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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红线

作者:女娲的高禖之子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20章红线


    午饭是在一种奇异的、忙碌又和谐的氛围中解决的。


    何家树果断点了外卖给蒲一永加菜,周全甚至巴不得亲自喂蒲一永吃蛋糕,虽然蒲一永点评:“太甜了啦,不过有个朋友肯定会喜欢”。陈麦冬和何家浩则钻进厨房,合作炒了三个家常小菜。谢之远更是围着蒲一永转,嘴里喊着“大师辛苦啦”,热情地给他捶肩松骨。


    只是厨房里的何家浩切菜时不慎划伤了指尖,渗出的血珠鲜红夺目。何家树几乎是瞬间冲了过去,抓过弟弟的手指,脸色紧张,手上却熟练地按压、消毒、包扎。


    “小浩有凝血功能障碍,所以要格外小心。”何家树对着围过来的陈麦冬和谢之远低声解释,语气难掩担忧与关心。陈麦冬闻之眉头微蹙,谢之远也收了笑容。


    餐桌上,外卖盒子与家常炒菜拼凑出奇异的和谐。蒲一永仿佛掉进米缸的大耗子。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眼里满是感激。


    蒲一永扒完最后一口饭,满足地擦了擦嘴。


    “吃饱了,”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眼神恢复了之前的专注,“该去干活了。”


    午饭过后,客厅里的气氛不再像之前那般恐慌,却沉淀为一种更加凝重的、山雨欲来的紧张感。


    陈麦冬看着正在检查随身物品的周全,眉头始终没有舒展。


    “这次……会不会又像上次一样?”陈麦冬声音不高,但担忧显而易见。何家浩也紧张地望向何家树,上次周全与何家树去医院调查却遭遇险情的事还历历在目。


    何家树将一把小巧的强光手电递给周全,闻言转过身,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沉稳。他拍了拍何家浩的肩,目光扫过陈麦冬和谢之远,语气肯定地说:“这次不一样。上次我们私下调查,无凭无据。这次,周全是以正式调查林希睿昏迷事件以及相关人员为由进行官方的再次问询,是光明正大,对方就算想做什么,也得掂量掂量打草惊蛇的后果。”


    周全点头,接口道:“没错,而且,这次有大师在,他能看到我们看不到的东西,主动权在我们手里。”这番话像是一颗定心丸,让留守的三人稍微安下心来。


    半炷香的时间早已过去,那三条曾短暂显现的光绳,此刻已从陈麦冬、何家浩、谢之远的手腕上隐去,也从周全与何家树的视野中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


    周全将摩托车锁在楼下,选择以小汽车代步。汽车驶出小区门,汇入午后略显慵懒的车流。何家树坐在副驾上。而蒲一永坐在后排,脑袋靠着车窗,目光有些放空。


    沉默持续了片刻,何家树忽然转头,声音打破了车内的寂静,带着一丝新的忧虑开口。


    “蒲先生,还有一个问题。……医院里还有一个叫林希睿的男孩儿,他……”他顿了顿,寻找着准确的措辞,“他和小浩、麦冬、小远长得也几乎一模一样。如果他也是……也是‘连理魂’之一,那他手上,会不会也有一条……类似的光绳?”


    正在神游的蒲一永被这个问题拽了回来,眼睛瞬间睁大,脸上写满了纯粹的惊讶:“啊?!还有一个哦?!跟小蓝小棕小黄他们长一样嘛?!”


    他这反应过大,让开车的周全都忍不住从后视镜里瞥了他一眼。


    何家树被他吓了一跳,愣愣地点了下头:“……对。我之前去医院查过,他叫林希睿。听说现在又在昏迷之中……”


    “诶……你们这‘果子’结得也太多了吧……”蒲一永小声嘟囔了一句,挠了挠头,似乎在进行某种复杂的心算。很快,他恢复了那副“专家”的表情,虽然语气里还带着点惊奇,但回答得却很肯定:“嗯!如果那个林……林什么睿的,真的也是从同一根‘树枝’上掉下来的,那他肯定也有‘线’连着。”


    这个答案让何家树的心猛地一沉。无论是哪种可能,都意味着林希睿的处境和小浩他们一样危险,甚至可能更复杂、更危险。


    周全握紧了方向盘,踩下油门的脚微微加重了些力道,朝着那座笼罩在谜团之中的白色建筑,疾驰而去。


    ……


    车外的阳光依旧灿烂。汽车在医院外围缓缓停稳。三人下车,午后的阳光将住院部的白色大楼照得有些晃眼,却莫名透着一股寒意。


    周全锁好车,与何家树交换了一个眼神。二人目光锐利地扫过住院部的大门。他们心照不宣,目标明确——并非人流繁杂的门诊部,而是相对封闭、更显静谧的住院大楼。


    步行靠近住院部楼前,一股消毒水混合着某种陈旧泥土气息的味道隐隐传来。蒲一永没有立刻进去,而是站在原地,微微仰头,眯着眼打量着这栋不算太高却显得格外沉静的建筑物。他的眼神不再是车上的放空,而是变得异常专注,仿佛在穿透水泥墙壁,窥视着内里无形的流动。


    过了两秒秒,他忽然“咦”了一声,抬起手指着大楼的某个方位,语气带着发现新大陆般的惊奇:“哦!看到了!除了小蓝小棕小黄那三条……还有一条!是绿色的,像……像翠绿竹林的那种颜色!”


    他歪了歪头,似乎在努力追踪着光线的轨迹,“它们……嗯,另一头都钻进地下去了。不是一楼,是更下面。”


    “绿色的线?”何家树和周全立刻追问,“是从哪个房间窗口延伸出来的?能看清吗?”


    蒲一永皱紧眉头,手指虚点着大楼的窗户,一层一层地往上数:“一楼……二楼……三楼……呃,刚才数到几楼了?”他卡壳了一下,有点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重新开始,“一楼、二楼、三楼……啊!找到了!”


    蒲一永手指定格在六楼的一个窗户,“是从那里出来的!第六层……左边数过去……第七个窗户?不对,第八个?哎呀,反正就是那一块了啦!”


    尽管他的表述依旧带着惯有的模糊,但“六楼”这个信息足够清晰。周全压低声音对何家树说:“六楼是加护病房和特殊监护区。我同事大刘上次来调查情况就说的林希睿昏迷后从五楼转移到那里。”


    何家树的目光紧紧盯着蒲一永所指的那个窗口,语气斩钉截铁:“那一定就是林希睿的光绳了。”


    三条属于何家浩他们的光绳,加上这条新发现的、指向林希睿病房的绿线,最终都通向住院部的地下。


    “走吧。”周全深吸一口气,率先迈步向住院部大门走去,背影挺拔,何家树紧随其后,蒲一永也收回目光,快步跟上,三人的身影没入了住院部略显阴凉的门厅阴影之中。


    消毒水的气味愈发浓烈,周全径直走向电梯,正准备搭乘时突然发现一旁墙上的公告板上一张醒目的通知贴在正中:“因设备检修,本周电梯暂停服务,敬请谅解。紧急情况请使用西侧应急通道。”


    “电梯停了?”何家树低声说。


    “走楼梯吧。”周全果断做出决定,眼神示意了一下西侧方向。三人转向略显偏僻的应急通道入口,推开沉重的防火门,踏入了灯光略显昏暗的楼梯间。


    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里回荡,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回响。他们一层一层向上走,气氛沉默而紧绷。就在他们走到四楼与五楼之间的平台时,走在中间的蒲一永突然猛地停下了脚步,身体晃了一下。


    “怎么了?”紧跟在他身后的何家树立刻察觉不对,紧张地问道。周全也停下脚步,回头投来询问的目光。


    蒲一永没有立刻回答,他缓缓抬起头,望向了五楼的方向。他的眼神变得空洞而哀戚,声音有些发飘,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颤抖:“……好难过……这里……有东西……好悲伤……快要……喘不过气了……”


    蒲一永不再向上走,而是脚步有些踉跄地转向了五楼的防火门,伸手推开门。


    “蒲大师!”周全低呼一声,与何家树迅速交换了一个警惕的眼神。计划被打乱,但蒲一永的反应绝非寻常。两人立刻跟上,护在蒲一永两侧,一同踏入了五楼的走廊。


    与楼下几层相比,五楼显得异常冷清。走廊灯光似乎更暗,空气也更凉,几乎看不到医护人员和病患走动,只有远处护士站亮着一盏孤灯,寂静得让人心头发毛。那股消毒水味在这里似乎也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形容的、陈旧的空旷感。


    蒲一永循着那股浓得化不开的悲伤气息,一步步向前走去。周全和何家树紧随其后,全身肌肉紧绷,警惕地观察着四周任何细微的动静。


    他们经过了几间紧闭的病房门,最终停在了五楼中央的护士站前。护士站里空无一人,只有电脑屏幕闪烁着微弱的休眠光。就在这时,蒲一永的目光猛地盯向护士站斜对面的一间病房门上。他的眼睛再次睁大,但这次不再是惊讶,而是混合着难以置信和更深沉的哀伤。他抬手指着那扇门,声音干涩而压抑:


    “……还有……一条线……”


    “什么?”何家树的心猛地一跳。


    “……红色的……”蒲一永的声音仿佛带着哭腔,“好悲伤……像鲜血一样的线……从那个门里出来……”


    周全顺着蒲一永所指的方向看去,当他看清门牌号时,瞳孔骤然收缩,倒吸了一口凉气。何家树也立刻认出了那个他们曾经来过的房间——


    512病房,那是林希睿之前住过的房间!


    一条红色光绳竟然从这间已然空置的病房里延伸而出?


    周全深吸一口气,与何家树交换了一个凝重的眼神。他走到门前轻轻推开512病房的门——门没有上锁。


    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在过分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刺耳。一股比走廊更阴冷、更陈旧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一股淡淡香气和近乎停滞空气开始流动。


    病房里没有开灯,窗帘紧闭,只有门缝和窗帘边缘透进来的微弱光芒勾勒出房间大致的轮廓。这是一间空置的单人病房,病床光秃秃的,没有床垫和被褥,只剩下冰冷的铁架。床头柜上空空如也,地面倒是干净,像是被简单打扫过,却依旧透着一股人去楼空的荒凉和冰冷。


    周全和何家树眼前并未见到有人,二人视线所及之处只有冰冷的家具和一片死寂。周全的手下意识地按在了腰间,做出想要掏枪的动作,目光锐利地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处于警戒状态。何家树则屏住呼吸,一半心思在警惕四周,另一半心思紧紧系在蒲一永身上,注意着他任何细微的反应。


    蒲一永最后一个走进房间。一踏入病房,他就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抱着胳膊搓了搓。他的目光不像周全和何家树那样带着审视和搜索,而是直直地、惊疑地看向房间最内侧的角落——那是窗帘阴影最浓重、光线最昏暗的地方。


    蒲一永眼神一惊,倒抽了一口凉气,身体甚至微微向后缩了一下,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意外又令人心悸的东西。他脸上之前那种感知到悲伤的哀戚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惊讶和困惑的表情。


    “你……你是谁啊?!”蒲一永的声音突兀地在寂静的病房里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是对着那个空无一物的角落发问的。


    周全和何家树浑身一凛,瞬间绷紧了神经!他们知道,蒲一永看到他们看不到的“东西”了!


    何家树下意识地上前一步,几乎要挡在蒲一永身前,目光死死盯着那个角落,却什么也捕捉不到,这种未知让他感到一阵心悸。周全也猛地将目光锁定那片阴影,手紧紧攥着,肌肉紧绷,进入完全的戒备状态。


    蒲一永语气放缓,却依旧掩盖不住紧张:“你……你怎么在这里哭啊?”


    何家树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周全也将目光锁定那片阴影,两人肌肉紧绷,进入了完全的戒备状态。他们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惊骇与警惕。


    蒲一永走上前,仿佛在倾听来自角落的回答。片刻后,他脸上的惊吓稍稍褪去,怜悯和好奇慢慢浮现。他仿佛在辨认什么似的盯着那片空气,忽然发出了低低的惊叹:“诶?!你……你怎么也长这个样子?!你……到底是谁啊?”


    病房里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只有三人压抑的呼吸声。蒲一永仿佛得到了回答,他满脸疑惑,随后看向身后全身紧绷冷汗都快下来的周全和何家树,开口问道:


    “他说……他叫……陶未见。是……谁啊?”


    “陶未见?!”何家树与周全异口同声道。


    这个名字让周全和何家树同时一愣,一种模糊的熟悉感掠过心头,却又抓不住具体线索。仅仅因为“陶”这个姓氏,让他们瞬间联想到了一个人。


    周全反应极快,立刻对着蒲一永试探性地追问:“陶美娟跟他什么关系!?”


    蒲一永仿佛在倾听,随后转过头看向周全和何家树:“他说……陶美娟是他妈……”


    何家树皱紧了眉头:“我记得,陶阿姨,她说……她没有小孩。但全儿,你上回说过陶美娟有一个儿子?这……”


    蒲一永的表情变得无比哀戚。


    “他……他又哭了……”蒲一永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无措,“他……一直说对不起……说他没想到会这样……”


    突然,蒲一永像又像是听到了更紧急的事情,他猛地抬起头,焦急地看向周全和何家树,声音因为急切而有些变调:


    “他说……快!快救救林希睿!只有不到一周的时间了!”


    “林希睿怎么了?!他出什么事了?!”周全急迫地追问,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蒲一永没有立刻回答,他眉头紧锁,似乎在非常专注地倾听着。他的表情随着倾听不断变化,从最初的困惑到不忍又到恍然大悟。时间一分一秒地流淌,周全和何家树屏息凝神,焦灼地等待着,仿佛等待宣判的囚徒。这种明明答案近在咫尺,自己却如同聋哑盲人般无能为力的感觉,几乎要将他们逼疯。他们只能紧紧盯着蒲一永脸上每一丝细微的波动,试图从中解读出哪怕一星半点的信息。


    突然,蒲一永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荒谬或者愚蠢的事情,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甚至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他忍不住对着空气低吼了一句:“你笨啊!签什么契约啊!还会连累到别人的!”


    这句话如同惊雷,炸响在周全和何家树耳边!什么契约??


    然而,还没等他们细想,蒲一永的表情猛地一僵,他像是被什么东西打断了,惊疑不定地看向那个角落,语气变得急促而困惑:“诶?你怎么了?怎么消失不见了?……喂!”


    蒲一永对着空荡荡的角落喊了两声,却再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蒲一永茫然地对周全和何家树说:“他……他消失不见了。”


    就在此时病房里的温度仿佛骤然下降了好几度!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刺骨的阴冷气息,毫无征兆地弥漫开来,像是冰冷的潮水般淹没了整个空间。空气中那股淡淡的香气瞬间被一种泥土气息掩盖。


    蒲一永猛地打了个寒颤,他警惕地环顾四周,眼神里充满了戒备和紧张,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对周全和何家树低喝道:“不对劲!有……有别的‘东西’来了!”


    周全和何家树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寒意。


    “先离开这里!”周全当机立断,压低声音。三人迅速而警惕地退出了512病房,重新回到了五楼空旷冷清的走廊上。几乎同时,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走廊另一端吸引了过去:


    长廊的尽头,靠近楼梯间的阴影里,不知何时,静静地站立着一个身影。那是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边眼镜、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子。他脸上甚至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看似温和的微笑,仿佛恭候多时。


    周全几乎是瞬间就侧身一步,用半个身子将蒲一永护在了身后,眼神紧紧锁定了那个身影。何家树也立刻反应过来,与周全并肩而立,形成一道屏障,将蒲一永挡在安全区域,全身肌肉紧绷,进入了最高警戒状态。


    “涂主任……”何家树低声地吐出了这个名字。


    周全紧盯着远处的涂主任,头也不回地、用极低的声音向身后的蒲一永急促问道:“蒲大师。看他!他身上……有没有东西?是不是……就是恶灵?”


    被护在身后的蒲一永呼吸陡然变得急促起来,他的目光穿透周全和何家树肩膀之间的缝隙死死盯住走廊尽头的涂主任。他的脸上不再有之前的困惑、惊讶或哀伤,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震惊和愤怒。


    “不……不是恶灵……”


    蒲一永深吸了一口气,仿佛需要极大的勇气才能说出接下来的判断:


    “他身后的……东西……不是恶灵……”


    “……那是一位……神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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