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临窗的软榻上,带着融融暖意。沈清弦半倚在榻上,身上盖着一条柔软的织金薄毯,正听着锦书念着宫外新传来的话本子。
话本讲的是一个落魄书生与千金小姐的故事,才子佳人,老套却总能引人入胜。然而,锦书念着念着,声音却渐渐低了下去,神色间带了几分古怪的兴奋。
“怎么了?”沈清弦察觉到她的异样,轻声问道。她的身体恢复了些许力气,至少说话不再那么费力,但脸色依旧带着病后的苍白。
锦书放下话本,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难掩雀跃:“娘娘,您还不知道吧?如今宫外,乃至整个大雍,都在传颂陛下和您呢!”
“传颂?”沈清弦微微一怔,随即想起萧彻为她做的那些事,心下已有了几分猜测,但仍问道,“传颂什么?”
“说陛下是真龙天子,情深义重!为了救娘娘,不惜以身犯险,亲赴绝地寻找药引!”锦书眼睛亮晶晶的,仿佛与有荣焉,“还说……还说娘娘您危在旦夕时,陛下悲痛欲绝,曾……曾落泪恸哭,立下重誓!如今街头巷尾都在说,‘帝后情深,天作之合’,是千古未有的佳话呢!”
沈清弦听着,心头巨震。
他落泪了?
那个在千军万马前面不改色,在朝堂风云中岿然不动的帝王,竟然……为她落泪了?
虽然锦书的话语必然经过了民间艺人的渲染和夸大,但无风不起浪。他当时守着昏迷不醒的她,内心的煎熬与恐惧,定然是达到了极致。
一股酸涩又滚烫的热流涌上眼眶,她连忙垂下眼帘,掩饰住瞬间湿润的眼角。心底那片柔软的角落,被这句话彻底填满,熨帖得发烫。
他待她如此,她沈清弦何德何能?
“还有呢,”添香也端着一碟刚蒸好的、易于克制的茯苓糕进来,接口道,“奴婢听说,如今市面上还出了新的年画,上面就画着陛下龙章凤姿,娘娘您风华绝代,旁边还题着‘龙凤呈祥,帝后安康’的字样,卖得可好了!好多百姓家里都挂着,说是能沾沾福气,保佑家宅平安呢!”
沈清弦闻言,不禁失笑。这民间百姓的想象力倒是丰富,也将他们的感情寄托在了这上面。这算不算是……一种另类的“CP粉”?
然而,笑意还未达眼底,一丝隐忧便浮上心头。
树大招风。
“帝后情深”固然是一段佳话,但被捧得如此之高,未必是好事。那些原本就看她不顺眼,认为她魅惑君心、出身不够高贵的人,此刻怕是更加嫉恨交加了吧?还有那些暗处的手,这次没能要了她的命,反而成就了她和萧彻的“佳话”,岂会甘心?
这满天下的赞誉,又何尝不是架在火上烤?
“这些话,在宫里听听也就罢了,莫要在外头议论。”沈清弦收敛了神色,对锦书和添香叮嘱道,“尤其是关于陛下……落泪之事,更不可妄加揣测,以免惹祸上身。”
锦书和添香见她神色严肃,连忙收敛了兴奋,恭谨应道:“是,奴婢明白。”
正说着,外间传来宫人恭敬的通传声:“陛下驾到——”
萧彻下朝回来了。
他依旧是一身玄色龙袍,身姿挺拔,步履生风,只是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想来朝堂上又有了让他烦心的事。但在他踏入内室,目光触及靠在软榻上的沈清弦时,那丝疲惫瞬间被驱散,化为清晰的暖意。
“今日感觉如何?可有多用些膳食?”他几步走到榻边,很自然地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感受着正常的温度,眉头才彻底舒展开。
“好多了,陛下不必挂心。”沈清弦仰头看着他,阳光在他身后勾勒出金色的轮廓,她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拉住了他龙袍的衣袖,“方才锦书她们说,如今宫外都在传颂陛下……英勇。”
她刻意省略了“落泪”二字,那是她心底最珍贵的触动,不愿轻易拿来言说,更不愿成为旁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萧彻何等敏锐,立刻明白了她未尽之语。他顺势在榻边坐下,反手握住她微凉的小手,包裹在掌心,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怎么?爱妃是觉得朕不够英勇,还是嫌朕……不够情深?”
他语气带着戏谑,目光却灼灼,紧紧锁住她的眼眸。
沈清弦脸一热,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臣妾是担心!陛下万金之躯,为了臣妾涉险,若真有闪失,臣妾万死难辞其咎。如今传得天下皆知,只怕……于陛下声威有损。”还有那句“妖妃祸国”的旧账,她可没忘。
萧彻闻言,却是不以为然地冷哼一声:“朕救自己的女人,何损声威?若连身边之人都护不住,这皇帝当着还有什么意思?”他捏了捏她的手指,语气转为低沉而坚定,“清弦,朕不怕天下人知道朕在意你。朕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沈清弦,是朕心之所系,是朕逆鳞所在。谁敢动你,便是与朕为敌,与整个大雍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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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弦的心猛地一跳,仿佛被投入滚水的蜜糖,瞬间融化开来。所有的担忧和隐忍,在他这般直白而强悍的宣告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是啊,有他在,她怕什么?
她弯起唇角,眼中漾开真实的笑意,如同春水泛波:“那臣妾……只好努力当好这块‘逆鳞’,不让陛下失望了。”
“你只需好好养着,快点好起来,就是对朕最大的回报。”萧彻看着她终于展露的笑颜,心中亦是满足。他喜欢看她这样灵动狡黠的模样,而不是虚弱苍白地躺在那里。
这时,高德胜在门外禀报:“陛下,娘娘,楚太医来请平安脉了。”
“宣。”萧彻道。
楚轻鸿提着药箱进来,依旧是那般清风朗月般的模样。他恭敬地行礼后,便上前为沈清弦诊脉。
萧彻坐在一旁,目光看似随意,实则密切关注着楚轻鸿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楚轻鸿的手指搭在沈清弦的腕间,凝神细诊。片刻后,他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讶异,随即又恢复了平静。他收回手,躬身道:“陛下,娘娘脉象较前日更为和缓有力,体内余毒已清,只是气血依旧亏虚,需要好生温补,切忌劳心劳力。”
萧彻点了点头:“需要什么药材,尽管去太医院支取,务必用最好的。”
“微臣遵旨。”楚轻鸿应下,顿了顿,又道,“娘娘如今可适当进些温补的汤品,如当归生姜羊肉汤、黄芪枸杞炖乳鸽等,对恢复气血大有裨益。只是……”他看向沈清弦,语气温和却带着医者的严谨,“娘娘近日是否时常感到倦怠嗜睡,或是……食欲有所改变,比如偏好酸食?”
沈清弦心中猛地一跳!
来了!他果然察觉了!
她面上不动声色,甚至故意露出几分思索的神情,然后才微微蹙眉道:“倦怠是有的,毕竟伤了元气。至于食欲……似乎没什么特别偏好,只是依旧没什么胃口。”她不能立刻承认,这宫里耳目众多,在确定之前,消息绝不能走漏。
萧彻却立刻紧张起来:“可是哪里还不舒服?楚轻鸿,你仔细说说,嗜睡和偏好酸食是何缘故?”他显然并未立刻联想到那一层。
楚轻鸿神色不变,从容答道:“回陛下,大病初愈之人,气血两亏,精神不济故而嗜睡,乃是常理。至于食欲,因人而异,微臣只是循例问询,以便更好地调整药膳方子。”
萧彻这才放下心来,又叮嘱沈清弦:“既然楚太医说了,那便好好用膳,想吃什么就让御膳房做。”
“臣妾知道了。”沈清弦乖巧应下,却在萧彻看不到的角度,与楚轻鸿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楚轻鸿微微颔首,示意他明白了。
诊脉完毕,楚轻鸿开了新的温补方子,便行礼退下了。
萧彻陪着沈清弦用了些清淡的午膳,看着她喝下药,又亲自监督她躺下休息,这才起身准备回御书房处理政务。
“陛下,”沈清弦在他转身时,轻声唤住他,“边关……情况如何了?”她记得他昨日提及狄戎叩关之事。
萧彻脚步一顿,回过身,走到榻边,俯身在她额上印下一吻,语气轻松地道:“些许跳梁小丑,翻不起大浪。沈重已经去了北境,朕也调派了援军。你安心养病,这些事不必操心。”
他越是说得轻描淡写,沈清弦越是知道情况恐怕不容乐观。但她深知此刻自己帮不上忙,反而不能让他分心,便点了点头,不再多问。
“等你再好些,朕带你去御花园走走,总闷在屋里也不好。”萧彻替她理了理鬓角的碎发,柔声道。
“好。”沈清弦目送他离开,直到那玄色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外,她才缓缓收回目光,手不自觉地再次抚上小腹。
楚轻鸿方才的询问,几乎印证了她的猜测。
她真的……有了他们的孩子。
在这个风雨飘摇的时候。
是福是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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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日,沈清弦谨遵医嘱,安心静养。汤药和药膳从未间断,她的气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天天红润起来,身上也渐渐有了力气,甚至可以在锦书和添香的搀扶下,在殿内慢慢走上几步。
“帝后情深”的佳话依旧在宫内宫外发酵。沈清弦能明显感觉到,宫中众人对待长春宫的态度,愈发恭敬,甚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谄媚。连往日里那些仗着资历、对她这位“新宠”未必全然服气的老嬷嬷、老太监,如今见了她也是满脸堆笑,行礼一丝不苟。
这便是权势与恩宠带来的最直接的变化。
这日天气晴好,微风和煦。沈清弦觉得精神不错,便让锦书和添香扶着她,到长春宫的小花园里坐坐。
园子里海棠开得正好,粉白的花朵簇拥在枝头,热闹却不喧哗。阳光暖融融地照在身上,驱散了连日来卧病的阴霾。
她正闭目养神,享受着难得的惬意,忽听得园门外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女子清脆又带着几分焦急的声音: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贵妃娘娘可在?臣妇求见!”
沈清弦睁开眼,看向声音来源。只见园门口,一位身着藕荷色宫装、梳着妇人发髻的年轻女子正被守门的太监拦着,她面容秀丽,眉宇间带着一股寻常闺阁女子没有的爽利之气,此刻正满脸急切地向内张望。
是赵王妃,周静婉。那个在御花园风波中,曾出手帮她作证,后来与她结成松散同盟的宗室妇。
“是赵王妃娘娘。”锦书低声道,“娘娘您昏迷这些日子,赵王妃曾递过几次帖子探问,只是陛下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都被挡了回去。”
沈清弦心中一动,点了点头:“请王妃进来吧。”
太监放行,赵王妃周静婉几乎是小跑着来到亭子前,她先是规规矩矩地行了个大礼:“臣妇参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王妃不必多礼,快请起。”沈清弦虚扶了一下,示意她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下,“本宫病中,倒劳王妃挂心了。”
周静婉站起身,却并未立刻坐下,而是上前两步,仔细端详着沈清弦的脸色,见她虽然清减了些,但精神尚可,这才长长舒了口气,拍着胸口道:“阿弥陀佛,娘娘您可算是好了!您不知道,前些日子听说您……可把臣妇吓坏了!又听说陛下为了您……哎,真是感天动地!”
她性子直爽,说话如同倒豆子一般,带着真情实感的关切。
沈清弦微微一笑:“有劳王妃记挂,本宫已无大碍了。坐吧。”
周静婉这才坐下,依旧忍不住感慨:“如今外面都传遍了,说陛下与娘娘是神仙眷侣,羡煞旁人呢!我们王爷回府后,还拿这事儿打趣,说陛下这般,可让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压力大得很呐!”她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
沈清弦也被她逗笑了,这赵王妃倒是个性情中人。她能感觉到,周静婉此刻的亲近与热情,比之从前更多了几分真诚,或许是因为萧彻毫不掩饰的维护,让她这个“盟友”的价值和地位都水涨船高。
“王妃今日进宫,可是有事?”沈清弦问道。她可不认为周静婉仅仅是来探病和恭维的。
周静婉闻言,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她看了看侍立在旁的锦书和添香。
沈清弦会意,对锦书二人道:“你们先去远处守着。”
“是。”
待亭中只剩她们二人,周静婉才倾身向前,压低声音道:“娘娘,臣妇今日冒昧求见,确实有事相告。您可知,如今朝堂上,因为北境战事和……和林家倒台后空出的那些位置,已是暗流汹涌?”
沈清弦眸光微闪,点了点头:“略有耳闻。”萧彻虽不与她细说,但她从他只言片语和高德胜偶尔透露的消息中,也能拼凑出个大概。
“狄戎这次来势汹汹,沈将军虽已抵达北境,但粮草辎重补给是个大问题。户部那边,张尚书是个老滑头,拨付粮草总是拖拖拉拉,既要应付北境,又要平衡其他各方势力,陛下为此发了好几次火。”周静婉语速很快,显然消息灵通,“还有吏部,林家倒台,空出那么多肥缺,如今各方势力都盯着,都快打破头了!以英国公为首的老牌勋贵,想安插自己人;一些寒门出身的官员也想趁机上位;甚至还有些人……把主意打到了娘娘您身上。”
“打到我身上?”沈清弦挑眉。
“是啊!”周静婉道,“有人私下串联,想走‘夫人路线’,希望通过巴结娘娘您,或者通过沈将军,来谋求官职。还有人……散播谣言,说陛下如此宠爱娘娘,甚至……呃,甚至因私废公,为了娘娘延误朝政,非明君之相!”
沈清弦心中冷笑,果然来了。这“帝后情深”的佳话背后,刀子这就递出来了。
“多谢王妃告知。”沈清弦神色平静,“陛下圣心独断,非旁人可以左右。这些跳梁小丑,不过是自取其辱。”
周静婉见她如此镇定,心下佩服,又道:“还有一事……臣妇听闻,太后娘娘前两日召见了母族承恩公夫人,言语间,似乎对娘娘您……独宠后宫,至今未能为皇室开枝散叶,颇有微词。”
太后……
沈清弦指尖微微蜷缩。这位一直看似置身事外的婆婆,终于也要下场了吗?是因为萧彻对她过于明显的偏爱,让她感到了威胁?还是因为……她可能永远无法知道的,关于那位“白月光”柳如烟的某些旧事?
“本宫知道了。”沈清弦依旧不动声色,“王妃的情谊,本宫记下了。”
周静婉见她心中有数,便也不再多言,又说了几句闲话,便起身告辞了。
送走赵王妃,沈清弦独自坐在亭中,看着满园春色,心思却已飞远。
边关战事吃紧,朝堂争斗不休,后宫暗箭难防……而她的腹中,可能正孕育着一个注定要卷入这一切漩涡的小生命。
这“天下皆知”的盛名与恩爱,既是护身符,也是催命符。
她轻轻抚摸着依旧平坦的小腹,眼中闪过一丝坚定的光芒。
孩子,别怕。
娘亲会保护好你,也会……帮助你父皇,稳住这万里江山。
这盘棋,越来越复杂了。
但她沈清弦,奉陪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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