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椿年方二十有一,入团7年,入党1年,从小就是个不信鬼神,只信马克思,把**精神牢牢铭记心中的社会主义三好青年,却在短短的半天内一连遭受两个打击——
先是灵魂穿越,后又发现自己脑子里疑似还有一个人。
要不是刚才甩自己的那一巴掌是实打实的疼,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嘶——”习椿反手抽自己一下后,男生似是还感同身受地疼了一下,“你打自己脸干什么?”
习椿敏锐地抓住了这个点,“你也能感受到疼吗?”
“不能啊。”男声理所当然的,“听着挺疼的。”
习椿:......好欠揍。
她深吸口气,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思索片刻,斟酌道,“你是谁?”
男声坦坦荡荡,“启北扉。”
“启北扉?”习椿皱了皱眉,“没听说过。”
“没听说过?”男声的尾音上扬,“你知道你现在霸着的这个人叫什么吗?”
习椿摇摇头。
男声笑了,慢条斯理道,“叫启北扉。”
叫什么?
习椿傻了。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行船又被打头风。习椿想过自己人格分裂,也没想过这具身体的原主人还没死。
天杀的,按照套路,她不应该穿到一个已经死了的人身上吗!
习椿哆嗦了会儿,忽然想到:不对,她慌什么,要慌也是原主人慌啊,反正她现在霸占着这个身体,无论干什么也都是算在原主身上的。
一旦接受了自己的流氓认知,一切都变得轻松起来。
习椿淡淡道,“哦,所以呢?”
启北扉噎了一下。
习椿:“你能赶我走吗?”
启北扉:“......不能。”
习椿:“你现在能抢回这个身体吗?”
启北扉咬牙切齿:“不能。”
习椿耍无赖耍得心安理得,顺口道,“生气了?But who cares?”
启北扉安静了。
习椿等半天,没等来启北扉的下一句话,刚要继续问,忽然意识到不对劲。
慢着,她刚才貌似说了句英文,这个小断袖是不是没听懂?
然而下一秒,颤颤巍巍的男声再度响起,带着些不易察觉的震惊与激动——
“No body cares.”
一个想法闪电般地从他俩脑中穿过。
习椿咽了口口水,和启北扉异口同声,“我草。”
什么屋漏偏逢连夜雨,明明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过了半个小时,习椿成功和启北扉处成了难兄难弟。
“所以你已经来了一个多月了?”习椿问。
启北扉叹了口气,“对啊,本来在蹦迪呢,结果蹦着蹦着就来这儿了。”
“那你怎么也叫启北扉?”
“恰好重名呗。”
他顿了顿,“你怎么来的?”
“我靠,我去家教的路上被车撞了。”习椿依旧愤愤不平,“我上次的课时费还没结呢。”
她回归正题,“所以你真的喜欢男的?”
启北扉冤枉,“我直男。但我能怎么办,一睁眼面前就站着个秃顶老头,旁边还有个自称太子的人跟我一起读书。那老头天天问我之乎者也的问题,我高中语文就没上过90分,哪儿能答得出来?”
“那太子发现我不对劲,没几天就叫我回来休息了。家里的老头儿以为我被鬼上身了,天天搁那儿跳大神,还叫我成亲冲喜。我也不想耽误人家姑娘,那只能说我喜欢男的了。”
习椿品咂片刻,道,“难怪你语文上不了90分呢。”
启北扉:?
习椿胸有成竹,“冲什么喜,封建糟粕。”
她翻身坐起,揉着酸疼的屁股,一步一步地挪到门边。
木门轴发出一声悠长的 “呀——”,檐角的铜铃晃出细碎声响。夕阳如同融化的金液,顺着门缝倾泻而入。
习椿站在日光里,被染成朦胧的琥珀色。
她扬起下巴,“给你看看p大的学霸是怎么解决问题的。
与此同时,正厅内。
棕褐的八仙桌上摆满精致佳肴,一边的铜烛台燃着几根红烛,烛火跳脱,将描金的桌沿映得更加温润。
启老夫人坐在上首,左边是启方全,主母挨着右边坐下,丫鬟们垂首立在两侧,轻手轻脚地布菜。
启老夫人吃了几口清蒸鲈鱼,便放下了筷子。
启方全忙问,“饭菜可是不合母亲胃口?”
启老夫人刚过花甲寿,因保养得当,看起来像是才半百,但此时的脸上却起了几道褶子,似是不甚忧虑。
她摆摆手,意有所指,“子孙不孝,饭菜可口又有何用?”
启老爷走得早,启方全年幼袭侯位,在外家虎视眈眈的情况下,整个启府几乎都靠启老夫人一手打理起来。在启方全眼里,她既是严父,也是慈母,更是将启家从式微边缘拉回的主心骨。如今虽然他已经成了真正的当家人,但对启老夫人依旧十分孝敬。
闻言,启方全大惊失色,“母亲何出此言?”
启老夫人冷哼一声,“孝么?家中唯一独苗被你摧折至此,这也是孝?”
启方全拧着眉,夹出一个深深的“川”字,“可孽子最近实在是性情大变,日前同太子伴读时便一问三不知,日日睡到日上三竿,如今更是亲口说出自己喜男,我怎能不管教!”
他说着又要动怒,硬生生压下,“母亲,龙阳之好怎可取呢?”
启老夫人也动了气,“龙阳之好又如何?难道现下龙阳之好还少吗?!这几大世家,哪家没人去逛象姑馆?”
“性情大变?我看是你逼迫太紧!扉儿好端端的,怎会突然性情大变?”启老夫人痛心道,“你惯会从他身上找原因,那我倒问问你,你见哪家的世子子时才睡,丑时就要起来温习古籍的?”
启方全急得胡子都翘起来,他想要辩解,却不知如何说,只憋出一句,“我这也是为他好。”
主母在一旁劝慰,“母亲,别动了气,对身体不好。”
“他对扉儿好些,我的身体就会好!”
偌大的正厅吵吵嚷嚷,边上服侍的丫鬟们大气都不敢出,一律垂着首,眼观鼻鼻观心。而一墙之隔的门外,习椿听得正起劲。
“哇塞,这老太太不错啊,能处。”习椿已经来了许久,把他们的谈话从头到尾一字不落地听完了,此时对启老夫人感到由衷的赞叹。
春桃站在后面抓耳挠腮的,想进去通报却被公子拦住,陪着听墙角又实在是尴尬得紧。
她怎能想到以前品行端正、温文尔雅的公子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启北扉,这么好的资源你不利用,就跟那老爷子死杠?”习椿压低声音。
启北扉也跟着她听了一耳朵,终于意识到之前硬碰硬的自己有多愚蠢,不自在地咳了一声,“你是不是该进去了。”
“吱呀——”
习椿推门而入。
她撩起袍子,恭恭敬敬地给在座的人都行了个礼,“祖母,父亲,母亲。”
启方全看到他还是没好气,哼了一声后就不再言语。
倒是启老夫人惊喜地唤她过去,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浑身上下仔细查看了一番,“扉儿身体恢复得如何?”
习椿乖乖回答,“身体已经无大碍了,祖母。”
启老夫人引着她坐下,关切道,“要是不舒服,要和祖母说。”
“扉儿明白。”
习椿看着面色不虞的启方全,忽然站起身,行礼,正色道,“其实我还有一事要说。”
“日前我说自己有断袖之癖,实属一派胡言。扉儿愚钝,此前不懂父亲的用心良苦,反倒逃学乱答,辜负父亲的教诲,还恳请父亲责罚!”
启方全没料到习椿突如其来的一番话,板着的脸出现了一丝裂痕。
习椿顿了顿,接着说,“但扉儿的确暂无成亲之意。男儿志在家国,我刚及冠,正是为皇上效忠的好时候。成亲之事,望父亲再议。”
听到这话,启方全又怒了。他抄起茶盏扔过去,习椿眼疾手快,将身一扭,轻巧地躲了过去。
启方全怒道:“是我想让你成亲吗!还不是因为你自己!还志在家国,你看看你跟太子伴读时,胡言乱语的样子!不祸害国家就算好的了!”
习椿低头装孙子,“都是扉儿的错。”
“罢了罢了。”主母和稀泥,“扉儿道歉了,这件事就不再提了,侯爷也不要动怒。”
习椿坐下后,她又语重心长地说,“但这种事,以后不许再做。你这么大年纪了,也该明白,你的一言一行,代表的是文远侯府的名声。”
启方全哼哧哼哧半天,终于消了气。他拿起筷子准备继续吃饭,余光瞥见对面老实进食的习椿,忽地想起启老夫人的话。
自己好像是太严了些。
启方全反思了一会儿,捏着筷子想跟儿子亲近一下,却怎么也拉不下这个脸。
他犹豫半晌,终于下定决心,夹了一筷子鲈鱼到习椿碗里。
习椿懵懂抬头。
启方全板着脸,“吃。”
“......哦。”
习椿看着碗里的鱼皮,虽然不知何意,但还是顺从地吃了。
饭后,启方全叫住了习椿。
“明日皇上举办春日宴,你随我同去。”启方全说,“你作为太子伴读,又是世子,切忌掉链子。”
他回忆起之前太傅跟他告状的样子,自己把自己想生气了,“别像之前那样不三不四不着调!”
习椿莫名其妙被训了一顿,但杂余信息过滤后,好歹得到了一个关键点——春日宴。
“春日宴都有谁去啊?”习椿躺在床上问。
启北扉也还没睡,声音懒洋洋的,“不知道啊,我也没去过。”
习椿无奈叹气,“要你何用呢。”
启北扉“啧”了一声,“行行行,你p大高材生,你最有用。”
月光透过窗棂,在地板上映下一片皎洁。
习椿翻了个身,盯着地上的月光,过了一会儿,开口问,“你听到我刚才在想什么了吗?”
启北扉无语,“我又不是蛔虫,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
“难道我只有说话你才能听见吗?”习椿蹙起眉心,“那万一别人听见了怎么办?”
“不用。”启北扉默了默,构思了一下语言,“我现在也没开口,但你也能听见,对不对?”
“你试着想象你脑子里有一个人,而你在脑子里和他对话。不是心里想的形式,而是好像你的大脑里也有一个你,你用大脑里的你来交谈。”
好贫瘠的形容能力。
“你在说绕口令吗?”习椿撇了撇嘴,嘟囔了一句,但还是依言尝试。
脑子里有个人,脑子里有个人......
那她应该和她长得一模一样,长头发,八字刘海,鹿眼圆圆的,鼻子翘翘的......
习椿闭上眼睛,像是回到了大学,她在解构模型,唯一的不同是,她现在是把自己解构,又在大脑中重建。
一个女生的形象慢慢在脑海里成型,躯干、面部、头发......
完成的那个瞬间,习椿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面前的男生穿着一件黑色卫衣外套,歪着头看她。
启北扉勾起唇角,“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