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中一片静谧,架上搁着的玉质香炉中飘出袅袅烟气。
萧征正紧张地盯着给萧弘德把脉的太医,试图从他脸上的细微表情辨别出父皇真实的身体状况。
“寄远啊,回去歇着吧。”萧弘德笑着徐徐开口,欣慰望向坐在下首的小儿子。
萧征心中莫名一酸。
前世生命的最后几年,他在荒凉的山野间彷徨,茫然孤寂,无所事事。
他歇的实在够多了。
“儿子不累。父皇,让儿子再多陪您一会儿吧。”萧征微笑着抬头,趁机端详父亲的面容。他不是医者,也能看出父皇的脸色透着苍白灰暗。北漠的丸药,终归是治标不治本,还需趁早想别的法子。
只是前世,不明就里,稀里糊涂的让父皇下了葬,不知病因为何,死因又为何,今生全无抓手。当年飞奔到灵堂中,看见的父皇的遗容究竟是怎样的?隔着眼前一层水雾,又隔着二十五年的光阴,全然模糊了。
太医沉吟片刻,对萧弘德说道:“陛下容禀。依脉象来看,圣体并无大碍,只是脉息略显虚浮无力,此乃劳神过度、气血亏耗之象。臣请为陛下开具几副安神定志、调养元气的方剂,平日静心颐养为宜。至于陛下日常服用的补益之药,仍当按时进服,以固根本。”
他略作停顿,又补充道:“陛下乃万金之躯,还望善加珍摄,勿要过度操劳。”
这听起来实在没什么特别的。萧征狐疑地望了太医一眼,也没看出什么异样来。
太医退出去不多一会儿,步皇后走了进来。
“阿曼!”萧弘德亲昵地叫她:“瞧瞧咱们的好儿子,在这儿陪了朕一整天了。那个小的呢?不知道野到哪儿去了!”
步皇后笑着说:“庆儿那孩子,虽比不得征儿这般沉稳懂事,倒也有对陛下的一片孝心呢。他念叨着父皇近日操劳,听人说野物滋补,今早就兴冲冲地领着人往围猎场去了,说是要亲自猎些新鲜野味给父皇补补身子。臣妾看他那风风火火的样子,真是孩子气,陛下可别怪他莽撞。”
“好啊,好!”萧弘德爽朗一笑:“朕的皇后最是教子有方。”
“诶,那个小苏萦跑哪儿去了?好像好些日子没见着她了。”萧弘德转向萧征:“昨日你母后寿宴,她来了吗?”
“…来了。只是席上人多,未能近前向父皇问安。”萧征目光闪烁,匆匆遮掩过去。
“那个丫头!”萧弘德轻笑一声,感叹道:“苏予夺还真是有福气。朕有十七,十八?个公主,没一个像她那么活泼漂亮的。”
其实是二十个。
萧征与母亲无奈地偷笑着悄悄交换了一个眼神。
“阿曼,把朕的护心丹拿过来吧。太医说,这药还是要接着吃。”萧弘德坐起身来,接过步皇后递来的丸药,和水吞服。
“太医院那些个吃闲饭的,也不知道给朕开的药有用没用。”服药之后,萧弘德捂着胸口皱了皱眉头:“朕倒觉得,这药是越吃身子越差。”
萧征警觉,一瞥母亲手上拿着的细口瓷瓶。
“父皇的护心丹,能否给儿臣一粒?”
“你这么小的孩子,用不着吃这个!”萧弘德不明缘由,哈哈大笑着摆摆手。
“儿子好奇呢,陛下就赏他一粒。”步皇后在旁柔声细语地帮衬萧征。
步皇后听苏萦提起过,萧征在敌营重伤昏迷,苏萦用银针刺他指尖穴位,挤出瘀血,才清醒过来。她也担心孩子小小年纪心脉受损,可是几次三番提议让太医过来给他诊诊,都被萧征推辞了。
“既有你母亲说情,就拿一粒给你看看。”萧弘德从瓷瓶中倒出一粒来随手交到他手上:“不过,药可不能乱吃,是药三分毒!”
萧征接了,点头应承。
“陛下,华容郡主求见。”内侍在珠帘外禀告。
“这小丫头,才说起她呢。传。”萧弘德一挥手。
苏萦进到房中来。一见到她,房中三人都是一愣。
“这是哪里来的小蛮子?”萧弘德粗声粗气地笑着问。
苏萦竟是一身南濮打扮,彩衣彩帽,一双黑地绣花鞋,一身装扮色彩纷呈,背心,围裙,袄袖和膝盖处都纹绣着繁复艳丽的图案,帽上火棘果子一般垂下几串蓝色绒球。
“陛下,娘娘,我穿这一身好看吗?”苏萦笑嘻嘻地转了个圈,彩裙旋开,绒球跳跃,像个精致的人偶。
“怪模怪样的。”萧弘德忍俊不禁:“从哪儿淘了这么一身装扮?”
“料子是征儿给她买的。”未等苏萦回答,步皇后先笑着接口,目光意味深长地扫过自己的儿子。
萧弘德揶揄的目光立刻钉在萧征脸上:“是吗征儿?”
“啊,”萧征下意识回避,目光低垂,视线却正好落在苏萦帽边还在微微晃动的蓝色绒球上,那点子毛绒绒的蓝色,好像顽皮地在他心尖搔了一下,痒得他浑身不自在。
他喉结微动,匆匆起身,借着拱手低头的动作掩饰失态,极力使自己语速平稳:“儿臣,儿臣忽然记起,庆弟今早出发前,央儿臣下午去猎场接他呢。请父皇、母后准儿臣先行告退。”
说完,也不等帝后细究,倒退几步便转身出了殿门,仿佛身后有什么在追他。
步皇后望着儿子“落荒而逃”的背影,再瞧瞧眼前这打扮得花儿似的、还兀自笑得天真烂漫的苏萦,不由地摇头失笑。
这傻小子,耳根子都羞红了。
萧征退出房门,突然福至心灵,回头朝架上香炉望了一眼。
炉顶的烟气像苏萦帽顶的串球一样分叉成几股。
分灵香,主矛盾蹊跷。
他捻了捻刚藏在袖中的丸药,目光从苏萦的背影上匆匆带过,转回头向太医院走去。
“你这小丫头,就光顾着自己爱美,将来大朔若需潜进南濮探听消息,你还不给朕多做几套来,做卧底之用?”房内,萧弘德笑眯眯地打趣苏萦。
“这当然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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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萦两眼一亮:“只不过这南濮的布料不易得,华容回去就写信,让父亲进几匹料子快马送到京城!”
“你可别学你父亲,办事太过张扬!”萧弘德闻言苦笑:“朕随口一说,此事不急。你也不必写信了,朕已经下旨召嘉裕侯回京,不出三日,你就可以见到你父母了。”
步皇后注意到,听到“父母回京”,苏萦脸上一点波澜也没有。
这么小的孩子,就已经失望过太多次了。
“好啊,陛下何时需要,只管吩咐华容,我叫我那些绣娘们做十套百套也是能的。衣裳我快快的做,陛下的身体也要快快的好起来!”
“成天就知道指使你那些绣娘,什么时候学着自己动手做女红?”萧弘德话音未落,就瞥见苏萦不服气的小表情,嫌弃道:“瞧瞧,朕还没说完呢,小嘴儿就噘起来了!这宫里除了你华容郡主,还有谁敢跟朕摆脸色?”
苏萦一听这话,忙软绵绵地跪了,蠕蠕膝行过来,帽子上的小绒球呼嗒呼嗒乱撞,蹭到萧弘德腿边,笑嘻嘻地赔礼:“陛下,华容知错了!陛下最宽容最大度,一定不会跟华容一个小笨丫头一般见识的!陛下大人有大量,就饶华容这一回吧!”
萧弘德无奈地指着苏萦向步皇后说:“你瞧瞧你教出来这个小蜜罐子,这小嘴儿真跟抹了蜜似的,最会讨好卖乖!”
步皇后笑着没作声。
“快起来,地上凉!”萧弘德又故意摆出凶巴巴的严肃表情:“
你最近乖乖待在宫里不要惹事,若是表现的好,过几日朕送你一份大礼!”
“陛下要赏东西给我!”苏萦惊喜地抬起头来:“华容先谢过陛下了!”
“瞧瞧,瞧瞧,这小嘴儿又乐的合不拢了。去吧,过几日,你自然就知道了。”
“多谢陛下!那华容就先告退了!”苏萦兴高采烈地起身,身上衣饰繁复,布料硬挺,心情又欢快,起身出门的几步路跑得踉踉跄跄。
“这冒冒失失的,别跌了她!”萧弘德无奈地笑。
步皇后也忍俊不禁,起身道:“臣妾去看看她。”随后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出门,床前只余年迈的皇帝。
他望着空荡的门前呆怔,脸上这才渐渐浮现出苍凉的悲伤。
殿外,步皇后在身后追上苏萦。
“未晚!”步皇后赶上前来,苏萦也停住脚。
“你这个礼物,母后很喜欢。”
“啊,母后,那块孔雀石基底太小啦!”苏萦以为说的是她昨日送的,步皇后当时看也没看一眼的嵌珠宝蓬莱仙境盆景,小眉头不禁皱起来:“设计草图还是我画的。本来想送母后一块大的,摆在花厅里,可惜前些日子没找到又大又好的孔雀石,只好先做个袖珍盆景,给母后看着玩玩了。”
“那不是母后最喜欢的生辰礼。”步皇后摇摇头,细细打量着苏萦身上别致的衣裳,讳莫如深地微笑:
“这才是母后最喜欢的生辰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