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三日,济世经络堂大门紧闭。
林漪白那日晨间到了经络堂门口时,只见十余名弟子与技工乌泱泱堆在门口,两个守门倌儿一边在侧墙上贴“告假书”,一边嘟嘟囔囔地对大伙儿喊话:
“各自回去歇着,该发的工钱还照发,哪里来的这般好事,还堆在这处闲话什么?”
那胡倌儿突然看到林漪白,忙朝她招手唤道:“你你……小白,随我进去,先生找你……”
林漪白狐疑地穿过众人,随了胡倌儿一路进到经络堂里,却也并没见到黄圣手。正要掉头回去时,里间出来了黄圣手的长随李二,将个书袋子交与她,说道:
“小白,先生让你回去仔细看看这几幅诊疗图,将你觉着不对之处点画点画,何时点画完成了,何时便给送来。”
他见林漪白冷着脸儿接过书袋,忙又补了一句:“先生说,里头还有一本新得的《经络精微论》,是从太医署出来的,先生特意留给你读的。”
黄圣手战战兢兢地候在静禅屋之外。
自萧藩王到了洛城,济世经络堂便多出这处“静禅屋”来。每隔两月,师尊慧明禅师都会来这静禅屋,给萧藩王做一番理疗。疗的是何问题,如何疗,师尊从不谈起,黄圣手自然也丝毫不敢问及。
先前几次的理疗,每次也就是一两日,云淡风轻地过去。虽然黄圣手见不着萧藩王,却总能从师尊那副尽在掌握的模样上,知道进展得甚为顺利。
可是这回,整整两日过去,未见师尊出来。
好不容易出来了一趟,那老和尚虽仍故作镇定,却实在掩不住满眼的疲惫与惶恐。他低首垂目地对黄圣手说了一番话:
一是要求经络堂闭门几日。因虽则静禅屋被设为了密室偏院,隔音甚是完备,却抵不住外头经络堂里人来人往的燥气;
再一则,便是封好了几幅诊疗图,吩咐黄圣手交与那神秘“女弟子”,令“无须多言,只请她过目、修正即可。”
——
洛城最负盛名的酒楼云水阁,坐落于洛水之畔,楼高五层,飞檐斗拱,夜间灯火通明时,倒映在水中,宛如天上宫阙。
此间不仅菜肴精美,汇聚南北珍馐,更以其极致私密性,成为洛城权贵洽谈密事的首选之地。
镇北侯赵阔一身常服,见萧彻在侍从引领下步入,立刻起身相迎。
“王爷!您可算是出关了!前几日听闻王爷身体不适,老臣心中甚是挂念……”
此前几日,赵阔的拜帖一直如石沉大海,无人知晓萧藩王踪迹。直到今日,萧彻终于现身。即刻应了赵阔之请。
萧彻当然知道,镇北侯赵阔为何有此一请。
“……王爷实则是雷霆万钧,一举铲除漕帮毒瘤,为洛城除一大害,老臣佩服得紧啊!”
赵阔所说的,乃是前些日子的洛水河道腐尸案。
洛水漕运新渠开通在即,约半月前,在清淤工程中,于河道底部接连发现十数具被巨石绑缚的腐尸。仵作查验,死者皆为中青年男性,生前皆遭虐打,且并非洛城本地人士。
此案一经爆出,不仅影响了新渠工程,更是造成民心恐慌。
萧藩王因而直接查办。
调查发现,这些死者是周边州县被诱骗或绑架的流民、乞丐。他们被一个与漕帮相关的势力控制,竟在秘密挖掘一条暗渠。因工程及其危险,受伤及患病者甚众,这十数具尸体,便是被灭口抛尸的工人。
便在萧彻闭关那几日,副统领卫恒在掌握确凿证据后,于夜间突袭漕帮总舵,以“戕害人命、祸乱漕运”的罪名,当场格杀漕帮帮主及其核心党羽,并迅速控制了漕帮。
耳听赵阔恭维,一身墨色常服的萧彻神情是一贯的淡漠,他微微颔首,径自在主位坐下,目光扫过满桌佳肴,最后才落到赵阔身上,语气平静无波:
“侯爷有心了。漕帮盘踞洛水多年,作恶多端,本王既奉旨就藩,自当肃清地方,还洛城一个安宁。说起来,还要多谢侯爷麾下将士平日镇守边关,才让本王能无后顾之忧,专心料理这些城内琐事。”
赵阔眼角微微一抽。萧彻这话说得滴水不漏,竟是正当又客气地将自己排除在了洛城的核心事务之外。
赵阔哈哈一笑。
这萧藩王,乃是皇帝钦封的洛城之主,拥有开府治事、总揽洛城军政民政的合法权力。他是君,自己是臣。
过去一年多,这年轻的藩王一身傲骨,以天潢贵胄、卓然俊彦之气惊艳了洛城,却始终未曾激起赵阔之忌。他赵阔,世袭的军中勋贵,执掌帝国北疆边防军,是势稳权威的军方大佬,先前还的确未曾将个京里来的年轻藩王放在眼里。
直到这回萧彻借一个腐尸案,便直接收编了漕帮。那可是一条直接产生巨额利润的渠道,是他赵阔的私库!
赵阔现在算是知道了,当今圣上萧铎能将其皇五弟萧彻安在洛城,自然也是仗了其乃是极具能量之人,能够与自己互相监视、互相牵制,这分明是一石二鸟的帝王心术——“以藩王制节镇,以节镇窥藩王”。
他不由得又想起月初自己那封例行公事的奏章递至京城后,皇帝竟亲自朱批回复。在批阅的末尾,陛下似若无意地说起,五弟过于固守,性情孤介,禁绝人欲,长此以往,恐非养生之道。怕他远在洛城枯耗了自己,于健康无益云云。
看来,自己的皇城密线探来的“龙根”传闻,并非纯属捕风捉影。皇帝恐怕是要给自己递上他萧藩王的一条薄弱把柄……亦或,是要借自己之力,削藩王之势!
无论哪一种,皇帝都已经为他指明了方向。天威难测,圣意已露。
站队,从来就不需要犹豫。
酒过三巡,那老侯爷赵阔频频举杯,将席间气氛造得颇为热络。
“王爷,老夫再敬您一杯!恭贺王爷新婚之喜!王妃出身清高、雅秀端方,与王爷实乃天作之合啊!”他呵呵一笑,话锋随即一转,带着几分武人的粗豪与暧昧,“不瞒王爷,自您去年就藩洛城,这满洛城的贵女,哪个不为之倾倒?王爷您这般人中龙凤,风采卓然,也难怪她们魂牵梦萦。哈哈哈!”
他见那年轻王爷只是唇角微勾,并无愠色,便压低嗓音,语气间似更“推心置腹”了些:
“说来,这男子汉大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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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建功立业固然重要,但这红袖添香、闺房之乐,亦是人生一大快事,最能滋润心性。王爷您先前未大婚,有些乐趣,老夫也不便与您多言。如今您已成家,不瞒您说,这洛城内外,值得一去之处可就多啦,真正的人间滋味,还需多加领略啊哈哈哈……”
萧彻静静听着,手中白玉酒杯轻轻转动。
他与镇北侯赵阔数度交往,先前赵阔曾有意将自己女儿往他跟前凑送,后头估计也想明白了,京中皇帝怎可能让他二人凑做一堆,便渐渐冷下了那层意思。
此刻赵阔先说贵女,又论闺房之乐,句句不离女色,想来京城里那位的“关切”已到了他这处。
萧彻面上不动声色,却隐隐然露出一丝天潢贵胄的疏懒与傲然,淡淡应道:
“侯爷美意,本王心领。只是这寻常风月,怕是难动我心。眼下洛城漕案方定,千头万绪,倒是比那些虚无缥缈的‘滋味’,更值得费些心思。”
赵阔一听,却是哈哈大笑起来,一派粗犷豪放,好似根本听不出这萧藩王言语间的轻蔑,丝毫体会不到他正以其皇室子弟的尊贵身份,在二人之间划了一道界线:
“哈哈……诶,王爷,不寻常不寻常!那些个寻常风月,自然入不得王爷的眼,定要极为不寻常的才成……就便王爷是京里过来的,早见多了花花世界、人间仙境,却也未必见过……咱们洛城这边的好板眼!”
又拍着胸脯说道:“王爷勤于政务,实乃洛城之福!老臣在洛城经营多年,于这北疆军政庶务,也算有些心得,必然倾尽所有与王爷做到……珠联璧合,文武相济,好让陛下在京中高枕无忧!”
当下却也不必多言,只见席间不知何时已清开了一片歌舞池,丝竹管弦之声如水银泻地,幽幽响起。
数名身着轻绡薄纱的舞姬翩然而至,云鬓花颜,步履轻盈如踏云端。她们随乐声摇曳,水袖甩动间,暗香浮动,眼波流转处,媚意横生。
一名歌姬怀抱琵琶,自屏风后缓步走出。她开口便是清越婉转、缠绵悱恻的江南情曲。字字句句,皆酥软入骨,与舞姬那曼妙舞姿交织一处,构成一幅活色生香的靡艳画卷。
灯影渐变,明灭暗闪之间,忽然听到头顶传来一阵泠泠轻响,身侧那位赵阔侯爷笑说了一声:“王爷恕罪则个,老夫可要上去那仙境中了哈哈……”
萧彻眼神微变,实实地惊在当处……
洛城这边的“好板眼”,确乎是他这位京城来的王爷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只见两名舞姬竟如飞天神女一般,从头顶缓缓降落,身上纱罗环佩,如落英缤纷,长长地垂落下来,丝丝缕缕地覆住下方的赵阔。
那身材粗壮的赵阔毫不在意地朝两名舞姬伸出双手,被她二人一边一个,竟自提携而起,哈哈笑着,就此缓缓飞升而上,消失在那云檐之间,却如他方才所说——“去到仙境中了”。
待萧彻回过神来,转眼一看,更是悚然一惊……
眼前的数名舞姬,不知何时已除去身上绡衣,只余一层几如无物的轻纱,在幽然烛影之下,她们身上纤毫毕现,玉峰微颤,仍在翩然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