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娴榆拿起手机,站起身,在客厅内扫视一圈,没见到莫渡言的身影。
她对Money轻轻比了个嘘声的动作,小Money便乖顺地靠到她膝盖边,待她坐下后,将毛茸茸的小脑袋搁在她的腿上。
宋娴榆清了两声喉咙,回拨电话。
“喂,妈妈。”
“你昨天没回来?”
虽然用的是疑问的句式,但听不出她生气的证据。
宋娴榆怀疑是自己妈妈在试探,声音中带着些许探究,“我昨天……”
她试图寻找到一个母亲能够理解的理由,“我昨天有点事情。”
她不知道这句话说出后是否会受到母亲的质疑,却还是大着胆子开口。
只是说完这句话后,又紧紧屏住呼吸,等待母亲的审判。
“我知道,杨舒都和我说了。”顾青青话中带着些许不满,“我作为你妈,你的行踪竟然还要通过你的朋友知道。”
顾青青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你办完事情之后,早点回家。”
嘟嘟!
咚咚!
伴随着电话的挂断,门外同时响起敲门声。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走到门口,握住把手。
就在下压的那一刻,又停了下来。
不对,这不是她自己的家,是莫渡言的家啊。
不行不行,宋娴榆摇着头,缩回手。
万一是入室抢劫的劫匪呢?又或者是上门捉奸的莫渡言正牌女友?
她要是开门,不得噶了嘛!
不管了,莫渡言的事情就让莫渡言自己解决吧。
说着,她又躺倒在沙发上,枕着自己的手臂。
睁眼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百无聊赖地数着从灯上垂落下来的吊坠。
咚咚,门外的敲门声愈发急促,仿若要破门而入。
与之前那次不同的是,与敲门声一并传入宋娴榆耳中的还有杨舒的埋怨——
“宋娴榆!亏我还帮你说好话。你这又是不开门又是把我家Money带走的,是想干什么!”
愧疚和心虚同时弥漫开,她像是认错般的,迅速走到门口,一把打开门。
她探头左看看右看看,门外除了杨舒没有别人。
“别看了。”杨舒看着她怂怂的样子,觉得好笑,“你那前上司出门晨跑了。”
“你怎么知道?”
“他我邻居我怎么不知道。”杨舒啧啧摇头道,“我下播后回家的时候,他已经在花园里跑步了。”
杨舒又鄙视地看了宋娴榆一眼,“哪像你啊,天天躺平。”
汪!
客厅里的Money附和主人似的叫了一声,欢快地往门口跑。
宋娴榆转身蹲下,截住Money的动势,一把抱住小狗的脖子,捋着它滑顺的毛发,轻轻敲了敲小狗的头。
“你个叛徒!”她气哼哼地说,“我都没工作了,都这么可怜了,你还要帮着你妈一起气我!”
身后传来两声轻咳,像是要提醒她些什么。
“我就说你不要大晚上下播之后喝酒吧……”
话说到一半,她站起转过身。
夏季的闷热裹挟着些许清新和凉意直冲面门,她整个人像冰箱冷冻层被冻住的小鱼干那般僵硬。
于是,小鱼干哼笑着开口,“是你啊,莫律。”
心惊胆战地等待他回答的间隙,还不忘欣赏一番这人的穿搭。
一改往日的正经,戴着黑色发带,一贯撩上去的头发难得垂下。
没带眼镜,脖间挂着一条灰色毛巾。
白色无袖背心,浅绿色工装短裤。
和之前她印象中的莫渡言判若两人。
似乎是有些热,汗湿的白色背心有些透,隐隐能看见流畅且紧实的肌肉线条。
咕咚一声,宋娴榆咽了口水。
他平时,好像,不是这种风格的吧?
她不自然地偏过视线,看见被他身形遮住的叛徒杨舒。
她对着杨舒点点手指,皱皱鼻子努努嘴,好像在说,“你给我等着!”
杨舒一脸无辜地摊开手,一脸“你自求多福”的表情后,连自家Money都不管,迅速溜到对门,砰的一声关上门。
这一声将空气阻绝在宋娴榆的鼻腔外,她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得了一见莫渡言就会窒息症。
“醒了?”莫渡言紧紧盯着宋娴榆,声音微哑。
讨人厌的夏风不断地在二人之间流转,宋娴榆只觉得自己的喉咙好干,像是跑完八百米之后的干涩。
她垂下视线,不敢看他,闷闷嗯了一声。
“如果你觉得喝酒就能保证人的生存,你大可以每天只喝酒。”
他又怎么了?她什么都没干啊,怎么还要说她!
方才升起的悸动,顿时消得一干二净。
她再被美色所迷,她就是傻瓜。
谁料,美色飘到大理石餐桌边,将手中拎着的早饭放在桌上。
自顾自地撩开塑料袋,拿出豆浆、油条、烧饼、包子、皮蛋瘦肉粥……
他一个人能吃掉吗?
当然吃不掉!
莫渡言早上只喝冰美式,偶尔会买个三明治吃。
本来在小区花园里跑步的莫渡言,鬼使神差地跑到小区外,他站在早点店里,有些迟钝地望着菜单纠结。
意外地觉得这些早点都不错,可以买回去试试看。
于是,他把早点店里所有的早点都买了一遍。
宋娴榆看着这满满一桌的早点,只是觉得这个男人真浪费啊。
难不成想像皇帝一样,一道菜只吃三口?
好吧,还有羡慕。
有班上、有工资,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不用像她现在这样,在有券的情况下,买杯奶茶还得货比三家。
咕噜噜的一声,在寂静的客厅里传出。
他轻飘地抬眼,看了她一眼,又将目光移回桌上的早点。
他拉开椅子,极轻极缓,椅子脚和地面摩擦传出的声音有些磨人,宋娴榆不由得头皮发麻。
只见他优雅地打开皮蛋瘦肉粥,拿起勺子舀起一勺粥,轻吹。
他的动作在她的视线中无限放大,放大,放大到她的视线中只有那个勺子……上的粥。
忍无可忍便无需再忍,宋娴榆下定决心,三两步走到桌边拉开他对面的椅子,一屁股坐下。
很不客气地直接上手从桌上拿起一根油条,塞进嘴里。
边嚼边含糊道:“这么多早饭吃不掉就可惜了,我相信你不会这么浪费的对不对,那就由我来帮你吧。”
说完这句话,便不再抬头,也不管莫渡言是什么表情。
莫渡言停下手中的动作,放下手中的勺子,靠在椅背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模样。
眼中漾开笑意,嘴角微翘。
正津津有味吃着的宋娴榆,突然间想起什么,猛地抬起头。
莫渡言撞见她急切的眼神,迅速地收回微笑,又恢复一贯的冷沉模样。
他听见宋娴榆说:“莫律,我昨天晚上……没乱说什么吧?”
“昨天晚上。”莫渡言一字一句,好像带着些期待,“你说你很喜欢。”
扑通一声,她的一颗心像是跳水运动员一样,从高处跳进水底。
她喜欢?她喜欢什么?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
她猛地放下手中的油条,坐正身体,“喜欢……什么?”
“你说你喜欢这只小狗。”他像是在天平上加砝码一样,一句句补充,“你喜欢你的朋友,你喜欢这里。”
就是没说一句,你喜欢我。
宋娴榆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可是听见这些话后,那个名为心动的种子无声无息地被埋进土里。
像是在等一个发芽的契机,也像是在等一个愿意浇灌它的好心人。
莫渡言带着些自嘲地说完这句话,随后深深吸了一口气,调整自己的呼吸频率。
“你不是和同事说你的工作挺好?”他状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句,“怎么?躺在床上上班?”
宋娴榆一惊!他刚才还是听见了吗?
难得生出些羞耻,她不想在他的面前落于下风,特别是上班时天天和她对着干的前上司。
她支支吾吾,“嗯……嗯,我目前只是在纠结,纠结到底选哪个offer比较好。”
“是吗?”他探究的眼神落在她攥紧的拳头上,“那,给我看看,我帮你选一下?”
她难得沉默,在莫渡言看来,是无声地默认她失业的现状。
就在宋娴榆以为他要嘲笑自己的时候,她隐约听见他说:“挺好的。”
“什么?”她难以置信地抬头,他是不是跑步的时候把脑子跑丢了?
他特别给面子地说:“慢一点选挺好的,你还年轻,给自己一点时间思考自己想要做什么。”
“你也不老啊。”宋娴榆礼尚往来。
莫渡言难得笑了出来,是她从没见过的那种发自内心的笑,不敷衍、不冒犯。
“那你觉得年龄大好,还是年龄小好?”他敛神正色,不像作假。
这个话题怎么突然就跑到这里来了?
“啊。”宋娴榆懵然道:“这和我们的话题有什么关系吗?”
莫渡言笑了笑,不再多说,站起身,将自己桌前的粥盖上盖扔进垃圾桶。
他偏头看了仍坐在椅子上的宋娴榆一眼,“早饭冷了我可不负责帮你热。”
他说完这句话后,径直进入卧室,门也没关,在宋娴榆惊愕的视线中脱掉上衣。
尔后,他拿着一件衬衫和西裤,进了浴室,如入无人之境般。
砰的一声关上门,让她的心猛地一颤。
沉闷的声音从浴室传来,“吃完之后打个电话给莫渡宇,让他到我这里来一下。”
她应该是当助理习惯了,听见他的这句话后,不假思索地应下。
“用什么理由呢?”她隔着浴室门问他。
“就说我想和他讨论一下,是年龄大比较好,还是年龄小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