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的血腥气浓得化不开。
沈乔尔僵立在堆积如山的鸵鸟尸体前。他惨白的脸上，表情已经无法用“惊悚”来形容。
「我看到……埋他的人……穿着制服……」金发女孩的幻象仰起脸，声音颤抖。
持续应激性幻视。必须确认真伪。
沈乔尔用力压住微微颤抖的右臂，上前两步，谨慎地拨开冰冷僵硬的鸟尸。
一条青紫色的胳膊无力垂落下来。浮肿的无名指上，一枚刻着“E·K”字样的金戒刺入眼帘。沈乔尔记得，那是尤金和他亡妻的姓名缩写。
是尤金。
看来幻象所言，不假。
如果执法系统真的早已被黑暗势力渗透，现在去报警无非是自投罗网。
尤金曾说，他一直照料着的那些幼鸟死状蹊跷…也曾看到有人擅闯后山……
后山是什么地方？研发中心所在地，那里聚集着产生抗体的鸟群……
一股寒意慢慢爬上他后颈。
尸首被草草掩藏，凶手一定还没走远。
现在…绝不能惊动任何人。
他迅速复原现场，返回主屋并反锁了房门。
“尤金……”他喘着气将沾满污泥的手套摔在桌上，“他死了，被埋在鸟尸堆里。不是意外。”
罗曼手中的杯子一颤，深褐色茶汤溅了满身。杰米娅捂住嘴，眼睛睁得老大。
“他先前才跟我提及后山的幼鸟死状可疑，转眼就出事了！”沈乔尔语速急促，目光快速扫过窗外，“他已被灭口…那接下来就该轮到证据了。姑父，立即去工具房备份所有监控，尤其是后山的！”
罗曼抓起钥匙串冲向后门。
沈乔尔转向杰米娅：“姑母，尤金房间的钥匙，快！”
突然，窗边的幻象转过身，冰蓝色的眼睛惊恐圆睁：
「黑影！工具房……有个黑影过去了！」
沈乔尔血液骤冷。
“别给任何人开门，等消息。”他小声嘱咐，从杰米娅手中接过钥匙。
*
所谓的研发中心，不过是一间经过改造的农舍。平日里，技术人员会在此研究从幼鸟体内提取的稀有抗体。
尤金居住的小木屋紧挨着研发中心，而存放农场监控数据的工具房，就在不远处。
沈乔尔避开主路，贴着墙根的阴影快速移动，杂草刮过裤脚发出轻响。
「那人……爬窗户进去了……」女孩声音飘忽不定。
“安静！”他眉头紧锁，强迫自己忽略这恼人的幻听。
沈乔尔放缓脚步，从工具房侧面栅栏的破口侧身钻入。
这时，屋内突然传来罗曼压抑的痛呼和低咒。
沈乔尔瞳孔骤缩，透过积满灰尘的窗户，只见一个魁梧的黑影正将罗曼按在控制台上。
“硬盘交出来。”黑影经过处理的电子音刺耳，“否则下一个死的就是你！”
沈乔尔的目光扫过墙角生锈的铁锹。他踹门而入，抡起铁锹砸向对方手腕。
罗曼挣脱的瞬间，主机上的一个绿色指示灯悄然亮起，那是备份完成的信号。
“走！”沈乔尔将硬盘取下，迎向扑来的黑影。
两人撞在铁架上，工具哗啦散落。
月光映出对方袖口的一个极小的图标，那确是镇警署的特有标识。
“呵，有点意思…”电子音发出扭曲的笑声。
沈乔尔敏捷躲开对方突然挥出的拳头。
「枪！」伴着一阵尖锐的惨叫声回响在他耳畔——
沈乔尔反应敏捷，向右侧闪，子弹擦耳而过。
「东南角灌木丛后面的围栏上有个缺口……」这个幻象似乎对农场结构十分熟悉，「跟我来！」
沈乔尔顶着阵阵耳鸣，拉起罗曼冲出工具房。
月光下，女孩半透明的蓝色裙摆不断舞动着。
「左转……跳过那条水沟……」
子弹追着他们脚后跟打进泥土。沈乔尔回头，看见黑影正在后方，举枪瞄准落在后面的罗曼——
「小心后面！」
幻象闪回罗曼身后，那枚子弹穿透她透明的身体，打在前方的树干上。
那一瞬，因幻象的及时提醒，沈乔尔已将罗曼推进一侧的灌木丛。
拨开茂密的枝叶，后面的围栏上……果然有个被杂草掩盖的破洞。
“这…”罗曼喘着粗气回头。
幻象女孩还僵在原地，表情痛苦地捂着胸口，身体似乎更透明了一些。
沈乔尔毫不犹豫地推着罗曼钻过围栏缺口，两人滚下陡坡。
“去尤金的小屋，”沈乔尔压低声音，搀起惊魂未定的罗曼，“必须赶在他们之前，快。”
他们借着月光，沿着后山小径疾行。
*
沈乔尔用钥匙打开尤金小屋的门，两人迅速闪入并反锁。
“分头找！”沈乔尔低声道，径直走向书桌。
幻象的身影再次在桌旁浮现，细长透明的手指向桌底。
沈乔尔迟疑了片刻。
「桌底缝隙里，有个用油布包着的东西……」
虽然理性不允许，但时间紧迫。他最终一咬牙，摸索过去，果然在那里抠出一张微型存储卡。
他心跳骤然加速。
“快，找一下读卡器！”他低吼着，几乎是将微型存储卡塞给罗曼。好在罗曼很快在一个抽屉里翻出读卡器，当视频画面弹出时，沈乔尔心中的怀疑立刻被现实击碎。
幻象的指引，竟然都是真的。
这不是简单的纠纷，而是一场有由内鬼参与的投毒案，甚至谋杀案。
夜间，两个穿深色警服的人正将试剂倒入溪流。
镇警署的肩章、佩枪、不明黄绿色液体——证据确凿。
与此同时，罗曼在床板下发现一个半掌大小的笔记本。
沈乔尔快速翻阅，满是尤金“给鸟打针”的惊恐记录。
看来那投毒并非一次完成，投毒者似乎在固定的时间“光临”此地。
他迅速拔下存储卡，与那本小小的笔记本一起紧紧攥在手心。
他看了一眼惊魂未定的罗曼，声音异常冷静：
“必须报警。”
“可他们是一伙的！”罗曼声音发颤。
“所以不能报镇警署。”沈乔尔亮出手机。他点开一个加密通讯应用，将关键信息压缩成电报式的短句：
【金石镇。实名举报执法人员涉投毒谋杀，有视频证据。请求异地警力紧急支援。】
这是他和骆城警局探长凯文·莱曼，这位亦师亦友的老上级之间，多年铭记于心的最高警报级别。
十秒后，一条新信息弹出：
【位置锁定。静默，隐蔽。紧急支援即动。最快20分钟到达。】
沈乔尔深吁出一口气，正准备拉上窗帘——
「有车！两辆黑车没亮灯……已经到坡下了！」
幻象尖锐的声音突然刺入他脑海。
沈乔尔瞳孔一缩。
“来不及了！”他一把拉过罗曼，迅速将风衣和帽子套在椅背上制造假人阴影，随即伏在地板上不停摸索，“地窖！这屋子里一定有地窖！在哪？”
只见幻象女孩快速滑过房间，在一个角落定住，声音急促。
「这下面有空间！」
沈乔尔冲过去掀开活板——一条狭窄地道赫然显现。
他心底一动，不是直觉也绝非巧合！只是，此时来不及多想了。
“下去，别出声。”
两人滑入地窖，盖板合拢的瞬间，屋外传来压低的人声：
“窗边有影子，门后有动静，准备突入！”
黑暗中，沈乔尔透过缝隙默数着上面的脚步。
他在等。等一个混乱的时机，从另一端悄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