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皮火车慢悠悠又行驶了两个多小时,一路上燕来的嘴就没停过,自接受了大婶的瓜子,徐蔚旁边的姑娘就时不时就也抓一把小桌板上的零食给燕来,少年笑眯眯地,来者不拒。姑娘彻底将诺基亚晾在一边,时不时照一下镜子,对着镜子或翻翻衣领,或整理头发。
燕来嗑了几颗瓜子,又剥开姑娘给的香蕉,他小口吃着,两颊鼓鼓。
徐蔚看着他嘴不停的样子,更觉得他像某种小动物。照这么吃 ,就等着老了还债吧,呵呵,中年过气演员。
徐蔚乜斜了他一眼,心里冷哼一声,昨天被莫名辱骂的愤怒渐渐袭上心头,他看着周遭莫名其妙的一切,心有火无处发,昨夜屏幕里,隔着二十三年时空的人就在眼前,青春鲜活,眼神无辜。
他突然很想伸手去扯少年脸上的软肉,看他哇哇乱叫。
二十一世纪初的绿皮火车时速八十,燕来足足在车上呆了五个小时,才从苏州到了绍兴。
四十五岁的徐蔚醒来就坐了三个小时的火车,可是他二十二岁的身体已经硬座了三十个小时,纵使年轻力壮,但到底皮下灵魂昨夜喝了酒又没睡,此时筋疲力尽,因此他倒也不是刻意伪装得又累又可怜——他喝掉了最后一口橘子汽水,哑着声音,开始明知故问:“到绍兴了,我们下车吗?”
燕来看着眼前青年的嘴唇干裂,但是眸色水润润的,好像氤氲着雾气,盯着他看,黝黑的一张脸,轮廓硬挺,但表情像是……怕被丢下。
燕来啧了一声,心底发软,“你行李箱呢,我给你拿着。”
青年拎起一直在腿上放着的布包,轻轻甩到肩上,“没有行李箱。”
闻言,燕来默默收回伸到半空的手。
二人走出车站的时候,已经下午五点,但是天光大亮,没有了火车行驶时带来的凉风,南方夏季湿热黏腻的空气扑面蒸腾过来,没走几步二人脖颈上的汗珠就往下滴,无所遁形。
跟在徐蔚后面,燕来才对这个土气青年的身高有了认识。大概一米八五的大个子,他需要微微仰视才能看见他的头顶,脖子也是黢黑黢黑的,但很修长。背部紧实的肌肉在薄薄一层的涤纶料子下若隐若现,贲张有力。
他的衣服好像有点小了,而且那个小布包——燕来看了打量了一下那个布包,暗想:“这人该不会连内裤都没带吧......”
燕来从后面拍了一下青年的肩,又从另一边冒出头,徐蔚下意识回头没看到人,只听少年笑盈盈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带你兜风。”
徐蔚不明就里,跟着燕来出了车站。
穿过两天歪七扭八的街巷,燕来对着一户人家的铁门哐哐一阵敲,“小丁小丁,我车呢?”
门很快开了,探出一个光溜溜的脑袋,堆着一脸笑意,双臂展开作欢迎姿势:“来来,来,十成十的新,谁摸我都没让,就等着您给它赐字。”
燕来冷不丁看见一颗卤蛋冒出来,猛地往后一腿,随即一巴掌拍在了卤蛋上,“来来来,叫狗呢”,徐蔚看着他那只手在光头脑袋上揩了两下,觉得他在擦手上沾的零食的油。
燕来哼了一声:“长得丑不是你的错,非要更丑就是你的错了。你抽风了?剃个光头。”
叫小丁的少年挺了挺精细的胳膊,“气势上震慑。”他看见了门外的徐蔚,问:“这是?”
燕来随口一说:“捡到的帅哥。”,接过小丁扔过来的车钥匙,大长腿在空中扬起漂亮的弧度,“唰”地一声骑上了摩托车,对着徐蔚打了一个响指,“上来。”
徐蔚此时老老实实地背着布包站在门外,夏日的空气潮湿,庭院植被茂盛,一个门里,一个门外,铁门将二人分隔开来,湿热的空气蒸得景象发虚,宛若两个世界。
摩托上的少年对着他眨了一下眼睛,头微微一歪,打了个响指指向后座,“上来,捡来的帅哥,你可是我第一个带的人。”
燕来不催,从后视镜里看到人磕磕绊绊地上了车,刚刚握住包带的时候,就使坏地一脚油门踩了出去,对留在后面的小丁喊道:“赐字小摩托。”过了几秒,少年爽朗的笑声划破向晚的天色。
徐蔚被惯性往后一带,绕是再怎么见过大场面,还是让他一个激灵,下意识环住了少年纤细的腰肢。
哈哈大笑戛然而止,徐蔚感到怀中人一僵,空气中传来的声音空灵:“还没问你叫什么。”
徐蔚反应了几秒,燕来只觉腰上一紧,听见青年沙哑的声音“徐蔚。”
燕来没有说话,脸色通红,说不上来是热的还是别的,满脑子都是腰上温热的触感。他的痒痒肉在腰间的软肉,像触电了一样,“你手撒开。”
徐蔚反应过来,松开手,以为他没听到,贴近他的耳边,带着试探,“嗯?徐徐图之,蔚然成风的徐蔚。”二人鸡同鸭讲,徐蔚难得有点紧张,现在的燕来到底认不认识自己?
燕来感觉又能呼吸了,也不在乎他叫什么,本来就随口一问,因为心里一直叫他“小土狗”,他语气里听出洋洋自得的意思:“我叫燕来。”
燕来隐秘期待这个小土狗会不会知道自己,是不是就是因为知道自己,没想到和自己偶遇了,心生仰慕才跟过来的?毕竟他刚客串了一部武侠剧。
徐蔚不知道燕来摇头晃脑地在干什么,嘴上冷漠:“噢,很少见的姓。”
燕来撇嘴,一路走过来都没人认识自己!他有些生气,猛踩油门,腰间的丝巾在风中灵动飘逸,刮到徐蔚手上。
徐蔚再次被带地向后倾倒,这个没礼貌的玩意儿,他坏心眼儿地一把扯住少年腰间的丝巾向后一拉。
燕来被带得往后一仰,气得脱口而出:“小土狗,干啥呢!”
徐蔚一噎,扯着丝巾不松手,低头看他,“小土狗?”声音沉得要滴水。
燕来莫名觉得青年气质突变,有点......压迫感,不自觉地声音软了下去:“你撒手,不安全。”
徐蔚看着后视镜里的自己,这是他醒过来第一次有机会认真观察自己的状态。
是二十二岁的徐蔚没错,穷得不行,自卑得要命,担得起一声“小土狗”,不像眼前这位,少年成名,风光无限。
不过,二十年后有你哭的,不知道谁会是丧家之犬,只能演教授的舔狗。徐蔚松开手里的丝巾,丝滑触感消失,内心止不住的阴暗四起。
他不介意重新来过,他甚至会做得更好,他等着眼前的人跌落神坛,再也恣意嚣张不起来——貌似现在还没登上神坛,他当然不介意直接掐断,不过那样没意思,徐蔚深知登得不高,如何跌得很重,再也爬不起来呢。
少年柔软的发丝被风吹起,搔刮着徐蔚的下巴,徐蔚闻到好闻的橘子味,他不自觉地再次摩挲滑滑的丝巾。
燕来看了一眼后视镜,和后座上的人冷不丁对视,徐蔚嘴角正挂着一抹似是而非......的笑。
“装什么。”燕来嘟囔一句,本来就土,装高深也没用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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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桥镇,浙江省早早发展起来的商业重镇,靠近绍兴城区,九十年代起就不停有台商入住,千玺年初经济发展已经颇具规模,繁华程度甚至不亚于内地的某些地级市。
燕来的爱车小摩托在几次猛踩油门之下,十几分钟就进入了安桥镇。
自进入小镇,燕来就放缓了速度,一路上几乎所有人都在和燕来打招呼,笑着招手:“燕大明星来啦”,长辈年纪的人们略有夸张,但语气很真挚。
燕来走着花路,一直蹿到了开满鲜花的三层小楼前。
屋内的老人听到摩托车引擎的声音,走出来相迎。老人六十多岁的样子,精干优雅的小老太太,银发打理得井井有条,个子不高,腰杆却直挺,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
像是知识分子,徐蔚暗自思忖。
燕来急吼吼地让徐蔚下来,将摩托在小院内随意一停,上前一把抱住老人:“外婆,你太好了,真的给我买了摩托!”
老人拍了拍少年,“我不给你买,你怎么舍得来看外婆?”
燕来撒娇:“谁说的,我就是太忙了。”
老人放开燕来,将他往屋里推,“好了好了,别耍贫嘴,进屋去。”说着,这才看见摩托车旁站得笔挺的徐蔚,疑惑道:“来来,这是?”
燕来嚷着热死了,往屋内走去,听到问话,前后回答很一致:“捡来的。”
所以他真的是在认真回答小丁,没有开玩笑。
徐蔚抵了抵后槽牙,如果目光有实体,燕来已经被他盯成了筛子。一副捡到小狗的语气,没礼貌的东西。
老人打了不着调的孙子一下,笑着迎向徐蔚,“是来来的朋友吧,是不是暑假来玩,快进快进,外面多热。”
徐蔚扬起一抹得体的微笑,虚伪得真心实意,他上前,开口斯文:“外婆,我叫徐蔚,微风徐徐的那个徐,蔚然成风的蔚。”
“呵”,微风徐徐,刚才说的是什么来着,反正不是微风徐徐。燕来打开冰箱,拆了一只小布丁,回头看了他一眼。怎么感觉有点看人下菜碟的意思。错觉吧?
徐蔚谈吐得体,已经和外婆聊了起来,无论是放包还是接过水杯,动作都很自然,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窘迫,简直跟火车上歪头打鼾的青年不像一个人。
燕来把小布丁往嘴里一塞,疑惑挑眉,“你叫徐蔚?”这年头打工的也这么卷了,这怎么不算出口成章呢。
徐蔚听他语气里自然流露的优越,正是因为太过自然,不似作伪,这优越里含着连本人也未觉察的看低之意,才更让人生气。
徐蔚眼角抽动,天色渐暗,最后一束阳光从屋内跳跃过去,房间霎时暗了下来。
“啪”,暖黄灯光倾洒,给优越的燕来镀上了近似温柔的光辉。外婆端着瓜果从屋外进来,笑眯眯道:“马上吃饭,徐蔚先吃点水果解解暑。”见燕来呆愣地嗦着雪糕,她皱了皱眉,语气严厉起来:“燕来,你怎么光顾着自己吃。”
徐蔚立马切换出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微微垂下头,紧紧攥着包带,“外婆,我不爱吃雪糕。”
燕来睁大了双眼,原先狭长形状的凤眼睁得圆溜溜,徐蔚看到了他眼底的不可思议,学着他挑了挑眉,对着他无辜轻轻一笑。
外婆边招呼徐蔚坐,殷切地边给徐蔚拿西瓜,边教育燕来:“燕来,你平日和同学相处,和其他人一起拍戏的时候也这样吗?”
燕来睁着大眼睛,嘴里塞着化掉的雪糕 ,只能发出“嗯嗯嗯?”的猫一样的声音,蹭到外婆跟前。
外婆一把打掉他指着徐蔚的手,真的生气了:“燕来!”
徐蔚头偏到一边去,刚才灯光乍亮,竟觉得燕来温柔,算是他瞎了眼,还是这个没礼貌的狗东西。
他蜷了蜷手指,抵在沙发上,忍住把旁边撒娇求饶的人拉过来暴揍一顿的冲动,上一个用手指着他的人已经进了大名鼎鼎的篮桥监狱。
噢,那个人现在不知道在哪个旮旯呆着,篮桥监狱也还名不见经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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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层小楼,只有两个卧室装了空调,外婆自是不会让客人住在没有空调的房间,燕来又怕热得很,宁愿和徐蔚一起睡。
洗完澡的燕来正用毛巾擦着头发,黑色柔软的发丝滴着水珠,眼睛亮亮的,看起来早已忘了吃饭的时候又因为给徐蔚使坏,而被外婆教训了一顿的样子——这小土狗,吃饭可怜巴巴地只就着眼前的青菜吃,害得外婆打了他一巴掌,因为是他把装青菜的盘子端到了徐蔚面前。
见徐蔚盯着一面照片墙,喜笑颜开:“这些都是我!”
不由分说拉着徐蔚就靠近一排排照片,介绍藏品一般,那张开双臂,下巴微抬的动作神情,像一只小孔雀,还是开屏的。
徐蔚被他拉着,只好一张照片一张照片地看过去。
空调开了一个多小时,怎么房间还是燥得不行。
徐蔚抽出手,随着他,走马观花地看着更少年时的燕来跳舞的、领奖的、舞台上的照片,几乎都是抓拍,但没有一张不漂亮。
这东西没礼貌是没礼貌,但是颜值没法黑,徐蔚又想起来那条莫名其妙的热搜,不懂。他自觉不丑,可跟眼前的孔雀开屏确实没法比。
心痒,像有小爪子在挠,徐蔚逐渐烦躁。到底哪里像,为什么昨天只顾着搜索过去的信息,略过了那条热搜,但是现在也看不到何博远回他什么了。
从少年看到幼年,空调凉意逐渐袭来。一张照片抓住了他的视线,徐蔚驻足,燕来回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糟糕糟糕,怎么这张还挂在这儿!燕来扑上去,试图蒙住照片,可是挡不住徐蔚硬要看,又回头直接去蒙徐蔚的眼睛——穿小裙子的小姑娘,玉雪可爱。
徐蔚嘴上叫着“燕来”,往后连退两步,少年毛茸茸的脑袋蹭到他的鼻尖,这下更是痒痒的了。他扒开燕来,语气正经:“噢,不是说这些都是你吗,这小姑娘挺可爱的,是谁?”他听见了自己语气里微乎其微的笑。
燕来闻言,停下了还要上去扒拉徐蔚的手,“我表妹。”
“你表妹?”徐蔚低头,敛去刚才莫名的笑意,语气淡淡。
燕来看了他一眼,见他一本正经,犹豫道:“我表妹怎么了,改天介绍你们认识。”
徐蔚低头,燕来薄如蝉翼的T恤被不知是水还是汗浸湿,贴在小腹上,勾勒出不盈一握的腰肢,还一个劲儿往他身上蹭。
徐蔚别过脸,不去看他。燕来虽然收回了试图蒙住他眼睛的手,但是整个人无骨一般软趴趴地伏在他身上,耳边只听他跳跃的话题:“徐蔚,你真的是出来打工的?”
徐蔚撇开他,大大咧咧往床上一坐,直直地看着他疑惑的眼神,回道:“打工的,但我高中毕业了。”声音粗粝,看起来是平平无奇的但想干出一番事业的西北青年。
燕来了然地“噢”了一声,扯下脖子上挂的毛巾,随口道:“那为什么现才出来打工?”
徐蔚抿唇,眉间蹙起来,胡扯:“因为我六月刚刚毕业。”
燕来正用毛巾用力擦着他毛茸茸的脑瓜,闻言,诧异地觑他一眼。
青年穿着外婆找出来的燕来的旧背心,比徐蔚自己的衣服小不少,裹着健硕的身材,特别有力量感,就是怎么着也不像刚刚高中毕业的样子。
燕来毛巾搭在头上,漂亮的朱唇轻启,是让徐蔚几欲吐血的话:“看不出来。”
不知是看不出来徐蔚足足有高中的学历,还是看不出来徐蔚今年才毕业。
徐蔚狠狠吸了一口气,暗骂“傻逼玩意儿。”
燕来现在忙着和用诺基亚和孔令说小话,也没空去管眼前人怎么瞬间拉个驴脸。
徐蔚见燕来不说话了,好像刚才就是无心之言,一副毫不往心上去的样子,刚编出来的话,诸如“怎么没考上大学”等问题,现下没了用武之地,堵在心口,气不打一出来,也不顾头发尚未全干,侧过身子,闭眼假寐。
燕来心大,想不了那么多,擦了头发拿着诺基亚敲敲打打,一时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他敲击手机键盘的声音。
末了,他放下手机,手不老实,又去扒拉徐蔚:“徐蔚,你是今年才毕业吗?怎么没考上大学?”
“还是个反射弧奇长的玩意儿。”徐蔚冷哼一声,半阖双眼,泄了力气,反思自己为什么这么幼稚,和这么个小屁孩置气。
他装作困了的样子:“嗯......成绩不好,也没学费。”
燕来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他轻轻推了推身边热气来源,小声说“徐蔚,还有机会的。”
徐蔚枕着胳膊,二十二岁的徐蔚,也是甘州大学的本科毕业生,其实已经没那么艰苦了,但是生活全部靠自己,所以他记得每一个成长的节点。2002年七月初南下,早早到了上海,就是要去找兼职,凑出九月的学费。思及此,他看向床头柜上的布包——如果没记错,里面只有二百块。
心中百转千回,现实不过一瞬。“嗯,明天麻烦你带我找个工作。”徐蔚含糊道,小屁孩看起来只是不过脑子地嘴贱。
徐蔚眯着眼,脑海里全是那双戾气横生的眼睛和沁着汗珠的鼻尖——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惹到他了,那么凶。
“你也可以吃软饭。”燕来摸了摸下巴,看着徐蔚凌厉的轮廓,不知道怎么励志的话,看见徐蔚面无表情的脸,出口时就成了这样,他继续道:“你这款很吃香。”
徐蔚一口气差点没吸上来,心里骂骂咧咧把活了四十五岁听过的国粹全用了一遍——什么绝世傻逼玩意儿,真踏马除了脸就是脸,一点脑子没有,赶紧过气吧踏马的!
他狠狠闭了闭眼睛,耳边是燕来放肆的笑:“不是,你干嘛呢,嘴巴抿这么紧干嘛?”他贴上来,看见徐蔚牙关紧闭到变形的嘴,“逗你玩呢!徐蔚,不要生气啦!明天一早我就带你去园区。”
温热的指尖轻轻掐住他的唇角,试图让他松开牙关。热源靠近的瞬间,徐蔚脑海里狂风暴雨,他应该跳起来,斥责他让他不要开这样的玩笑,或者直接冷漠地打掉他的手。可是,橘子的甜味让他怎么也睁不开眼。
他松开紧咬的牙关,沉了声音,闷闷道:“我没有生气。”
鬼知道他怎么鬼迷心窍跟燕来过来小镇打工,在上海哪怕找一个端盘子的兼职,也比这里让他舒心!徐蔚一时无语,想着要不要明天就走。
四十五岁的徐蔚没想过接下来做什么去凑学费,二十多年的沉淀足以把他雕琢得沉稳自信,至于这个嘴巴贱兮兮的玩意儿说带他找工作——徐蔚心里冷笑。
算了,就当放松,已经好几年没有好好休息了,重来一次,过一个恣意的青春也未尝不好,徐蔚望着倾洒进来的月光,思绪飘远。
夜里,蝉鸣阵阵,没有心的人早已睡熟,徐蔚睁开眼睛,轻轻翻了个身。
2002年的浙江乡镇,天气晴好如此刻的时候,夜空闪烁,月光越过徐蔚年轻宽厚的脊背,柔柔打在燕来的脸上。徐蔚就着月光,看着燕来鸦羽般的睫毛阖着,乖巧得很。
这么会装。
没礼貌的狗东西,还这么皮,是不是出言不逊,得罪了某个大佬才过气了?
他蜷着手指,将手伸过去。
半晌,睡熟的人梦中发出嘤咛,徐蔚一顿,停下捏住燕来脸上软肉的手,但并未抽离。
顿了良久,他“哼”了一声,紧紧一掐手中的柔腻,转过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