“这是哪里?”习椿环顾四周。
他们所处的空间是一片黑暗,看起来无边无际,只有这一块地方有微弱的光芒。
启北扉打量了她片刻。
很乖巧的长相,气质恬静,看起来是中学时期老师和家长都会喜欢的好学生。只是那双大眼睛总是在不安分地转动,于是给这张脸增添了些许狡黠。
启北扉踱到她面前,垂下眸子,慢条斯理地,“我们共同的......意识世界。”
白天习椿是第一视角,还没对启北扉的身高有这么确切的认知,现在面对面站着,习椿才恍然发现启北扉真的很高,高到她需要仰头才看清。
启北扉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扬了扬眉,“被我帅到了?”
习椿没搭理他,自顾自地看了一会儿,眉头一紧,“不对,你为什么连脸都和古代这个启北扉长得一样?”
启北扉翻了个白眼,“我怎么知道?”
“那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骗我?”
“学霸都这么严谨吗?”启北扉又“啧”一声,不耐烦道,“启北扉,京城人,家住盛世和园,是宗明集团董事长的儿子。现在相信我是个现代人了吗?”
习椿家80%的电器都是就是宗明集团旗下出品的。
习椿缩了缩脖子。
信,不仅信您是现代人,还信您是个巨有钱的纨绔子弟。
解决完交流问题,习椿终于安心不少。
睡前,她迷迷糊糊中又惦记起另外一件事,“喂,启北扉,太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启北扉躺在黑暗中,回忆了一下。他挠了挠额角,“一个说啥都信的书呆子。”
习椿:?
翌日。
春日宴是皇后举办的宴会,用以庆祝春归,欣赏春景。因此虽然地点仍在宫内,但服饰方面无需过分端庄,得体自然便好。
一大早,春桃和夏竹便带着当日要穿的衣服来敲门了。
“公子,该起了。”夏竹推门而入,不出意外地听到了床幔中均匀的呼噜声。
她俩拉开帷幔,轻轻叫,“公子,公子,再不起就迟到了。”
启北扉咂咂嘴,翻了个身,“那什么,刚子,帮我答个到。”
“公子又在胡言乱语了。”夏竹眼看着时间来不及,终于没忍住上手推了推启北扉,“迟到了皇上要责罚的。”
“皇上......皇上?”
启北扉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瞥了眼床边的夏竹,猛地坐了起来。
他抹了把脸,四下扫视一圈,呢喃道,“我草......”
脑海里的习椿也被他吵醒,她看着四周浓墨似的黑暗,愣了愣。
片刻后,两人崩溃的声音在脑中回荡——
“怎么身体又换回来了?!”
“兵部侍郎之子与你同庚,前几日派人来邀你出游,我以身体不适为由替你拒绝了,你稍后记得去亲自同他解释一番。”入宫后,启方全低声道。
“你等会儿见到人,千万千万记得行礼,听到没有,这很重要。”与此同时,习椿提醒道。
一个在耳边念,一个在脑子里念,念得启北扉头都要炸了。
“知道了。”启北扉绝望地闭了闭眼。
既是春日宴,那必然要赏春,因此春日宴的活动场所定在了御花园。此刻御花园内是高山流水,落英缤纷,皇后遣人在空处设置了雅席,以供众人休憩。
“你就坐在这里不要动。”习椿说,“现在我们谁都不认识,去社交的话很容易露馅。”
“知道了——”启北扉乐得不动,他对赏景没兴趣,低头专心对付桌上那几盘花纹复杂的糕点。
但你不找人,自有人来找你。
启北扉屁股还没坐热,就有人兴冲冲地走了过来。
“世子!”来人身着一袭银丝交领青衫,五官像是有各自的想法似的,在脸上动个不停。他随意地行了个礼,便大大咧咧地揽住启北扉的肩,揶揄道,“上次叫你你还不出来,今天世子的病终于好了?”
原来这就是兵部侍郎。
“前几日听闻世子性情大变......”黄景年上上下下看了启北扉一圈,还凑近闻了闻,“这也没什么变化啊。”
启北扉最烦别人碰他,揽他肩他勉强还能忍,但凑上来闻他简直就是在挑衅。
习椿还没来得及开口,启北扉已经拧着眉,一巴掌把黄景年推远,“滚,别碰我。”
习椿:?
黄景年微微一怔,眼里忽地冒出一道兴奋的光,“启兄!你真变了!”
“你这是经历了什么?你从前从来不会说如此无礼的话的。”
启北扉不耐烦地堵住一边耳朵,“别吵。”
要这人听话简直比登天还难。
“启北扉!”习椿在脑子里急得团团转,“你能不能有点礼貌!!!”
“遵命,遵命。”没成想黄景年竟果真不动了,哈巴狗似的坐到了启北扉身边,时不时用好奇的目光看他一眼。
团团转的习椿一下立住了脚。
这个侍郎之子是不是有什么特殊属性?
“皇上、皇后娘娘驾到——”
皇上身着常服,谈笑着和皇后一同走来,身后跟着几位青春洋溢的皇子和公主。为首的皇子已经竖起高冠,眉目如画,月白儒衫更是衬得他温润清雅。
想必这就是太子了。
习椿旁观片刻,对这一行人的身份都有了大致的定论。
入座后,皇上挥了挥手,“众卿请起。”
“今日众卿不必拘礼,尽管大赏这美好春景便是。”
一语毕,御花园又再次热闹起来。几位高官一同上去与皇上敬酒,其余的皇子和公主便都自行去找自己的好友了。
“启北扉,去找太子。”习椿说。
启北扉正拿起一块梨花糕往嘴里塞。他今天起得太晚,没用早膳就急匆匆地出了门,路上用马车上的糕点垫了垫肚子,但没过多久就消化彻底,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
“你别吃了!”习椿看着他饿狗似的样子,两眼一抹黑,“你从开始吃到现在,还没吃够吗?”
“你是不是对20岁男生的胃没什么概念?就这鼻孔大的东西,”启北扉嚼嚼嚼,“我能吃十盘。”
吃得有点急,他端起茶杯顺了顺,满不在乎地回答,“找他干什么,他不是还怀疑我不正常?”
“可是他是太子,你是太子伴读啊!”习椿在这一刻再次体会到了家教时怎么也教不会学生的绝望感,“大哥,这里不是京城,人家才是老大,你得去巴结他!”
“啧。”启北扉三两口咽下去,拍了拍手,懒散道,“行行行,都听您的。”
黄景年见启北扉站起来,也急忙麻溜地跟了上去。
太子年纪二十有余,是当今圣上的长子,自幼被予以厚望。他三岁识经书,五岁便作诗十余首,十三岁写的策论被太傅夸赞不已,及至十五岁,皇上登基,他也毫无悬念地成为了大晟朝的太子。
也正因如此,太子的身上总有一种阅书无数之后的从容与淡然。
“他这么牛逼?”启北扉将远处与人攀谈的太子上下扫视一番,还蛮诧异。
“不然呢?”习椿“呵呵”两声,想起什么,又阴阳怪气地开口,“其实还有一个人也挺牛逼的,相传也是饱读诗书,还是某一年的榜眼呢。”
“谁啊?”
“好像是叫什么启北扉。”
启北扉:......
他哑口无言,心里莫名产生了点对原主人的抱歉之情,偏偏这时候习椿还补刀——“啧啧啧,真是可惜了。”
“嘶——”启北扉终于忍不了了,“你们学霸都这么会嘲讽人?”
习椿理所当然,“对啊。”
......行。
启北扉决定不再自找羞辱,几步走到太子面前。
太子周围环绕着几个世家子弟,正彬彬有礼地交谈。他背对着启北扉,因此率先注意到他的是那几个世家子弟。
世家之间常年互相不对付,连带着子孙辈也都是明争暗斗。以往启北扉作为太子伴读,才高八斗,哪儿哪儿都压他们一头,早就被看不惯;恰好近几日传闻他性情大变,一夜之间变得胸无点墨,甚至还被遣送回家,可算是让他们逮着了机会。
“哟哟哟——这不是我们的世子殿下吗?”那几位纨绔躬了躬身,也算是行过礼,随即便调侃起来,“看这样子,是病好了?”
启北扉眼神都没分他们一个,径直跟太子行了个礼,“太子殿下。”
“润之。”太子见是他,含笑唤他的字,“身体无恙了吗?”
“暂无大碍。”
“那可千万是没什么大碍了。”一个世家弟子和周围几人相视一笑,抬手要来拍启北扉的肩,“毕竟,世子还得保住这个太子伴读的位置。”
一群蠢货。
那人的手还没碰上启北扉,便被一手拂了回去。
启北扉掀起眼帘,眸子里卷起几分寒意,面色不耐,“我跟你说话了吗?”
那几人均是一怔,连太子也失神片刻。
“我病愈与否,伴读与否,与你何干?”启北扉最烦蠢人,尤其是没什么能耐还要瞎蹦跶的。他自认为脾气还算不错,但对于这种上赶着找骂的人,嘴上从不留情。
“我和太子殿下聊天,你来插什么话?连最基本的利益尊卑都忘了吗?”
视线冷冷扫过一行人,启北扉嗤笑一声,“脑子不行就去多读书,少在这里丢人现眼。”
御花园里一片熙熙攘攘,其乐融融,唯有他们这一小块地方,称得上是落针可闻。
刚才已经见识过启北扉脾气的黄景年依旧大受震撼:好骂。
习椿:好能装。
那几名纨绔看着大不相同的启北扉,终于忆起自己与启北扉之间的身份差距,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太子打断——
“润之说得对。”
他抬眼,神色冷淡,“你们先走吧。”
那几人灰溜溜地离开,太子才转身笑,“几日不见,润之怎么又变了一个样?”
启北扉挑了挑眉,“是吗?”
“......启北扉,注意礼貌......”习椿快要放弃教这个bking哥怎么说话了,念叨一句后,自暴自弃地闭上了眼睛。
算了,眼不见为净。
然而太子却没甚在意,他怔忪片刻,哑然无奈地摇摇头,“不知你究竟是怎么了,但和从前实在是大不相同。”
他话锋一转,“不过......这样的润之,倒是生动了不少。”
时辰不早,接近午时,有宦官来提醒皇上用膳。
用膳地点在钦安殿,需要臣子们步行前往。
路上,太子忽地想起听来的传闻,关切问,“对了,润之,听说你要成亲了,是哪家的贵女?”
“成亲?”黄景年听到的却是另一个版本,他一时嘴快,“怎么我听说世子喜欢男子呢?”
太子:?
习椿:......启北扉你看你干的好事。
启北扉两眼一抹黑,下一秒手就抚上了额。他缓了缓,问黄景年,“你听谁说的?”
“嗯......忘了,好像世家之间都在传吧。”
启北扉脚下一个踉跄。
他眉心抽了抽,咬牙切齿,“我喜欢女的......”
太子大喜:“那......”
启北扉:“但是我没成亲。”
太子失望,“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