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傍晚,秦雪终于把那碗粥推到他面前,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海棠,你要是再不吃,我就陪你一起绝食。”
海棠缩在飘窗的角落,窗帘半掩,只露出一截灰白的天。她像被抽了骨,连睫毛都没颤一下,怀里抱着那只空了的玻璃杯,杯壁凝结的水珠顺着指缝滴在睡衣上,洇出深色的圆点,像泪又不像。窗外,雨后的海棠枝干黑得发亮,仅剩的几片叶子贴在枝头,像被钉住的蝴蝶标本。
“你爸妈不要你,我要。”秦雪跪下来,额头抵住飘窗边缘,声音低到近乎哀求,“可你得先活着,才能让我有资格要。”
海棠的瞳孔终于动了动,视线落在秦雪手背上——那里有一道新鲜的烫伤,是早上熬粥时溅的。红痕蜿蜒,像一条不肯愈合的血管。她忽然伸手,指尖轻轻碰那道伤,喉咙里滚出一声极细的、像猫一样的呜咽。
“我……没地方去。”她声音干得像碎纸,“他们说得对,我欠他们的。”
“欠个屁!”秦雪猛地抬头,眼泪砸在地板上,“你欠的是你自己!欠的是那年冬天你把唯一的外套脱给我,欠的是你熬夜帮我妈织围巾!杨柳养你十三年,可你给她擦过多少次眼泪?给她煮过多少次粥?早就还清了!”
海棠的肩膀开始抖,像被风撼动的枯枝。秦雪趁机把粥碗塞进她手里,陶瓷的温度透过掌心漫上来,烫得她瑟缩了一下。米粒在勺子里晃,像一群白胖的蚕,她忽然想起小时候杨柳喂她饭,哄她说“一粒米一个吻”,如今那些吻全变成了耳光。
“我找了三个兼职。”秦雪抹了把脸,故作轻快,“超市理货、晚托班辅导、周末花市搬花……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花市那活儿最好,老板答应让我们把卖不出去的海棠带回家。”
海棠盯着粥面,忽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我连高中毕业证都被他们扣了……谁要我?”
“我要。”秦雪握住她腕骨突出的手,“花市老板是我表姐,她说了,能认出西府海棠和垂丝海棠的人,就配拿工资。”
窗外,最后一缕夕阳穿过云层,落在那株残海棠上。枝干顶端竟冒出一粒不起眼的绿芽,小得像颗痣,却倔强地顶在褐色的老枝旁。海棠的目光落在那里,忽然伸手扒了两口粥,咽得太急,呛得眼泪直流。秦雪一边拍她背,一边听见她含混的声音从咳嗽里钻出来:
“明天……带我去花市。”
夜里,秦雪睡熟后,海棠悄悄起身。她站在阳台,把那株海棠往月光里挪了挪,指尖抚过新芽,声音轻得像怕惊动它:“你活,我也活。”
风掠过,残叶沙沙响,像一声极轻的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