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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霜刃藏心

作者:端木惜音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可只有纳兰若卿自己知道。


    自从那日赐婚圣旨的落下,就犹如一道冰冷的天堑,将纳兰若卿与姜慕雪的人生彻底劈开。


    姜慕雪,这位曾不顾家族反对、执意下嫁寒门书生的礼部尚书嫡女,一夜之间竟然从正妻沦为平妻!


    名分还在,却形同流放。


    公主府的人惯会见风使舵,瞧着她失了往日的宠信,没了驸马的贴身庇护,便渐渐没了敬畏。


    份例被层层克扣,本该是锦衣玉食的待遇,到了她手里只剩粗茶淡饭。


    下人说话阴阳怪气,冷言冷语像针一样扎人,就连她住的偏院,也被安排在府中最偏僻的角落,平日里少有人问津,唯有萧瑟的风声相伴。


    泠寒霜知道姜慕雪现如今的处境,却没有出手干预。


    泠寒霜要的,是让纳兰若卿时刻记着,他的妻子,他的软肋,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泠寒霜要让他乖乖听话,替她扫清朝堂上的障碍,替她接近权力的中心。


    而纳兰若卿,虽顶着驸马的头衔,实则被禁足在东院。


    府中眼线密布,步步皆是监视,他稍有异动,便有人立刻通报泠寒霜。


    纳兰若卿无数次想冲出去找姜慕雪,想问问她吃得好不好、住得暖不暖,想告诉她自己从未放弃过她。


    可纳兰若卿每次走到院门口,都会被侍卫拦下。


    而理由却是冠冕堂皇:“驸马爷,公主有令,您需安心在院中静养,不可随意走动。”


    那道门,像一座无形的牢笼,将他与姜慕雪隔在两端,也将他的牵挂与愧疚死死困住。


    泠寒霜从未亏待他的“仕途”,反而给了他权力的诱饵。


    让他掌管吏部,一步步接近朝堂中枢。


    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可对纳兰若卿而言,这份权力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比起权利,他更想要的,是他的妻子姜慕雪。


    纳兰若卿也知道,这是泠寒霜的手段,用无形的枷锁锁住他的脚,也锁住他的心。


    他若想在朝堂立足,若想有朝一日能护住姜慕雪,便只能顺着她的意,乖乖做她的“傀儡驸马”。


    从此,纳兰若卿开始学着委曲求全。


    他表面顺从,暗地里联络旧部,积蓄力量。


    他越是显得忠诚,泠寒霜对他便越是放心,也越是离不开他,这样才有可能救出姜慕雪。


    朝堂上,他不再是那个刚正不阿的新科状元,而是处处替昭宁公主说话,为她的主张站台的人,哪怕有些决策违背他的本心,纳兰若卿却不得不做。


    府中,他对泠寒霜虚与委蛇,陪着她练剑、讲书,听她发号施令,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顺从,眼底却藏着化不开的隐忍。


    每一次弯腰行礼,每一句违心的附和,每一次眼睁睁看着泠寒霜的权势扩张,都像一把钝刀,在他心上反复切割。


    纳兰若卿的眼神越来越冷,手段也越来越狠。


    可在夜深人静时,纳兰若卿常常独自坐在窗前,他总会拿出那枝早已干枯的红梅,指尖轻轻摩挲,默念姜慕雪的名字,望着她所在的偏院方向,月光清冷,照见他眼底的红血丝。


    纳兰若卿一遍遍告诉自己:忍一忍,再忍一忍。


    等他握住真正的权柄,等他有能力对抗皇权的压迫,等他能挣脱这无形的枷锁,就一定能把姜慕雪从这泥沼里拉出来,还她一个名正言顺的正妻身份,还她一个安稳幸福的家。


    只是,这隐忍的日子不知何时是个头,而朝堂的暗流、公主府的算计,又让这条路变得愈发艰难。


    纳兰若卿只能在刀尖上小心翼翼地周旋,在权力的棋局中步步为营,把对姜慕雪的思念与愧疚,都化作支撑自己走下去的力量。


    而泠寒霜,看着纳兰若卿在朝堂上步步为营,看着他把吏部的积弊一一厘清,看着他在禁军里建立威信,极其满意,纳兰若卿越是能干,她的棋局就越稳,她的胜算就越大。


    至于纳兰若卿心里装着谁,泠寒霜从来不在乎,她在乎的从来都是,她只需要纳兰若卿的时候,坚定不移的站在她身边,成为她最锋利的那把刀。


    泠寒霜,站在权力的顶峰,看着纳兰若卿在她的棋局中挣扎,看着姜慕雪在偏院中度日如年。


    风从檐角掠过,烛火在她指间映出一层冷光,她的笑淡得像霜雪。


    姜慕雪在偏院里安静地活着,读书、写字,偶尔在院里摘一朵白梅。


    姜慕雪从不抱怨,也从不哭闹。


    她的眼神里有韧性,像江南的水,柔,却能穿石。


    泠寒霜看的出来姜慕雪不是简单的女子。


    泠寒霜故意让姜慕雪受些委屈,不是为了折磨,是为了看看她的底线。


    泠寒霜偶尔也会给姜慕雪些许好处。


    一盒有钱难买的糕点,一件上好的御寒锦袍,一些上好的日常用品,以及几句看似无意的传话。


    泠寒霜总是淡淡地来,冷冷地走,仿佛只是随手拂去落在棋盘上的尘埃。


    泠寒霜心里没有丝毫怜悯,只有复仇的快意,却也明白,在乱世里,女人何必为难女人。


    泠寒霜私下里装作不在意,臭着脸的照顾从不声张。


    偏院漏雨,泠寒霜便私下叫人连夜修补;药太苦,姜慕雪皱眉,便让厨房下次备上蜜饯。


    姜慕雪心绪不宁,她便托人送去安神的香,语气硬得像冰。


    泠寒霜从来不看姜慕雪的眼睛,说完转身就走,背影利落而冷硬。


    泠寒霜知道,这只是开始。


    她的棋盘铺得很大,每一步都藏着锋芒与耐心。


    她要让泠秋庭,让李娉婷,让所有亏欠她的人,都尝尝失去一切的滋味,失去权势,失去信任,失去他们最在意的东西。


    而姜慕雪,不过是这盘棋里一枚被她暂时护住的子,暂时只需要她安静的活着。


    时机成熟时,便能在关键时刻,替她落下致命的一手。


    夜色渐深,公主府的烛光摇曳。


    案上摊着苏婉凝的旧物,一枚染血的玉佩,一封从未寄出的信。


    泠寒霜想起冷宫里的雪,想起苏婉凝被赐死的那一夜,想起泠秋庭冷漠的脸。


    泠寒霜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苏婉凝昭雪。


    到时候,泠寒霜会站在金銮殿上,亲手结束这一切。


    而今日,泠寒霜想要的那个时机到了。


    她要去刺激姜慕雪,用最锋利的话,最残忍的真相,刺破她刻意维持的平静。


    泠寒霜到时,姜慕雪正在回廊下煮茶,白瓷茶盏冒着轻烟。


    姜慕雪抬眼看见泠寒霜,有些惊讶,连忙向泠寒霜行了一礼。


    泠寒霜缓步走近,裙摆扫过阶前残雪,发出细碎的声响。


    泠寒霜最终停在姜慕雪身前三尺处,直接切入正题。


    泠寒霜言语间尽是羞辱与暗示。


    “姜慕雪,你到现在还想着纳兰若卿?我劝你,别太天真了。”


    泠寒霜笑着,笑意却未达眼底,像冬日薄冰下的暗流。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戳人,带着毫不掩饰的羞辱。


    “他如今是当朝最具荣光的驸马,金章紫绶,前程似锦。你呢?”


    泠寒霜俯身,指尖几乎要触到姜慕雪的脸颊,却在半空停住,转而轻捻着袖口的珍珠流苏。


    圆润的珍珠相互摩挲,发出极轻的响,衬得她指甲敲击掌心的声音愈发清晰,“哒、哒、哒”,像猫捉老鼠时,那一声声带着戏谑的试探,敲得人心头发紧。


    泠寒霜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几分残忍的温柔,又像淬了糖的毒。


    “不过是他年少时的一段荒唐,一场不值一提的旧梦。你以为,他真的还念着你?念着你这副被弃置在荒院、形容枯槁的模样?念着你们那些早已被权势碾碎的过往?”


    泠寒霜直起身,轻笑出声,笑声里满是居高临下的轻蔑与傲慢。


    “他现在要的,是公主府的庇护,是朝堂的安稳,是万人敬仰的风光。而你,不过是他通往锦绣前程的垫脚石,是他想甩却甩不掉的污点。”


    泠寒霜的目光冷得像冰,没有半分温度,直直刺进姜慕雪眼底最柔软的地方。


    “醒醒吧,姜慕雪,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会为你折梅、为你守诺的少年了。如今的纳兰若卿,是我的驸马,是这深宫高墙里的囚徒,也是我掌心里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棋子。而你,连被他记起的资格都没有。”


    风从廊下卷着雪粒掠过,打在窗棂上,发出“噼啪”的细碎声响,像在嘲笑这场自欺欺人的执念。


    姜慕雪站在原地,像被无形的手钉住,指尖一寸寸发凉,连呼吸都带着霜意,灼得生疼。


    她想反驳,想嘶吼,想把那些藏在心底的誓言掏出来摔在泠寒霜面前,告诉她,他们的过往不是荒唐,不是旧梦。


    可喉咙像被冰雪堵住,发不出一点声音,只剩一片麻木的疼,从心口蔓延到四肢百骸。


    泠寒霜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眼底掠过不易察觉的心疼,转瞬之间又被压下。


    泠寒霜轻笑一声,声音轻得像一片雪花,却重得砸在姜慕雪心上,“你以为他深夜辗转,是在想你、念你?他是在怕,怕我动你,怕你坏了他的前程,怕这桩看似美满的婚事,藏着他年少荒唐的把柄,怕他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因为你而毁于一旦。”


    泠寒霜上前一步,逼近姜慕雪,气息里带着冷冽的香,混杂着雪的清寒,压得人喘不过气。


    泠寒霜的声音冷了下来,**裸的威胁道:“他对你的那点‘不忍’,不过是怕脏了自己的名声。你若识趣,便安安分分待在这西跨院,做个活死人,不声不响地耗到死。你若是再敢存着念想,敢去打扰他的生活,我不介意让你......连这具躯壳,都保不住。”


    姜慕雪猛地抬头,眼底血丝泛红,像被激怒的困兽。


    可在触到泠寒霜那淬了毒似的目光时,所有的反抗都硬生生憋了回去,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姜慕雪想起那晚回廊尽头的对话,想起纳兰容若卿那句“臣,全听公主定夺”,想起那些信件上,冰冷得陌生的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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