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乔知絮给乔渺办理了出院,带她回到庄园。
春天的山林,虫子已然增多,有风吹过,指不定就掉到了谁的头顶。
怕什么来什么,乔渺刚一下车,就不幸中了招。
感觉有什么东西落在她的头顶,她愣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倏然起了鸡皮疙瘩。
乔知絮整理大衣走过来,察觉到她的异常,不动声色伸出手,拿下来给她看。
被他拇指和食指捏着的,是一只极小的蝴蝶。
乔渺放心地舒了口气,刚想开口道谢并让他“放了吧”,就看见他戴有黑手套的两只稍稍一用力——
蝴蝶身体爆开,翅膀被碾碎。
冷冰冰的皮革上遍布残身断肢。
乔渺心头一紧,看着乔知絮垂眼清理着手套上的“污渍”。
“为什么不放了它?”
她知道以自己寄人篱下的位置来说,实在是不该多嘴,但她忍不住。
他似乎挑了下眉,冷漠地开口:“它到了它不该到的地方。放了它,它有可能再来第二次、第三次……只有处理了它,才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一个字一个字像冰冷的石头,砸进她的心口。
乔渺缓缓收紧手指。
如果说,她之前只是听说这个男人的狠厉,那么这一刻,她完全感受到了。
——他的想法偏执、古怪又无情。
他的动作如此自然,如此狠绝。
也不知在他手指间捏碎了多少只虫子。
也许,还不仅仅是虫子……
若不是这一点可怜的亲人关系,以乔知絮的个性,肯定不会多给她一个眼神,更不会对她有所照顾。
他是在警告她,要做一只知道自己该在什么位置、听话懂事的虫子吗?
毋庸置疑,为了依靠他活下去,她只能这么做。
于是乔渺生生咽下了嘴边反驳的话,借口有点累了,回到卧室就反锁了房门。
陌生的房间里,滑稽的装饰着一些她熟悉的东西,就像将一座冰冷沉重的监牢布置温馨,到处弥漫着自欺欺人的味道。
想到接下来的几年,十几年乃至几十年,她都要在这里生活下去,突然鼻子有点发酸,缓缓滑落在地,蜷缩起身体。
一时间,“如果当初”的怪圈像击不碎的梦魇一般,再度缠上了她。
如果她能早点重视那个梦,父母就不会不幸发生空难……
如果父母还在,她也不至于和这么一个危险的人物相依为命。
——如果当初她能阻止,就不会……
一个个念头像沾了盐的钝刀,在她心脏上反复切割,动与不动,都是血淋淋的疼。
乔渺紧咬着唇,控制着自己不要哭出声。
不知过了多久,门缝处透来的光被一道黑影挡住。
卧室里彻底没有了光。
在门响之前,她就已经用衣袖擦干净了眼泪,撑着墙起身。
“睡了么?”乔知絮出声。
乔渺不想让他进来,做了个深呼吸:“……马上就睡了。”
她一直期待这道黑影离去。
然而静默两秒后,他说:“开门,把药喝了。”
乔渺犹豫了一下,调整好情绪,开门。
视线最先对上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衬衫扣子,再往上,是微敞的领口和若有似无的棱致锁骨,线条凌厉的喉结,冷峻的下颌。
到这里,她便没有勇气再往上看。
男人高大的阴影笼罩下来,压迫感很强。
她第一次察觉到自己身形是这般弱小。
他没说什么,递来一碗汤药。
这气味……又和梦中的重合了。
有那么几秒钟,乔渺像梦中一样,认真在脑中推演了一下乔知絮用药毒害她的可能性。
结果是零。
因为若是乔知絮想要杀她,方式实在太多了,用汤药反而是最麻烦最慢的一种方式。
以对方干脆狠戾的性子,根本没必要。
乔渺不相信乔知絮这种人会因为一点家人的羁绊,就对她无限关怀。
但同样的,她也想不到,他让她去死的理由。
大概看出来她的犹疑,乔知絮盯着她的眼睛,主动喝下第一口,才将剩下的递给她:“全部喝光。”
乔渺接过来,一饮而尽,果然又腥又苦。
差点把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泪哭出来了。
“……有糖吗?”她递还药碗,红着眼眶问。
乔知絮将她咬破的嘴唇收入眼底,然后,眸色黯淡地摇了摇头。
乔渺转身去给自己倒水。
下一秒,背后传来一声:“你是不是在想,如果当初你能阻止他们上飞机,就不用落到今天这般境地?”
乔渺手没稳,差点摔了杯子。
黑暗中,响起一声玻璃杯碰撞桌边的声音。
转过头,眼前是这样一副场景——乔知絮站在门口,房门虚掩着,走廊的灯光将他的黑影沿着缝隙折叠进来。
像可怖的鬼魅,无声无息,就潜入她的地盘。
乔渺平稳了一下呼吸,回答他:“是,如果我早点正视那个梦,我就能阻止悲剧的发生。”
下一秒,门外传来一声短促的笑。
再好听的音色也掩盖不住其中的嘲笑和讥讽。
“……你以为自己是神吗?谁都可以救。”
乔渺张了张口,没出声。
是了,她最看不惯乔知絮的一点——他实在是太冷漠了。
无论是对谁,他都像是有所防备,永远隔着一段生人勿近的距离。
这次死的,好歹是他名义上的哥哥……
他竟然半点都没有表现出哀伤。
就算是他过于成熟,会将悲伤藏在心底,那他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你以为自己是神吗?谁都可以救。
他难道就不想救吗?
若是时间能够倒回,乔渺当然会救。
不计一切手段,也要父母不去上那架会发生空难的飞机。
一口气憋在心口,乔渺不吐不快:“即便我不是神,我也想救他们。”
那是生她养她爱她的父母,怎么可能视若无睹?
只是……
现在一切都晚了,再聊这些也没有任何意义。
乔渺自嘲地笑了一下,给自己灌了大半杯水,勉强压制住口中的腥苦味道。
空气凝滞,两人隔着虚掩的门对峙了片刻。乔知絮最先有所动作,没再说什么,缓步离开。
乔渺洗澡的时候,注意到窗边一闪而过明亮的车灯,猜想可能是乔知絮出门了。
至于出去干什么,她不知道,更不想知道。
唯一希望的,就是哪怕他在外面杀人放火了,也最好不要被警察抓到。
以免连累了她。
乔渺躺在浴缸里,闭上眼。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感到一道直勾勾的视线。
准确来说,她并不能判断出是一道,蒸腾的氤氲热气之下,好像四面八方都是眼睛。
很多人小时候可能都有这样的经历,就怕洗澡的时候闭上眼睛,好像视觉一旦被剥夺,就会出现可怕的鬼手过来摸自己。
乔渺被自己的想象吓了一跳,赶忙裹紧浴袍起身。
窗户和大门敞开后,热气消散,只留下满墙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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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冷凝水。
她看着这些水珠,自嘲地笑笑,挠了挠上腹位置的黑斑。
大概是洗了热水澡的缘故,它要比白天痒了不少。
正准备拿手机查一查有没有什么止痒的偏门方法,走到卧室门口,忽然发现有一袋东西挂在扶手上。
里面是一盒止痒用的薄荷药膏。
还有一盒进口的水果硬糖。
……
第二天一早,乔渺起床吃完药,没着急下楼。
昨晚和乔知絮的对话虽然达不到吵架的地步,但气氛也怪怪的,她打算等他出门之后再去吃早餐,不然碰见怪尴尬的。
她承认自己心性不稳,没有乔知絮成熟。
这个成熟的男人,哪怕再不悦,都会出门帮她买药买糖。
而她,光是想想要怎么跟他正常交谈,都为难得要死。
乔渺不想难为自己,决定和对方错峰行动,躺回床上又拿起手机。
林婉一直没有回复信息。
她确认了一下时间,打电话过去。
几声嘟响后,接通电话的是一个沙哑疲惫的声音:“喂?是小渺啊……”
乔渺没想到是林婉妈妈,惊坐起:“阿姨?小碗儿呢?”
没想到,回答她的是几近倒嗓的啜泣声。
几秒后,对方极为艰难地挤出一句:“我家小婉她……被人害死了。”
乔渺大脑轰隆一声,骤然响起耳鸣,很长一段时间,她的喉咙都疼到发不出声。
经过林婉妈妈的哭泣诉说,她才拼凑好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那天林婉匆匆离开,真是因为一位醉汉打破了林爸爸的头,她着急赶去医院。
但这并不是什么要命的病,要命的是经过检查,发现林爸爸的脑中有一颗瘤子,需要尽快摘除。
手术费用需要十几万,林家一时拿不出这些钱,林婉就说她来想办法。
结果她一去无回,第二天凌晨,被一个拾荒者发现死在了废弃的烂尾楼里。
死状可怖,脖子像被什么东西撕咬过,符合镇子里离奇连环杀人案件的又一名受害者。
有那么一瞬间,乔渺怀疑自己五感尽失了,心脏也失去了活力。
一股极寒的凉意从脚底升起,直达她的头顶,冻住了她全身。
这一幕,她是不是也在梦里遇见过——她坐在床上,通过电话,接到了好友离奇死亡的噩耗。
这部分记忆就像强塞进她的脑子里,有过,但印象不深。
就像拥有一支笔,不去用它,就容易不记得放在了哪里——这就是乔渺感觉祝晏廷的回答哪里怪怪的,但一时找不出线索的原因。
情绪激动所致,又联想到林婉可怕的死状,乔渺忍不住俯下身体,干呕了一声。
这通电话最后,以林婉妈妈的一个问题结束——“我家小婉也不认识什么有钱人,小渺啊,她难道没去找你吗?”
乔渺闭眼做了个深呼吸,也想问这个问题。
这么大的事情,林婉为什么没有找她?
搬家那天,她的手机一直带在身边,要是林婉能给她打电话,那么接下来的事情都不可能发生。
林婉到底去找谁想的办法?
为什么会死在一处废弃的烂尾楼里?
等乔渺反应过来,林婉妈妈已经挂断了电话。
她深吸一口气,红了眼眶。
不一会儿,脑中浮现出一个年轻男人的脸。
不,林婉还认识第二个有钱的人。
虽然不算熟识,但也算单独相处过。
——乔知絮。
谁也不知道他那么冷漠的人,那天怎么会突然好心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