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业阵线联盟》 第1章 Chapter1 “娴榆娴榆,我看你是真的咸鱼惯了吧,你爸妈怎么想的,给你取这名字。” 电话那头,闺蜜的声音在空荡的楼梯间回荡。 夏季的楼道里,闷热潮湿本就难忍,宋娴榆用手蹭蹭黑了的瑜伽垫,满不在意地盘腿闭目养神,一脸平静。 她缓缓开口,“当咸鱼多好啊,不用上班,有吃有喝,天天晋江。如果可以,我希望我这一辈子都不上班。” “三天两头躺在楼梯间里上晋江,晋江到底有谁在啊?” “晋江怎么你了,看不起晋江啊?”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天天在楼梯间里躲着妈爸假装上班,不是个事。” 她缓缓睁眼,不以为意,“我觉得挺好啊,上那个班上得都要早更了。我不就在工位上做了个操吗,你知道**oss说什么?” 宋娴榆拿起手边的奶茶,嘬了几口,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空气。 嗡嗡嗡,手机的震动再次打断二人的对话。 “你这手机用了六七年了,是不是坏了,我耳朵嗡嗡的。” 打电话十分钟的功夫,这手机震了至少得有五分钟。 娴榆大致瞥了眼屏幕,屏幕边蛛网似的裂纹蔓延至中央,这是她之前摔完手机的杰作。 这个时间点打电话,应该是之前下单的外卖到了。 “等等,我的奶茶到了。”宋娴榆点开免提,退出微信,翻开黄色外卖软件,迅速看了眼自己的订单,疑惑不已,“不对啊,怎么还没到。” “你都没工作了,还买外卖呢?我要是你,一分钱都掰成两份用。”好友的声音瞬间放大,手机震得手麻。 “穷了什么都不能穷肚子,外卖商战的羊毛不薅白不薅,好用爱用多来点。” 宋娴榆将手机重新放回瑜伽垫上,“刚才说到哪了?对,我就做了个消气操,老头就站在我身后,他说我在作法克他们公司。” “就因为这个原因就把你辞退了?” “当然……不是!”宋娴榆不好意思地哼笑两声,“我之前在茶水间和同事说莫渡言坏话来着。” “就是你那个三天两头找你茬的毒舌上司?” “对啊,我说他要么是更年期了,要么就是上班前吃了大蒜,嘴那么臭!谁要和他谈恋爱,一定得吃韭菜和他接吻,臭不死他。” “噗。”好友在电话对面努力压制自己的笑意,“我猜猜,然后你那个上司听见了,和**oss告状?” “不!是我那个同事和**oss告状,**oss知道后,把我辞退了,理由是我八字硬,克公司。辞退我的时候还让莫渡言给我送了一盆韭菜当做离职礼物!!!” 宋娴榆越说越忿然,连着深呼吸了几大口,手不住地抚着胸口。 不气不气!好心态决定女人的一生! 嗡嗡嗡嗡,手机重又震动。 宋娴榆忍无可忍,猛地挂断好友电话,接通来电,语气不善,恨不得提把刀把对面砍了,“喂!谁啊!” “宋娴榆。” 要命,怎么是她妈? 宋娴榆立刻切换乖宝宝模式,柔声,“妈,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和你说一下,今天吃饭可能晚一点。打了这么多次电话都没接,你快去忙吧。” 自从宋娴榆和爸妈吐槽了自己的工作以及老板后,她老妈天天打电话查岗。 美其名曰确定晚饭时间,实则是不放心,生怕自己女儿被虐待。 没事,今日份又糊弄过去了。 丝丝缕缕的光线透过楼梯间的方格玻璃窗,斜斜打在宋娴榆的脸上,暖融融的,令人睡意渐深。 再醒来时是被外卖小哥的电话吵醒的。 “老板同事在天堂?是你的名字吗?” 思绪还未回笼,宋娴榆模模糊糊嗯了一声。 “你的奶茶到了,出来拿一下。” “哦。” 可等她迈上楼梯,推开沉重的灰色大门时,环视一圈,没看到小哥的影子。 “你人呢?我出来了。” 于是,她听见电话里咚咚咚的脚步声,片刻后,对面说:“我在红阳律师事务所的大门这里。” 糟糕!下单时点错地址送到前公司了! 她又看了眼卡中的余额,蚊子肉也是肉啊! 宋娴榆咬咬牙,下定决心般开口,“你先别轻举妄动,我马上赶过来。” * 人真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宋娴榆坐在拼车的后座,看着堵得乱八七糟的道路,心中的焦急之意掩不住。 真后悔出门的时候没看路况,早知道这么堵,还花钱叫车干嘛啊。 “师傅,我们还要多久才能到啊?” “现在是下班时间点,估计还要堵一会呢。” 于是,在堵车间隙,宋娴榆每隔一分钟就看一眼手机,生怕小哥打电话过来。 好在堵车没有很久,通过拥挤路段500米后,一路都很顺畅。 向师傅道谢后,宋娴榆为自己鼓鼓气,打通小哥的电话。 “我已经到了,你在哪里啊?” “我在送下一单了。”听筒中传出风的呼啸和小电驴的喇叭声,“你的奶茶我给你放好了。” 宋娴榆深呼一口气,没事哒没事哒,只要没被同事发现,一切都还来得及。 “你放在哪里了?我去拿。” “放大门那了。” 往公司的方向走时,宋娴榆的心就没落地过,七上八下的,比上班摸鱼还要紧张。 这要是被前同事认出来,问七问八那得多尴尬啊。 看了眼外卖软件上小哥拍的图片,绕公司门口晃了一大圈,怎么都找不到奶茶。 不应该啊,难不成被别人拿走了?要不不要了? 刚萌生退意,公司的玻璃门打开了。 一眼,宋娴榆就注意到了前台桌子上的白色奶茶袋,孤零零一杯。 靠着18k钛合金眼的辨认,宋娴榆终于确定,那杯奶茶就是自己点的那一杯。 富贵险中求! 宋娴榆躲到大门拐角处,等公司里的人走得七七八八了,才猫着腰,在自动门合上之际钻进公司大厅。 蹑手蹑脚地绕到前台后,扒着大理石台缓缓起身,伸长手臂,费劲吧啦地用五指中最长的中指够。 此时的奶茶和她之间,像是划了楚河汉界。 四下没人,应该不会有人看到吧。 宋娴榆站直身,眼疾手快地拎起桌上的奶茶袋子,打开,戳进吸管,喝了一口。 果然,她没有奶茶不能活! 紧绷的思绪随着奶盖一起化开,周身只觉慵懒惬意,一瞬间沉迷在甜蜜的世界。 惬意地眯着眼,耳边突然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男声,“宋娴榆,你怎么回公司来了?也不和我们说一下,我们请你吃饭啊。” 猛然睁开眼,面前站着三个人,她只注意到了C位 ——“臭名远扬”的莫渡言。 大片金光透过玻璃门,斜打在他的周身,切出明暗的两半。 和同事在一起的他,似乎更加松弛了些。 灰色西装平整,双手插兜,单肩背着纯黑的双肩包,应该是出差刚回来。 金丝镜框后的眼神晦暗不明,他轻飘飘的眼神看人时,莫名让人想滑跪在他面前。 “莫……莫律,好巧啊哈哈……”宋娴榆囫囵吞下一颗珍珠,堵在喉管不上不下,几乎要喘不过气,“要不要喝……喝奶茶。” 她左手中指上挂着一个奶茶袋,在俩前同事的面前,就这么水灵灵地往莫渡言面前伸过去。 莫渡言淡淡掀眸,视线掠过宋娴榆的……中指。 他身旁的二人大气都不敢出,心中暗叹:宋娴榆走人之后这么拽的吗?直接对着前上司竖中指? 半晌,他才有心思从上到下扫了眼宋娴榆。 oversize的浅粉色T恤,牛仔中裤,和…… 和一双黑色的洞洞鞋。 是什么最新潮的颓废风? 将视线从宋娴榆身上移开,冷冷看了两个下属一眼,沉声道:“今天的文件为什么要用回车断行?倒数第二页第二行为什么没有句号?重改,我现在就要。” 他没再多看,转过身。 宋娴榆没看到,莫渡言看到宋娴榆的穿搭时,嘴角微不可察地勾起,差点绷不住。 她这穿搭,还是一如既往地随性。 半年之前,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在年会上。 那时,他刚打赢一个官司,有关工地赔偿的官司。 可他为被告,也就是工地老板辩护。 或许是在那个中年人身上看到了他父亲的影子,官司结束他赶回年会场馆的时候周身带着戾气和寒气。 看了一两个节目后,周身的气息更添几分寒意。 他转身欲走,突然听见背后传出来喜灰的主题曲,歌词傻乎乎的,一瞬间把他带回和爸爸弟弟一起坐在桌前看喜灰的场景。 鬼使神差地转身,看到了一个穿着皮卡丘睡衣跳喜灰主题曲的女生。 手和脚像是分家了一样,可是暖黄的光照在她周围,让他觉得这个节目应该是所有节目中最好的一个。 后来他知道,这个女生是他亲自面的新同事,分到了他手下当他助理。 眼看着莫渡言按亮电梯,电梯上方的数字不断减小。 宋娴榆咬咬牙,“莫律,我的……” 话到嘴边又咽回去。 莫渡言依旧保持着那副姿势,不知道有没有听见宋娴榆在说什么。 宋娴榆深吸一口气,鼓足所有勇气,几乎是喊着,“莫律,我的N 1什么时候能够给我啊!” 叮!电梯铃响,银制的电梯门缓开,人群喷涌而出,将莫渡言遮得严实。 人群散开,没了莫渡言的踪影。 宋娴榆怒吸一口奶茶,用力地嚼着珍珠,像是暗骂自己的不争气,又像是将他当作珍珠,一同嚼碎。 这狗东西,不就说他嘴臭嘛,这么记仇的吗? 待莫渡言走后,剩下的两个同事松了口气,自在地和宋娴榆攀谈。 大致是“现在在哪里高就啊”“工资是不是很多”之类社交的惯用套路。 宋娴榆只好一脸尴尬地扯起嘴角,梦到哪句说哪句,点头微笑嗯。 她怎么能说自己现在在楼梯间里高就,目前工资为负,连外卖都要叫拼好饭呢? * 太阳彻底没入地平线,四周的大厦亮起蓝色的灯光。 宋娴榆瞄了眼手机,已经是晚上七点半,可以“下班”了。 一路上,宋娴榆是越想越气。 如果她能穿越到古代,绝对缝个莫渡言的娃娃行巫蛊之术,天天拿针扎。 走出地铁站,将手中的大半杯奶茶喝完,随手扔进路边的垃圾桶内。 腾出手后,注册了个新号,凭借着删莫渡言好友时的记忆,鼓起勇气再次添加莫渡言为好友。 此一时彼一时,当初删好友的时候有多爽快,现在加回来的时候就有多卑微。 看了眼申请页面,她咬了咬牙。 就不信咯,这个N 1,讨不回来。 约莫十几分钟后,她扶着自家大门,揉乱头发,耷拉着眼睛,微张嘴巴。 演被抽干精气的牛马,还不手到擒来。 咚咚咚,敲响门。 门开了,宋母紧绷着脸,扫了眼宋娴榆全身。 凑近她嘴边闻了闻,“没吃什么路边杂七杂八的东西吧?” 宋娴榆乖乖摇头。 母亲表情松懈了些许,点了点头。 “进来吧。” 宋母接过宋娴榆的包,拎着上下晃了晃。 娴榆换好鞋,无奈道:“妈,我都多大人了,你还把我当小孩呢?” “就算你到八十岁,在我心里还是小孩。”宋母拿起门关上的酒精喷壶,对着宋娴榆全身和包包喷了喷,“当初你早产,我都害怕你扛不过来,你不知道我和你爸把你养大有多不容易!” “知道啦知道啦,妈你都说了八百遍了。”宋娴榆二话不说坐在桌边,望着桌上的两荤三素咽了咽口水。 “洗手去。” 宋洛依言洗手,完事后不忘看眼镜子里自己的“牛马样”。 很好没穿帮。 刚洗完手,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夹起桌上的油面筋塞肉往嘴里塞。 边嚼边囫囵开口,“妈,你今天怎么不说等我爸一起吃饭了?” 宋母往宋娴榆的碗里夹了一筷子青菜,“你爸说学校今天有事,要加个班,不用等了。” 提起学校,宋母又触发被动,“我就说让你爸给你找他学校里的工作干,稳定,爸妈也放心。” 又来了又来了。 “妈,我已经大了,可以决定自己的工作,你怎么像是很希望我没活干呢?” “对。”宋母承认,用筷子将青菜往娴榆饭里压了压,“哪天你没有工作了,我一定让你爸给你在学校里找个,在他视线范围内,你哪里都跑不了。” “我要是没工作了,可都是你盼的。” 说到这,宋母皱眉,狐疑看向宋娴榆,“怎么,你这句话的意思是,你工作丢了?” 撒泼打滚ing,下一本预收《离群【破镜重圆】》求收藏~ 文案如下: 一个黑天鹅训狼的故事~ 众人都说,像尤馥璃那样的富家千金嫁给亿万富翁都不为过。 然而家道中落后,她成了圈子里最低下、最为人不耻的落魄户。 为了帮家里还债,她盯上了圈子里那个挥金如土、不务正业的少爷——斯屹群。 勾到手将人利用殆尽后,拍拍手回了国,开了自己的琉璃工作室。 —— 后来,她的工作室与S酒店达成合作,她受邀参加酒店举办的蒙面酒会。 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男人,过去的日日夜夜里,他曾无数次亲吻她锁骨下方的痣。 他的视线始终落在她的胸口,酒会后不由分说地将她拉到他的房间。 二人隔着面具在黑夜中对峙,他笑着,“你不是想要合作吗?把我二叔拉下马,这个项目就给你,我们两清。” —— 再后来,如他所愿,他掌控了司家,可他却无数次看到她从二叔的车上下来。 他俩本应两清,谁料,他翻脸不认人,“你不是喜欢钱吗?我有。别选我二叔,选我。” 尤馥璃拽着他的领带,盈盈笑着,“怎么办?我这个人啊,扔了的东西绝对不会捡回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Chapter1 第2章 Chapter2 “哪能啊,我老板可喜欢我了?还说要给我加工资呢!”宋娴榆嘻嘻笑着揭过话题,“妈,今天烧的菜可太好吃了,我真是世界上最最最幸福的小孩。” “少来。”宋母嗔怪着看了眼表情夸张的女儿,“你什么样子我还不清楚,你放个屁我都知道是什么味道的。” “妈,我们都是文明人,咱委婉一点哈~” 宋母看了宋娴榆片刻,放下手中的筷子。 “宋娴榆。”宋母坐直身体,表情瞬间严肃起来,不怒自威,“我希望你有什么事情都不要瞒着我们,特别是谈恋爱。” “妈,你看你扯到哪里了?” 她还是个24岁的青春美少女,还没享受过无拘无束的单身生活呢。 “你看你之前那些追求者,哪个像是能正经过日子的?染绿毛,打唇钉?”宋母语重心长道,“你那上司要是知根知底也就罢了,我听你之前描述他的样子,哪里是个靠谱的?” 知道母亲是来真的,宋娴榆表情不复之前的轻松,垂头扒拉碗里的饭,嗫嚅,“就他那样的我能和他谈?” “什么?” “我说,我是寡王,七窍中独独不开情窍,你就放心吧。” 饭后,宋娴榆坐在自家沙发上,拿出手机,点击晋江,打算刷刷有什么好看的小说。 收拾完碗筷的宋母,如鬼魅般兀然坐到宋娴榆的身边,眼神不住地往宋娴榆的手机屏幕上飘。 “看什么呢?” 条件反射般,宋娴榆立刻退回至桌面,结结巴巴,“没、没什么,这不是看一下老板有没有给我发什么消息嘛!” “哦。”宋母草草看了眼屏幕,点头,没有深究。 “有些事想和你说。” “什么事啊?” 宋娴榆按灭屏幕,端坐,挺直脊背,小学生坐姿。 “我和你爸,想去外国玩一圈。” 宋娴榆认同地点点头,“那就去呗。” “你不是说你老板要给你加工资嘛!”宋母余光扫了眼宋娴榆,“你给爸妈一万块钱,等你爸要回钱之后还你。” 一万块钱?可她的卡里现在只有一万一千块。 要是给了爸妈,她这些钱能支持她假装上班多久啊? 她试探开口,“借给阿姨的钱还没要回来吗?爸不是说已经要回来了吗?” 宋母听后,深深叹口气,“没呢!二十万说借就借,他要面子,到现在都没问你阿姨要回来。” 宋娴榆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 可是她没有工作,存款不够,还能假装上班多久啊。 宋母匆匆看了眼手机,“行了,不和你说了,医院让我加班。钱的事就这样说好了。”宋母主动切断二人的对话,回到房间,拎包离开家。 * 微黄的台灯给宋娴榆的背影镀上一层暖光,她撑着脑袋,脚浸在盆里,苦恼地看着面前的手机。 如果能要回自己的N 1,她还能再苟些时候。 可关键是莫渡言他不通过申请啊! 她看了眼干干净净的微信,现在竟然盼望着那些讨厌的红点再次出现。 离开地铁站时突然升起的勇气,在此刻被窗外的风吹灭。 泡脚水也凉了下来,宋娴榆抬起脚。 任脚上的水珠滴滴答答落在木地板上,直接盘坐在椅子上。 要不,还是算了?她再换个新工作去? 翻开招聘软件,看了眼翻不到底的工作内容。 算了,她还是当咸鱼吧。 要钱总比上班轻松。 微信不加好友,那就去钉钉,钉钉不回她就去抖音找。 打电话是无论如何都不行的,听到他的声音她会做噩梦的。 最终,她在微博找到了莫渡言。 他的微博很好找,昵称是他的全名,显然是懒得取。 头像…… 头像怎么是一个疯狂码字的炸毛小黑猫? 嘿嘿,怪可爱的,和她赶ddl的时候还有点像。 给自己做了无数次心理建设后,宋娴榆点开私信。 好像又回到了上班交文件的时候,每次敲他半天,他都从来不会回复,高冷得很。 人基础,消息就不基础,想让莫渡言回消息,人就不能正常。 「你的咸鱼我的咸鱼好像不一样:V窝5000,帶祢瞰渎伽蕨嘧筱嗜?……」 喝了一口水的功夫,一看手机,很好,她被举报了! 这次她学乖了,重新开了个号。 「咸鱼会喵喵叫:尊敬的莫律,或许您还记得当年被您亲自招进去的那个员工吗?」 和之前的每一次都不一样,莫渡言回得很快——一个问号。 正措辞该怎么让莫渡言记起自己的辞退补偿时,他又回了一句。 「莫渡言:你怎么会觉得我会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上?」 「咸鱼会喵喵叫:您不记得这种闲事没关系,或许您是否记得宋娴榆还有辞退补偿没有发呢?」 他没再回。 宋娴榆的心像是被莫渡言的手搅动,渐渐攥紧,碾碎成渣渣。 呆呆看着屏幕,迟迟不能平静。 他是在思考,还是在装死? 「咸鱼会喵喵叫:莫律?莫律?」 二人的聊天只停留在宋娴榆的问句中。 这个狗男人!哪个人和莫渡言谈恋爱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天天冷暴力,天天板着像谁欠了他钱一样的脸,谁受得了? 啊啊啊啊啊! 咚的一声,宋娴榆猛地锤了一下桌子,收手的动作有些大,一个没注意手机已经被手肘推到了桌边。 正下方是刚才泡完的洗脚水,要掉的哪是手机,是她的一颗七上八下的心啊! 这手机之前就因为摔下楼梯送修过,哪扛得住摔第二次? 于是宋娴榆右手肘紧紧绷住,稳住手上的动作,左手悄咪咪穿过腋下,趁手机不备,去接手机。 左手手心不由自主出了好多汗,好在手机沉甸甸地落在手心里,她的心也沉沉落下。 只听噗通的一声,本接住的手机,直接滑到了盆里……的泡脚水中。 时间仿佛静止,宋娴榆头脑空白了也就三秒的时间,突然间跪在地上,双手合十为手机祈祷,希望它能够幸存。 小心翼翼地捞起,深吸两口气,按开电源。 很好,黑屏了…… 屏幕亮起,光线反射在宋父的镜片上。 他看了眼手机,已经是晚上九点钟。 灭屏,手机揣回兜里,腋下夹着公文包,推开家门。 “哦呦。”宋父看到披头散发、跪在沙发上的女儿,吓了一跳。 温和的声音中也染上了一丝不悦,“大晚上的,在这里干嘛?” “爸。”宋娴榆从黑发中仰起头,双手合十做了个求求你的动作,“我的手机掉水里英勇牺牲了,你能不能帮我买一部新的啊?” * 宋娴榆鄙夷地瞥了眼坐在自己身边的宋父,咕哝,“帮你女儿买部手机都不肯。” 娴榆退出自己购物软件的账号,果断将宋父的手机丢到他怀里。 “不是爸小气,是之前钱借给你阿姨了。”宋父叹了口气,宽大的手掌顺了顺宋娴榆的后脑勺,“工资又都在你妈的手里,实在是没钱啊。” “乖乖,你不是上班了吗?买手机的钱应该还是有的吧。” 不好意思,买了之后,就没钱了。 就知道求她爸也没什么用。 宋娴榆埋冤着自己亲爹,却还是道了声晚安。 翌日,宋娴榆还没“上班”之前,就收到了新手机。 拿到新手机本应该是兴奋的,可宋娴榆怎么都开心不起来。 钱都没了,还怎么开心? 刚下班的宋母将早餐从厨房里端出来,看了眼拿着新手机心思重重的宋娴榆。 像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开口道:“昨天和你说的事情你别忘了。你那脑子不好,早上就给我转吧。” “妈,不好吧。” “什么不好,赶紧转,转完了去上班,这钱会还你的。” 宋娴榆站在原地犹豫着,看看手机又看看自己母亲。 宋母只当宋娴榆是小气,舍不得,径自从宋娴榆手中接过新手机。 “密码。” “没密码。” 宋母一脸不认可的表情,嗔怪,“你这丫头,密码都不设一个。” 在宋母操作手机期间,她的视线紧紧黏在手机上,像是老师报分数那般紧张,心不在焉地回复,“懒得设。” 宋母点开支付软件,点开转账页面…… 宋娴榆心如擂鼓,默数着三二一,等待母亲发现她没钱了,然后让她坦白从宽。 心一狠,她闭上眼,一副慨然赴死的样子。 五秒后,支付宝到账播报声先行进入耳中。 嗯?支付成功了? 宋娴榆小心地睁开右眼,看了眼母亲,好像没有要生气的迹象。 看了眼手机,难不成商家良心发现给她转了钱? “手机拿好,别又坏了。” 还没从自己的猜测中回过神,宋母将手机扔回给宋娴榆,用塑料袋装好包子递给她,催促她赶紧出门上班。 “今天想吃些什么,我烧好饭等你回家。”宋母看了眼受宠若惊的宋娴榆,无奈摇头。 这丫头什么时候能长大些啊,这么大人了,还是这么不靠谱。 手中包子的温度传递至掌心,唤醒了她的思绪。 “啊?” “啊什么?我问你今天吃什么。” “哦哦,妈你随便烧吧,你烧的就是最好吃的。”捧哏的话她脱口就来,“不对,妈,你今天晚上不上班吗?” 宋母敲了一下宋娴榆的脑袋,”连着上班,你妈是钢打出来的,不要休息的嘛?” 在母亲目送的视线中,宋娴榆拿起自己的新手机和满含母爱的包子,直接拉开大门。 “包都不背,上什么班?” 宋母的提醒越过宋娴榆的后背,穿进楼道里。 僵硬一寸寸爬上宋娴榆的背脊,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像一个木偶般,僵硬转过身,拍了一下头,“是哦,我忘记带包了,这脑子越来越差怎么行啊?” 于是,她在母亲审视的视线中,迅速跑回房间,背上包就往门外冲。 砰的一声,大门将母亲的视线隔绝在屋内,憋了好久的气重新喘匀,那种闷窒感逐渐消失…… 作者os:我的小老板们可喜欢我了(自恋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Chapter2 第3章 Chapter3 还没在楼道里上半天的班,宋母就三番四次往楼道里跑,翻看在楼道里晒的萝卜干。 她是左躲右藏,堪堪在自家老妈眼皮子底下开溜。 今天应该是不能继续上班了。 于是,她掏出手机,点开亲亲闺蜜的微信,一个语音拨过去。 “怎么办?我要无家可归了。”宋娴榆声音拉得很长,试图唤起闺蜜的怜爱。 电话那头,传来好友咚咚咚的脚步声,应该是在找没人的地方打电话。 “你不是在楼道里上班吗?怎么又无家可归了?” 好友刻意压低声音,这场景又把她带回了高中时期,她俩一起背着老师作弊的时候,她偷偷翻书,闺蜜帮她放风。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妈什么样。”宋娴榆撒娇似的,“哎呀,你最好了,让我去你家躲躲我妈好不好?我请你喝咖啡。” 好友哼了一声,“算了吧,你个无业游民还请我喝咖啡。” 对面思索片刻,给宋娴榆发了六个数字。 “我家的密码。”好友叹了口气,无奈道,“你先过去躲躲吧。我马上就回来陪你。” “你不是要上班吗?”宋娴榆脸上摆出一副“这不好吧”的表情,“我可不能耽误你啊。” **苦短日高起,从此闺蜜不上班?她的魅力要不要这么大? “想太多。今天周五,我本来就提早两个小时下班,再早两个小时下班也没差。” * 好友家离宋娴榆家并不远,坐个公交五六站就到。 因此,每到周末,她就会跑到闺蜜家,美其名曰沟通感情。 毕竟,闺蜜家里又大又宽敞,只有她和一只金毛,也没有父母的唠叨。 去老友的家也不能空着手去吧,宋娴榆顺路去宠物店买了袋狗粮。 付钱的时候眼睛一闭,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不就是一袋狗粮的钱嘛,她还是付得起的。 店员小哥哥看到后,扫完宋娴榆的付款码,轻笑出声,嗓音染上愉悦,“我可以加您个微信吗?如果有出新的口味,我可以联系您。” 春风化雨般的声音,将宋娴榆碎了一地的心重新拼起来。 付了钱能够听见这么好听的声音!也算是值!这微信不加白不加啊! 于是,往好友家走的时候,一路上她都盯着新鲜的微信傻笑。 今天是什么日子啊?她的桃花要来了吗? 将手中的狗粮咚一下扔在门口,她叉着腰喘气。 感叹这高端公寓就是不一样啊,连楼层都这么多。 二十六楼,要是爬估计得爬晕。 看了眼自己浑身上下的衣服,纯白色的宽松T恤,宽松的黑色中裤,还有粉色的洞洞鞋。 宋娴榆抬起洞洞鞋,看了眼鞋子上的棕色小熊,又看了眼四周的楼道,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imola大理石地砖,仿古铜铸铝门,门上的雕刻融入了祥云的意象。 每次过来,宋娴榆恨不得把好友家的门拆了,装自己家去。 弯腰,转身拿起地上的狗粮,起身之时,瞥见对面一直打开的门竟然关上了。 差不多半年都没有人来租,因此一直闲置,敞开大门。 有钱人就是好啊,这么大的房子说租就租。 感叹过后,宋娴榆弯腰输入密码,短暂的几个哔哔声过后,推开门。 汪! 一条白金色的金毛横着躺在门口,见宋娴榆开门后,摇着尾巴,在原地转了两圈。 “知道了,知道了,我把你的狗粮放进去,就带你下去玩。” * 宋娴榆遛完金毛上楼的时候,闺蜜恰好也下班回到家。 闺蜜接过宋娴榆手上绕着的牵引绳,蹲下身摸摸小狗的头。 “Money,今天有没有乖啊?” 汪汪! Money的尾巴摇得更欢快,凑近主人的脸,蹭了蹭。 二人牵着Money来到26楼,闺蜜对面的那户竟然开着门。 看了眼对门,宋娴榆心里不平衡,“真嫉妒你们这些有钱人。我什么时候能暴富啊?” 闺蜜捏了捏宋娴榆的脸,叹息着摇摇头,“我觉得悬。不过,你要是嫁个有钱人,倒是比你自己赚钱更容易实现。” “明明能靠美貌,偏偏要靠实力,其实我也不理解我自己。就在刚才,还有个小哥哥加我微信呢。” 宋娴榆打开微信,扬着下巴向闺蜜展示战绩,颇像一只高傲的猫咪。 “哟,铁树开花?” “哪能啊,你闺蜜我追求者能绕地球一圈,只是我要求高挑剔罢了。”宋娴榆手指在虚空中点点,“那个那个,那个谁,对,莫渡言,他……他也暗恋我来着。” 咚的一声,闷响从对门传来。 两个蓝色衣服的搬家师傅,将一大盆树放在门口,弯着腰喘气。 应该是对面搬家,把树一起搬来了。 “你小心点,这盆树有十年了,坏了我俩赔不起。” “你怎么知道有十年?” “这是铁树,十年以上才能开花。” 开花的铁树? 宋娴榆的注意力全被铁树吸引,兴奋地走到对户门口,撑着膝盖弯腰看这棵树。 粉色的、绣球般的花团。 还真开花了?真是神奇。 欣赏完开花的铁树,她缓缓直起身子。 视线离开花盆,一双灰色的男士拖鞋从视线边沿移至中间,再往上是黑色缎面睡衣,在往上…… 一双不带任何情绪的眼睛。 是莫渡言。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是新的租户?他有没有听见刚才她吹的牛? 不对啊,今天是周五,他怎么在家? 一连串的疑问在宋娴榆的脑子里乱成一团,像是被小猫抓乱的毛线团,缠在一起打起结。 “莫莫莫莫……莫律好!莫律辛苦了!”宋娴榆纠结措辞,目光转了一圈落在地上的铁树上,“我在,我在看您的老铁树开花。” 身体先于意识做出回应,她气势汹汹地鞠了一个躬。 站在那就是一个兵。 “没话说可以不说。” 莫渡言垂眸,镜片后的睫毛投出阴影,眸子是一贯的深邃冷沉,看着表情精彩的宋娴榆,眼底几不可察地掠过一丝笑意。 宋娴榆埋头看地,自然没有看见莫渡言的表情,只恨自己不是鸵鸟,自己的脚又抠不出一座芭比梦幻城堡。 咚咚咚咚,耳边的心跳声越来越响,将脑海中的一切震碎,只留下一个念头:遇见前上司怎么办? 宋娴榆懊丧不已,为什么自己就要没事找事看铁树开花。 被莫渡言抓到现行,这下不是铁树开花,而是脑袋开花了! 一直弯着的腰逐渐酸胀,她弯着不是站着也不是,只好就这个姿势用眼神向闺蜜寻求帮助。 正等闺蜜解救之时,Money朝着二人汪汪两声,挣脱闺蜜的手,直往宋娴榆面前奔。 很快,小Money横亘在二人之间,龇牙咧嘴朝着莫渡言狂吠。 呜呜个不停,看它的样子,下一秒就要咬上莫渡言。 “Money,stop,不可以。” 宋娴榆厉声制止,手忙脚乱地牵起地上的绳子,止住Money的动作,努力地将它往回扯,对上莫渡言的眼睛,心虚地表达歉意。 闺蜜见状,忙上前抱住Money的脖子,竟还分出些心思看了眼莫渡言。 她又迅速看了眼一旁的宋娴榆,视线中满是促狭和揶揄。 好像在说,“眼光可以啊姐妹,这质量的男人喜欢你”。 宋娴榆抿唇摇头,你可憋说了。 “不好意思,是我管教不严。”闺蜜向莫渡言道了声歉,站起身,将Money拽回家,“Money,走了。” 留下宋娴榆一人,和莫渡言大眼瞪小眼。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她,薄唇微张,淡淡开口,“赔偿收到了?” “啊?”宋娴榆抬起脑袋,一脸疑惑地凑近,带着些许不自知的呆萌,眼睛亮晶晶的。 莫渡言感受到宋娴榆的突然靠近,耳后攀上绯色,上身不由得后仰,清了清嗓子,“我的话不说第二遍。” 砰的一声,利落转身关上门,一贯的雷厉风行,连多说一句话的功夫都没有。 那两个搬家师傅全程一头雾水地听着二人的对话,觉得莫渡言关门的动作也莫名其妙。 二人拍拍门,“你的铁树还要不要了?” * “好啊,你。”宋娴榆关上门,对着客厅沙发上的闺蜜喊道,“竟然抛下你唯一的闺蜜,带着Money溜之大吉。” 宋娴榆熟门熟路地换上鞋子,来到客厅,走到沙发前呼噜两下Money的毛绒脑袋,“是不是啊Money,你个叛徒。” 闺蜜搂过小Money的脖子,为它鸣不平,“它还叛徒,要不是Money,你还弯着腰拜你那前上司呢。” 宋娴榆自顾自地盘坐在白鹅绒团毯上,一只脚的脚后跟磕在茶几边,摇了两下。 从桌上的零食篮中抽出一袋黄瓜味薯片,嚼吧嚼吧。 闺蜜从宋娴榆手中的薯片袋中掏出一片,边吃边说,“不过说真的,之前天天听你吐槽他,我怎么觉得还行?你确定他喜欢你,没看走眼?” 宋娴榆啧了一声,剜了闺蜜一眼,“你闺蜜哪是一般人,是万人迷啊万人迷!” “那万人迷,你什么时候上班呢?” 闺蜜怪扫兴的,总是在开心的时候泼冷水,“如果我不上班,你会养我吗?” “看你表现吧。” 有搞头! 宋娴榆摇着闺蜜的肩膀,竖起四根手指作发誓状,“只要你养我,我保证把你和Money养得白白胖胖的,富婆姐姐求包养啊。” 一根手指抵在宋娴榆的太阳穴上,“你恶不恶心啊?” “不过说真的,你天天躲在楼道里不是个事。”闺蜜偏头看了眼小猫似的宋娴榆,“我听说一同事去假装上班公司了,你闲着也是闲着,干脆去那里假装上班好了。” “什么地方,要钱吗?”宋娴榆凑近问,“要是贵就算了。” “也就像办公室一样,只不过里面的人都失业了。钱的话好像不贵,一天三十块。” “你让我考虑考虑。” 注:**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唐·白居易《长恨歌》(有半句引用)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Chapter3 第4章 Chapter4 两个26寸行李箱的滚轮在地面上刮出声响,不算难听。 “妈妈你和爸爸下飞机了给我发个消息,我好放心。”宋娴榆一只手挽着老妈的手臂,一只手拖着行李箱。 三人站在电梯前,宋娴榆腾出一只手按下下行键,殷勤得不行。 宋母打量着自己的女儿,像看见一个新女儿般,“你今天怎么来送我们下楼,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平时不是连电梯都懒得摁吗?” 一句话的功夫,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宋娴榆将行李箱推进电梯间,又推着父母的后背,让他们快些进去。 “这不是你们要出远门嘛,我舍不得。”宋娴榆探身进去按了关门键。 门缓缓合上,宋娴榆站在原地摆手,像只招财猫,“一路平安啊,我会想你们的。” 将父母送上电梯后,宋娴榆紧绷的后背松懈了,用脚带上家门,咚的一声横躺在自家沙发上。 屏幕的亮光打亮宋娴榆的眸,她百无聊赖地刷着晋江淘书。 刚点进去一本,还没看几段,手机推送了一条天气消息,她看也没看,将那条消息滑走,碍眼。 「今日下午到晚上,我市将迎来雷阵雨和十级大风,请广大市民密切关注气象灾害预警信息。」 她的头脑像是要凝固起来,眼皮沉沉,很快在沙发上睡着了。 失业的生活日夜颠倒,她昨天又在熬夜看小说,凌晨三点才入睡,不困就见鬼了。 不过宋娴榆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这种松弛感是她上班期间心心念念想要拥有的。 躺在茶几上的手机震动两下,亮屏,随之熄灭。 手机尚在工作,她却已经梦见和太姥下河捞鱼了。 咚咚咚,“有人吗?” 宋娴榆皱皱眉,挠挠耳朵,转了个身继续睡。 “有人在家吗?”敲门声越发急促,门外拎着两大袋菜的小哥俨然失去耐心,砰砰砰地拍门。 “谁啊?烦死了。”宋娴榆猛然支起身体,头发蓬松杂乱,她随手挠挠头,眯着眼睛穿上拖鞋。 趿拉着走到门口,通过猫眼往外看,只看到一个黄色头盔,上面还装着一只小黄鸭。 她拉高声音,紧贴大门,“谁啊?” “外卖!” “我没叫外卖,你是不是送错了?” 小哥拎起地上的其中一个塑料袋,翻看着袋子上贴的白色纸条。 “顾青青女士,是你们家的吗?” 顾青青,她妈怎么会买外卖回家?这个点不是应该在飞机上吗? “是是是。”宋娴榆随口应声,匆匆走到茶几前,拿起手机,点开一看,老妈在八个小时前发的消息。 现在已经四点了,所以她睡了八个小时? 「顾医生:航班取消了,我和你爸不去了。」 「顾医生:来不及买菜,只能线上买菜了。要是你下班之后,我还没回家,你就把菜拿进去。」 不是,为什么啊?怎么突然就取消航班了? 正思索着,门外的小哥催促收货,“外面下大雨,送得迟了点,还请您不要给差评。” 下大雨? 宋娴榆点开天气预报,雷阵雨加十级台风? 要不要这么背? “外卖给你放在哪里?”小哥隔着门喊。 “放门外就行。” 宋娴榆叹息一声,一脸可惜,到手的咸鱼生活就这么飞了。 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塑料袋声,她知道是小哥已经把外卖放好了。 她转身朝门口走,打算把外卖拿回家。 岂料,门外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宋娴榆因为父母航班取消一事本就烦躁,再次听见门外传来的声音时态度并不好。 声音中带着些许无奈和焦躁,“我说了不会给你差评的,你快去送下一单吧。” 外面的声音停顿几秒,哗啦哗啦的声音继续响起。 “不是小哥,我说……”宋娴榆拉开自家大门,吐槽的话说到一半,门外两个熟悉的脸跃入眼帘。 “妈……妈,你怎么这么快就到了?”宋娴榆疙疙瘩瘩,震惊和无措还未从脸上完全消失。 宋母看了眼地上的两大袋蔬菜,用眼神指使宋父拎起来,旋即分出心思看了眼自己女儿。 “怎么在家?”宋母拖着行李箱,手臂挡开堵在大门口的宋娴榆,一脸嫌弃。 宋娴榆脑袋里一片空白,不知道怎么扯谎,嗯嗯啊啊个不停。 “下班了?” “嗯……嗯,今天不是十级台风加暴雨来着吗,公司让我们提早下班了。” “哦,那行,帮你爸把菜拎到厨房去。” 堪堪躲过老妈的质问,宋娴榆舒了一口气,瞟了一眼老妈,从茶几上拿起手机。 一手拎着大袋菜往厨房走,一手在手机上打字。 「宋娴榆:你说的假装上班公司在哪,我明天就去。」 * 台风过后,天气阴沉,单元楼门口的一棵大树倒伏在地,拦截了宋娴榆的去路。 宋娴榆看着一地的残枝败叶,可惜地摇摇头。 这天都不想让她出门啊。 于是宋娴榆临时改道到附近的图书馆。 站在马路对面,朝图书馆看了一眼,蛇形长队已经排到了路口。 算了,她还是去假装上班公司吧。 宋娴榆看了眼手机上闺蜜给的地址,抬眼看了看面前高大精致的写字楼。 哇塞,这一整栋楼的人都失业了吗?那真是太惨了。 她装模作样地拎着自己的包包,昂首挺胸走进电梯间,做作地按了电梯上行键。 望楼兴叹,没想到时隔两个月,她还能在这么高大的写字楼里“上班”啊。 电梯内,她偷摸地在假装上班有限公司小程序上付款,获得了楼层和进门密码。 “16楼到了。” 整个楼层是以Y型分布,电梯间位于Y型尾端。 宋娴榆左看看右找找,这一层楼全是隔开的单间,磨砂玻璃掩住了办公室内况。 她拐到右边,站在磨砂玻璃门前,看看手机上的信息,再看看门边挂着的白米色门牌。 ——「假装上班有限公司,上班时间:早上9:00—晚上19:00」 确认没走错,输入密码,系统像模像样地出现了人脸扫描,机械女声道,“早上好,宋娴榆”。 推开磨砂门,杂乱的声响穿透闷热的空气直震耳膜。 “走走走,点水晶啊!” “啊哈哈哈哈哈,清一色我胡了。” “叫地主、抢地主。” …… 什么声音都有,混杂在一起,热闹得不行。 她差点以为自己来的不是假装上班公司,而是棋牌室。 踩着灰色软毯往里走,肩上的帆布包被白板的一侧勾住。 她将包包从白板的眷恋中解救出来,顺势看了眼白板上的黑色句子。 ——「欢迎来到假装上班有限公司,我们希望你能够感受到我们向你传达的宾至如归。」 啊这……确实宾至如归了哈。 许是宋娴榆解救帆布包的动作引起公司内众人的注意,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骤然停了。 一瞬间安静得有些渗人,十几个人齐刷刷地将视线投向宋娴榆,像是闯入了野生动物的地盘,令人无所适从。 登时,她的鸡皮疙瘩自后背往上爬,在浑身上下游走。 和众人大眼对大眼,瞪到眼睛都酸了,她们还在坚持。 嗯,肯定是欢迎仪式,敌不动我不动。 半晌,哗啦啦啦啦,掌声如潮水般向她涌来,众人紧绷着的表情突然松下来。 “欢迎欢迎,欢迎新同事光临。” 整齐划一的欢迎词中,突兀地闯入一句吊儿郎当的吐槽,“欢迎冤大头光临。” 宋娴榆耳力不错,顺着声音找到了角落里戴着黑色耳机的人。 全身黑、双手横拿手机,双脚交叉搁在桌面上抖啊抖,全神贯注地盯着手机屏幕。 刚才那句话显然是打游戏期间随口说的。 最靠近宋娴榆的一位“同事”,离开了牌桌,走到宋娴榆身边引着她走到仅剩的唯一工位上。 “你就坐在小莫对面吧。”好心的同事拍拍宋娴榆的肩膀,“就把这里当自己家吧。你运气还真好,这是最后一个工位了。” 宋娴榆拘谨地道谢,看了眼对面的人,拉开自己的座位坐下。 从自己鼓鼓囊囊的帆布包里掏出颈枕、充电宝、充电线等一系列装备,放到桌上。 对桌随意瞥了一眼,切了一声,“大姐,至于嘛,你搬家啊!” 欸,她这可来气了。 叔可忍,婶不可忍! 说她咸鱼可以,但是不能叫她大姐,她一青春靓丽美少女,怎么就老了? 年纪不大,嘴倒是挺欠。 宋娴榆张口打算和对面的男生理论,让她看看咸鱼的威力。 岂料,对面先她一步接起电话。 几乎是一瞬间,小莫收腿、端坐、退出游戏、接起电话。 变脸比她还快。 对面人说:“喂,哥。我在上班呢。怎么了?” “没事,我有钱哥,你自己用吧。公司的同事对我都很好。”他看了眼宋娴榆背后的零食推车,“他们天天送东西给我吃,我都吃不完。” “倒是你,你什么时候把嫂子带过来给我看看?” “没有就没有,哥你训我干什么?” 应该是对面挂断电话了,小莫带着些许怨气,看了眼正偷听的宋娴榆。 他语气不善,“大姐,你没自己的事吗?偷听我电话干什么?” 宋娴榆不甘示弱,状似随意地吐槽,“唉,也不知道是谁,死要面子,假装自己上班啊。” “关你什么事,你不也是假装上班,有好到哪里去?” 这句话噎得宋娴榆说不出话,轻哼一声,“行,不关我的事。” 宋娴榆撂下这句话,自顾自围上U型颈枕,靠在椅背上悠闲地看小说了。 咕噜噜,不知道是谁肚子发出的声音。 肚子的叫嚣和厚重的饥饿感将宋娴榆从小说世界中抽离。 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十二点,四周的“同事”纷纷离开“办公室”。 只有小莫保持着那样的姿势,坐在宋娴榆的对面。 宋娴榆看他时,他像是早有计划般,将视线与宋娴榆相对。 “你……咳,你怎么不去吃饭。”他不自在地挠挠后脖颈,耳际攀上绯色。 宋娴榆点开手机,看了眼距离自己的拼好饭送到还有多久。 屏幕一瞬间亮起,显示距离午饭送到还有半个小时。 “那,我不去吃饭也不关你的事。”宋娴榆不是很有兴致和小莫掰扯,便学着他之前的样子,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毕竟,她之前也是学莫渡言的话,和莫渡言顶嘴的,顶嘴功力修炼得十成十。 宋娴榆默默摇头,这小莫的攻击力不行啊,还得练。 小莫显然没料到宋娴榆因为他随口说的话这么记仇,面露尴尬,一时无言。 不过,他还是迅速调整好了状态。 毕竟,他哥莫渡言那样难说话的人,他都搞定了,还怕她? 第5章 Chapter5 乌云蔽日,但总归没有之前那般滞重。 宋娴榆小跑到办公楼外,站在外卖架前,翻看外卖袋上的纸条,比对小哥给自己发的信息。 “老板同事在天堂!找到了!” 看了眼自己的麦辣鸡腿堡,宋娴榆没忍住打开袋子闻了两下,不住吞咽口水。 顾青青女士作为医生,从来不让她吃垃圾食品,因此每当宋娴榆偷偷点汉堡外卖的时候,别提有多刺激了。 更何况外卖送了这么多券,老天都想让她吃汉堡包! 手上拿着自己的汉堡,鼻腔中满是油炸食品的香气,连心情都好了些。 只可惜,呵呵。 宋娴榆瞥了眼不远处蹲在花坛边的人,要是小莫不在,这个汉堡估计会更香。 小莫背对着她,姿势像是抱着什么东西。 宋娴榆皱皱鼻子,他要做什么,也和她没有关系。 哼着歌往回走,只听嗷呜的一声,像是小狗狗在叫,听起来很痛苦。 脑海中又浮现可爱Money的样子,实在狠不下心。 心被小狗的叫声一瞬间拽走,她有些于心不忍地回过身,只见小莫怀中抱着一只奄奄一息的小狗,正往宋娴榆这个方向走。 小莫人高腿长,没一会就走到宋娴榆面前。 将怀中小家伙的脑袋遮住,威慑似的扫了宋娴榆一眼,生怕宋娴榆对小狗不利。 刚才那个挠着后脖颈红着脸的少年,和面前这个护崽狂魔判若两人。 宋娴榆摇摇头,男人心,海底针啊。 回到公司后,宋娴榆环视一圈,公司里没人,这可太棒了! 她东翻翻西找找,终于在白板笔槽处找到空调遥控器,哔哔几声,将空调温度调高。 之前公司的温度太低,都快将她冻成冰砖。 只是出于礼貌…… 好吧,还有懒惰,她迟迟没有调高。 她舒服地瘫坐在椅子上,从纸袋中拿出麦当当送的纸巾,抖开,颇有仪式感地掖到自己的领口处。 又觉得不满意,遂将纸巾摊放在膝盖上,这才慢悠悠地将麦辣汉堡、那么大鸡排以及一杯可乐放在桌上。 搓搓小手,整个人兴奋到颤抖。 才打开汉堡的外包装,又想起顾青青的叮嘱——饭前洗手。 这才站起身,一步三回头,离自己的汉堡越来越远。 吃美食前的准备工作是要繁琐些,她这么想着,却按捺自己迫不及待的心情。 甩甩手上的水,有些迫不及待地回到公司。 一眼,变天了! 桌上的汉堡和鸡排全部不见了,只有一杯可乐留在桌面上。 不可能啊!她明明确认过公司里没人啊! 有些焦急地跑回工位上,从上到下翻找个遍,甚至连抽屉都拉开找过,就是找不到。 她终于放弃了,有气无力地瘫靠在椅背上,像游魂。 她这才知道闺蜜说的失恋是什么感觉,那种空落落的、拥有后又消失的怅然。 失恋算什么啊,她的汉堡失踪了!失踪了! 于是,瘫成土豆泥的宋娴榆总结出了一句名言:越努力越倒霉! 汪汪,小狗狗的叫声从门口传入宋娴榆的耳中。 好像不像之前那般虚弱无力了。 她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小莫单臂抱着一只小狗,另一只手拿着咬到一半的汉堡。 嘴唇周围有些红肿,眼眶也有些红。 罪魁祸首找到了! 宋娴榆待小莫抱着小狗坐定后,难得有些生气。 插着腰站起身,想骂些什么,但是教养告诉她不行。 “不问自取就叫偷。”宋娴榆刻意压抑着自己的怒气,可话语中的怒意怎么都压不住。 脑中突然蹦出之前看过的消气动作。 突然闭上眼,将所有的郁气全部提到喉咙口,随后胸口一沉,大大地吼了一声。 小莫和怀里的小狗骤然被宋洛吓到,大眼瞪小眼,直愣愣看着宋娴榆。 小狗呜呜叫着,有些委屈。 小莫嘴巴鼓鼓的,刚嚼的几口汉堡还没来得及咽下就卡在喉咙。 小莫有些尴尬地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半个汉堡,这人,不会因为他误吃了她的汉堡就变异了吧。 “Sorry啊,我不知道这个汉堡是你的。”小莫的声音中难免带了些愧疚,向她解释,“公司里的人都很好,知道我刚丢工作没钱,每天中午都会轮流给我带饭吃。” 他对着宋娴榆的工位扬扬下巴,“之前你这个位置没人,她们都会把吃的放在这个位置上,我以为……” 宋娴榆明白了,他是因为误把她的午餐当成同事的好心投喂了。 随后,她听见他说,“等我的离职补偿到了,我就还你钱。” 声音有些艰涩,像是有些惭愧,又像是有些羞耻。 好吧,谁叫她大度呢。 为了保持自己的形象,她勉为其难地说:“好吧,那你可不要忘了。” 小莫点点头,这件乌龙事件就这么接过。 还能怎么办呢?重新点一份吧。 宋娴榆拿起手机,翘起二郎腿,扒拉两下,手指轻点上KFC。 咚的一声闷响,从对面传过来。 声音吓了宋娴榆一跳,手机也因此咚的一声滑到桌面上。 她猛地抬眼看去,小狗狗蜷在桌子上,小莫侧瘫在地上。 宋娴榆大叫不好,迅速起身打开窗户,让空气流通。 蹲到小莫面前探了他的鼻息。 “哎呦,这是怎么了?”宋娴榆的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约莫30来岁的同事,忙放下为小莫打包的饭菜,“小莫怎么晕啦?” 女人的声音有些尖利,说着就要伸手掐小莫的人中。 “干什么?”宋娴榆表情严肃,厉声制止女人的动作,沉声,“快叫120。” 似乎是想到什么,宋娴榆分出心神问女人,“他的亲人呢?你有联系方式吗?” * 宋娴榆拿着病历本、一系列的急诊检查单缴完费。 看了眼自己两位数的银行卡余额,叹息了声。 虽然觉得肉痛,但毕竟人命大过天。 轻轻推开病房门,看了眼躺在床上一脸苍白的小莫。 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和小莫重叠…… 刚入职没多久,正值年中,莫渡言突然把她从家里拖出来出差。 走得着急,她就让顾青青女士给她装了一盒饺子带在路上吃。 她坐在莫渡言车后座,背脊挺得笔直,不时扫几眼后视镜中一脸严肃的上司。 车内只有两个人,肚子的咕咕声被窗外灌进的冷风遮住。 她看着保温袋里的饺子一脸纠结,不知道要不要吃。 最终还是放弃了。 二人和客户在川菜馆见面,一看到这些老妈严令禁止的菜,她眼中放光胃口大开。 可客户和上司都没有下筷,她也不好冒昧开动。 许是莫渡言也饿了,朝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夹了一筷子冒烤鸭,不动声色地吃掉。 她这才敢动筷。 可吃完后,她注意到身边的莫渡言一脸惨白,额头渗出汗。 作为下属,她礼貌性询问两句,他只是摇摇手,另一只手捂着胃。 直到客户走了,二人走出川菜馆,莫渡言突然倒在她的面前。 她无措地看向四周,可大家都在过年,路上哪里有人。 她实在没办法,向顾青青女士求助,这才稳下心神,叫救护车将莫渡言送到最近的医院。 医生说他是急性肠胃炎,要挂水。 于是,宋娴榆与莫渡言间隔着一个空位,金属椅子上放着一盒打开的水饺。 水饺还是温热,冒着轻微的热气,可到后面,摸上去越来越凉,始终没有人动过。 手中的触感冰凉,鼻腔中重新涌进消毒水的气息。 肩膀冷不丁被人拍了一下,她突然收回视线,转头。 “妈妈妈……,你怎么在这里?” “我在这里上班怎么不能在这里?” 顾青青的视线透过病房门往里看,“里面是谁啊?” “同……同事。”她随口扯了句谎,“他突然晕倒了,我就送他过来了。” “哦,同事。”顾青青点点头,一脸怀疑,“之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乐于助人啊?” “哎呀妈,真的是同事!”宋娴榆推着顾青青往外走,“你不是还在上班吗?你去忙,去忙,不用管我。” 顾青青悄悄瞥了眼自己的女儿,往一旁的护士站走去。 很快和小护士闲聊上。 从护士的嘴里,了解到自己女儿送过来的孩子叫莫渡宇,病因是急性肠胃炎。 顾青青皱起眉,这个名字,怎么和女儿前上司的名字这么像…… 望着老妈远去的背影,宋娴榆松了口气,顺势坐在病房门口的座椅上。 虽说遇到别人突然晕倒这种事不是第一次了,可再次经历的时候,还是胆战心惊。 她抚了抚自己的心口,幸好幸好,做得不错。 此时,紧闭的病房门重新打开。 莫渡宇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注意到仰靠在座椅上的宋娴榆,还是缓缓走过去,和她并肩坐在一起。 “这次,谢谢你。”莫渡宇微红着脸,有些艰难地开口,生出了些不好意思。 宋娴榆的体力逐渐耗尽,只是有气无力地摆摆手,表示没关系。 “你要是累的话,就先回家吧。”莫渡宇偏过头,“我和我哥说过了,他下班就赶过来。” “你放心,住院的钱、还有之前汉堡的钱,我会让我哥一起转给你的。” 莫渡宇话难得多起来,在宋娴榆耳边说个不停,看来是好得七七八八了。 真难以想象,之前那个眼高于顶的游戏少年,竟然像个纯情少男一样红脸。 莫渡宇话痨了个五分钟,突然间看到了远处熟悉的身影。 猛地站起身,朝着身影处挥手,“哥!这里!” 第6章 Chapter6 “宋娴榆,你过来一下,妈妈有事要和你说。”不知何时,顾青青女士站在不远处的护士站,对宋娴榆招招手。 宋娴榆诚惶诚恐地朝着母亲的方向看去,这种带着些商量语气的句子,自从她上班以来,已经很久没有听见了。 “欸,就来。”宋娴榆扬声应下,着急忙慌地对上一旁的莫渡宇,用大拇指指向自己母亲的方向,“我妈叫我,就先走了。” “哦……哦,好。” 她倒腾着自己的小短腿,脚上的洞洞鞋发出嘎叽嘎叽的声音,有些滑稽。 目光中,两侧的病房号不断退却,母亲的形象渐渐占据视线。 “妈,怎么啦。”宋娴榆呼吸频率不稳,有些急促。 不听话的发丝黏在发干的嘴唇上,她随手将它拨开。 顾青青微微叹气,有些无奈,“都多大人了,还和个孩子一样不稳重。” 母亲的视线轻轻落在宋娴榆凌乱的发丝上,像是透过现在的女儿,回到过去,看到了小不点一样的宋娴榆。 那时的娴榆还小,扎着两个小啾啾,挣开宋父的手,蹬蹬蹬往顾青青的方向跑。 女儿声音雀跃,站在原地挥着小手,遥遥朝她喊:“妈妈,我和爸爸来接你回家啦!” 顾青青望着扑向自己怀中的女儿,看着扎得歪七扭八的小啾啾失笑,“谁帮你扎的头发,这么难看。” 肉嘟嘟的小手毫不留情地指向“罪魁祸首”,开始揭宋父的短,“是爸爸!” 将过去的娴榆和现在有些不拘的女儿对比了下,变化真是大。 也罢,只要娴榆健康、平安就好。 她拉着宋娴榆微凉的手,把她带到护士台前,语重心长地说:“你们这些孩子,仗着自己年轻就乱吃乱喝,你那同事吃成肠胃炎了都。你可不能学,以后他们给你吃些乱七八糟的,都一律不要吃。” 肠胃炎? 谁叫莫渡言偷偷吃她的汉堡,这是老天给他的一点惩罚。 “你这丫头。”顾青青看了眼出神的女儿,轻拍着她的肩膀,“听见没有啊。” “好的妈妈。”宋娴榆敬了个礼,“保证完成任务。” 顾青青一脸“这还差不多的表情”,随后像是想起什么,突然说道:“来医院这么久了,老板都不说话啊?急不急啊,妈妈开车送你去公司吧。” 说着,顾青青转头对护士台嘱咐着什么。 母亲突如其来的话,像是收口袋的抽绳,一瞬间将她的心收紧,呼吸艰难。 四指压进手心,不断摩挲,直到摸到湿汗。 “妈,你还在上班呢,哪能擅离职守啊。”宋娴榆板着小脸,一本正经地看了眼手机,“更何况都快到下班点了,我也和老板请过假了,没事的哈。” 顾青青审视的目光落在宋娴榆的脸上,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感觉她好像没有之前上班那样忙了。 不会又和上司闹不愉快了吧? “是不是……” “不是不是,哎呀妈,没事的啦,正好我早点回家休息啦。” 顾青青怀疑和担忧的表情没有完全消失,半信半疑地被自己女儿推着往前走。 “那行,你先找个地方坐着,等我下班我们一起回去。” * 另一边,莫渡言接到弟弟电话后,暂时推掉了手上的一个会议。 他拎着笔记本电脑,臂弯夹着黑色西装,只穿着一件浅蓝色内衬。 来得有些急,后背的衬衣上颜色有些深,微微出了些汗。 坐电梯梯来到莫渡宇所在的楼层后,他站在扶梯口,一时找不到自己的弟弟。 他眉头微微皱起,松了松领带,显然是有些失了耐心。 不远处听见莫渡宇的呼喊,他松了一口气,步履稳健地朝莫渡宇的方向走去。 很快便来到莫渡宇的身边,见不远处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微微皱眉,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 莫渡宇注意到自己哥哥的视线,有些不好意思地埋下头,挠挠后脖颈,“多亏她把我送到医院了,不然我可能小命不保。” 莫渡宇一直没有将注意力分给莫渡宇,只是长久地,带着些许眷恋地盯着那个身影。 直到身影在视线中汇聚成一个小点,随后消失不见。 待宋娴榆走后,他才将臂弯上的西装放在座椅把手上。 他坐下,拿出笔记本电脑,面无表情地在键盘上打字。 医院的空调打得很冷,莫渡宇背后的汗湿处微凉。 他用着再平静不过的语气,开口,“你同事?” 莫渡宇听见这两个字,恍如雷击。 否认刚要脱口而出,又咽回去,不清不楚地嗯了一声。 “哥,我欠了她钱,你能不能帮我还一下?我工资月光,等我工资到了我就还给你。” 莫渡宇有些尴尬的表情和不自然的状态,暗暗加深了莫渡言心中的某种猜测。 莫渡言呼吸有些乱,淡淡嗯了声。 键盘上的手指有些微停顿,随后恢复正常打字频率。 静默的空气随着消毒水味一起飘散开,莫渡宇在时间的煎熬中如坐针毡。 三不五时地瞥两眼自己的哥哥,又扫几下莫渡言的电脑屏幕。 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自己哥哥不和自己说话。 打算没话找话,话到嘴边又多了些谨慎,“哥,我今天才知道自己辣椒过敏。” 因为饿了太久,吃得太杂,肠胃炎的事还是不要说了。 莫渡言嗯了声。 “你要不也去查查过敏源?” 莫渡言听后,沉默片刻,将笔记本合上,装进包里,一把抄起椅子把手上的西装。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弟弟,像是在俯视匍匐在地的平民,“没本事吃辣就别吃。” “还有事吗?没事我就先走了。” 不等莫渡宇回应,莫渡言先一步迈开脚,自顾自往电梯间的方向走。 不知道是不是莫渡宇的错觉,总感觉自己哥哥今天的气压比平时低。 莫渡宇摩挲着下巴摇摇头。 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哥哥被人甩了! * 顾青青今天门诊病人不是很多,早早就带着宋娴榆下班了。 宋娴榆坐在车后座,嘴巴贴在后座车窗上,哈了一大口气,窗外车流在雾气中模糊成一团。 遇到了红灯,车缓缓刹停。 顾青青透过后视镜看了眼自己女儿,啧了一声,“宋娴榆,你都多大人了,车窗户脏不脏啊。” 视线在后视镜中与老妈对视,宋娴榆一脸得意地摇摇头,“我觉得不脏啊。” “你坐你老板车也是这样放肆吗?”顾青青一脸嫌弃地看了眼自己的女儿。 又嫌弃又无奈。 毕竟是自己女儿,还能换了不成。 宋娴榆听后,偏了偏头作思索状,“嗯,当然不了。” 搜寻了所有的记忆,她坐上司车的次数屈指可数。 唯一一次记得清的,就是年中被莫渡言拖去出差。 她倒是想放肆,可这车是莫渡言开的。 要是这个狗男人,一个不爽,把车开到山沟沟里去,把她卖了可怎么办? 脑海中瞬间出现了莫渡言抱臂哈哈大笑,自己坐在地上哭唧唧为他数钱的画面。 不行不行! 她疯狂摇了摇头,她绝对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珍爱生命,远离莫渡言!!! 绿灯跳起,车缓缓汇入车流。 因顾青青下班比较早,幸运地避开了拥堵时段。 可宋父就没这么幸运了。 五点钟给学生上完马原,七点才回到家。 宋娴榆百无聊赖地托着腮,看到自家老爹回家了,兴奋得不行,对着宋父直招手。 “老爸,你快来快来,妈妈烧了小酥肉!” 宋父换好鞋,将腋下的公文包放在沙发上,凑近餐桌,弯腰闻了一下。 在宋娴榆期待的眼神中,点点头,“嗯,你妈的手艺是不错。” “可你妈妈平时不是不烧油炸的吗?” 顾青青从厨房里端出最后一碟上汤娃娃菜,放在桌上。 她无奈瞥了眼敲着筷子、一脸迫不及待的宋娴榆,“还不是你女儿的功劳。” 宋父弯腰对着宋娴榆挑挑眉,悄悄比了个大拇指,一脸“女儿你真棒”的表情。 天知道他有多想吃油炸的小酥肉。 很快,宋父清了清喉咙,看了眼妻子的表情,一脸正色,指了指桌上的小酥肉,“难般一次吃吃可以,不能多吃,知不知道?” 宋娴榆一脸无语加鄙夷的表情,却还是机械地点点头。 顾青青将腰上的围裙摘下,折好,挂在椅背上,不紧不慢地坐下。 “你女儿同事乱吃乱喝,说是吃了外面的炸物,得了肠胃炎了。”顾青青意有所指地看了眼丈夫和女儿,“我怕你们两个背着我偷偷在外面吃垃圾食品,生病了还是得我照顾,麻烦。” 虽是嫌弃的语气,顾青青声音中带着带着些许关心和纵容。 “耶,妈妈万岁!” “耶!老婆万岁!” 父女俩齐声大喊,喜提顾青青女士一人一个的爆栗。 吃饭间隙,翻盖在桌面上的手机震动个不停。 宋娴榆在衣服上随手擦擦手,翘着手指翻开手机。 「M向您转账一百元」 宋娴榆眉头一皱,开始思考。 莫渡宇欠她的有1100块,要转也应该是一起转。 更何况她好像没有给过莫渡宇自己的账户。 嗡嗡嗡嗡。 「M向您转账一百元」 …… 接连收到了十一条的转账信息,引得父母频频向她的手机张望。 “手机又坏啦?不是新买的吗?” “吃饭就吃饭,不要看手机。” 宋娴榆匆匆擦了擦手,“我回个消息,马上就来。” 于是,宋娴榆带着自己的新手机,恶狠狠地点开转账界面,翘了几个字——请你不要再给我转钱了!!! 信息还没发出去,又再次收到了对面的消息—— 「莫渡宇的急诊费用,和他欠你的外卖钱」 所以这是,莫渡宇的哥哥? 她带着疑惑将转账记录翻到顶,又看见了一条上周的转账记录—— 「M向您转账5000元」 第7章 Chapter7 宋娴榆想也没想,就在对话框敲了几个字,又跟上了一个握手的表情包。 「好巧啊,你也是红阳律师事务所的?」 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莫渡言让这位同事帮忙把钱转给她的。 嗡嗡,桌上的手机传来两声震动。 暖黄的灯光自上而下倾泻,洒落在莫渡言的头顶,驱散了他身上的冷厉气质。 上班的惯性使然,他的耳力极佳。 无论在什么地方,只要手机震响,他都会第一时间注意到,然后回起工作的消息。 这次也不例外。 他揉了两下鼻梁,随手拿起桌上的眼镜戴上。 解锁手机,看见发信人后,紧缩的眉头才微微松懈,只是微微握紧手机的手,还是暴露了他的些许心思。 手指的青筋在手机频幕冷光的照射下,有些兀然也有些迟疑。 脑海中又出现了今天下午在医院看见的那个背影,而自己的弟弟在别人面前,难得泄露出些许心思。 大拇指又重新移动到了删除键,将一个“嗯”字删得干干净净。 「M:在律师事务所上班是什么很罕见的事?」 「M:如果你需要法律援助,可以直说。」 咚的一声,宋娴榆猛地将拳头捶在桌上。 这是什么人啊?会不会好好说话? 什么需不需要法律援助,他大爷才要法律援助呢! 现在社会上的人戾气都这么重的吗? 正捂着胸口急急喘着气,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宋娴榆,还躲在房间里干什么?饭都要冷了。” “我在工作,过会就出来,你们先吃吧。” 她做贼一样地看了眼虚掩的门,门外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后,才又深深松了口气。 顾青青女士离开后的一瞬间,她直接拨通了闺蜜的电话。 只传来对面忙线的声音。 一腔愤懑无处发泄,又只好憋回去。 第二天一早,为了避免母亲问东问西,宋娴榆趁着爸妈还没起床,早早带着自己的包包离开了家。 假装上班公司还没开门,宋娴榆只能无所事事地在公共区域转悠。 恍然间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打开了假装上班公司的门。 她便偷偷摸摸地跟在后面观察。 只一眼就确定,那人是莫渡宇。 昨天不是还在医院挂水,今天就来“上班”了? 宋娴榆啧啧摇头,如果他还在上班的话,绝对是最卷的一个。 倒也没多想,她就跟在莫渡宇的身后进了公司。 一眼,她就被面前的场景震惊了。 所有的麻将台子被拼在一起成为了一张床。 “床”上放了一条瑜伽垫,垫子上放着一个包。 原来真会有人把公司当家啊。 几乎是下意识,她脱口而出,“你这是要上天啊?” 正在拆开麻将桌的莫渡宇闻言,猛地转头看向宋娴榆,手上的动作也停了。 他支支吾吾半天,像是很为难,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宋娴榆耸耸肩,绕过那张很有特色的拼接床,走到工位上翘起脚,俨然一副在家里的松弛模样。 此时的莫渡宇反倒像是被欺负了,畏畏缩缩的,将所有麻将桌归位后,才慢吞吞走到宋娴榆工位对面。 看了眼无所谓的宋娴榆,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要把这些麻将桌拼起来吗?” “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啊?我为什么要问你这些事?”宋娴榆从帆布包里掏出顺手从家里桌上拿的鸡蛋,自顾自剥了起来。 莫渡宇早已做好了解释的打算,宋娴榆这句话倒是把他莫名架起来,这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像是下定了决心般,莫渡宇拖过一把办公椅,并排靠在宋娴榆椅子边上。 径自坐下后,又掰着宋娴榆的椅子转到自己面前。 深吸一口气,刚要开口,便见宋娴榆做了个交警的停止手势。 视线绕过宋娴榆的掌心,看向她的脸。 只见她嘴巴鼓鼓的,像只小金鱼在吐泡泡。 她真是一点都不把他当外人啊。 细密的蛋黄堵在喉咙口,宋娴榆捂着胸口连连咽了几下,才堪堪能够说话。 刚开口的第一句就是,“不好意思,我知道我的魅力太大了,我也没办法,可是我是有原则的人!” 宋娴榆一边说,一边拉着自己的椅子远离莫渡宇。 将头偏向一侧,用手背挡住了大半张脸,“别爱我,没结果。” 这句话像是根针,落在地上,莫渡宇也没去接。 喉头梗了片刻后,他才梳理好自己的思绪重新开口。 “我想和你说的是,我在公司过夜的事情你不要和别人说。特别是我哥。” 他继续动之以情,“我之前被公司辞退了,没有存款,补偿款也没有要回来,所以没法租房子了。” “So?”宋娴榆摊开手,一脸“你以为我有钱”的表情,“在这里的人哪个没有失业?” “是哦。”莫渡宇尴尬地哼哼两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讪讪地回到自己的工位上。 他看了眼对面昏昏欲睡的宋娴榆,心想这样的人,应该也不会没事找事和他哥打报告吧。 宋娴榆抱臂靠在椅背上,头不停地点,直到在桌面上磕出清脆的响声。 瞌睡虫飞走了,摇摇晕晕乎乎的脑袋,见桌上的手机亮着屏。 伸长脖颈一看,是闺蜜的来电。 她接通来电,故作嗔怪,“果然爱是会消失的,你肯定背着我偷男人了!” 宋娴榆这话说得直接,没注意到对面还坐着一个外人,这个外人还轻咳了两声。 她短暂地瞥了他一眼,他就自觉地捂上耳朵开始睡觉了。 “哪有。”闺蜜的分贝明明很响,声音中却透着一股疲惫,“我这是刚下班,就给你打电话了好吧。” 于是宋娴榆的声音中不免带上些许担忧,却还是装出没心没肺的样子,“看来你的心里只有工作,我以后改名叫工作好了。” 二人聊了片刻,闺蜜为了弥补不接电话的错误,说是中午过来探班,请宋娴榆吃大餐。 看在闺蜜的态度还不错,宋娴榆一整个上午的心情都好了很多。 公司同事陆陆续续上班,都能够看到宋娴榆扬起的嘴角。 三不五时有同事停下手中的麻将,和宋娴榆聊个几句。 到后面,竟然有同事拉着宋娴榆一起去打麻将。 隔壁桌打斗地主的同事见状,竟要把宋娴榆抢过去斗地主。 宋娴榆再次感叹道,作为一个咸鱼魅力都这么大。 宋娴榆与众同事沟通感情期间,得知所有同事都或多或少遇到了些经济上的问题。 不是要定期上交生活费,就是要交房租、还房贷、车贷,看起来她自己的处境比所有的人好了很多。 聊着聊着,她从同事嘴里探听到莫渡宇的消息。 莫渡宇家里只有他和哥哥,二人的父亲好像是因为挖矿被砸死了,二人也没见过母亲。 莫渡宇的学费生活费都是哥哥承担,好在他也很懂事,毕业后急忙找了个工作赚钱。 众人因为莫渡宇的年纪小,都会暗地里帮助他。 假装上班公司不让“员工”在公司过夜,众人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最近他们兜里的钱都花得差不多了,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是随便找份工作干干呢,还是和家里坦白。 大部分人还是决定走一步看一部,没钱了再说。 因此整个公司的氛围都不算紧张。 笃笃笃,敲门声透过玻璃门,传进众人的耳中。 “公司满员了,不招人了。”牌桌上的一个妇女大叫了声。 笃笃笃,平稳的敲门声再次传来。 宋娴榆随着众人的视线朝外看,见自家闺蜜站在门外。 和宋娴榆对上眼后,拎起手中的奶茶向宋娴榆展示一番。 宋娴榆喜出望外,急忙将手中的牌扔在牌桌上,为闺蜜开门,忙将她迎进来。 “哝,给你赔罪的。”闺蜜一脸正经,带着些许嫌弃,可是声音中都是掩藏不住的宠溺。 “离开你谁还把我当小孩啊?”宋娴榆一把夺过奶茶,一点不客气,拿出吸管,利落戳破奶茶的封膜。 一边嚼着嘴中的珍珠,一边将闺蜜往自己的工位上引。 “你、你先坐。”宋娴榆殷勤地拉开椅子,让闺蜜坐下。 将手包往宋娴榆的帆布包上一放,闺蜜开始打量起公司环境,很快也注意到宋娴榆工位对面的人。 看了一眼,闺蜜觉得莫渡宇很眼熟。 思索片刻后,她猛地一拍大腿,站起来,指着莫渡宇,“是你!” 宋娴榆顺着闺蜜的手指,看向对桌的懵然的莫渡宇,用眼神询问——你俩是不是认识? 莫渡宇皱着眉头摇摇头,一脸无辜地回视。 “是你!狗男人!偷偷劈腿也就算了,还想来霍霍我姐们?”闺蜜猛地倾身,凑近莫渡宇,一把拽起莫渡宇的衣领,“宋娴榆好欺负,老娘可不好欺负,老娘现在就让你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不等宋娴榆阻止,闺蜜用尽所有的力气,拽起着莫渡宇,像提溜着小鸡仔一样,把莫渡宇拖到门外。 二人的对话信息如海般朝脑中涌入,宋娴榆的脑袋像是海上的漂流瓶,漫无目的地飘荡,没有线路。 思考片刻后,她才提取出些许自己也没注意到的重要信息—— 莫渡宇确实和一个人很像,但这个人不是闺蜜的前任,而是她自己的前上司。 第8章 Chapter8 脑袋像是洗衣机的滚筒,滚啊滚,直到再次听见玻璃门外的闷哼声,思绪立刻清明。 她好像听见男人的闷哼声,和闺蜜那个一贯不饶人的厉呵。 匆匆推开门,闺蜜一手反钳莫渡宇的手腕,另一只手的手肘抵着莫渡宇的后背。 很清楚,这一场因为乌龙引发的斗争,闺蜜占了上风。 “羊羊,你是不是弄错啦。” 宋娴榆偏过头,没脸看啊没脸看。 “他确实和你那个ex很像,但他不是啊。”上前急急拉住杨舒的手,皱着鼻头摇摇头,凑到闺蜜耳边小声嘟囔,“他好像是莫渡言的弟弟。” “莫渡言?” “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闺蜜抱臂看着半跪在地的莫渡宇,轻哼了声,“管他是毒言还是毒语,那男人的弟弟……” 分出些许心思瞥了眼地上的莫渡宇,年轻还是挺年轻的,皮相也还行。 “咳咳。”她又轻咳了两声,“肯定也不是什么好相处的。” “是是是,不好相处。”宋娴榆像是呼噜Money的毛一样,顺着闺蜜的毛,“那富婆姐姐,我们不和他相处,你请我吃饭好了。” 杨舒好笑地瞄了宋娴榆一眼,“行,想吃什么啊,无业游民。” 宋娴榆作思考状,挠了挠脖颈,“不如吃川菜?” “你妈能让你吃这?”杨舒一脸难以置信。 “哎呦,她不是消化科医生吗?大不了吃出问题再找她处理。走吧走吧。” “那他呢?”杨舒向莫渡宇的方向偏偏头,“还是说就让他这么跪着?” * 刚踏进川菜馆,**的气息直冲鼻腔,惹得杨舒连连捂唇。 三人纷纷看向两侧的桌面,颜色比过年还要喜庆。 老板招呼着三人,随意找了个座位坐下后,又匆匆走向另一侧的大桌。 “几位,吃点啥?”老板拿着小木板,板子上夹着一张菜单。 一桌上的几人纷纷看向那个空了的座位,一时拿不定主意。 “莫律一般吃什么啊?” “不知道啊?不过我从来没看到他吃过辣的东西。” “那我们几个谁点?他还要多久才来啊?”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来二去浪费了好多时间。 老板的脸从一开始的和颜悦色再到面无表情,俨然快要失去耐性,连手中的点菜板都成为了扇风的好工具。 “老板,点菜。”宋娴榆轻快的声音随着电风扇飘落在地,倒是给了老板一个逃脱的机会。 “就来。”老板弯着腰,扯起嘴角,“你们先看着,我先去给别的客人点单。” 他小跑着站在宋娴榆的身边,只见面前的小姑娘一连点了好几个大菜,还备注要加麻加辣。 “小姑娘,就你们三个人吃?还全是大菜?” 这几个毛头小子能吃掉一碗毛血旺还算他们厉害。 宋娴榆连连点头,眼中的期待之意像是桌上的北冰洋一样,噗噜噗噜往上冒。 老板倒也没多说,“欸,好,你们等着,菜一会就上来。” 老板将菜单利落一撕,脚步匆忙地走向后厨,掠过那张大桌。 桌上一人将视线从手机上移开,环视四周片刻,随口问了句一边的服务员,“小姐姐,你们的厕所在哪?” 在服务员的引导下,他站起身,掐着腰晃了一圈才悠悠往厕所方向走。 余光之中,宋娴榆熟悉的背影在脑海中放大。 似乎是想确认什么,他偷偷摸摸地走到宋娴榆的身侧歪头一看。 “哟,咸鱼妹妹,怎么是你啊?”前同事的目光在三人的桌上兜了一圈,看了眼杨舒,最终落在莫渡宇的身上。 “这世界真是无奇不有啊,竟然有长得和咱莫律七分像的人儿。”他仰头皱眉思索着,“那句话叫什么来着,有七分像他已是绝色。” 宋娴榆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不知道是对同事的嘲笑还是对自己的嘲笑。 连这个吃饭不管闲事的同事都能看出来莫渡宇和莫渡言长得有些像,她怎么就看不出来! 正暗骂自己不长眼睛时,前同事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开口。 “欸,之前就说要请你吃饭来着,一起啊。” 宋娴榆扯出一个木木的表情,悠悠伸出手,摆摆。 泻药,婉拒了哈。 “哎呦,别客气吗。本来今天就是约好了团建,多你一个不多。” 前同事说着就要上手扶住宋娴榆的肩膀,被莫渡宇一把打开。 这同事说的话和他的动作让在场的三人都觉得不太舒服,于是老板上菜之后,三人自觉忽视了边上的同事。 “你不是喜欢吃川菜吗?多吃点。”杨舒先行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鸭血放到宋娴榆的白饭上。 “你喜欢吃毛血旺啊?”这同事像是真没看出来几人不耐烦的态度,直接上手端起那脸盆大的碗,里面泛红的毛血晃荡了两下,撒出几点,滴落在地。 “巧了,我也挺喜欢的。”前同事自顾自将那碗毛血旺端到大桌上,招呼宋娴榆三人,“你们把饭一起端过来,我们一起吃啊。” “欸,我这就来气了。”杨舒做了一个撸起袖子的动作,气势汹汹地站起身。 宋娴榆忙将闺蜜按下,谁料,一旁的莫渡宇已经往那几人的方向走过去了。 未免生出事端,宋娴榆只好劝了这个劝那个,忙起身跟在莫渡宇身后。 哎,就让她吃个饭怎么这么难呢? 小跑上前,忙握住一脸干架表情的莫渡宇,无声摇头。 仿佛在说,无所谓了,我们去吃饭。 谁料,莫渡宇把这个表情当作对自己的挑衅,留下一句“你好好看着”,就啪的一声坐在空位上。 “你们不是说要一起吃吗?”莫渡宇啪地拍桌,恨不能把桌子掀翻,“好!一起吃!” 他大马金刀地往那一坐,随手一摊,“你们吃啊,我陪一个。” 宋娴榆无奈地叹了口气,捏住莫渡宇的袖脚往外拽。 可这莫渡宇像是在那里扎根一样,怎么都拉不动。 于是,二人就着这个动作僵持。 那端着毛血旺的同事一愣,这盆是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忽的,看到来人,眼睛一亮,如蒙大赦般放下盆。 满是油的手随手在衣服上擦了擦,“老大,来啦?坐。” 他迅速起身,恭谨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莫渡宇将臂弯中的灰色西装随手挂在椅背上,径直坐下。 目不斜视地看着桌子当中孤零零的一盆毛血旺,余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宋娴榆抓着莫渡宇袖子的手上。 轻轻一瞥,却不由自主地让人瑟缩几分。 几乎是同一时间,周遭的温度骤然下降。 天花板上的挂扇悠悠转着,收银台一侧的空调呼呼吹出冷气。 四周的嘈杂声响被风扇越吹越远。 宋娴榆小心看了莫渡言一眼,又觉得自己已经离职了,为什么要这么窝囊。 于是,扬起下巴,伸长脖颈,一副“不服你就来砍我”的表情。 这表情在莫渡言看来,倒像是挑衅。 他强迫自己不去看她那个张牙舞爪的表情,只是拉松领带,卸下部分的力靠在椅背上。 轻呼口气,一只手揉按太阳穴,“就点这些?” 是疑问,可是在座同事听上去更像是质疑。 那个端毛血旺的同事连连摇头,“还点了别的,老大你要吃些啥?” 于是,在所有人的注视中,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在冒烤鸭的图片上轻点。 淡漠地看向宋娴榆和莫渡宇的方向,四指将菜单往二人的方向一推。 “想吃什么,自己点。” 不问二人为什么会在这里,也不问二人什么关系。 或者说,他不想知道二人是什么关系。 莫渡宇注意到自己哥哥点的都是辣菜,脱口,“哥,你不是不能吃辣吗?怎么点的都是辣的?” 不能吃辣? 既然如此,那次出差……他为什么要吃辣? 是不知道,还是…… 宋娴榆摇摇头,肯定是自己想多了。 他肯定是在那次晕倒之后,才知道自己不能吃辣。 她莫名觉得有点烦,周围勺子和碗碰撞的声音、啼哭的婴儿、老板和客人的交谈,所有的一切都吵闹极了。 所以,还是先走好了。 “不用了。”她说,“我们点好菜了,就不打扰了。” “你们吃好喝好哈。” 说完,她拍拍莫渡宇的后背,示意他离开。 待二人回到原来那桌后,莫渡言缓缓睁开眼,放在桌上的手,手指微微蜷起。 坐直身体,倒了杯冰水。 微凉的温度透过杯壁,传递至掌心。 他仰头喝了一口,喉头一滚,寒意沁至全身。 这时候,他才知道,他自己不喜欢喝凉水。 莫渡宇走后,那同事自然而然坐下,回头看了宋娴榆三人一眼,八卦似的问莫渡言,“老大,你弟啊?” 莫渡言没说话。 没说就是默认。 “你弟弟行啊,长得就比老大你差一点,但是人家比你早谈恋爱。” 他自顾自说着,“没想到我们的咸鱼妹妹,竟然会喜欢这种类型的。” “也是,年轻气盛的,我要是她,我也喜欢。”他特没眼力见地看了莫渡言一眼,“老大,你说是吧。” 第9章 Chapter9 吃完午饭后,宋娴榆的背后汗涔涔的,她随手抽过桌上的一张纸巾扇风。 宋娴榆和莫渡宇二人乖乖站在门口等杨舒结账,活像个川菜馆的人形招牌。 “你哥啊?”宋娴榆像是唠嗑般,随口提一句。 莫渡宇不自在地点点头,像是很不想承认。 不过,就算他不承认,事实都已经摆在眼前了。 “哦。”宋娴榆也只是无所谓地点点头,“看来你哥对你也不好啊。” “也?”莫渡宇歪头,像是听见什么好笑的话似的,“他对谁都这样。” “难怪。”宋娴榆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公司的人都怕他。” 她吞了口口水,像是要证明什么似的,“但是我就不怕。” 莫渡宇双手插兜,视线投向对面的巷弄,交错的电线将墙体缠绕,变形的铁窗里挂着几件蓝白的衣服。 眉眼中染上对回忆的怀念,“我也怕他。我哥他,真的很凶,但他只是嘴上功夫比较厉害,内里还挺温柔的。” 很像他记忆里父亲严肃的样子,也像他想象中的母亲,正是这个样子,才能让哥俩互相支撑着活到现在。 “如果你不想上班了,可以在门口站得再久一点。” 身后忽然响起淡然的声音,二人齐齐向后转。 宋娴榆的身高直到莫渡言的胸口,转身的时候,差点没撞上去。 她的视线从他的喉头一直往下滑,到松垮的领带、解开扣子的衣领。 丝丝缕缕辛辣的气息漫进鼻腔,像是在抓中药时闻见的味道,又像混进了青草的味道。 有些刺鼻,但是并不讨厌。 在疲乏的时候,闻见这种味道还挺提神的。 还在红阳上班的时候,莫渡言有时会默不作声站在她身后,她总是能敏感地感知到,随后将自己的心提到嗓子眼里,做事都有精神了。 之前她把这种感觉当作上班过度的应激反应,直到今天她才知道,这是他衣服上的味道。 在此之前,她也闻到过几次——改文件的时候,他长臂一伸,绕过她的手臂,点在她的电脑上。 一起吃饭的时候坐在他的身边,其实都有闻到过。 只是那时候的她,对于莫渡言的畏惧和厌恶过多,没有一点心思研究这是什么味道。 鬼使神差地抬起头,她对上莫渡宇淡漠的双眼,有些大胆地打量起来。 其实,她对他的印象仅限于同事对他的判断——一个魔鬼般的、毫无人性的工作机器。 因此,或许是探究欲使然,她的视线像要穿透莫渡言的双眼,“为了工作,饭也不吃吗?我们不是工作机器,就算是机器,也要加油的。” 胸口的纽扣渐渐偏移视线中心,莫渡宇言一言不发地绕开宋娴榆,从西装口袋里掏出车钥匙。 店门口的黑色商务轿车哔了一声,车前灯闪了两下。 利落地拉开车门,将手臂上的西装随手往副驾一扔。 “等我呢?”结完账的杨舒随着红阳事务所“男团”一并出来,见宋娴榆堵在门口,便从背后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看什么呢?” 杨舒顺着宋娴榆的方向看去,了然地点点头,“哦~等着。” 不等宋娴榆反应,直接弯腰拉开莫渡言的副驾,嘴唇勾起,朝宋娴榆的方向侧侧头,“顺路捎一下?” 她的话说得直接,也不带任何情绪,倒不会让人多想。 莫渡言的手指敲着方向盘,时快时慢,就在杨舒以为他会拒绝的时候,他无声点头。 成了。 宋娴榆可得感谢她,要是真撮合成了,她要坐婚礼的主桌。 于是,她连拖带拽地把宋娴榆拉到莫渡言的车旁,对她眨眨眼,好像在说,“姐们讲义气吧”。 宋娴榆皱着眉连连摆手,为难得很,“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不就坐个顺风车吗?”杨舒一脸坦然,这样子倒像是宋娴榆想多了。 “更何况。”杨舒凑到宋娴榆的耳边,玩笑似的吹了一口气,轻轻刮了一下宋娴榆的耳际,“你不说他暗恋你吗?你不是不想上班吗?这不摆明的ATM。” “我那就是说说的。”宋娴榆恨不得打过去的自己一个大耳光,“他不揍我就很好了,暗恋什么啊?” “你管他呢?有车不坐白不坐。” 说着,杨舒自觉地拉开车后座,咻的一下坐了进去。 莫渡宇见状,心想这是自己哥的车,坐坐也没啥,便也跟着坐了进去,啪的一下关上门。 宋娴榆心里咯噔一下,她像是被架在火上烤的小羊羔,四周全是热气,热源来自驾驶位上的莫渡言的目光。 不知道是不是车窗的阻挡让她产生了错觉,她好像在莫渡言的眼中看到了些许期待? “算了。”宋娴榆抿了抿唇,下定决心向车内的几人摆摆手,“你们先走吧,我走回去,就当健身了。” 宋娴榆食指和中指比了个走路的动作,示意自己先溜。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她弯弯唇,大步往前迈。 如果是以这种方式躺平的话,她宁愿忍受朝九晚五被挤成沙丁鱼罐头的痛苦。 更何况,这样还得欠他人情,还人情多累啊。 有这时间,都能看完一部电影了。 拒绝同车后,心中隐隐生出些畅快,可是很快,畅快被脚腕传来的刺痛取代。 她往地下看了眼,自己的洞洞鞋卡在了路肩上。 还没高兴多久,这就倒霉了? 弯腰,大腿施力,终于将自己的洞洞鞋解救出来。 此时,肩上的帆布包带滑到臂弯,大有滑落的趋势。 头发狼狈地披在肩头,包带往下滑时将头发拽得生疼。 她动了动自己的脚腕,刺痛自脚腕漫开。 最重要的是,脚上的洞洞鞋裂开了。 鞋上的小熊孤零零地躺在地上,露出些许棉絮,宋娴榆一脸心疼,捂着自己胸口,为小熊默哀几秒钟。 随后,她将小熊揣进自己的裤子口袋里,回家还是让顾青青女士帮忙拯救一下吧。 哔哔两声,身后传来车喇叭声。 她下意识地侧身让开,可身后的车子还在按喇叭。 她扶着腰直起身,身体有些不稳,磨磨蹭蹭地转过身。 驾驶位上的人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似乎很期待她接下来会怎么做。 光线反射在车前盖上,有些晃眼,她也不想再看,便偏过头,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车上的杨舒见状,猛地推开车门,急忙跑到宋娴榆身边,扶着宋娴榆的手臂。 “叫你上车吧,你不上。”杨舒恨铁不成钢地说,“他又不会吃了你,你看,现在还崴到脚了。” 杨舒说是这么说,却还是蹲下身,凑到宋娴榆的脚腕处看了几眼,有些心疼地上手轻轻按了按,“疼吗?” “嘶”的一声从喉头溢出,答案不言而喻。 “上车吧。” “我没事,我能走。” 杨舒再不管宋娴榆说些什么,扶着她来到副驾,屈起手指敲敲车窗。 副驾的门从里面被人推开,莫渡言一眼就看到了狼狈的宋娴榆,他眉头微皱,嘴唇紧抿,却又迅速调整好自己的表情。 这种表情一般会出现在她和同事点外卖的时候,她以为莫渡言讨厌这些味道,所以每次被莫渡言呛到后,她都会点些有味道的外卖,挑个靠近他办公室的位置吃。 可这次她没有点外卖啊?为什么又会出现这种表情? 难不成是嫌她身上的汗味太重? 宋娴榆凑近自己的衣领,闻了闻。 没味道啊? 莫渡言看着像小猫舔毛一样的宋娴榆,捞过副驾上的西装,直直往身后一扔,恰好盖在莫渡宇头上。 这是亲哥啊! 莫渡宇一脸幽怨地拿下头上盖着的西装,却看到自己哥哥正侧身拉过安全带,帮宋娴榆系。 虽然他是说过自己哥哥内里还是挺温柔的,可他竟然会帮别人系安全带? 不止是莫渡宇,宋娴榆也没有料到这个前上司来这一手。 他不会想要暗/杀她吧,她也只是说了他一些坏话,罪不至此吧。 感觉到危机降临,她捂着自己的胸口,做出防御的姿势,一脸抗拒的表情。 莫渡言偏头看了眼她的表情,眸底掠过一丝无奈,却还是把安全带的锁扣交给宋娴榆,“自己系。” * 几人来到办公楼下时,已经接近一点半。 三人推开门,向莫渡言道别后,往大门的方向走。 不远处,就被“同事”叫住。 “小莫,娴榆啊,你们吃饭去啦?”四十多的阿姨挎着菜篮子往几人的方向赶,一边赶还一边回头看莫渡言开走的车。 “这车……挺好啊。”阿姨意有所指,“我看,你们家里条件挺好的哦。” 小莫先行开口,“哪有,我哥那些钱全是他搞案子赚来的辛苦钱。” “哎呦,我知道的呀,就是开个玩笑。”阿姨摆摆手,迅速揭过这个尴尬的话题,“你哥是律师啊?之前都没有听你提过。” 阿姨接着说,“那你哥哥能不能帮我们打官司啊?” “官司,什么官司?”莫渡宇一脸疑惑。 “我们的离职补偿都被老板扣住了,你哥能不能帮我们要回来啊?” 另一边的车内,三人下车后,莫渡言将车停放妥当。 下车之时,偶然瞥见副驾上的一个小熊,小熊的耳朵露出些许的棉花。 料想是宋娴榆粗心大意留下的。 他没动,还是将门关上,下次让她自己拿。 十分钟后,他又回到了车位,打开车门拿出小熊,将小熊放在了口袋里。 临近下班的时候,众人纷纷朝莫渡言的办公室张望。 只见他们心中的魔鬼律师埋着头穿针引线,很快,一根线从针孔穿过,利落地打上结。 桌上躺着一只漏了些棉絮的小熊。 第10章 Chapter10 回到假装上班公司后,各自为政的麻将团和斗地主团意外地凑到一起。 以宋娴榆和莫渡宇为中心,像是小学时将所有的桌子围成一个圈一样。 宋娴榆随手抓了一把边上办公桌上的瓜子,一个接一个地磕着,听着咸鱼们聊着“讨钱大计”。 “要我说,小莫你就叫你哥帮帮忙,帮我们一并把钱要回来好了。” “这么多人,一个个要得要到什么时候啊,这不累死小莫他哥。” 众人的建议乱七八糟,却总是没有形成共识。 “停。”宋娴榆做了个停止的手势,“现在要想的难道不是莫渡宇他哥同不同意吗?” 为什么他们几个都觉得叫莫渡宇言做这件事很容易呢? “他不是小莫他哥吗?有什么不同意的。” “是他哥就应该帮我们吗?” “那小宋,你说怎么办?” 众人的聊天像是突然被卡住的齿轮,怎么都推进不下去。 终于,宋娴榆站起身,插着腰,义正言辞地说:“我们自己去!” * 第二天一早,咸鱼们都按照宋娴榆的计划统在公司集合,随后由最年轻的莫渡宇带队,一个一个公司地上门。 众人像是收高利贷团伙一样,一进到公司就啪的一声推开门,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将公司前台团团围住。 “把你们老板叫出来!” 这一句话在不同的公司换着重复说,仿佛一点都不会腻。 即便如此,没有一个人能要到辞退的补偿。 不是公司倒闭跑路了,就是老板住院了,反正拒绝的理由多种多样。 不到半天的时间,众人都将除了小莫公司之外的其余公司跑了个遍。 这天的阳光有些刺眼,照得人眼睛火辣辣地疼。 宋娴榆眯着眼睛,有些疲惫地看了眼身旁的莫渡宇。 “现在就你的钱没去要了。” 莫渡宇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走!” 几乎是同一时间,宋娴榆接到了一个陌生的微信电话。 她看了眼屏幕,微信头像有些熟悉,可怎么也想不起来。 “喂。”她按下接听键,等待对面的回答。 谁料,对面什么话都没有,只是轻轻吸了一口气。 “喂。”宋娴榆又好脾气地重新问了一句,对面这才出声。 “宋娴榆。” 简短、低哑、听过无数遍的声音,震颤耳膜。 宋娴榆的心先是一颤,如过去每次听见他呼喊那般,随后又想到什么,放下心来。 “莫律,您这个点打电话,有事吗?” 她思索着和莫渡言接触的所有场景,就是想不出到底怎么惹到莫渡言。 “你的东西落在我这里了,什么时候过来拿一下?” 宋娴榆挠挠脑袋,“东西?我好像没有落东西,你是不是记错了?” 莫渡言听后,在电话那边摇摇头,干脆利落地回了一句,“你的脑子落在我这里了。” 说完后,他迅速挂断电话,感觉像是很着急。 这句话倒是把宋娴榆气笑了,什么叫她把脑子落在他那里了。 那她还说莫渡言把嘴巴落在外太空了。 她一脸无语地看了眼手机,把他的微信拉进黑名单里。 望了眼走远的队伍,匆匆跑过去跟在几人后头。 * 一路上,宋娴榆一问起莫渡宇在哪里上班,他总是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直到站在公司门口,她才惊觉。 莫渡宇和杨舒是一个公司的? 随着莫渡宇上了楼,宋娴榆熟门熟路地走到闺蜜所在的部门。 遥遥一眼,也不敢过多打扰。 转身离开时,杨舒竟眼尖地认出她。 她和身边直播的同事说了些什么话,匆匆跑到宋娴榆的身后,拍了她一下。 “怎么,我探完你的班你还过意不去了,也来探我的班?” 杨舒也不管宋娴榆说什么,拉着她就往工位上带。 “来都来了,带你看一下我的工作。” 于是,她得以亲眼看见,自己这个富婆闺蜜是怎么工作的。 一脸辗转好几个直播间,脚不沾地,都快跑出残影。 自己的闺蜜如此拼命,心疼和不理解纷纷涌上心头。 待闺蜜下播后,她问:“你不是说你的工作钱多事老离家近吗?可我看你纯纯拼命三娘啊,你确定你的身体扛得住吗?” 一向笑着的闺蜜难得严肃,连声音都沉下几分,“我要养家,还要养Money,我不能停下,一旦停下,我之前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杨舒看着一脸不理解的宋娴榆,缓声,“我和你不一样,你的爸爸和妈妈工作稳定,也不需要你挣多少钱,你只需要找一个工作就可以。可我不一样,我爸从小就把我当成累赘,现在还把我当成提款机……” 杨舒没有深入,似乎是不想再说。 这句话之后,又迅速调整好情绪,以一种高能量的状态,看向有些愕然的宋娴榆,“怎么啦,心疼我?” 宋娴榆诚实地点点头。 “既然心疼我,那就照顾好你自己,这样我就不用操心你了。也算是给我减轻负担吧。” “杨主播,你的事情处理好了吗?”不远处的助播大声提醒道。 这才多久,刚下播又得上播。 杨舒还没和宋娴榆说几句话,就匆匆回到了工作岗位上。 宋娴榆就站在那里,看着闺蜜,心中的酸涩和难言统统压在心里。 “她一直是这样。”不知道溜到哪里去的莫渡宇突然出声,吓了宋娴榆一跳。 她嗔怪地偏头看他,却从他的眼睛中看到了一种熟悉的神情。 这种神情在莫渡言身上也出现过。 每次她和同事在茶水间聊天,总是会“偶遇”莫渡言,他见宋娴榆发现后,什么都不说,只是绕过她。 可她分明从莫渡言的身上感受到一种羡慕? 是羡慕她可以和同事唠嗑吗?她不得而知。 出神之际,她听见莫渡宇说:“我很羡慕她。” “她的目标很清晰,她也有足够的能力和动力追求她想要的东西。”莫渡宇轻轻笑了下,像是对自己的讽刺,“不像我,我只是为了尽快帮哥哥减轻负担才上班,实际上我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 无尽的失落在忙碌的直播间蔓延。 四周的工作人员动作逐渐加快,出现残影,逐渐模糊。 只有宋娴榆和莫渡宇二人,像是局外人一样,被这个忙碌的场景排除在外。 “人活着又不是为了工作的。”宋娴榆看着忙成陀螺的闺蜜,“为什么要被工作束缚?难道不是能养活自己就行了吗?” 他的神情变得复杂,像是在看杨舒,又不像是在看她。 恍惚间,莫渡宇的手机响起。 他垂眸看了眼来电显示,微愣片刻,接起。 “哥,你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我?”莫渡宇看了眼宋娴榆,“我当然是在上班了。” “她?她没和我在一起。” 很快,对面挂断电话。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看向宋娴榆的眼神含着些许她看不清楚的情绪。 “宋娴榆。”他缓缓开口,说得清晰,“你觉得我哥怎么样?” “莫渡言?”她呵呵两声笑,“人可以、情商不行。” 宋娴榆抱着手臂看着自己闺蜜忙忙碌碌,顺带着摇摇头,一脸正经地评价。 莫渡宇暗自为莫渡言默哀,他哥的漫漫追妻路,看来这第一步都没迈出。 “娴榆,你今天没什么事吧?”忙着直播的闺蜜探头,躲开直播镜头,“你干脆等我下班好了,去我家玩啊!Money都想你了。” 可是她妈,管得严。 天人交战片刻后,她还是下定了决心。 对着杨舒比了个OK的手势。 一旁的莫渡宇歪了歪头,用手肘推了推宋娴榆的手臂,“那我怎么办?” 她耸耸肩,摊手,“凉拌咯。” * 宋娴榆在答应闺蜜后,寻了个空位坐着,看着闺蜜辛勤劳作。 看着看着,瞌睡虫飞过脑袋上空,很快眯着眼睛歪歪倒倒伏在桌上睡着了。 莫渡宇早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直播的电子计时器指向晚上十点,杨舒舒展肩膀站起身,走出直播间。 一看就看到了趴在桌上睡着的娴榆,整个人乖乖巧巧,手机放在手肘边。 突然间,屏幕亮了一下,又迅速熄灭。 她看了眼娴榆,又看了眼手机,轻轻拿起娴榆的手机。 手指一滑,很快解开密码。 还是娴榆一贯的作风,连设个密码都懒得。 一条微博的私信挂在手机屏幕上方,发信人的头像是一个黑色的码字小猫—— 「莫渡言:你的熊落在我车上了,什么时候来拿一下?」 莫渡言? 于是,杨舒试探性地扣了个问号过去。 她垂眸看着傻乎乎的好友,准备推她一把。 「宋娴榆:那你就给我送过来呗。」 说得理所当然,丝毫没有考虑她的聊天风格和宋娴榆完全是天差地别。 另一边的莫渡言,刚和同事聊完案子,一眼瞥到手机上的信息。 他眉头一跳,喉头一滚,缓缓拿起桌上的保温杯,喝了口润了嗓子。 脑子里全是宋娴榆发过来的那句话——那你就给我送过来呗。 一句话,扰得他心神不宁。 可宋娴榆和莫渡宇的场景在脑海中回旋,告诉他,他应该离她远些,再远些。 远到他看不见,不会因为她的一句话而不争气地红了脖颈。 远到她不会再一看到他,就像是遇到了狮子一样逃之夭夭。 第11章 Chapter11 柔和的月光洒在宋娴榆的侧脸,动了动僵硬的身体后,才悠悠转醒。 闺蜜坐在她身边的工位上打着手机,公司里的各位还在费力地介绍产品。 “醒了?”杨舒按灭屏幕,从桌上抄起自己的包,“我们走吧。” 走出园区的时候,宋娴榆看了眼办公楼的明亮彩灯,竟然生出一种与世隔绝的感受。 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仿佛一切都和她无关。 而她正以上帝视角看着世界运转,小人儿忙忙碌碌像蚂蚁一样搬运着自己的食物。 “我得和你说一件事。”杨舒站在宋娴榆的身后,下定决心开口。 “你说。”宋娴榆将目光从伴着蓝光的办公楼上收回,回过神看她。 杨舒扯出一个心虚的笑,拿起手上的手机摇晃几下,“有人给你发消息了,我帮你回了。” 宋娴榆看闺蜜这个严肃的样子,还以为出现什么重大事件了“”’。 “多大的事。”宋娴榆拍拍自己的胸膛,“我身体棒棒的,天塌了有我顶着。” “对你来说,可能比天塌了还要糟糕。” 心跳咚的一下,像是有预感一般,一瞬间停拍。 她听见自己的闺蜜说:“莫渡言给你发消息了。” 宋娴榆喉头一滚。 “他说你落下东西了,我就让他亲自来给你送。” * 杨舒为了赔罪,带着宋娴榆买了一箱啤酒。 两个小姑娘费了好大的力才搬上公寓楼。 只可惜,一走到门口,箱子就因为重力而撕裂。 杨舒一只手抱着啤酒箱,膝盖抵住箱子底部,另一只手按门锁。 “**,密码又忘了。” 宋娴榆接过那堆啤酒,给闺蜜腾出空间,方便行事。 闺蜜试了大半天,才通过指纹解锁进了公寓。 “最近怎么又换密码了?”宋娴榆蹲下身,摸摸Money的头,垂头看着跟在自己脚边的小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是感觉有人在我家门口晃悠。”闺蜜走到门关的柜子边,翻出几包虾片,扔在地上。 她捧着好几袋超大包装的虾片、薯片走到客厅,学着宋娴榆的样子盘腿一坐。 噗呲一声,拉开两罐易拉罐的拉环,一瓶递给宋娴榆。 “干!”她说得豪气,倒像是要上战场前,和将士们一起喝完酒后把碗摔了那样。 宋娴榆接过那瓶啤酒,鼻子凑近瓶口闻闻,跳跃的气泡声混杂着啤酒特有的苦味,她试探性地喝了一口。 宋娴榆皱着眉嗫嚅:“这么苦啊。” 杨舒见她那小心翼翼的样子觉得好笑,头高仰,咕噜咕噜灌了几口。 “是啊,你不会连啤酒都不知道是什么味道吧?”杨舒用牙齿扯开一包鱿鱼丝,“想来也正常,你爸妈管你管得这么严,连高中时期有人暗恋你都给查得一清二楚,不让你喝啤酒也正常。” “那到底是谁的杰作?”宋娴榆学着闺蜜的样子,抽出几根鱿鱼丝,放到嘴里嚼嚼,“当初我爸妈叫你回家吃饭,这不是你被他们套出话了吗?” “行行行,姑奶奶,我错了。”杨舒拎起啤酒罐,轻轻磕在宋娴榆的罐子上,“连带着上次,我一起向你赔罪。” “我干了,你随意。” 酒过三巡,宋娴榆的双眼半眯不眯,脸颊发烫,头脑昏沉,身体轻飘。 整个世界在脑海中旋转。 她打了个嗝,拿起桌上散乱的空酒瓶,摇了摇。 不满地皱眉,怎么酒喝完了。 她看向靠在沙发上的杨舒,“酒……酒喝完了,我再去买点酒。” 杨舒闭着眼,扬扬下巴,示意她去,“对了,把Money带上,别遇上尾行痴汉了。” 宋娴榆得令,向不远处的小狗招招手,Money就晃着尾巴向宋娴榆跑来。 一个小时后,一人一狗,在深夜时分,像特工一样东张张西望望。 她对身边的小狗摇摇手指,“Money,现在坏人很多,你要有警惕心,知道吗?” Money很给面子地汪了两声。 宋娴榆满意地点点头,整个人侧靠在电梯边,连着按了好几下上行按键。 她渐渐失去耐心,轻轻捶了一下电梯按键。 终于,带着夜晚凉意的电梯嗡嗡下降,停在一层。 宋娴榆带着小Money进去,就在门即将关上的那一刻,重新打开。 脑中的昏沉被突如其来的变故驱散,她的心紧紧一缩,联想到刚才闺蜜说的“尾行痴汉”,拉着牵引绳的手缓缓收紧。 她大着胆子,重新按了下电梯,在恐惧和焦急的重重围攻下,电梯门终于关上。 一来到26层,她几乎是飞一般地跑到闺蜜家门前,输入闺蜜之前给的密码。 “哔”的一声,密码错误。 她一边确认手上的密码,一边回头看向空荡的走廊。 “Money,你会保护我的对吧。”宋娴榆询问Money,像是要从小狗那里获得确认。 她又输了一遍,密码还是错误。 赶紧掏出手机,翻出闺蜜的电话。 打过去还是嘟嘟嘟的几声,没人接。 怎么办?怎么办?要是痴汉绑架了她和Money怎么办,她爸妈知道她被绑架之后又该怎么办? 她爸妈又不是霸总,哪来这么多钱赎人啊? 爸爸妈妈对不起,她不应该骗他们的。 宋娴榆因恐惧,浑身发软,只能靠在门口,蹲在地上团成一团。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些微重的脚步声和她混乱的呼吸声,在心跳的敲击下,不断扩大。 她搂紧Mondy的脖子,不断收紧,只有热源传递至手心,她才能感觉到些许安心。 耳边的脚步身一下一下地在脑中敲击,脑海中紧绷的弦一瞬间绷紧,双眼也紧紧闭着。 脚步声很快停了下来,她能够感受到那个痴汉正在往她们这个方向走。 很快,在她面前停下…… 那人弯下腰,缓缓伸出手。 Money大声叫了两身,以示威吓。 而娴榆则默默准备着偷袭痴汉并且带着Money逃之夭夭。 她在心中默数,手中的塑料袋被她攥出细微的声响。 说时迟那时快,她抡起装着啤酒的塑料袋,不管不顾地往面前之人身上砸。 一声轻微的闷哼,易拉罐撞击皮肉的声音和罐罐互相碰撞的声音在脑海中一瞬间放大。 她猛地张开双眼,心想她不能不明不白、连这痴汉人脸都没看见就噶了吧。 几乎是一瞬间,那张熟悉的、带着些许漠然的眼神与她相对。 “莫……莫律?你怎么也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也是,他好像住在对面。 “那你也不能一句话不说,就跟在别人身后吧。我还以为是尾行痴汉想对我图谋不轨!” 莫渡言好笑地掀眸,哼笑一声,“如果我想图谋不轨,还会等到今天?” 他的声音说得很轻,更像是对自己说。 “什么?”宋娴榆不解歪头。 莫渡言打开自己的微信,一个红色的感叹号跃入视线——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还挺会强词夺理。”他说。 宋娴榆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不好意思啊,手滑,手滑。” “那你打我就不手滑了?”看了眼她手中的塑料袋,眉头轻轻一挑,莫渡言似乎是非得让她解释清楚。 宋娴榆关注到他的视线,将啤酒往他面前一递,“我喝了啤酒就不手滑了。腰不酸了,腿也不疼了,人都有力气了。” 莫渡言失笑摇头,还真是挺会给自己找借口了。 他没再追问,抬眼看着宋娴榆靠着的门,了然地问:“被关在门外了?” 宋娴榆将自己的发顶朝向他,点点头又摇摇头。 面前之人站起身,挡住大半的灯光。 她在他的视线中抬起头,在他眼神中看出了些许的小心翼翼和试探。 她听见莫渡言说:“起来,我送你回家。” 听见这句话后,宋娴榆一惊,不行啊,她不能回家,她一回家爸妈不就发现她偷偷喝酒了吗? 于是,她坚决地摇头,“我不。” 因为她的拒绝,他的视线几乎是一瞬间凛冽了几分。 对于莫渡言来说,这句话无疑是在和他划分界限。 “随你。”他转身走向对门,在宋娴榆的视线输入密码。 宋娴榆不解,这人为什么变脸变得这么快? 就在他即将关门时,宋娴榆抬头,可怜兮兮地做了个拜托的手势。 “莫律,看在我们曾经做过同事的份上,能不能让我去你家休息会啊?”宋娴榆敲敲自己的膝盖,“我的腿麻了。” 莫渡言听后,神情一滞,握着门把的手瞬间收紧,一时没有回应。 宋娴榆以为莫渡言是讨厌自己,或者是在思考,又添了个筹码。 “你就忍心Money在门外吹一夜的冷风吗?莫律你不会这么残忍的。” “实在不行,我请你喝啤酒啊?”宋娴榆拎起啤酒,在他的视线里晃了两下。 “不用了。” 果然如此吗?虽说她早有准备,但没想到他还真是这么一个冷血无情的人。 心中那些隐隐的期待顿时化为乌有。 一颗心又沉了下来,她要是再求她,她就是小狗。 “进来吧。” 耳边突然撞进他的应允。 第12章 Chapter12 宋娴榆错愕的表情停留在脸上,半晌才意识到,匆匆站起身,拉着牵引绳。 她试探性地看了莫渡言一眼,刚才脑袋一热、酒精上头,随口说了这句。 他怎么会真的答应呢? 正暗骂自己过于草率时,腿倒是很自觉地迈进莫渡言的家里。 风格和杨舒家完全是天差地别,格局相似,颜色却截然不同。 杨舒多在自己房间里种些艳丽的花花草草,莫渡言的家里算是极简风。 除了之前见过的那棵老铁树,家里一点活物的气息都没有。 宋娴榆将脚上的鞋子随便一甩,牵着Money径直进入。 像是回到自己家一般,一点都不客气。 莫渡言无奈地摇摇头,弯腰将宋娴榆踢远的鞋子捡起,规整地放在自己的鞋子旁边。 出神地看了会那两双并排的鞋子后,在匆匆换下鞋子。 鞋架上一共就两双鞋,此刻还剩下一双。 他朝宋娴榆的方向看了两眼,又拿起另外一双黑色的拖鞋,默不作声地跟在宋娴榆身后。 直到她发现他,转过身来,有些不解地望着他。 他将手中的拖鞋往她面前一递,偏过头不再看她。 “哦哦,谢谢你啊。” 宋娴榆伸手,小心翼翼去接莫渡言送来的拖鞋,尽可能不碰到他。 拽了两下,没拽动? 借着酒劲,她的胆子意外大了起来。 她将整个手覆在莫渡言的手背上,不由分说地将他的手拽过来,面露不满,“你这到底是要给我还是不给我。” 手背上传来宋娴榆的温度,他终于在某个时刻拥有了和她同样的温度。 哪怕这个温度持续时间很短。 他的视线落在宋娴榆抓握拖鞋的手上,很快,由宋娴榆渡过来的温度渐渐变凉。 她的手移开了。 似乎是为了填补体温流失的空虚,他将另一只手覆盖在手背上,握住。 一抬眼,面前的场景令他讶异,想到在公司里一贯大胆的作风,倒是又恢复正常—— 宋娴榆蹲在Money的面前,将鞋子放在Money的脚前,握着小狗的爪子往鞋子上轻压。 他听见她说:“谢谢你啊,Money这样就不冷了。” 愣神之际,他又听见宋娴榆说:“还有多余的拖鞋吗?它只穿了两只。” * 宋娴榆一边往喉咙里灌酒,一边带着Money在房子里转了一圈,活像个酒鬼。 她没发现什么好玩的东西,耸耸肩表示可惜。 这房子和他人一样无趣,她心想。 她自顾自地靠在灰色真皮沙发上,拿起茶几上刚放下来的啤酒,噗呲一声又开了罐。 咕咚咕咚喝了两口,啤酒的苦味还是有些上头,让她不由得皱眉。 身边之人一直站着,什么话都不说,也没有任何动作。 宋娴榆不习惯被别人这么盯着,上班也是,在家里也是。 她有些不自在地扭了扭身体,从塑料袋里掏出一罐啤酒,递给莫渡言,“一起喝吗?” 莫渡言大掌将她的手推回,“我不喝酒。” “为什么?”宋娴榆疑惑地仰着头,落地灯照在她的脸上,眼中有一点亮色,“难不成你会耍酒疯?” “我是怕某人喝多了,把我家拆了。” 宋娴榆摆摆手,更加放肆,“哎,小莫,你还是见识得太少了。像我这种可爱又善良的女生,是干这种事的人吗?” 莫渡言好笑地看着她松弛的模样,弯腰从桌上的啤酒堆里拿出一罐酒,拉开拉环,在宋娴榆期待的眼神中,仰头一饮而尽。 酒液自嘴角逃逸,流过滚动的喉结,汇入锁骨。 他捏扁易拉罐,往茶几边的垃圾桶里一扔,定定地看着她,让人心里发毛。 宋娴榆喉头一滚,不知道是因为刚才的画面,还是因为他的眼神。 “满意了?”她听见他问。 她木木地点点头,随后自顾自地扫荡桌子上剩下来的几罐啤酒。 他喝完这一罐后,不再说话,坐在宋娴榆左侧的沙发上。 微黄的光线照着他的半身,另外一半隐匿在黑暗中。 蓝光打亮他利落的下颌,冷暖的碰撞、交锋。 默然地打开手机后,莫渡言搜出自己弟弟的微信,发了个消息过去,没回。 看了眼昏昏欲睡的宋娴榆,他下定决心般拨了个电话过去。 嘟嘟两声,接通。 对面还没说话,莫渡言先发制人,“宋娴榆在我这里,你把她带走。” 带着些冷厉、决绝,声音听上去有些嫌弃,但他那眼神还是在她的身上游走。 长发铺散在脸侧,衬得脸小小的。 几缕发丝黏在鼻侧,她有些不舒服地皱皱鼻子,又换个了方向背对着他打盹。 “什么?” “我不管你对于这段关系怎么看待。”他顿了顿,继续说,“只要开始了,就需要负起你的责任。” 电话对面的莫渡宇一脸黑线,猛地坐起身,靠在床背。 突然间意识到什么,莫渡宇急忙解释,“哥,你是不是误会了?” 他哥始终没有说话,看来是不相信的。 “我和宋娴榆没有任何关系,如果偏要说,那就是纯粹的同事关系。苍天可见,我俩清清白白。” “知道了。”莫渡言获得确认后迅速挂断电话。 将手往宋娴榆倒的方向一伸,堪堪拖住她的脸蛋,生怕她头朝地摔下去。 混沌的思绪让宋娴榆动不了脑子,眼睛半睁未睁,视线中莫渡言出现了两个人影。 她伸出手轻点,点到了一块温热后,嘿嘿笑了两声,“怎么有两个人啊?” “嗯。”莫渡言胸口轻震,看着她戳着自己的脸颊好笑道:“那我是谁?” 宋娴榆在莫渡言的守护下,左摇右晃了几下,猛地站起身,指着莫渡言的鼻子,义正言辞,“莫渡言!” 这个名字突然间打开了宋娴榆的话匣子,“就是那个天天和我作对的狗男人。” “吃个饭要和我甩脸子,出差加班只叫我一个人,连我离职都要送盆韭菜膈应我!” 他还不知道,她对她的意见这么大。 在她微醺的视线中,他大掌扶住宋娴榆的脸颊,摆正她的脸,微凉的掌心刺激着她的神经,“螺蛳粉吃多不好,出差只带你一个人就够。” “还有,你说要接吻的时候吃韭菜。” 莫渡言说完这句话后,偏过头不敢再观察她的反应,大掌松开,不自在地将手指压进手心。 “呀。”宋娴榆猛地发出声,强行掰过他的视线。 此时的宋娴榆,正坐在地上,双手环抱着老铁树的花盆,一脸惊喜,“这盆老铁树开花啦!还是粉色的花!” “嗯,很幸运。” 很幸运它能开花,很幸运我和你可以一起看到。 * 这是宋娴榆第一次喝酒,因此她本人也不知道自己能发酒疯到什么程度。 不是站在莫渡言的床上蹦来蹦去说要练体操,就是站在窗口张开双臂说要当小鸟。 生怕她摔下去,莫渡言只好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后。 直到她困意渐深,自己躺在他的沙发上睡着了。 睡梦中嘀嘀咕咕着什么,另外一只手一直摸着Money的头。 宋娴榆好像梦到自己和Money在海底游泳,看到一株绿色的植物,样子有些奇怪,伸出手拽了两下。 好像是几根韭菜。 实际上,这不是韭菜,是莫渡言的头发。 他好不容易将自己的头发从宋娴榆的手中解救出来,那几根被她攥着的一小撮就那么立在脑袋上,他怎么都压不下去。 深深叹了一口气后,他缓缓伸出手,可在离宋娴榆的腰还有一指远的地方又收回手。 他站起身,走到自己房间里,打开橱柜拿出两条新的薄毯。 转眼看到桌上安安静静躺着的小熊,那小熊的耳朵已经被妥善缝起。 于是,他带着小熊和毯子来到沙发前,蹲下,轻柔地收回她放在Money头上的手,又将那只小熊放进她的手心。 将毛毯轻轻地盖在她的身上,垂头看着她沉睡的模样。 微凉的指尖,轻轻将她脸上的头发撩开。 又拿出另一条毛毯,轻轻盖在侧躺在地上的小狗身上。 一人一狗,呼吸渐趋平稳,他才离开客厅。 从房间里拿出浴巾,走进浴室。 随着他打开浴室门,股股雾气从浴室上方飘出。 与此同时,放在客厅茶几上的手机嗡嗡震动不停。 迈到房间的腿又收回,他拐到客厅里,垂眸看着手机频幕上的来电——顾青青女士。 宋娴榆换了个方向,面朝沙发背睡觉,应该是没有被吵醒。 他便不再过多停留。 翌日一早,太阳穴的胀痛和洒进客厅中的阳光将宋娴榆一并唤醒。 她揉了揉僵硬、酸痛的腰,缓缓坐起身,环视一圈客厅。 昨晚的意识渐渐回笼,她好像是说要来莫渡言家来着? 掌心传来柔软的触感,她随手摸了下,往身上一看,自己盖着条毯子。 一个小熊挂件滚落在地,Money好像把它当作了自己的玩具,咬个不停。 “Money!” “汪!” “你嘴巴里的是什么?” 小Money乖乖叼着小熊,松开嘴巴,将小熊放在沙发上。 宋娴榆拿起来一看,好像是那个坏了的洞洞鞋上的熊。 “你的东西落在我这里了。” 莫渡言说过的话涌进脑海,所以他说的那个落下的东西就是小熊? 好吧,看在他给她和Money盖毯子的份上,就暂且原谅他。 宋娴榆拿起手机,打算把莫渡言的微信从黑名单里拉出来。 一按亮屏幕,十几个顾青青女士的未接来电。 完了! 第13章 Chapter13 宋娴榆拿起手机,站起身,在客厅内扫视一圈,没见到莫渡言的身影。 她对Money轻轻比了个嘘声的动作,小Money便乖顺地靠到她膝盖边,待她坐下后,将毛茸茸的小脑袋搁在她的腿上。 宋娴榆清了两声喉咙,回拨电话。 “喂,妈妈。” “你昨天没回来?” 虽然用的是疑问的句式,但听不出她生气的证据。 宋娴榆怀疑是自己妈妈在试探,声音中带着些许探究,“我昨天……” 她试图寻找到一个母亲能够理解的理由,“我昨天有点事情。” 她不知道这句话说出后是否会受到母亲的质疑,却还是大着胆子开口。 只是说完这句话后,又紧紧屏住呼吸,等待母亲的审判。 “我知道,杨舒都和我说了。”顾青青话中带着些许不满,“我作为你妈,你的行踪竟然还要通过你的朋友知道。” 顾青青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你办完事情之后,早点回家。” 嘟嘟! 咚咚! 伴随着电话的挂断,门外同时响起敲门声。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走到门口,握住把手。 就在下压的那一刻,又停了下来。 不对,这不是她自己的家,是莫渡言的家啊。 不行不行,宋娴榆摇着头,缩回手。 万一是入室抢劫的劫匪呢?又或者是上门捉奸的莫渡言正牌女友? 她要是开门,不得噶了嘛! 不管了,莫渡言的事情就让莫渡言自己解决吧。 说着,她又躺倒在沙发上,枕着自己的手臂。 睁眼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百无聊赖地数着从灯上垂落下来的吊坠。 咚咚,门外的敲门声愈发急促,仿若要破门而入。 与之前那次不同的是,与敲门声一并传入宋娴榆耳中的还有杨舒的埋怨—— “宋娴榆!亏我还帮你说好话。你这又是不开门又是把我家Money带走的,是想干什么!” 愧疚和心虚同时弥漫开,她像是认错般的,迅速走到门口,一把打开门。 她探头左看看右看看,门外除了杨舒没有别人。 “别看了。”杨舒看着她怂怂的样子,觉得好笑,“你那前上司出门晨跑了。” “你怎么知道?” “他我邻居我怎么不知道。”杨舒啧啧摇头道,“我下播后回家的时候,他已经在花园里跑步了。” 杨舒又鄙视地看了宋娴榆一眼,“哪像你啊,天天躺平。” 汪! 客厅里的Money附和主人似的叫了一声,欢快地往门口跑。 宋娴榆转身蹲下,截住Money的动势,一把抱住小狗的脖子,捋着它滑顺的毛发,轻轻敲了敲小狗的头。 “你个叛徒!”她气哼哼地说,“我都没工作了,都这么可怜了,你还要帮着你妈一起气我!” 身后传来两声轻咳,像是要提醒她些什么。 “我就说你不要大晚上下播之后喝酒吧……” 话说到一半,她站起转过身。 夏季的闷热裹挟着些许清新和凉意直冲面门,她整个人像冰箱冷冻层被冻住的小鱼干那般僵硬。 于是,小鱼干哼笑着开口,“是你啊,莫律。” 心惊胆战地等待他回答的间隙,还不忘欣赏一番这人的穿搭。 一改往日的正经,戴着黑色发带,一贯撩上去的头发难得垂下。 没带眼镜,脖间挂着一条灰色毛巾。 白色无袖背心,浅绿色工装短裤。 和之前她印象中的莫渡言判若两人。 似乎是有些热,汗湿的白色背心有些透,隐隐能看见流畅且紧实的肌肉线条。 咕咚一声,宋娴榆咽了口水。 他平时,好像,不是这种风格的吧? 她不自然地偏过视线,看见被他身形遮住的叛徒杨舒。 她对着杨舒点点手指,皱皱鼻子努努嘴,好像在说,“你给我等着!” 杨舒一脸无辜地摊开手,一脸“你自求多福”的表情后,连自家Money都不管,迅速溜到对门,砰的一声关上门。 这一声将空气阻绝在宋娴榆的鼻腔外,她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得了一见莫渡言就会窒息症。 “醒了?”莫渡言紧紧盯着宋娴榆,声音微哑。 讨人厌的夏风不断地在二人之间流转,宋娴榆只觉得自己的喉咙好干,像是跑完八百米之后的干涩。 她垂下视线,不敢看他,闷闷嗯了一声。 “如果你觉得喝酒就能保证人的生存,你大可以每天只喝酒。” 他又怎么了?她什么都没干啊,怎么还要说她! 方才升起的悸动,顿时消得一干二净。 她再被美色所迷,她就是傻瓜。 谁料,美色飘到大理石餐桌边,将手中拎着的早饭放在桌上。 自顾自地撩开塑料袋,拿出豆浆、油条、烧饼、包子、皮蛋瘦肉粥…… 他一个人能吃掉吗? 当然吃不掉! 莫渡言早上只喝冰美式,偶尔会买个三明治吃。 本来在小区花园里跑步的莫渡言,鬼使神差地跑到小区外,他站在早点店里,有些迟钝地望着菜单纠结。 意外地觉得这些早点都不错,可以买回去试试看。 于是,他把早点店里所有的早点都买了一遍。 宋娴榆看着这满满一桌的早点,只是觉得这个男人真浪费啊。 难不成想像皇帝一样,一道菜只吃三口? 好吧,还有羡慕。 有班上、有工资,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不用像她现在这样,在有券的情况下,买杯奶茶还得货比三家。 咕噜噜的一声,在寂静的客厅里传出。 他轻飘地抬眼,看了她一眼,又将目光移回桌上的早点。 他拉开椅子,极轻极缓,椅子脚和地面摩擦传出的声音有些磨人,宋娴榆不由得头皮发麻。 只见他优雅地打开皮蛋瘦肉粥,拿起勺子舀起一勺粥,轻吹。 他的动作在她的视线中无限放大,放大,放大到她的视线中只有那个勺子……上的粥。 忍无可忍便无需再忍,宋娴榆下定决心,三两步走到桌边拉开他对面的椅子,一屁股坐下。 很不客气地直接上手从桌上拿起一根油条,塞进嘴里。 边嚼边含糊道:“这么多早饭吃不掉就可惜了,我相信你不会这么浪费的对不对,那就由我来帮你吧。” 说完这句话,便不再抬头,也不管莫渡言是什么表情。 莫渡言停下手中的动作,放下手中的勺子,靠在椅背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模样。 眼中漾开笑意,嘴角微翘。 正津津有味吃着的宋娴榆,突然间想起什么,猛地抬起头。 莫渡言撞见她急切的眼神,迅速地收回微笑,又恢复一贯的冷沉模样。 他听见宋娴榆说:“莫律,我昨天晚上……没乱说什么吧?” “昨天晚上。”莫渡言一字一句,好像带着些期待,“你说你很喜欢。” 扑通一声,她的一颗心像是跳水运动员一样,从高处跳进水底。 她喜欢?她喜欢什么?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 她猛地放下手中的油条,坐正身体,“喜欢……什么?” “你说你喜欢这只小狗。”他像是在天平上加砝码一样,一句句补充,“你喜欢你的朋友,你喜欢这里。” 就是没说一句,你喜欢我。 宋娴榆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可是听见这些话后,那个名为心动的种子无声无息地被埋进土里。 像是在等一个发芽的契机,也像是在等一个愿意浇灌它的好心人。 莫渡言带着些自嘲地说完这句话,随后深深吸了一口气,调整自己的呼吸频率。 “你不是和同事说你的工作挺好?”他状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句,“怎么?躺在床上上班?” 宋娴榆一惊!他刚才还是听见了吗? 难得生出些羞耻,她不想在他的面前落于下风,特别是上班时天天和她对着干的前上司。 她支支吾吾,“嗯……嗯,我目前只是在纠结,纠结到底选哪个offer比较好。” “是吗?”他探究的眼神落在她攥紧的拳头上,“那,给我看看,我帮你选一下?” 她难得沉默,在莫渡言看来,是无声地默认她失业的现状。 就在宋娴榆以为他要嘲笑自己的时候,她隐约听见他说:“挺好的。” “什么?”她难以置信地抬头,他是不是跑步的时候把脑子跑丢了? 他特别给面子地说:“慢一点选挺好的,你还年轻,给自己一点时间思考自己想要做什么。” “你也不老啊。”宋娴榆礼尚往来。 莫渡言难得笑了出来,是她从没见过的那种发自内心的笑,不敷衍、不冒犯。 “那你觉得年龄大好,还是年龄小好?”他敛神正色,不像作假。 这个话题怎么突然就跑到这里来了? “啊。”宋娴榆懵然道:“这和我们的话题有什么关系吗?” 莫渡言笑了笑,不再多说,站起身,将自己桌前的粥盖上盖扔进垃圾桶。 他偏头看了仍坐在椅子上的宋娴榆一眼,“早饭冷了我可不负责帮你热。” 他说完这句话后,径直进入卧室,门也没关,在宋娴榆惊愕的视线中脱掉上衣。 尔后,他拿着一件衬衫和西裤,进了浴室,如入无人之境般。 砰的一声关上门,让她的心猛地一颤。 沉闷的声音从浴室传来,“吃完之后打个电话给莫渡宇,让他到我这里来一下。” 她应该是当助理习惯了,听见他的这句话后,不假思索地应下。 “用什么理由呢?”她隔着浴室门问他。 “就说我想和他讨论一下,是年龄大比较好,还是年龄小比较好。” 第14章 Chapter14 宋娴榆离开莫渡言家的时候,心惊胆战的。 她侧头瞥了眼莫渡宇,“你哥和你说什么了?” 莫渡宇乜了宋娴榆一眼,像看着叛徒一样,“你和我哥说什么了?宋娴榆!我们还是不是好哥们了?” 宋娴榆挠挠后脑勺措辞,却感觉说什么都是徒劳,也就懒得说了。 “这件事说来话长,反正因为乌龙,你哥知道我没工作了。” “那他怎么会知道我也没有工作的!”莫渡宇不打算就此放过宋娴榆。 宋娴榆无辜地摆摆手,“可能看你这个吊儿郎当又心虚的样子,猜出来的吧。” * 宋娴榆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打着哈欠,早知道昨天晚上就不听杨舒的话喝酒了。 咪蒙着眼睛时,莫渡宇之前抱回来的小狗躺在麻将桌上“伸了个懒腰”。 她突然生出了逗弄的心思,便走到零食角,掏了半天掏出一个麻辣豆干和火腿肠。 还没喂小狗之前,她倒是先吃了块豆干。 随后,她用手转拧着火腿肠的包装,怎么都打不开。 想起之前上学的时候,同学都用牙齿咬,便有样学样。 她将金属环放到后牙处,用力咬住,手臂施力往外拉,只听嘎哒一声。 像是什么东西碎裂了,她用舌头舔了一圈牙齿内侧,好像还是完好的。 便没有在意,反而乐呵地将手中的火腿肠递给小狗。 小狗舔了一口,瑟缩地看了眼宋娴榆,片刻后大着胆子咬了起来,很快就消灭掉了火腿肠。 宋娴榆看着小狗津津有味地样子,口腔分泌出口水来。 她又走到零食区,熟门熟路地拿起一个泡椒凤爪。 就咬了一口,一块白色的东西从嘴巴里掉出。 她将它放在掌心,凑近看—— 完蛋!她之前因为蛀牙补的材料掉了! 天呐,为什么要这么惩罚她啊!她只是一个爱吃零食的咸鱼罢了。 * 从小到大,她只要生病,就会被带到顾青青女士所在的医院里,这一次也不例外。 她坐在诊室外的椅子上等待叫号,看了眼账户的扣款,很好,几十块钱又没了。 后悔渐渐攀上心头,早知道不嘴馋了。 与此同时,她听见诊室内传来的叫声,没来由地觉得害怕。 钻头声、飞扬的粉尘、医生的安抚,所有的一切混合成一团,将宋娴榆直直往里拽。 她沉默地低下头,双拳紧握放在膝盖上,瑟缩着发抖。 天不怕地不怕的宋娴榆,也有弱点,那就是看牙科。 之前蛀牙,顾青青女士强行带着她来到医院,强硬地把她按在牙医椅上,死死盯着她。 这才让她顺利地补好牙。 而这一次…… 砰的一声,对面的诊室门开了。 大片的光透过诊室,穿过走廊,打在她的脑袋上。 门口站着的人,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垂头丧气的宋娴榆。 他眉头一挑,像是有点震惊。 头顶的光被盖住,眼前出现了一双德比鞋。 她顺着鞋子往上看,灰色的西装套装,棕色衬衣,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 镜片微亮,好像在掩饰他眼中的某些情绪。 光在他的周围晕开,他站在她的面前,摇摇头,开口说:“之前倒是不知道你这么喜欢吃糖。” 声音难得柔了许多,隐隐能听出些无奈。 她兀然抬头,害怕和委屈同时涌上心头,连声音都带着些不自知的埋怨,“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如果你是想嘲笑我,那你已经看到了。” 二人无声的对峙,被电子音打断。 “请27号宋娴榆就诊。” 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站起身,有些犹豫地看了眼诊室,却还是下定决心走了进去。 一眼,就看见了皱着眉头、凶神恶煞的中年牙医。 像是在港片里看见过的那些大佬,冰冷的眼神剜你一眼,就巴不得逃之夭夭。 医生让她关上门,她便将自己的帆布包放在诊室的空椅上。 转身,脚步沉重地迈向门口,握上冰冷的把手,缓缓拉上。 突然,一双白皙、骨节分明的大手挡住了门。 她的头脑一时空白,木木地看着他的腕表,随后落在他推开门的手上。 随后,她听见他说,“笑话也得有观众。” 他先她几步站在牙医椅边,对着她侧侧头,示意她过来。 “你们两个到底是谁看牙?”牙医有些不耐烦,话说得有些重,又转头问莫渡言,“你是宋娴榆?” 哪有男人叫这个名字的? 莫渡言不回答,带着些许鼓励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好像在说,我就在这里陪你。 许是因为这个眼神,宋娴榆莫名生出些勇气。 她大步走到牙医椅边,猛地坐下,躺靠下来,闭上眼。 伸头是一刀,缩头是一刀。 “张开嘴巴。”牙医拆开一次性口镜,将无影灯往下拉。 橘黄色的灯光令她瞳孔骤缩,手下意识握紧成拳,指甲扣在掌心。 在掌心的疼痛感传来时,她张开嘴巴。 几乎是一瞬间,他靠近牙医椅,将她握成拳的手指一个个掰开,用着她从来没听过的语气说:“如果疼,就掐我。” 她猛然睁大瞳孔,微微动了动自己的脑袋表示拒绝。 牙医啧了一声,厉呵,“小姑娘,别动啊,不然做坏了有得你哭的。” 耳边是医生的责令,手指处却还是传来温热。 一种异样的、带着些别扭,又带着些眷恋的感觉在脑海中交织。 他的手不由分说地扣住她的掌心,大有十指相扣的趋势。 此时,牙医打开钻头,滋滋声混合着水流声在诊室荡开。 她像是受到刺激般,一下子收回自己的手。 莫渡言俯视着她,像是带着强迫般,又将自己的手往她的方向伸出。 脑海中全是嗡嗡声,刺激之下,她又揪住他的袖口。 冰凉的腕表也贴在她的手腕上。 就是在这样的状态下,她补完了自己的牙齿。 二人一同走出诊室,和煦的阳光透过医院的玻璃铺在身上,将医院带来的冷气驱散。 她低着头,默不作声地看着自己的手腕,仿佛还残留着温暖的触感。 他的手好像不是很细腻,带着些许的粗糙,却意外地好摸。 这种诡异的感觉她从来没有感受过。 如果非要说,那就是小时候妈妈总是不让她吃糖,她总是偷吃,偷吃后嘴里残留的甜意总是让人上瘾,想要再吃一颗。 “莫……莫律,你怎么会在这里?”她不自然地开口,渐渐红了脸。 “怎么?我不能来看牙医?”他又恢复了一贯的冷酷,仿佛刚才的事都没有发生过。 他这表情倒是让宋娴榆觉得自己很不争气,怎么他莫名其妙握住她的手却什么感觉都没有。 于是,她又不服输地昂起下巴,“你当然能来看牙医,但是你刚才……” 她说到一半没有继续说。 本以为他能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谁料,他只是漠然地反问:“我刚才怎么了?” 这个闷骚怪! “你刚才干什么握住我的手?”她大着胆子问出口。 听后,他轻咳两声,“刚才有点冷。” 刚才有点冷?可她的手更冷吧?! 还想再问些什么,远远的,她看见了顾青青女士正往二人方向来。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拉起莫渡言的手腕就跑。 跑出医院大门后,她一个人站在原地喘着粗气,而他则呼吸均匀。 带着些不满的眼神看向莫渡言,她不服气地说:“莫律,你的肺活量真好啊,跑这么多路都不带喘的。” 半是吐槽,半是恭维。 他没有问她为什么拉着他跑,而是毫不谦虚地嗯了一声,眸中似是酝酿着波涛,“有时候也不好。” “什么时候?”她眨巴着大眼睛,一脸探究的模样,一点都没看出他的异样神色。 “你想知道?”他猛地凑到宋娴榆的面前,二人间的距离瞬间拉近。 他毫不掩饰地看向她的唇,又将视线掠过,最终落在她的眸中。 终于,他在她的眸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她的视线被他全盘占据。 大片的阳光穿过二人脸颊的缝隙,打亮二人的双唇,医院外轿车的哔哔声、来往行人的交谈声全被二人隔绝在外。 她不争气地落入他的陷阱中,试探着往上爬,可回头一看,他正紧紧握着她的脚腕,怎么都不松开。 须臾,她才清醒了自己的意识,上半身后仰,拉开和他的距离。 “我不想让我妈看见你。”她状似随意地解释。 所以才带着他逃走。 这句话进了莫渡言的耳中却变了味,他的双眸一瞬间冷了下来。 “我知道了。”他恢复一贯的漠然,望着拥挤不堪的医院门口,沉声,“医院车多,不好打车。” 于是,莫渡言大步走在宋娴榆的前方,而宋娴榆懵然地跟在他的身后,往医院对面的桥上走。 在他身后,看着他疾步的样子,她知道他应该是生气了。 可是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生气。 难不成他真的更年期了?还是说…… 她的脑中又想起莫渡宇和莫渡言打电话的内容,难不成他谈恋爱了? 思及此,突如其来的失落涌上心头。 她开始不自觉地幻想他谈恋爱的模样,心头生出一种名为嫉妒的情绪。 很快,情绪被冲淡。 因为…… 她低头看了眼脚边,一个乌龟正费力地往前爬,在太阳的暴晒下有些狼狈,也有些可怜。 “莫渡言!”她大喊一声。 哦不,说错了。 “莫律、莫律,你停一下。” 她叫停莫渡言,在他回头后,指了指手边的乌龟,“它好像遇到了困难。” 莫渡言闻言,视线追随着宋娴榆手指的方向。 他听见她说:“我们要不要趁火打劫把它炖了吃了,我请你啊。” 第15章 Chapter15 莫渡言有些嫌弃地捏着小乌龟的两边,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睡着的宋娴榆,无奈地叹了口气。 “小伙子,我们还是去花鸟市场吗?” “嗯,辛苦。” 时间回到上车之前,宋娴榆指着地上的小乌龟说要给莫渡言炖汤。 正因为宋娴榆的那句话和自己赌气的他微愣片刻,带着些许嫌弃地说:“如果你想毒死我,可以有很多方式,不用靠它。” 乌龟好像是听懂了二人在聊什么,将自己的脖颈缩进龟壳里,好像这样就能够逃脱被炖的命运。 “我哪敢啊,莫律。”宋娴榆看出莫渡言对于小乌龟的嫌弃,便径自拿起小乌龟,凑到他的面前,晃了两下,“你看,这个乌龟的颜色多好啊。” 心中却是暗喜,他也有怕的东西啊, 她不由分说地将小乌龟塞到他的手里,欣赏他吃瘪的表情,声音里带着些许妥协,“我不炖了它也可以,你帮它找个家好了。” 莫渡言当然不会听,说着就走到桥边,打算将小乌龟放生。 “那就这么决定了。”宋娴榆第一次硬气了些,将他伸出的手臂往下压,“我们现在就去给它买个缸!” 所以,二人在前往花鸟市场的路上。 手指上的湿意令他眉头紧拧,他将小乌龟放在二人座椅空隙上。 那只小乌龟好像感受到安全的氛围,试探着伸出头和四肢,缓缓往宋娴榆的膝盖上爬。 就在咬上宋娴榆裤子时,它被莫渡言提溜起来,大眼瞪小眼,锋利的视线又将小乌龟推进它的龟壳里。 约莫十五分钟,车在农贸市场前缓缓刹停。 “你们穿过这个农贸市场,走到底右转就能看见了。” 司机将二人在市场前放下后,提醒了莫渡言一句尽快线上付款,又匆匆开走。 他偏头瞄了眼身边昏昏欲睡的宋娴榆,失笑摇头,“走了。要是你的乌龟死了,我可不管。” 宋娴榆揉揉眼睛,眯着眼望向杂乱的农贸市场,“你才不会呢。” 说着,她将手背挡在额头上,抬脚往市场里走。 莫渡言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刚才说的话,愣神片刻后,随着她一起往里走。 宋娴榆走在前面,莫渡言则捏着小乌龟跟在她身后。 她好奇地左看右看,不时弯腰摸摸摆在两侧的花卉,又逗逗笼子里的鹦鹉。 最终,在一家日用百货店面前停下。 她转头,盯着他手中的小乌龟,指着小摊上的压缩面盆,“我们买这个好了。” 店主见到顾客后,欢喜地走上前来,热络地让宋娴榆多看看。 宋娴榆只是拿起天蓝色的面盆,说:“老板,这个脸盆多少钱,我要了。” * 莫渡言付完钱后,又跟着宋娴榆停在了一家水族店前。 蓝蓝红红的灯光将她勾了进去,几乎是一瞬间,她就停在了一个满是红光的水箱前。 密密麻麻的红色小雨在水中游散,她将手指抵在水缸边,便有小鱼游过来,张开嘴巴作势要咬。 “这是孔雀鱼。”一道平稳、低沉的声音自耳边响起。 她侧头一看,莫渡言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的身边,弯着腰盯着水箱里的鱼。 他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注视,移开落在她手指上的视线,也偏头看来。 二人的视线在一瞬间相撞,正如浴缸里的两条孔雀鱼,擦身。 耳边是顾客的询价声,空气中的腥味裹着夏季特有的湿热直钻鼻腔。 宋娴榆只感觉自己像被拽进了鱼缸里,难以喘息。 她收回自己的手指,忘记移开视线,疙疙瘩瘩地说了句:“哦,是吗?” 二人站起身,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将视线偏开,一本正经地盯着店主捞鱼。 而他倒像是没事人般,手上拿着一个蓝色面盆,盆里放着一只墨绿色的乌龟。 “老板。”他看着宋娴榆背着手来回晃悠的身影,“买个龟缸。” 往回走的路上,二人皆不言语。 宋娴榆低头看着怀中抱着的小龟缸,乌龟自在地游着,许是不习惯,忽然撞到了缸壁。 她的心好像也是如此,砰的一声撞上缸壁,只能自己揉揉,好让痛的余味减轻些。 她轻轻笑着乌龟的笨拙,又想起自己刚才没出息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在笑乌龟还是笑自己。 “我等会回公司。”莫渡言看着勾起嘴角傻笑的宋娴榆,声音也不自觉地带上笑意。 “哦。”宋娴榆闷闷的,好像也不是很想搭理他。 “那它怎么办?” 宋娴榆看着白皙的手指点上她的龟缸,实话实说,“我妈不让我养。” “所以?” “所以,它就麻烦你了。”宋娴榆猛地将小乌龟往他怀里一塞,顺便把那个脸盆递给他。 “我先放在家里。”莫渡言意有所指,“那你什么时候来接它。” 宋娴榆摆摆手,“哎呀,什么接不接的,跑来跑去怪累的。等我什么时候去杨舒那里,我就来看看它。” 此时,莫渡言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无奈叹了口气。 只听他淡淡嗯了一声。 “那你给它起个名字。” 宋娴榆停下脚步,站在原地挠挠头,“嗯,既然它是墨绿色的,那就叫它墨绿吧。” * 回到工位后,宋娴榆翘着二郎腿,嚼着薯片,翻看朋友圈。 之前被她拉黑的莫渡言已经“重获自由”,还喜提了一个新的昵称——墨绿。 他难得发了张照片,一张笔记本电脑的照片。 如果仔细看,还能看到电脑后放着的一个圆形小缸,一只小乌龟在缸里扑腾。 以前的同事见老大难得发了朋友圈,纷纷评论。 「同事A:哇塞,不愧是老大,朋友圈都在卷哦!大拇指」 「同事B:老大的桌子上怎么多了个缸子啊,里面放着个乌龟?」 宋娴榆看着评论下的同事,闷笑出声,给墨绿点了个赞。 “哟,小宋,心情这么好?谈恋爱啦?” 她的同事推开门,就看见了宋娴榆笑得不值钱的样子。 坐在宋娴榆对面的莫渡宇听后,猛地将自己的视线投向对面。 他一脸震惊,随后不断摇头。 不行啊不行啊,他哥不是对她感冒吗? 他哥难得喜欢一个人,这还没出动,就要独守空闺了? 于是莫渡宇试探性开口:“你刚刚去哪了?” 宋娴榆抬眼,“我没去哪啊。” “哦,那你准备下班之后准备去哪啊?” 宋娴榆一脸莫名其妙,“我下班后肯定回家啊,还能去哪?” “哎,我哥要是像你一样就好了。”他瞥了眼宋娴榆的表情,“下班之后都不回家的,三天两头住公司里,一点不着家。也不知道他们律所怎么这么忙。” 糟了,说话不过脑,不小心挖了哥的老底了。 对不起啊,哥! “哎呦,小莫啊,对了,之前和你说的那件事,你哥同意了吗?” “什么事啊?”莫渡宇挠挠后脖颈。 “就是说让你哥帮我们要钱的事啊,你不会忘了吧。” 莫渡宇夸张地哦了一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你看我这脑子,我给忘了。下次,下次我见到他就和他说啊。” 这位同事有些嗔怪地看了小莫一眼,只是提醒他下次别忘了。 坐回麻将桌上的时候,还在一直嘀嘀咕咕。 “啧,你看我们钱也没要回来,怎么生活啊?”于是,同事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个塑料袋装着的馒头啃了起来。 麻将桌上的另一个人问道:“你这馒头卖相不错啊,哪里买的?” “这哪里是买的哦,这是我自己做的。”她得意地挥挥自己手中的馒头。 宋娴榆灵光一闪,猛地抬头,看向那个啃馒头的同事,“你说,是不是可以摆摊搞点钱啊?” “摆摊卖什么?”那个同事嘴巴里鼓鼓囊囊的,“卖馒头啊?” “怎么不行呢?”宋娴榆猛地拍了一下手。 “也行,小宋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哎呀,我不行的。”宋娴榆听后,懒懒靠在椅背上,“我就是随便提一嘴,你的手艺这么好,当然是你来搞这件事啦。” 她才不会接这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呢。 说完这句话后,她又闭上眼睛,也不知道是睡着还是没睡着。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已是傍晚。 她理着自己的帆布包,不时朝磨砂玻璃门外看。 因为,下午那个啃馒头的同事,正站在门外和一个少年谈些什么。 许是情到深处?那个少年猛地跪在同事的面前,抱着同事的腿哭泣。 宋娴榆啧啧摇头,哎,又是一个痴心少年啊。 想当年,那个绿毛也是这样骑着自行车,屁颠颠地跟在她的身后的。 此时,所有的东西都已经理好,她拎着包站起身。 推开门的瞬间,她看到了那个同事脸上的眼泪。 双眼通红,死死地抱住那个少年,不住地捶着少年的后背。 “你为什么现在才和我说啊?你要是早点和我说,他就不会这样了。” 宋娴榆默不作声地经过二人身边,紧了紧手中的包带。 随后,她又听见那个同事说:“你不能退学啊,一定要好好上学,钱的事我会想办法的。你把妈照顾好。” 这下,宋娴榆将这个情况了解得七七八八。 这个同事的父亲估计是出了什么事,家里缺钱,急需用钱,但是那个同事又没有了工作。 她在原地站了几分钟,异样的行为吸引了同事和那个小男孩的注目。 二人看见她缓缓转过身,眼神坚定地说:“我帮你们。” 第16章 Chapter16 第二天一早,失业小分队早早集结,在麻将桌边围成一个团。 “要我说,我们应该先去馒头店里学学手艺。” “学什么学,撸起袖子就是干啊!” 莫渡宇压下众人的议论,凑到几人面前,”我觉得,我们还是先去报个美术班学学吧。” 众人纷纷切了一声,四散,又回归自己的座位,只留下莫渡宇一个人站在原地无措。 * 宋娴榆好像重新回到了小学春游的时候,跟在几位同事后面更添了几分安全感。 就算要丢脸,也有同事“冲锋在前”。 也不错。 众人浩浩荡荡地走到巴比馒头店前,站定,其中一人开口问:“请问你们的馒头都怎么卖的?” 营业员懒懒抬眸,放下翘起的脚,手机翻过来放在桌面上。 他似乎不是很想回答,有些不耐烦地指了指屏幕上的包子,“哝,自己看。” “哦。”那个同事了然地回答,很快又问:“那那个小猪奶黄包你们一般都是怎么做的啊?” 营业员啧了一声,剜了几人一眼,“你们要不要买,不买别影响我做生意。” 众人面面相觑,一会,确定般地回答:“老板,我们不想买你的包子,我们想买你的配方。” * 宋娴榆一只手撑在台前,看着那个缺钱的同事熟练地揉面,不由得感慨:“你这手真巧啊。” 那个同事好笑地看了她一眼,注意到她鼻子上的面粉后,轻轻擦过,“小宋你这是净添乱啊。” “大家都在这里,那我也就在这里咯。”宋娴榆一本正经地将自己的手放进面团上按了两下。 无所事事的老板翘着二郎腿,嫌弃地看着几个人霍霍他的包子店,不耐道:“你们这几个人,一会说要买包子,一会说要买配方,现在又说要租我的店。” “老板,你说这么多嘴巴不干吗?”宋娴榆指指他台子上的水杯,“你喝点水润润嗓子吧。” “你这丫头,是在说我话多吗?” 宋娴榆摇摇头,“非也非也,我是看到老板你的口水喷出来好多,好心提醒你喝点水嘛。” 说完这句话,她用小臂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看了眼阳光下逐渐汇集的车流,“看来大家都上班了。” 说完这句话后,她埋头卖力地揉起面团。 柔软的、带着些许湿意和温度的面团,很快就在她的努力下变得光滑。 正赞叹自己的手艺时,一个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大片的阳光。 冷沉的声音自脑袋前响起,她听见他说:“老板,包子怎么卖?” 疑惑地抬起头,那副熟悉的眼镜跳进视线中。 似乎是为了掩盖自己的慌乱,她装作很忙的样子,随手擦了一下自己的脸颊,故作镇定地学着老板的样子,指了指菜单,“上面有,你自己看。” 他顺着宋娴榆手指的方向看去,掠过站在一旁的莫渡宇,停下。 本弯起的眉尾又拉平,“我倒是不知道,你会吃早饭。” 真是无妄之灾啊,他哥自己没本事和女生聊天,还把这个怨气撒在他的身上。 于是,莫渡宇好声好气地承认,“对啊哥,不过,你不是和我一样,不吃早饭的吗?” 莫渡宇话音一落,引起宋娴榆的注意。 她小心地抬眼瞄了莫渡言几眼,心想:他不吃早饭吗?那上次为什么买了这么多? 莫渡言轻咳两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他随手指了指蒸屉上冒着热气的包子,“麻烦帮我装几个。” 于是,在所有同事和那个包子店老板的注视下,宋娴榆一脸严肃地将塑料袋递过去,转头和老板对视了一眼。 “两个肉包,一个鸡蛋,六块钱。” 莫渡言嗯了一声,没有作势要付钱,只是转过身走到店外。 “喂,莫律,你还没付钱。你怎么能吃白食呢?” 只见莫渡言转过身,对着她摇晃着自己的手机,示意她看。 宋娴榆礼貌地勾着笑,突然举起手中的一团面团,对着他晃了晃。 言下之意就是,我的手很忙,没办法看手机。 莫渡言失笑摇头,脚还是诚实地迈到宋娴榆面前,重新扫了一下桌上的二维码。 “支付宝已到账,6元。” 支付宝到账的播报声重新响起,唤醒她之前的记忆。 在莫渡言转身欲走时,她喊住他:“莫律,之前那个5000块是你帮我要的吗?” “不然?” “我记得之前我向大老板要钱的时候,他一直拖延啊,为什么你要他就给?” 这是妥妥的偏见!她不服!她要上报! “怕你说他坏话吧。” 她真是无语了,这个人要不要这么记仇,不就说了他几句坏话吗? 让她想想,当初说了什么来着? 哦对,她说他冷酷无情、铁石心肠、毒舌严厉、不近人情…… 这些他都听见了?Jesus! 站在宋娴榆身边揉面的同事,目光在宋娴榆和莫渡言身上来回跳跃。 她多年的磕CP经验告诉她,这俩人有戏。 于是,在二人沉默时,她招呼了两下莫渡言:“你就是小宋的前上司吧?” 她毫不客气地提出自己的诉求,“那我们能有幸参观一下小宋的前公司吗?” 那里人多,肯定很好卖包子。 这个律师和宋娴榆关系这么好,肯定会同意的。 谁料,冰冷的拒绝就这么从他37度的口中冒出来。 “不行。” “为什么?”宋娴榆和同事几乎同时发出疑问。 他淡淡扫了一眼,寒光掠过眼底,“食品卫生有问题。” 老板听后,腾一下站起来,指着莫渡言的鼻子就骂:“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这是正经包子铺,卫生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待老板一顿输出后,莫渡言悠悠道:“健康证、营业执照、食品经营许可证、安全许可证你们有吗?摊位固定吗?” “摊位是长期还是短期,如果是长期除了包子还卖什么?这些你都有考虑吗?” 尽管莫渡言总是心口不一,但她知道,这些话的的确确都是正确的,而且是她们都没有考虑过的。 宋娴榆一向无所谓的神情收敛了些,莫渡言知道她是在思考。 于是他又说:“做出决定前,应该提前计划,而不是像你们一样,想一出是一出。” 说她可以,但是为什么要连着同事一起说? 宋娴榆忿忿说:“我们是仓促了些,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我们?” 她咚一下将面团砸进面盆,“如果你觉得我们不对,可以指出来,我们会改。” 她深压下心头的气,“之前上班的时候,你说我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这次为什么要说我的同事们呢?” 她不带惧意地看向他的眼睛,像是护崽般,“莫律,我觉得你没有对我们最基本的尊重。” 此刻,对面的男人嘴唇抿得很紧,隐在暗处,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片刻后,他什么都没说,转过身,有些迟疑地迈开脚步,停在了斑马线前。 马路对面的绿灯切成红灯、又切成绿灯。 他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宋娴榆也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 直到同事温和的安慰和叹息闯进耳中。 “不就是摆摊这件小事吗?何必要闹得不愉快。”同事轻轻拍了拍宋娴榆的后背,“多大点事,床头吵架床尾和,等冷静了你们再好好聊聊。” 郁闷还没压下去,宋娴榆又一头黑线。 这个同事,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于是,因为这个小插曲,众人重新放弃了自己做包子摆摊的念头。 似乎是为了安抚宋娴榆的情绪,同事提议一起去最近的公园里晒背。 宋娴榆拒绝了好几次未果,都被同事强硬地拉着来到郊野公园。 她坐在发烫的草地上,看着远处扶靠在大树边摆拍的阿姨妈妈,心中暗叹:退休真好啊! 这么想着,她整个人躺倒在草地上,突然间升起的羡慕被迷茫取代。 别说退休了,她现在工作都没有,还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父母的要求又很高,要是知道她没有工作还骗他们会有什么反应呢? 她缓缓闭上眼,渐渐升起对自我的怀疑。 忽然,脸颊一冰。 细小的水珠黏在她的脸颊上,缓缓滑落进燥热的草地上,蒸腾。 突如其来的刺激和耳边吊儿郎当的问询,令她睁开眼睛。 她一手遮挡着耀目的阳光,一手接过莫渡宇递过来的冰水。 懵然地坐起,T恤背后黏着一根根小草,有些恍惚地说:“谢谢啊。” “多大点事。”莫渡宇随意地坐下,屈起膝盖,拧开瓶盖,仰着头咕咚下去。 她慢悠悠地拧开瓶盖,小口啜饮。 “我哥他就是那样的人。”远处的草地和天际线相合,声音好像也传得很远,“我高中的时候很混,和我哥说我想退学,学一门手艺。” “我哥什么话都没有说,揍了我一顿。”他切了一声,“我为了躲他,天天跑网吧打游戏,老师找不到我就天天打他电话,还把他叫到学校里教训了一顿。” “我偷偷躲在门外听,看到他被老师骂觉得很爽。后面我偷偷跟着他,想看看他是什么反应。结果我哥去了银行,把他所有的存款都取了出来。” “他和我说,做什么决定前都需要深思熟虑,再三询问我是不是确定要退学。如果确定了,就把这些钱带走,好好学个本领。” “那时候,只剩我们两个相依为命,学费是我哥出,学习也是我哥管,他又要忙着工作、又要忙着毕业、考研,每天凌晨三四点才睡觉,我觉得我还挺不是人的。” 他轻笑了下,又恢复一贯的洒脱,“也无所谓了,我哥现在的日子过得很好,就是我给他拖后腿了。” 宋娴榆不知道他和自己说这些是为了什么,却还是轻轻安慰道:“没事,我们两个半斤八两,你要相信咸鱼也是有春天的!” 他不接话,调转话题,“所以你觉得他怎么样?” 第17章 Chapter17 “喜欢?”宋娴榆喃喃。 “你别说你没谈过恋爱啊。”莫渡宇看了眼一脸迷茫的宋娴榆,“恋爱没谈过,暗恋总有吧?” 宋娴榆并不因此而怀疑自己是否不正常,理直气壮地说:“被人暗恋算吗?” “不是吧?”莫渡宇啧啧摇头,“看你的年龄应该比我大,到现在都没谈过啊?” “没谈过怎么了?” 莫渡宇憋着笑,“没怎么,和我哥还挺配的,他也没谈过。” “没谈过才好吧。”宋娴榆回想闺蜜失恋的样子,“不用因为别人产生心理波动,还不用受失恋的苦。” 更重要的是,不用喝酒买醉。 “没看出来啊,你一没谈过恋爱的,说这些话倒是一套一套的。” “没吃过猪肉我还没见过猪跑吗?”宋娴榆双手撑在背后,望着缓动的白云,“我闺蜜失恋那时候天天喝酒,喝完之后抱着我哭,又拉着小狗出门跑到他前男友家里,说要小狗咬死那个渣男。” “你闺蜜?”莫渡言一时变了脸色,“是杨舒?” 宋娴榆就着那个姿势点点头,“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吃恋爱这个苦。” 二人不再对话,莫渡宇靠着自己的手臂,躺在草地上,背对着宋娴榆偷偷拿出手机。 做贼心虚般,每打几个字,看她两眼。 「莫渡宇:宋娴榆说你人好。」 「莫渡宇:她还说她被人暗恋了。」 任务完成后,他才满意地收回手机,装作无事发生。 不知过了多久,众人在宋娴榆周围集结,学着莫渡宇和宋娴榆的模样纷纷坐在草地上。 “小宋啊,我的那个钱,你不用担心了。”同事舒了一口气,“我找到了个公益的法律援助。” “那?祝贺你?” 宋娴榆挠挠头,她好像也没有这么担心吧。 同事的心情似乎格外好,便提议众人一起晒背。 “晒背?怎么晒啊?” 看见同事眼中灼灼的眼神,宋娴榆感觉到一丝不妙。 那个同事不知道从哪里借到一个垫子,铺在草坪上。 草叶四散,还有一根飞到了宋娴榆的嘴巴里。 她呸呸两声,将小草从她嘴巴里解救出来后,背后突然受到一股力。 一时不察,她不受控地往前倒,那同事却眼疾手快地拉住宋娴榆的手臂,将她轻轻放倒在垫子上。 不由自主地侧过身,她疑惑地看着同事,挣扎着起身。 谁料,同事大力压住宋娴榆的后背,令她不能动弹。 此时,宋娴榆像是案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那个同事直接上手,将她的T恤掀到腰际,失业联盟中的男生纷纷转过头不看她。 “你干什么啊?”宋娴榆赶忙拉着衣摆往下,却被同事的手压住。 “唉,小宋你这就不懂了吧。”同事从口袋里掏出一小瓶美黑油,自顾自地倒在宋娴榆的背上。 微凉的湿意在后背铺散,她感受到女同事的手在自己后背上轻轻摩擦,不自觉地带起一股痒意。 “你不懂,这个美黑油涂上之后,晒得更均匀了。” 半信半疑地接受了同事的说法后,她的下巴磕在手臂上眯眼小憩。 四周孩子们的欢笑和微风的低语在耳廓传开,鼻腔中漫进青草的腥味,还有些许清凉的气息。 这个味道有些熟悉,也挺好闻的。 懒意上头,她缓缓陷入半梦半醒间。 连莫渡言站在她的身前都没有意识到。 和宋娴榆闹别扭后,他沉默地回到事务所,周身气息极尽压抑。 他的下属们自然能够感受到上司情绪的转变,工作的时候“严阵以待”,生怕莫渡言责备。 几个人实在受不了压抑的氛围,相约着一起去楼下买点咖啡,顺便吐槽一下他们这个魔鬼上司。 众人发狠地、忘情地聊天,全然没有注意他们身后的莫渡言。 那时,莫渡言淡淡一瞥,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谁料,他听见同事说,今天要去公益法律援助。 随意地瞥见二人屏幕上的照片后,他生出了一种冲动。 有什么东西正钻出他的心脏,带着不自知的魔力将他往前推。 于是,那几人看到莫渡言后,一脸天塌了的表情,连投哪个江估计都想好了。 等待着莫渡言审判时,他们听见那个不近人情的莫律说:“我去。” 在他收到下属传来的信息后,他才生出些许后悔。 可是脑海中总是不自觉地想起她那傻傻的模样,又想起她那坚定的、和他争论的表情,最终还是下定决心。 或许是老天也希望他能够迈出第一步,倒还真让他遇见她。 她懒懒地趴在瑜伽垫上,眼睛半眯不眯,倒和那个慢悠悠的小乌龟有些像。 越靠近她时,他看得越清晰。 那件宽松的T恤上撩,隐隐露出女生的后腰。 几乎是一瞬间,他难耐地看了眼毒辣的太阳。 不顾周围人的注视,大步迈向她,站在她的身前,挡住热烈的阳光。 面前的热度被什么东西挡住,宋娴榆缓缓睁开眼,一抬头,那套工整的西装伴随着光线重新进入视线。 她似乎还没有从之前的争执中缓和,爱搭不理地合眸,“你挡住我的光了。” 他沉默着让开,那些阳光重新洒在她脸上。 让他让开,他还真让开? 宋娴榆气不打一处来,这个人道歉也一点不诚心。 果然,他还是她印象中那个黑心上司。 罢了,谁叫她大度呢?就不和这种人计较了。 约莫过了五分钟,他站在旁边一动不动,像是中央广场上的雕塑,站得让人心烦。 她无奈地撑地起身,将自己的T恤往下拉,原地跳了两下,抱臂站在他的身前。 “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他顾左右而言他,“你挡住我的阳光了。” 她便也学着他的样子,向左迈了两步,“这样行了吧。” 他冷不丁来一句,“你帮我把墨绿炖了吧。” 这句话倒是引起宋娴榆的不满,“为什么要炖了?” 说不炖的是他,说炖的也是他,他真是个容易变心的男人。 “它到处乱爬,惹别人生气了。” 他意有所指地看向她眼中,除了阳光,还映着有些局促的他。 他说这句话,是在向她道歉吗? 一时不知道如何回应,她没心没肺地笑了一声,倒也没有再将和莫渡言争执这件事放在心上了。 “我懒得炖。”她说,“如果你想炖了它,我就帮你去问问顾青青女士。”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他迅速攫取了某个字眼。 “顾青青女士?” 宋娴榆摆摆手,“欸,就是我妈,消化科医生。” 她摸着自己的下巴,一本正经,“炖乌龟能不能吃,还是得先让她看看。” “你妈?”莫渡言了然地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二人之间的气氛好像松弛了些,莫渡宇见状便缓缓向二人走来。 一走近,就听见自己哥哥在那骂人。 他怎么能这样骂人呢?注孤生啊注孤生。 走到二人身边后,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宋娴榆的表情,好像没有太大的波动。 这宋娴榆心也是大、脾气也是真的好,他哥都这样骂她了,她还乐乐呵呵的。 “对了,哥,你是来公益法律援助的吗?” 莫渡言嗯了一声。 “可我记得,我们找的好像是你们律所里一个姓薛的人啊。” 他言不红心不跳地扯谎,“他有事。” “哦。”莫渡宇显然不满意自己哥哥的回答,追问:“我之前记得你被派出去参加公益援助的时候,你说你很忙,都拒绝了。” 莫渡言深吸了口气,将那股气往胸口压,嘴唇抿成一条线。 莫渡宇见状,知道自己哥哥在爆发的边缘,连忙做了个拉拉链的姿势,表示自己不会再说话了。 如此,莫渡言才堪堪将自己如冰刃般的视线从莫渡宇身上收回。 不多时,他又忍不住开口,“我再说最后一句话。” 宋娴榆和莫渡言动作一致,目光落在莫渡宇的身上。 他连连摆手,一脸无辜地回视,好像在说,我真的不会再说废话了。 “你的最后一句话已经说完了。”莫渡言不等莫渡宇再次回答,大步迈开,还不忘向身后的宋娴榆示意。 她接收到莫渡言的视线后,倒腾着腿,匆匆往莫渡言身后赶。 她一边跟在他身后,一边问:“你为什么不让他说完啊?” 明知故问。 方才那个好言好语的莫渡言消失不见,转而魔鬼上身,又成了那个讨人厌的家伙。 “如果你想听,你可以回去听。” “不了吧。” * 众人跟着莫渡言到了一家手冲咖啡店内。 原先宋娴榆掏出帆布袋里的一次性桌布,铺在地上,对众人指指,示意他们坐下。 所有人都盘腿坐下,而莫渡言一个人在边上冷冷站着,压迫感极强。 那眼神好像在说,我不想坐在这里。 毕竟还得仰仗他帮忙,宋娴榆只好随口问了句他想去哪里。 这不,莫渡言就将联盟里的几人带到了咖啡店内。 和缓的乐声流淌,伴着咖啡特有的苦涩气息。 工作日期间,咖啡店里没什么人,几人将隔壁的桌子拖过来并成一张,围在桌边坐下。 “你说的事情我已经了解。”莫渡言对着宋娴榆的同事开口,“只是你之前工作时的打卡记录、能够证明你在那家公司工作的证据确实不充足。” 他用着一贯谈事的语气说:“建议还是将证据准备充分再来找我。” 那个同事伸手去接莫渡言递过来的辞退证明,神色恹恹。 “那没有别的办法吗?”宋娴榆一巴掌压在那张证明上。 乌龟不能炖啊不能炖,男女主俩人在搞抽象!!!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Chapter17 第18章 Chapter18 蝴蝶在花丛上轻点,因为众人的动作而惊飞。 那位寻求莫渡言帮助的同事,从莫渡言那里获知,通过和前公司打官司还需要一系列的手续和长达几个月的时间后,还是主动放弃了。 失业联盟的几人跟在宋娴榆和莫渡言哥俩身后,面面相觑。 直到他们看见莫渡言的轿车后,才停住脚步。 “这辆车能坐进我们这么多人吗?”其中一人瞄了莫渡言几眼,用手肘抵了抵身边的人。 那位讨要辞退补偿的同事虽然没有解决自己的问题,却还是感谢莫渡言的知无不言。 她调侃道:“这车哪是给你坐的啊。” 说着,她招呼着失业联盟,对着他们小声嘀咕:“有没有点磕CP的自我修养啊,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众人在她的提点下,终是看明白了当前的状况。 在他们纷纷远离莫渡言之时,那同事注意到莫渡宇还站在宋娴榆身边当电灯泡,便匆匆走到他身边,上手拉着他的手臂。 “小莫啊,刚刚还有些问题我不太明白。”她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年纪上去了,没办法,和你们小年轻不能比,麻烦你帮我看看好吧。” 那同事疯狂向莫渡宇使眼色,那莫渡宇终于后知后觉,了然地点头。 “哦,那我帮你看看吧。”说着他跟在那同事身后,走两步又回看几眼。 众人散开后,便只有莫渡言和宋娴榆二人了。 许是阳光有些催眠,她捂着自己的嘴巴打了个哈欠。 “他们还要多久啊。”宋娴榆嗫嚅,像是等得有些不耐烦。 莫渡言几乎是一眼就看出众人的目的,却也不点穿。 “困了就去车上睡一会。”莫渡言拉开副驾驶,对着里面微微偏头。 副驾驶吗? 宋娴榆有些犹豫,莫渡言那样子,乍一看看不出什么异样。 他之前好像不是很愿意让别人坐他的副驾驶来着。 她又乍了几眼,他依旧板着那张脸,不带别的意味。 这么一看,倒是她想多了。 于是,宋娴榆心安理得地坐到他的副驾驶,自觉地扣上安全带,偏头闭上眼。 莫渡言朝副驾瞥了一眼,不动声色地拉下遮光板,砰的一声关上门。 迷迷糊糊间,直射在她额前的阳光被遮挡,倒是让她松了松自己的筋骨,更惬意地睡起觉来。 莫渡言悄无声息地拉开驾驶座的门,听见她均匀的呼吸声后,神色微愣,放慢手上的动作,轻轻关上车门。 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捻开有些紧绷的西装扣,交叉双手放在方向盘上。 看几眼手表上流动的时间,又将视线偏向窗外郁绿的草坪。 眺望草坪时间有些久,他掀眸看了眼副驾沉睡着的宋娴榆。 打开车上广播,电台正放着一首英文歌。 和缓的乐声流出,女声娓娓道来—— You don‘t have to do anything I still want your love You don‘t have to be anything Just your love is enough …… 红日高悬,热烈的阳光倾洒,透过西装滚烫了他周身。 机械腕表在滚烫的炙烤下,像是一瞬间出了差错,停了一秒。 在这无限长的一秒钟内,红霞染红天际线,逐渐弥漫开。 电台已经播报起了路况信息,宋娴榆也在男主播的声音中悠悠转醒。 “我睡了多久?”宋娴榆闷闷开口。 莫渡言对着不远处橙色的天空扬扬下巴,答案不言而喻。 罪过啊罪过!她睡了一个下午。 宋娴榆不动声色地用余光扫了他两眼,也看不出他到底有没有生气。 “莫律,你今天没有回公司……?应该没有事情吧?” 怎么可能没有事情呢?他只要被批斗了,她就会被削的! 她怎么就这么贪睡呢? 她双眼紧闭,身体呈现缩紧的状态。 被削就被削吧,毕竟这件事是她干的。 敲击方向盘的手指停了动作,寂静中,她听见他说:“你家住哪?” 宋娴榆猛然睁眼,一脸不可思议,那样子好像在说“我都准备好谢罪,结果你和我说送我回家”。 “啊?” “啊什么?” “哦哦。”宋娴榆赶忙拿出自己的手机,按了几下开关键,黑屏。 该死,手机没电了。 莫渡言似乎早已习惯了她的大大咧咧,解锁自己的手机,递给她。 她愣了两秒,像接圣旨一样接过他的手机,毕恭毕敬地点开导航软件。 每在他的手机上打一个字,她都极尽小心,生怕把这前上司的手机戳坏。 输完自家的地址后,屏幕上方跳出一条消息。 「海纳百川:小莫,听同事说,你今天下午没回公司啊,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不知道为什么,她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比莫渡言还要紧张。 这句话像是一个手,把她的心死死按住。 带着歉疚和小心将手机递还给莫渡言后,她瑟缩着说:“莫律,不好意思啊,我刚刚看到你的消息了。” 他没有回答,她只好主动认错。 “好像是大领导发的,问你为什么没有回律所。” “知道了。”他将宋娴榆给的地址导入车内导航,一条绿色的线路出现在屏幕上。 “走了。” * 多亏导航,二人顺利地避开了拥挤到发紫的线路。 车在宋娴榆的小区门口缓缓刹停,宋娴榆解开安全带,“莫律,今天谢谢你哈。” “嗯。” 似乎是觉得车内的氛围有些压抑和尴尬,她继续找话:“墨绿您可别炖了啊。不好。” “我不保证。”他握紧方向盘,视线落在车前的行人身上,“如果真想知道,你自己来确认。” “啊?”宋娴榆连连摆手,“不好吧。” 莫渡言握紧方向盘的手又松开。 “要是再给您添麻烦,就不好了。” “如果你把你那乌龟拿走,我就少了一个麻烦。” 宋娴榆像是真的在认真思考,片刻后,郑重地说:“我妈妈不让我养宠物,但是我会问问她的,在她同意之前,就麻烦您照顾一下啦。” 宋娴榆双手合十,前后晃了晃,“莫律,拜托了!” 回答宋娴榆的是车尾气。 宋娴榆有气无力地歪着头,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 她该怎么和她妈妈说啊,她妈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娴榆!” 熟悉的声音自背后响起,几乎是一瞬间,她背后起了一串鸡皮疙瘩。 这声音…… 她缓缓转身,看到来人时,眼睛瞪大。 “妈……妈,你怎么在这里啊?” 顾青青女士扬起手中的塑料袋,“这是我家,我怎么不能在这?” 怎么办?她有没有发现莫渡言啊? 她心虚地瞥了眼不远处因为红灯停下的车,祈祷绿灯快点跳转。 “那辆车?”顾青青还是敏锐地注意到宋娴榆的视线,顺着看去。 “没什么没什么。”宋娴榆连连摆手,将自己母亲的后背往小区里推。 她越是这样做,越是不对劲。 顾青青狐疑地停下,转过身,“你有什么事瞒着妈妈?” “送你的到底是谁?”顾青青的声音尖利了许多,带着些许的不容置疑。 宋娴榆垂着头,像是被班主任训斥的学生,脑袋里却在疯狂运转。 终于,她搜寻到了一个合适的借口。 “他,他是我的同事。”她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顺路送我的。” “顺路?”顾青青显然没被说动,“什么人这么好心,还顺路送你?” “妈,你别多想,他一下子送了好几个人,我是最后一个。” “下班路上这么堵,一下子送好几个人?”顾青青看了眼腕上的手表,“还能这么早到家?” 宋娴榆一时语塞,没法再狡辩。 “你们公司今天下班这么早吗?” 顾青青这句话倒是给她找到了合理的缘由,她顺杆爬,“是啊,我们今天下班早,老板请我们喝了咖啡,顺便送我们回家。” 这一番解释下来,顾青青才信了八分。 “你自己是个女孩,应该要学会保护自己。”顾青青任由宋娴榆挽着自己的手臂,和她一起走进单元楼。 宋娴榆点头如捣蒜,就差发誓了。 顾青青站在自家门口,掏出钥匙,插/进锁孔里,微微一转。 这一动作似乎唤醒了宋娴榆脑海中的某个开关,她说:“妈,我们家能不能养个宠物啊?” 顾青青的手一顿,厉声,“宋娴榆,我告诉你,不可以。你别忘了你小时候被你那个小仓鼠咬了一口,去医院打针了。” “妈,不是小仓鼠,是只乌龟。” “乌龟也不行。” 宋娴榆一脸无奈地跟着顾青青回到家,拖鞋,酒精消毒。 宋父还没下班,家里只有宋娴榆母女二人。 没有和事佬趟浑水,顾青青的语气有些急,“宋娴榆,你最好不要给我耍什么滑头,在外面偷偷养也不行。” 宋娴榆带着些怨气,猛地往沙发上一倒。 龟龟啊,她已经努力了,它的生死只能由莫渡言那个人决定了。 就在这时,她收到一张动态照片。 是莫渡言发过来的。 那只墨绿色的小乌龟,正卖力地往他那颗铁树方向爬。 附带一条莫渡言的消息——「什么时候把这个乌龟带走?」 文中歌词来自:《I Still Want Your Love(feat.Jinnie》-Sam Ock/Jinnie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Chapter18 第19章 Chapter19 一个对自己的生活都失去掌控感的人,又如何能承担另一个不被接受的生命? 她在手机上缓缓扣出几个字,又删除。 始终无法做出对自我和这个小乌龟的审判。 “天天就知道往那沙发上躺。”顾青青站在厨房里,推开磨砂玻璃门,面露不满,“帮你妈妈端个菜都不知道。” 她妈妈帮她做出了决定,她也狠下心将那条重新编辑的消息发了过去——「莫律,我可能没办法养它了。如果你实在不想养,也别把它炖了,就把它放生到最近的河里吧。」 纠结、无力、埋怨,所有的情绪只化作了微信中的一条没有感情的信息。 她自欺欺人地将那条消息隐藏,好像不看见就不会因此烦扰。 “来啦。”宋娴榆翻过手机,盖在桌面上。 毕竟对于她这种乐天派来说,因为这件事伤心难过就过于ooc了。 于是,她又恢复了一贯不着边幅的样子。 准时地上下班、点同一家奶茶,在公司里和同样的人相处。 她的生活好像没什么不一样,那个墨绿色的小乌龟也被她抛在脑后。 莫渡宇不知道内情,经常在公司里提起莫渡言,也总是被她糊弄过去。 长此以往,莫渡宇这样粗线条的人,也看得出来宋娴榆和莫渡言之间微妙的关系。 公司里少了很多因她而起的闲谈八卦,多了些娱乐活动。 她有时会望向窗外,椋鸟总是在固定的时间落在树枝上,又被惊动,匆匆飞走。 她觉得自己心里好像有一只胆小的小鸟,一旦被惊动,便迫不及待地往空茫的蓝天中飞。 小鸟飞走了,她的心也空了。 莫渡言不再给她发小乌龟的照片,他们之间好像再没有了联系。 或许小乌龟回到了河中,也没人能找到它了。 “那个。”莫渡宇戳了戳宋娴榆的后背,见她望着窗外出神,又加重了手上的力度,“你那个闺蜜……?” 他欲言又止,宋娴榆却能敏锐地捕捉到什么。 “怎么?被我们这两个迷人的女人迷住了?” 莫渡宇没再像之前那样反驳,而是低下头,带着她没见过的羞怯。 “最近她怎么了?”莫渡宇点开微信,进入杨舒的朋友圈,递到宋娴榆的面前。 “没怎么啊?”宋娴榆一脸莫名,“能吃能喝能睡觉。” “你再仔细看看。”他手指指了指杨舒最近的一条朋友圈,“她之前都是一周发三条朋友圈的,现在都一周没发了。” “不是,你怎么拿到她的微信的?” “之前我哥送我们三个人的时候,她给我的,说要拓宽私域什么的。” 当莫渡言的名字被提起时,有些陌生却熟悉的感觉在心头滋生。 心口像是被莫渡宇的这句话烫出了个洞,看上去坑坑洼洼的。 愣神片刻,她才回过神,“我最近也没看到她,等下班了我去帮你看看。” 天色渐沉,心情便越发紧张,脑海中开始演绎各种小剧场。 如果……如果遇到他? 不会的,她抽卡都没有欧过,怎么可能就碰到他了? 叮咚,手机上传来一条讯息。 划开锁屏一看,是闺蜜小区门口宠物店发的消息。 「老客尊享,大补甲鱼,不要388,不要288,只要38.8」 她发了条消息询问杨舒是否在家,答案不言而喻。 每次出门玩,杨舒总是会放宋娴榆的鸽子,每次的理由都是同一种——述职。 因此,在获得杨舒的回复后,先前的一丝期待落空。 正向顾青青女士点菜时,突然间收到了杨舒的消息。 「今天是周五,我们家Money好久都没有见过你了,你先帮我遛遛它,我争取早点下班。」 咻的一下,心好像坐上了秋千,此刻正晃到了最高点。 「宋娴榆:遛狗交给宋师傅,使命必达。」 * 得了正大光明的理由,宋娴榆重新站在闺蜜家门口。 只是不像之前那般直接,反倒是磨磨蹭蹭不舍得进门。 目光不时地往对门飘,又收回,还是没能下定决心。 她牵着Money走出小区,溜达到了那家宠物店门口。 Money兴奋地汪了两声,手中的牵引绳突然传出一股向前的拉力。 她不受控制地被Money拽进了宠物店,不好意思地对着店员摆手道歉。 小Money倒是熟门熟路,领着宋娴榆来到塑封冻干甲鱼面前。 Money汪了两声,好像在说“我想吃这个”。 宋娴榆不挑食,什么都吃,甲鱼自然也不例外。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面前的甲鱼让她觉得自己好残忍。 于是,她拉着小Money来到一侧的货架上,她拿下一个罐头,在Money面前晃晃。 蹲下身,有商有量,“Money你妈妈不在,我偷偷给你加餐吧。那个甲鱼你就放过它吧。” Money呜呜两声,显得有些委屈,思考片刻后还是汪了一声表示同意。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店员的招呼声。 “您又来啦?您之前要的龟粮到了。” 来人不发一言,在店员的指引下往另一侧的货架上走。 宋娴榆背对着二人,自然没有看见来人是什么样子。 二人就这么擦身。 店员拿下一代绿色的龟粮,又推销着另外几个牌子。 在此期间,宋娴榆拉着小Money前去自动结账。 付款后,离开店内。 Money一下子扑到宋娴榆的腿上,几乎是直立着、流着口水盯着她手里的罐头。 “哎呀Money你怎么比我还嘴馋,回家就能吃了。” 她收紧绳子,拉着Money往前走,可Money就像在和宋娴榆角力一般。 宋娴榆力气也不大,自然拉不动成年金毛。 她无奈地蹲在店门口,拉开罐罐的拉环,放在地上。 一人、一狗、蹲在门口,怎么感觉这个场面有些奇怪。 再加个碗,齐全了。 “欢迎您下次光临。”店员的声音随着他的脚步迈出店门。 自动门缓缓关上,将凉气隔绝。 一股熟悉的清凉气息钻入鼻腔,那位“客人”站在她的身侧。 阳光被他的影子阻挡,而她落在他的影子中。 缓缓抬起头,镜框反着光,有一瞬间的晃眼。 瞳孔骤缩,她的眉头也因不适应而蹙起。 她的表情全然地落在莫渡言的视线中,他不带一丝情绪地将视线收回,捏着龟粮的手紧了紧。 宋娴榆想像之前那般,无所谓地打个招呼。 可是这句话自喉咙往下压,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他们好像相交线,生活轨迹有着一瞬间的重叠,最终还是走向两个不同的终点。 莫渡言见她没有起身的动势,便先行往小区走。 宋娴榆愣愣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眼细嚼慢咽品味罐头的小狗,有些着急。 只恨自己不是小狗,没办法一口吞了。 终于,小狗舔完最后一口罐头,宋娴榆匆匆将空罐扔进垃圾桶内。 牵着Money加快自己的脚步,终是看见了他缓步的身影。 她跟在莫渡言的身后,左瞥右看,这么一看还真像个尾行痴汉。 二人踩着黄昏的尾巴走进楼道。 背对着背,两个人的动作都不自觉地放慢。 宋娴榆仔仔细细地看着密码锁上的数字,一个一个地按下。 对面的莫渡言早早开了门,可他的手始终放在把手上,迟迟没有压下。 「密码错误,请重新输入」 宋娴榆听着电子锁传来的电子音,心道不好。 紧张将小腹的胀痛放大,她好想上厕所!!! 她按照杨舒给的密码重新输入,按下井号键的那刻,突然黑屏了。 不会吧,不会这么衰吧。 没电了? 她又按了几次密码锁,不过是徒劳无功罢了。 而对面的莫渡言,仍旧保持着那样的姿势,只不过听见宋娴榆的叹息时,压下了把手。 他缓缓转身,慢慢拉上把手。 门缝将楼道的视野夹得越来越小,就在门关上的时候,楼道里传来她有些聒噪的声音。 “莫律,莫律,你先别关门。” Money似乎是要应和宋娴榆,也乖顺地汪了一声。 宋娴榆措辞着,不知道找什么理由。 莫渡言耐心地站在门后,好整以暇地看着宋娴榆。 “救急救急。”宋娴榆缓缓站起身,捂着小腹,皱着眉一脸痛苦的模样,“莫律,我保证,上完厕所我就离开,绝对不乱翻乱看!” 真丢人啊真丢人,下次下班前,绝对要上个厕所! 生理刺激将她脑海中的秩序打乱,不管了! 都要憋不住了,还要什么脸面啊? 宋娴榆又小步上前两步,几乎是要扑倒在他的脚边。 “看在我们之前是同事的份上!”宋娴榆还觉得不够,又添了一句,“还有之前你肠胃炎我救你命的份上!” 莫渡言一贯紧绷的嘴唇松了些,握着把手的手也渐渐松开。 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宋娴榆立刻牵着Money起身,连连道谢。 随后,一把推开莫渡言的大门,按照自己的记忆往厕所的方向奔。 跑到一半,看到手中的牵引绳,又折回将绳子递到莫渡言的手中。 “等等。”莫渡言冷声。 他不会在这个时候要把她赶走吧?谋杀下属? 要不,还是先上厕所,一切等上完厕所再说。 管他呢! 宋娴榆不由分说地跑进厕所,砰的一声关上门。 莫渡言无奈地按了按鼻梁。 那个是他主卧的洗手间,不是客人用的…… 第20章 Chapter20 走出卫生间的时候,她不自觉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看得顺眼的脸,在此时越看越奇怪。 她又重新打开水龙头,手上沾了点水,将头上的呆毛往下捋。 在镜前忙活了好一会,她才满意地点点头。 视线随意地打量起卫生间的结构。 整个卫生间尽是些灰色的元素,灰色的大理石瓷砖、晾挂的灰色毛巾,洗手池边上的黑色香水瓶。 所以,她每次闻到的味道都是这瓶香水的味道吗? 一边注意着卫生间门外的动静,一边拿起那瓶香水。 好奇地拔开盖子,凑到喷嘴处轻嗅。 她不是很懂香水,只知道这瓶香水的味道又像雨后的青草,又像木头,又藏着薄荷的气息。 所以,这瓶香水,他睡前也会喷吗? 还挺骚啊。 她一边腹诽,一边学着电视剧里女主的样子,喷在手腕处,在空气中随便挥挥,随后轻嗅。 思绪随着香味弥散,所以她也拥有了莫渡言同款味道了? 果然,所有东西拥有了就祛魅了,这个香味也不过如此嘛! 咚咚咚!门外传来敲门声,冷沉的声音透过门缝飘进来。 “好了吗?” “好了,好了。” 宋娴榆手忙脚乱地盖上香水盖子,可那玻璃瓶太滑了。 她刚才洗完手又没有擦干,施力时,那个瓶子不断下滑。 她努力地握紧,可是越努力越倒霉。 那瓶子落在瓷砖上,清脆的破裂声响起,浓烈刺鼻的香气刺激着神经。 完蛋了!闯祸了! 宋娴榆惶恐地蹲下身,捏起一片残骸细细看了两眼。 怎么办?他会不会让他赔钱啊?她已经没钱了。 “怎么了?”门外的莫渡言眉头紧拧,Money也因为这个声音朝着厕所吠叫两声表示担心。 “没……没什么。”她支支吾吾,心里却在想这个碎了的香水该怎么处理。 于是,她一边“安抚”门外的莫渡言,一边为香水“收尸”,“我在欣赏呢,我很喜欢你的卫生间,所以忍不住尖叫了一声。” 很快,她讪讪走到门边,试探着开门。 莫渡言站在门外,神色严肃,像是下一秒就要审判她。 宋娴榆立马走出卫生间,一把带上门,连连摆手,“莫律,谢谢您啊,我上完厕所了,先回家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她不动声色地走到客厅,拉起Money的牵引绳。 此时的她,不知道的是,莫渡言推开了卫生间,高浓度的香水气味加深了他眉前的褶皱。 “等等。”他握着卫生间把手,厉声开口。 这一声,让她条件反射地站在原地。 恐惧带起大片电流,从站定的腿部开始往上爬,一直爬到后脖颈。 她讨好地笑了起来,转过身,目光一直盯着地板,“怎……怎么了,莫律。” 视线趴在地上,往前爬,一直爬到莫渡言的脚边。 像是烫到了般,迅速移开,又在客厅内乱转。 与客厅一角的玻璃缸相遇后,宋娴榆一愣。 她咚咚咚地跑到龟缸前,扒着缸往里看。 “龟龟,你没死啊?果然是傻龟有傻福啊。” 眼中藏着碎光,那带着兴奋和惊喜的双眸微微睁大,盯着他不放。 小时候,他和弟弟躺在草地上找星星。 可是那天只有厚重的云层,连月亮都散发着微弱的光。 二人失落地站起身离开时,弟弟指着天空喊:“快看,快看,有星星了。” 那片云缓缓游走,露出云后的零星几颗,并不璀璨,却足以让人觉得幸福和兴奋。 莫渡言无奈地摇头,“不是你说不让我炖的?” “我不让你炖你就不炖,之前上班的时候怎么不知道你怎么好说话?” 宋娴榆丢下手中的牵引绳,走到莫渡言的面前,弯腰手背在身后,头左摇右晃的,“难不成是金盆洗手了?” 哦不,应该是金盆洗口。 小Money一知半解地跟在宋娴榆身后,朝着莫渡言汪了两声表示赞同。 一人一狗就这么站在他的面前,把他堵在卫生间门口。 胸口传来一声闷咳,他偏过头,耳际攀上绯色,“手给我。” 宋娴榆将手拢在自己胸口,“干嘛?你不会是因为我打碎了你的香水,要教训我吧?” 嘶,糟糕,怎么说漏嘴了? 她抿着唇低着头,像是在认错。 “你的眼睛是做什么用的?”莫渡言叹了口气。 看样子是没有生气。 “当然是看帅哥的!”宋娴榆得寸进尺进尺,就是不把手递过去。 气死他! 于是,他轻瞥了她一眼,不管她如何反应,就将她的手拉过来,捏着她的食指看了眼,领着她往客厅走。 他面色绷得很紧,有些不悦,这份不悦也反映在他捏着她的手指上。 “哎呀,莫律你怎么没有幽默细胞呢?”她还是得顺顺毛,不然自己没有好果子吃。 “你也帅,你是帅哥,行了吧?” 说完这句话后,宋娴榆感觉到自己手指上的力道松了些。 他随即松开她的手,往自己房间方向走,留下一句“你先别离开”。 莫渡言拎着药箱回来的时候,宋娴榆正抱着Money的脖子和它玩。 他将药箱放在地上,臀部靠着茶几,直面宋娴榆。 他垂下头,金丝眼镜几乎要悬落。 双臂圈住宋娴榆周身,那个圈也越收越紧,几乎要贴到宋娴榆的手臂。 她的心像是奶茶中的爆珠,咬一口,紧张几乎要炸开。 他……他为什么要靠她这么近啊? 终于,他的手腕上的青筋贴到她的手臂上。 疯狂跃动的脉搏、肌肤相贴时的热意、难以忽视的灼灼目光,宋娴榆手腕处的香水因为她的体温不断蒸腾,和他的气息缠在一起解不开。 听说,就算是同一款香水,每个人喷在身上,呈现出来的味道都不一样。 那为什么这瓶香水在莫渡言身上表现出的味道更好闻。 他嗓音微哑,像是在压抑什么,“你自己手指破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 贴在她手臂上的手动了动,转而握住她的手腕,强硬地往自己面前拉。 他皱眉大致看了眼伤口,另一只手将地上的药箱拎到桌面上,单手打开,手背上的青筋因为他的动作凸显几分。 修长的手指灵活地转开生理盐水,利落地抽出一根棉签,沾取,轻轻地在伤口上打圈。 她其实一直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处理香水碎片的时候受伤了。 如果不处理,她应该不会发现。 可是一旦知道这个伤口的存在,一旦涂上生理盐水,那痛感便逐渐显现,直到愈合。 消毒已到尾声,她不由自主地将手往回抽,却还是被他压制。 小声嗫嚅,“其实这个伤口不是很深,你不说我都不知道自己受伤了。” 他轻哼了一声,贴好云南白药创口贴后,松开她的手。 “这么没有眼力见,也不知道你是怎么进我们公司的。” 听到这句话后,宋娴榆心中的异样一瞬间消失。 “我的面试不是你面的吗?”宋娴榆努嘴,“要说没有眼色,应该是你没有眼色吧。” 嗡嗡嗡,手机铃声打散了二人的剑拔弩张。 宋娴榆下意识地掏自己的口袋,而莫渡言却先一步地接起电话。 “我知道了,等会过来。” 挂断电话后,莫渡言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 语气又回到之前那般冷硬,他用着公事公办的声音说:“我等会有事,你先回去吧。” 这男人变脸怎么这么快? 突然间想到什么,宋娴榆抬头与他对视,有些烦恼,“那Money怎么办?我妈妈不让我带狗狗回家。” “它和我没关系。” 言下之意是,她得自己解决这件事。 “要不,它先放在你这里,等我朋友回家了,我让她来你这里接?” “如果你不怕它出事,你可以试试。” 试试就逝世,算了算了。 她和Money大眼瞪小眼,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这件事还是没办法很好地处理。 * 宋娴榆给杨舒回了消息后,将Money带回了家。 她站在门口,不停做着心理建设。 思来想去想去半天,终于下定决心按响门铃。 顾青青推开门,几乎是一瞬间就注意到了地上的小Money。 如宋娴榆预料的那般,狂风暴雨席卷而至。 顾青青的责备声在走廊间荡开,“宋娴榆,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不能养宠物!你还要我提醒你多少遍才记得住?” “妈妈,这是杨舒的狗,她要加班,没办法照顾。等她下班了,就来我们家接。” “加班”两个字眼蹦出来,一瞬间抓住了顾青青的注意力。 “说到加班,你那律所不是经常加班的吗?我看你好久都没有加班了?” “是不是你同事和领导排挤你啊?” “哎呀妈妈,你想到哪里去了?你这么可爱大方美丽动人的女儿怎么会被同事讨厌呢?” 顾青青被宋娴榆这么一哄,神色松懈,摇摇头,“还美丽动人呢?我同事的女儿,孩子都可以在地上跑了。” “那我不是舍不得爸爸妈妈嘛?我想多些时间陪陪你们。” “油嘴滑舌。”顾青青彻底推开大门,“进来吧。” 她妈这是接受Money了,于是宋娴榆对着小狗使使眼色,示意它进门。 小Money亲昵地蹭了蹭顾青青的小腿,溜进了家里。 宋娴榆站在门口消毒时,顾青青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开口道:“要不我去给你上司送点东西,让他照顾照顾你?” Money:所以当红娘有没有罐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Chapter20 第21章 Chapter21 “上学的时候,你就说要给我班主任送东西。”宋娴榆嘀咕道:“妈,你自己不是个医生嘛?要是患者送你红包你怎么办?” 顾青青像听见了什么好笑的话一样,“当然不收啊,我做医生的还不知道吗?” 宋娴榆轻轻呼出一口气,看样子是扯开话题了。 谁料,顾青青思索片刻后,说:“你这情况和我这情况能一样吗?不能一概而论。” “这样。”顾青青站在厨房柜子前,翻找以前买的不锈钢盆,“吃好饭之后,你把你上司的电话告诉我,我和他聊一聊。” 顾青青看着女儿为难的脸,补充道:“我不会乱说话的,就问问他你的情况。” 顾青青终于在碗柜的角落里翻出一个发白的不锈钢盆,站起身,将盆放到水龙头下冲洗。 “杨舒什么时候回来,你问她了吗?” 母亲没给她反驳的机会,一般听见母亲扯开话题,宋娴榆就知道这件事没有了转圜的余地。 宋娴榆靠在厨房门边,看着母亲忙碌的背影,叹了口气,“没有。” * 晚饭后,宋娴榆搂着Money坐在自家沙发上看电影。 洗完碗、擦完手后,顾青青走出厨房,走到宋娴榆背后,顺着宋娴榆的视线看向电视屏幕。 “007?你不是不爱看英文电影的吗?” 冷不丁的疑问从背后绕到她的耳边,她不自觉地拢紧Money的脖子。 声音中带着些许怨气,“学习学习。” 心中有个预感,下一秒母亲就得问她要手机号码了。 “吃饭之前和你说的话,你又忘了?” 果然。 宋娴榆偷偷瞥了母亲一眼,打开微信,将账号推了过去。 “你还是给他发消息吧。”宋娴榆刻意压制自己的心虚,“我老板他,挺忙的,接不到电话,你还是给他留言吧。” 顾青青审视着宋娴榆的表情,不像有假。 料自己这个女儿,也不敢欺骗自己。 顾青青欣然同意,点开宋娴榆推的名片,递给宋娴榆看,“就是这个人是吧?” 宋娴榆连连点头,是的是的,您就赶快加吧。 “你上司是男的还是女的?”顾青青看了眼那个账号的头像问道。 “当然是男的啊。” “那这头像怎么这么像小姑娘用的,还是个卡通的猫。” 顾青青不理解现在年轻人的喜好,只当自己落伍了。 “哦。我也不知道。” “我知道了。”顾青青随手撸了两下Money的头,往主卧走。 待房门关上,宋娴榆立马关上电视,指着Money的小鼻子说:“Money你就乖乖待着,不要乱跑!” 随后,她几步溜进自己的房间里,坐在书桌前,拿出自己的手机噼里啪啦地打字。 「顾青青:这么晚打扰您真不好意思,我是宋娴榆的母亲。」 白光照亮宋娴榆的脸,她就这么一个人坐在一片漆黑的房间里。 回想之前和莫渡言聊天的感觉,宋娴榆试探着打了几个字。 就在发送的时候,一想到莫渡言应该很忙,便刻意过了几分钟才发送。 「宋娴榆:您好,有事吗」 「顾青青:公司最近是不是不忙?我记得之前她还和您去出差的,我看她也很久没有出差了。」 脑海中开始回想离开莫渡言家时,莫渡言的表情。 「宋娴榆:嗯,最近很忙,宋娴榆工作也很努力」 「顾青青:是这样啊?你们辛苦了。」 母亲发完这句话后,还发了个微信自带的微笑表情。 如果对面不是自己熟悉的母亲,宋娴榆还真的要以为对面在鄙视她。 礼尚往来,宋娴榆发了个官方的握手表情包。 「宋娴榆:不辛苦」 二人的对话就在这里截断。 不是因为两人没话说,而是因为门铃响了。 这个门铃可太是时候了,要没这门铃,她就要ooc了。 她立马关上手机,拉开门,先母亲一步走到门关。 她毫不怀疑门外的是杨舒,不甚在意地拉开门。 自家老爸站在门外,看着女儿由随意转变到惊讶再转变到惊喜的表情,有些好笑。 “爸。” “嗯。” 顾青青听见门口的响声,急急走出房门,“你还知道回来。” 她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没给你做饭,你自己出去吃吧。”顾青青轻轻哼了声。 “我还不知道你啊,你哪次没给我留饭。” 宋娴榆呆站在原地,她好像被撒狗粮了。 “Money,我们不吃狗粮了,我们出去玩。” 沙发上的Money应声,欢快地与宋父擦身。 “家里什么时候多了个小狗?”宋父坐在饭桌边,等着妻子为他热饭。 “你问你宝贝啊。” “欸,她都多大人了,她心里有数。” “你还给她说话?”顾青青端出一碗汤,“那你呢?你那钱要回来了吗?” * 宋娴榆牵着Money在小区门口乱转,此时走累了,坐在中心花园的长椅上。 小Money凭借它自身的魅力,吸引一众小朋友和年轻女性的喜爱。 宋娴榆乐得清闲,拿出手机。 一个小时前,收到了杨舒发来的一条消息。 「杨舒:马上过来接Money,还有半个小时就到。」 这杨舒发的消息怎么这么怪,以前不都是发一句“我可忙了,你最好别让我等”。 这都过了半个小时,怎么还没有电话轰炸。 宋娴榆狐疑着打电话过去,很快接通。 “你都到了怎么不打电话给我了?” 杨舒模棱两可地回了句:“今天太累了,懒得打了。” 这不是她的风格啊。 “听你这话,你没过来啊。” 杨舒细微的笑声透过听筒传过来,“你今天倒是挺敏锐的嘛,我找人帮我来接了。” “谁啊?” “你没碰到他啊?他这个点应该在你家的大门口了。” 宋娴榆急急忙忙牵上牵引绳,一边和杨舒打电话,一边快步走到大门口。 一个骑着摩托车、染着红毛的男生正等在大门口。 “我看到了。”宋娴榆倒抽一口气,有些为难地说:“真的能把Money交给他吗?” 杨舒没有多想,“当然。” 步速放缓、脚步迟疑,还没靠近那个红毛,她就能闻见男人身上的酒气和浓重的烟味。 在她往男人方向走的时候,男人撑在车把上的手松开,将指尖的烟扔到地面,脚尖撵了撵。 宋娴榆看着男人的动作,心中生出一股抗拒之感。 红毛朝着她看来,愣了片刻,扯出一个笑,吹了个口哨。 她的脚像是被那个笑钉在原地,止步不前。 电话那边的杨舒,听见宋娴榆迟迟没有回应,便问:“怎么了?见到他了吗?” “嗯。不过我还是别把Money交给他了,我觉得他更像是拐狗的。” “怎么可能?你俩不是……” 不等杨舒说完,宋娴榆就拉紧牵引绳往另一个方向跑。 Money跟在宋娴榆身后狂吠,叫声将沉睡的电瓶车吵醒,于是宋娴榆微乱的呼吸、小狗的叫声和电瓶车的抗议,一并收进了话筒中。 杨舒不知道她遇到了什么事,意识到什么后,声音有些焦急:“怎么了看?你和我说啊。” “我好像被混混缠上了。” 宋娴榆急喘着说完这句话后,迅速回头看了一眼。 咦?身后没人?那混混没有跟上? 她轻舒口气,“好像我甩掉他了。” “莫渡言呢?他人呢?他应该在附近啊。” “莫渡言?” “是啊,他有车,我就让他来帮我接Money啊。” “你俩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不对,这种情形下,她怎么想这些。 于是她换了句话问:“他怎么会同意帮你接Money啊?” 哔哔两声,车喇叭声代替了杨舒的回应。 宋娴榆朝声源看去,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色轿车,闪了两下车灯。 驾驶位走出来一个人,抱臂靠在车门边,街灯模糊了他的轮廓。 从宋娴榆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一个只穿着衬衫的男人,闷骚地凹造型。 嗡嗡两声,身后的摩托车发动机声打破了宋娴榆的思绪。 神经一跳,她意识到被她甩掉的人追了上来。 下唇被她咬得发白,此时的她几乎没时间思考,凭本能地往轿车的方向跑。 男人的面容在她面前放大,直到那张熟悉的面孔落进她的眼里。 她好像回到了那天,她坐在诊室外的椅子上等待叫号,正生出逃避的想法时,他撞了进来。 像是即将溺水的人,抓住了岸边的草。 而她好不容易拉着草爬上岸时,却发现那根草是莫渡言的头发? 她不知道在此时此刻看见莫渡言是什么感觉,只是松了口气,不断地朝着那个身影跑去。 他走到车的后座,拉开车门等待。 她顺势钻进车后座,将Money捞上来,砰的一声关上门。 进入密闭的车内,她才拥有了安全感。 她不知道给她安全感的是不是他,或许是别人的话,她也会产生这种感觉。 莫渡言走回驾驶座,看了眼后视镜中惊魂未定的女孩,什么都没有说。 他打开电台广播,闭上眼靠在车背上。 没有问她发生了什么事,也不告诉她他为什么会来。 摩托车的声音滑过车窗外,很快消失。 此时此刻,周遭一切的声音才涌入脑海,被闷住的耳朵才开始工作。 “莫律,你不是要忙吗?怎么会来接Money?” 她还是问出了这句话,出于好奇心,也是出于别的什么。 “想被拐走?”他悠悠睁开看,不轻不重的视线在后视镜中与她对视。 “当然不想。” 宋娴榆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不争气,每次和他说话的时候,连谎都不会撒。 他又闭上眼,断开和宋娴榆的视线接触。 Money趴在她的膝盖上,压得她无法动弹。 这句话说完后,二人重新陷入沉默。 寂静中,广播中的女声吟唱着宋娴榆此时的心情—— “Oh don‘te closer to me oh my boy” “Heart skipping a beat but I won‘t join” …… 几分钟后,女主播的声音接上了歌曲的尾巴。 “《Keep Cold》送给大家,希望这首歌能够陪你们度过这个炎热的夏夜。” 歌词来自《Keep Cold》——Numcha 怪好听的,小老板们可以去听听看[让我康康]~ 让我知道不是我一个人光棍好嘛(磕点我的cp让我keep cold一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Chapter21 第22章 Chapter22 “那你是不是……” 心中隐隐的猜测呼之欲出,却又觉得自己自作多情。 他这种对自己和同事要求都很高的人,会暗恋她这种天天在家“抠脚”的咸鱼? 这种可能比时光倒流的可能性还小。 “莫律你是不是暗恋我”,这句话到了嘴边又被她生生咽下。 “那你是不是翘班来的?”宋娴榆哼哼笑了两声,“是不是觉得很爽?” “嗯,如果某人不用我接,那我应该下班了。” 某人?说的是她,还是Money啊? “Money你看看你的魅力多大?”宋娴榆小心地看了眼后视镜,一本正经地对Money说:“连我们的莫律都在百忙之中来接你了。” “你真的听不出来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咚的一声,时间好像有一瞬间的停滞,她仿佛处于真空地带,喘不过气,心脏也被不断压缩。 她有一瞬间的怀疑,怀疑他话中的真实性,随后生出了逃避的心思。 因为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她有些笨拙地说:“没想到莫律对同事这么好啊?” 莫渡言缓缓睁眼,好笑地看了她一眼,“你大可不必恭维我,毕竟某人说我嘴臭,照你的说法,他们应该戴个防毒面罩。” 这人这么记仇的吗?小气吧啦的。 宋娴榆尴尬地哈哈两声,“我这不是用了夸张的手法吗?” “那接吻的时候吃韭菜也是夸张?” 砰的一声,好像有一个小锤子砸了一下她的脑袋。 那晚的场景如潮水般涌来,她好像躺在沙发上把他的头发当韭菜拽了。 然后呢?她记得他好像说了什么话,像是在和她解释什么。 晃了几下脑袋,空茫茫的,竟然能听见水声。 她不会脑子进水了吧? 莫渡言看着傻呆呆的宋娴榆,知道她是又神游了。 垂下视线,又重新落在窗外的夜色中。 “咳咳。”一道女生在空寂的车内响起,杨舒正在电话对面听得起劲。 宋娴榆大叫不好,连忙将手机从车后座的缝中掏出来,发现自己忘记挂断了杨舒的通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免提。 所以,她和莫渡言所有的对话,杨舒都听见了? 她的表情瞬间揪成一团,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莫律,你接到Money了吗?”杨舒通过宋娴榆的手机,直接和莫渡言对话。 莫渡言又恢复了之前的漠然,冷声,“嗯。” “哦~那就麻烦莫律连人带狗一起给我送过来了。” “什么?”宋娴榆一脸震惊地按掉免提,将手机凑到耳边,小声嘟囔,“怎么就一起送过来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偷看莫渡言的表情。 “我这不是给你俩……”杨舒沉吟片刻,“对,凑CP。” “宋娴榆啊,人都这么直接了,你还听不出啊?” “杨舒你不是说谈恋爱会变得不幸吗?” “我这仅限于我自己,更何况,我喜欢磕CP。” 宋娴榆深吸一口气,好样的,杨舒卖得一手好队友。 “我不和你说了,我要回家了,不然我妈要找我了。” 宋娴榆刚说完这句话,车缓缓启动,渐渐汇入前方的车道。 “欸,莫律,我还没下车呢?”宋娴榆忙扒到驾驶座的椅背上,探头过去,就差上手操作方向盘了。 “宋娴榆!”莫渡言连名道姓,厉声呵斥,“你不要命了?” 被斥了一声,宋娴榆又缩回后座,冷静下来一想,她确实有些冲动。 这是在开车,而她想要夺走方向盘。 “哎呀,娴榆,你就当来我家陪我睡觉好了。”杨舒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但是我妈找不到我贼吓人。” 一想到顾青青女士要连环夺命call她就害怕。 这不,还没说完这句话,顾青青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宋娴榆被迫切断和杨舒的电话,立刻接通:“喂,妈。” 那边劈头盖脸的一顿责问在车内不断放大。 “你又跑到哪里去了?” “我有事。” “有什么事偏要大晚上出去办?赶紧回来!” 掷地有声的命令,不只是宋娴榆,驾驶座上的莫渡言也不自觉地皱了眉。 她妈妈偏要在莫渡言在的时候教训她吗?她的面子往哪里搁啊? 于是,凭借一贯以来绝佳的撒谎技术,她在两个人的面前扯出一个荒唐的理由,“我老板又带我出差了,说是临时有事。” 电话那头才将将偃旗息鼓,随之而来的是对领导的埋怨,“你这领导也是有点问题的,明天就周末,这么晚了还得出差。” 那边还是松了口,“那你注意点安全,不要乱跑。” 挂断电话后,因口不择言导致的后悔情绪,才后知后觉地爬上脑袋。 说什么出差啊?说她去杨舒家里住不就好了? 这一下子得罪两个。 * 窗外的灯光擦过车窗,在夜色中拉出长线。 不多久,宋娴榆又站在了杨舒的小区门外。 一天内来这里两次,也是没谁了。 宋娴榆牵着小狗下车后,甫关上门,往前走了点路,身后的人却没有跟上来。 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去,那人还坐在驾驶座上,望着她离去的方向。 “你怎么不回家?” 那人说:“某人说的,出差。” 啊?真的假的?被她猜中了? “是……真的还是假的?” 他没有回答,轿车与夜色融为一体,没有给她一点回应。 * 宋娴榆洗好澡后,躺在杨舒的床上,两人盖着同一床被子。 宋娴榆侧过身,看着夜色中好友的侧脸。 “羊羊,问你点问题啊。” 杨舒缓缓睁眼,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你说。” “谈恋爱,是什么感觉啊?” 一道轻飘飘的笑声在耳畔沉浸式环绕,随后笑声越来越大,直到宋娴榆烫红了脸。 “怎么?想知道啊?” 杨舒神秘兮兮的样子,倒是冲淡了问出这句话来的羞耻感。 她诚实点头。 “我觉得,谈恋爱就是,你想起他的时候会笑,遇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就想和他分享,说出一句话的时候,你会纠结自己的措辞会不会让他不高兴,两个人没碰到的时候会惦念他……” 话越说越多,杨舒的脸也显出了娴榆从没有见过的温柔。 “可是,谈恋爱也会让人患得患失,会担心自己是不是不够好,会担心他对自己的爱会不会减少,担心他会不会爱上别人。” “总之,会让人着迷也会让人迷失。” “这样啊。”宋娴榆将头摆正,脑海中那人的身影好像也逐渐清晰起来。 可是她不确定,自己遇见他时加快的心跳,能不能成为她心意的证明。 “那还是算了吧。”宋娴榆眨巴两下眼,“感觉怪累的。” “是很累。”杨舒叹了口气,“所以你需要想好之后,再做出决定。” 宋娴榆鄙夷地戳了下杨舒的胳膊,“那你还让我找个有钱的ATM嫁了。” 杨舒啧了一声,又恢复一贯的风风火火,“那我让你跳楼你跳啊?你妈和你说的你都不进脑子,我随口说的一句话你就记这么清楚。” 浓重的夜色,好像再次将两个女生重新带回了高中住宿的时期。 两人手牵着手,渐渐进入梦乡。 * 毕竟扯谎在先,一天之内出差结束回到家也不现实。 宋娴榆借着这个由头,在杨舒家里多住了两天。 周日,她拉开门正准备回家时,小号收到了顾青青女士的消息。 「顾青青:领导您好,出差辛苦了。」 「顾青青:宋娴榆给您添麻烦了,麻烦您多关照一下她。抱拳.jpg」 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情从心中漫出。 她母亲不厌其烦地跟领导发消息,让她觉得自己母亲没有边界感。 可她的母亲,一个自尊心极强的医生,愿意为她做到这份上,也让她觉得愧疚。 愧疚自己竟然偷偷骗她,愧疚自己这么大人了,还要让她担心。 「宋娴榆:我们都很满意宋娴榆,谈不上照顾」 「宋娴榆:她也很优秀,您不用担心」 打完这些话后,宋娴榆百感交集地锁上手机。 很快,顾青青女士发来的新消息,打了她个措手不及,那些愧疚的心情顿时烟消云散。 「顾青青:谢谢您领导,您是否方便拍一张宋娴榆工作时的照片给我呢?我想女儿了。」 什么?!!! 拍照?拍她工作时的照片? 可是她在杨舒的家里啊! 正焦头烂额时,看见对门,心生一计。 她趿拉着拖鞋,三两步跑到莫渡言的家门口。 咚咚咚敲起门。 “莫律莫律开门啊,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 “你就忍心见死不救吗!” 她拍门的动静吸引一众住户的注意,每每经过时,都拿出手机对着宋娴榆录了个视频。 一边录一边摇头,“哎,这个小姑娘真苦啊,小小年纪遇到渣男,家门不幸啊。” 那住户还怂恿宋娴榆踹门,“小姑娘,这种渣男不要和他客气,直接把门踹了,叔叔阿姨们帮你做主。” 粗心的宋娴榆这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连连摆手,“不是的不是的,你们误会了。” 再三解释后,众住户才散去。 刚舒了一口气,接到了一个微信电话。 空空的聊天框中跳出一个语音申请——莫渡言的来电。 她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般,立刻接通。 “莫律你总算接电话了。” “怎么了?” “莫律你不在家吗?我在你家的门口。” 电话那边的莫渡言翻出手机,点开监控一看,小姑娘跪在他家门口。 他皱眉不悦道:“跪着像什么话?” 宋娴榆慢慢站起身,扫视一圈,没看到莫渡言的身影。 于是,她也有些大胆地直接问莫渡言:“ 莫律你出去啦?我没看到你。” “出差。在路上。” 冷不丁的五个字,周五的回旋镖扎到脑门上了。 他什么时候出差不好,偏要现在出差。 正愁眉苦脸时,一个馊主意蹦出来。 “莫律,你能不能直接去公司啊?我和你在公司汇合?” 第23章 Chapter23 周日的律所人并不多,倒是令人自在。 她靠在律所的玻璃门外,垂头看了几眼自己脚上的拖鞋,又抬头望天。 说实话,她还是挺忐忑的。 她不知道莫渡言会不会因为她的一句话赶来,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毕竟前两天的那件事,被杨舒打断,那他会不会也像她一样尴尬? 其实,她也可以让杨舒陪她一起来,随便在工位上摆拍两张。 可她还是隐隐存了些心思,希望他不会看穿她拙劣的借口。 “哎呦,小宋。”一个背着手、穿着保安制服的大爷晃晃悠悠走来,“倒是好久没见到你了。” 宋娴榆转头,对着保安大爷笑笑:“大爷,您还在哪?” 大爷皱皱眉,“你怎么还咒我这个老头子呢?” 意识到自己话中的不妥,宋娴榆改了措辞,“我是说,您还没退休呢?” “非也非也。”大爷摆摆手,凑到宋娴榆身旁,慢悠悠道:“老头子我啊,早就退休咯。” 他似乎看穿了宋娴榆的心思,解释道:“是你们这个公司的老板推荐的,我才能重新回来干活啊。” “您是说莫渡言?” “我也不是很清楚他是姓墨还是砚。”大爷看上去不是很在意,“当初我家里遇到了事,缺钱,想多做一段时间,还是这个、这个莫,又重新推荐了一下。” 这样看来,莫渡言没有这么心狠绝情啊。 宋娴榆思索时,保安挑开话头,“宋丫头,你周末过来干什么啊?” “我、我过来等个人,他出差了,今天回来。” “哦,可是我前儿过来关门的时候,没听说他们要去出差啊。” “不可能吧。”宋娴榆语调微微提高,“他出不出差还要说谎吗?” “我老头子绝对不骗人。”保安大爷说话有些急,闷闷咳了两声。 那莫渡言是不是觉得她还挺烦的,想去别的地方躲躲? 她哪里烦了?莫渡言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不对,是有眼不识娴榆! 宋娴榆心不在焉地和保安拉了几句家常,等保安走后,便思索起了B计划。 没有叫上杨舒有些失策,叫了莫渡言他又不一定来。 那不如…… 宋娴榆绕着公司外围转了一圈,却没有找到敞开的窗户。 这玻璃又不能砸,老妈又催得紧。 她是一个脑袋两个大。 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她一看屏幕,是莫渡言的来电。 难不成他不来了? 做了几秒的心理准备后,宋娴榆鼓起勇气接起电话。 “喂。” “宋娴榆。” 他的声音有些断续,应该是信号不太好。 “你在律所?” 宋娴榆乖巧地嗯了一声。 他没有问她为什么会去,直接回复道:“堵车,不用等我了。” 原来是回程的路上堵车了。 听见他的解释后,宋娴榆才长舒一口气。 这语气,应该不像是觉得她烦。 “没事,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 信誓旦旦地说完这句话,挂断电话后,她有气无力地垂下头。 像一个内部胀满气的气球,因为这通电话被戳破,那些好不容易积蓄的气一瞬间泄露,只剩下一个瘪瘪的壳子。 那,要不回家向老妈自首。 说自己早就失业了,一直在假装上班骗人? 可她害怕看到母亲失望的神情,害怕母亲不再以她为豪,害怕母亲就此不再相信她。 谎言一旦说出口,就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圆。 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自讨苦吃吧。 天人交战了一会,她还是靠着自动门站起身,拍拍衣服往外走。 岂料,那玻璃门不知怎的,开了个门缝。 宋娴榆转过身,两只手扒在门边,向两边拉。 不一会就把门扒开了。 她自如地走进律所,整体的风格还和她离开时的一样。 往自己之前的工位上走时,不小心碰掉了一打卷宗。 她手忙脚乱地收拾一通,有些心虚地瞟了眼监控的方向。 迅速整理好后,她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打开自拍模式,将手机搁在桌上。 三、二、一,咔嚓一声。 她看了眼照片,只拍到她的腹部。 于是换个角度,又重新拍了一张。 很好,镜头被遮住。 忙碌半天,一张入眼的照片都没有。 哎!宋娴榆卸力靠在椅背上,无语望天。 这是老天都不像让她交差啊?她为什么要选择这么累的方式啊,要是能放弃就好了。 咦?顾青青女士问她要照片,她就得给吗? 更何况她披着莫渡言的马甲,领导不给照片,母亲也不能说什么吧。 她迅速掏出手机,打了个几个字。 「宋娴榆:你女儿今天就回来,在路上」 发送之后,她如释重负般,咚的一声把手机反盖在桌面上。 不上班之后,脑子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这罪恶的gap之神,夺走了她的智商。 卸下心理负担后,宋娴榆迷迷糊糊地躺在椅背上睡着了。 再醒来时,是被轻微的脚步声吵醒的。 她咪蒙着眼朝来人看,见莫渡言穿着一身休闲套装,单肩背着黑色的背包,额头似乎沁出了些汗。 这身衣服给他增添了几分少年气息,可宋娴榆却看不出来他身上的少年气。 总感觉他周身多了些颓意,疲惫感盖过了他身上的冷厉气质。 几乎是第一时间,宋娴榆说:“莫律,你不舒服吗?” 莫渡言听见这句话后,微愣,旋即将包放在她身边的椅子上。 宋娴榆仰着头,眨巴着眼,像个小医生般检查了他全身。 好像是有些不开心。 莫渡言站着,垂头盯着她下垂的睫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有事?”他说得轻,宋娴榆几乎要忽略。 “没事,我都解决了。”宋娴榆拍拍自己的胸口,一脸“我厉害吧”的表情。 “所以为什么叫我来?” “啊?”宋娴榆迟疑片刻,解释道:“是这样的,我妈不知道我失业了,问我要我工作时的照片。” 当然,她刻意忽略了披着莫渡言马甲,和顾青青女士对话的操作。 这句话说完后,宋娴榆好像从他的眼中看见了些许的失落。 “莫律,你因为这件事情不高兴吗?” 他是误会了什么吗? 莫渡言直言:“不是。” “那你是……?” 莫渡言长臂撑在宋娴榆办公椅的把手上,往自己的方向一拉,垂眸定睛看她。 座椅突然的移动让她失了安全感,惯性使然,手下意识地扶住把手,也压住了莫渡言的手背。 他的手背很热,几乎是一瞬间烫到她的手。 她小心翼翼地收回,蜷起手,心跳有一瞬间的错拍。 “所以,你是因为我吗?” 因为之前杨舒听见了他们的对话,还是因为觉得她很麻烦? “你是觉得我很麻烦吗?” 宋娴榆仔仔细细地搜寻他表情间的谎言,却只看到了他眼中蕴的、即将爆发的什么。 莫渡言哼笑一声,“你要是能把这种思考的能力用在工作上,也不至于还是我的助理了。” 宋娴榆听后,那些担忧一瞬间被怨气取代。 这个人就不能正常说话吗?非得这么戳人痛点吗? 宋娴榆抱臂,偏头不去看他。 莫渡言看着面前脸颊微鼓的宋娴榆,心中的烦闷之意消了些。 她还真是说不得。 “手机呢?”他主动打破僵局,“给我。” “干什么!”宋娴榆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 “帮你拍照。” “不要!” 面前之人没了动静,宋娴榆有些好奇他究竟在干什么,余光微微瞟向他。 余光中,他正拿着自己的手机对着她咔嚓拍了一张照片。 随后露出满意的神色,“还行。” “那当然,我可是青春靓丽美少女。”宋娴榆没经得起激,倒是又把话题接上了。 “我说的是构图。” “……” * 二人肩并肩离开律所,莫渡言的背包挡在二人中间。 这个背包有些碍事,总是打到她的手臂,有些疼。 所以,她心安理得地换到莫渡言的另一侧。 沉默间,她开口:“所以莫律你今天为什么不高兴?” “没什么。” “我都把我的惊天大秘密告诉你了,你竟然不告诉我。” 她绕着自己的脑袋画了个圆,比了个夸张的手势。 莫渡言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又收回视线。 “那我换个问法。”宋娴榆插着腰,将下巴偏向他,“你今天去哪里了?据我所知,你没有出差!” “墓地。” “什么?”宋娴榆的语气一瞬间冷了下来,那个势在必得的胜负欲一瞬间消失殆尽。 “我不说第二遍。” 宋娴榆深吸一口气,“那,你是因为这件事情不开心吗?” 据她所知,莫渡言母亲早早去世,父亲也因为意外去世了。 那这么多年,他应该很累吧。 要照顾自己,还得照顾弟弟,又是当爹,又是当妈。 莫渡言沉默不语,一味闷头走,步伐越来越大。 宋娴榆紧赶慢赶,小跑着才赶上。 看来下次得练练竞走,不然跟不上他。 甫下定决心,他就放慢了步伐,让她跟得没那么吃力。 原本他很讨厌别人跟在他的身后,会让他觉得自己被监视。 可现在看来,跟着个小尾巴的感觉也不错。 小尾巴忙凑到他的身边,问道:“既然你不开心,那我就带你开心开心吧。” “不去。” “不会让你做违法的事的,你放心,我可是遵守公序良俗的文明好市民。” “你又想到哪里去了。” “想到你心里去~” 第24章 Chapter24 莫渡言一时不察,连着咳了几声,直到脸微微泛红。 “莫律,你瞧你。”宋娴榆从自己的大口袋里掏出一小瓶矿泉水,勉为其难地递给莫渡言。 一边递过去,一边上手拍着他的后背。 莫渡言连连摆手拒绝,却被宋娴榆强硬地控制住。 她不由分说地将手中的矿泉水拧开,递到莫渡言的唇边,另一只手轻轻抚过莫渡言的后背。 抚过之处,带起一阵酥麻的电流。 莫渡言只感觉自己全身都在触电,不受自己控制。 于是,他难得没有呛声,接过宋娴榆递过来的矿泉水,抿了一口,手臂则有意无意地挡在他和她的中间。 “你好些了吗?”宋娴榆体贴地问:“要不要再休息会?”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她竟然一改她的粗线条,热情得让人难以相信。 他迟疑地摇头。 “那就行。”宋娴榆一把夺过莫渡言手中的矿泉水,十分体贴地拧好盖子,拉着莫渡言往前走,“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去哪?” “带你找点乐子。” * 莫渡言站在麦当劳店前,看着玻璃中自己愣怔的身影,一度觉得自己是疯了,竟然对她抱有一丝期待。 “来了。”宋娴榆兴奋推开店门,周身裹着炸物的味道,举起手中的纸袋晃晃,“我买到了。” 混着纸袋的揉搓声,莫渡言勉强从喉咙中挤出一声嗯,有些无奈地看着她手中的袋子。 果然,还是那个她。 随心所欲的、大胆俏皮的,以及总是昂扬向上的她。 “去哪?”莫渡言缓步跟在宋娴榆身后,不动声色地与她换了位置,让她走在自己的里侧。 “我妈不让我吃汉堡。”宋娴榆有些苦恼,叹了口气,随后仰头看着他的下巴,“不然我就回家吃了。” “为什么不让你吃?” 莫渡言不理解,这不过就是用来裹腹的食物,有什么不让吃的。 “我妈管我管得很严。从小就不让我去外面吃垃圾食品,就算再晚,她都会给我和爸爸烧好晚饭。” “嘿嘿,也可能是因为我是早产儿吧。”她说出这些话时,仿佛无事人,乐乐呵呵地盯着手中的汉堡。 话中藏着些许埋怨,可在莫渡言看来,却含着满满的幸福。 这些漫溢出来的满足是她不自知的,因为这些已经贯彻在她的生活中,她不会觉得这种相处模式有多么珍贵,反而会羡慕那些不被管束的自由时刻。 他嫉妒她,嫉妒她拥有和美的家庭,嫉妒她可以不受世俗偏见的约束,嫉妒她随心所欲地做任何事。 “是嘛?”莫渡言自嘲地笑着,像是在笑自己,“我之前都给莫渡宇钱,让他自己去麦当劳解决。” 骤然低落的声音和他难以分辨的表情中,宋娴榆还是分辨出藏于其中的苦涩。 她是不是戳中他的伤心处了? “这有什么?”宋娴榆不以为意,“吃什么不是吃,管他吃的是好是坏,活着就好了。” 宋娴榆哼了一声,“我看莫渡宇倒是乐得吃麦当当呢,之前还偷吃我的麦辣鸡腿堡。” 莫渡言胸膛里震出一声轻笑,“嗯,下次不会了。” “谁知道他下次还会不会偷吃,我可记仇了!” “我赔你。”他像是确认般地说:“他要是再偷吃,我赔你。” 宋娴榆“贪得无厌”地开口:“我的胃口可大了。” “嗯。” “我很贪心的,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 “我知道。” “我……我……”她挖空了脑袋才提出了别的要求,“我牙齿不好,吃坏牙齿之后还得去补。” “我陪你。” 三句简短的回答把她冒出来的无厘头发言压了回去,本应该不开心的,可心脏却像是黄金矿场一般,莫渡言拿着铁锹挖,在他的努力下终于撬开一个小口。 她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是……是吗?你可不能反悔。” 她有一种感觉,再不阻止这个话题,就会往别的奇怪的方向发展。 “所以我家去不了了。”宋娴榆说:“不如去你家?” “不去你朋友家?” “我刚从她家出来,再回去像什么话,我也是要面子的。” 最重要的是,再回去一趟,不得被杨舒嫌弃自己太粘人啊。 莫渡言没有拆穿她心里所想,“可以。” * 第三次站在莫渡言家门口,宋娴榆已经是熟门熟路了。 她站在莫渡言家门口摇头晃脑,一脸迫不及待的样子。 莫渡言开锁间隙,她探头看了看对门,杨舒应该不会发现的。 她满意地收回视线,目光又落在了门边的监控上。 宋娴榆指着那个监控,“所以你是从监控里看到我的。” “自然。” “那之前我躺在楼道里,你也看得见?” 莫渡言按密码的手微顿,承认道:“嗯。” “哦。”宋娴榆没有往下深挖,“下次可不能喝酒了,再喝那就是丢脸妈妈给丢脸开门,丢脸到家了。” “哪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莫渡言拉开门,弯腰将一双白色的拖鞋扔到宋娴榆的面前,随后他才换鞋,“进来吧。” 宋娴榆有些好奇地看着地上多出来的白色拖鞋,“之前我没见过你家有这种拖鞋啊。” 她扒着门框探头去看鞋架,上面只有莫渡言的皮鞋和两双运动鞋。 “路上捡的。”他勉强回应。 “哦~路上捡的。”宋娴榆换上拖鞋,蹦跶到餐桌边,将手中的汉堡放到桌上,又跑到莫渡言的面前,“那你肯定是有挑选地捡的。” “哪来这么多话。”莫渡言将背包放在椅子上,“快吃,吃完了就走。” “吃,吃完了就走。”宋娴榆一本正经地模仿莫渡言的样子,还添油加醋地杨扬下巴,“女人,我对你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我那些同事都是神人啊,能在你手下干这么多年,肯定是在耳朵里装了屏蔽器。” 莫渡言无言地捏捏鼻梁,他似乎对她没有任何办法。 “你家有没有耳机啊?”宋娴榆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 莫渡言似乎早已习惯了她跳跃性的发言,“包里。” 宋娴榆毫不客气地拿过座位上的包,在里面翻翻找找。 扒拉半天,摸出来一个手感顺滑的小方盒。 应该是这个了。 拿出来一看,怎么是个耳塞啊? 再探头往包里看,只有笔记本电脑、鼠标,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没有啊。”宋娴榆对着卫生间里的莫渡言喊。 这可不能怪她眼睛不好,谁叫他包里黑乎乎一片,东西都分辨不清。 他走到宋娴榆身边时,莫名多了一股草木和薄荷的气息。 好像比之前更浓郁,却不刺鼻,通过他的体温散发出来后,给人一种躺在晒烫的草坪上的感觉。 他三两下掏出耳机,扔给她。 随后走进卧室,任由她在客厅发挥。 他心还挺大,也不怕她偷走客厅里的东西。 将耳机塞进耳中后,音乐声随之响起,可音乐却不是她手机里的音乐。 无所谓了,听什么不是听。 她耳朵里塞着耳机,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拎着汉堡走进厨房。 拆开袋子时,还不忘将小说翻两页。 嗡嗡嗡,一阵震动传来,宋娴榆忙不迭地摘下耳机,随手扔下。 又接通电话。 “喂,妈妈。” “我在回来的路上。”宋娴榆打量莫渡言的厨房,“很快就回来了哈。” “晚饭?”宋娴榆看着流理台上的汉堡,接话,“不吃了,我在路上吃过了。” 心惊胆战地扯完谎后,她才得闲将桌上的袋子塞进微波炉里。 等待汉堡复热时,宋娴榆还不忘跑到莫渡言的卧室门口。 他没有关门,宋娴榆倒也没多想,径自站在莫渡言的房门口,对里面喊。 “莫律,你吃汉堡吗?” 没回声。 “莫律,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吃辣,所以顺便给你买了个不辣的汉堡。”她一边说着一边往房间里走。 房间的布置一如既往的单调,没有一丝乐趣,规整得像样板房。 如果非要说有哪些不无聊的东西,应该是那个幕布和投影仪。 宋娴榆凑近床角,捣鼓起投影仪。 刚站直身体转身,光/裸的背部赫然出现在眼前。 “啊!”宋娴榆猛地遮住眼睛,却还是透过指缝偷偷看向他后背上的的沟壑,“莫律你怎么不穿衣服,你是不是有暴露癖。” 莫渡言不紧不慢地在她的视线下换上睡衣,用实际行动回应宋娴榆。 “你换衣服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莫渡言几乎要被气笑了,“我换衣服还得获得你的许可?” “那……那我进来的时候,你怎么不提醒我一下。”宋娴榆话说得有些急,“这是你的问题。” 莫渡言反问:“那你进来的时候,怎么不提醒我?” “谁知道你在里面换衣服啊?” “我不知道你进来了。” 一如之前上班的时候,他们在莫渡言办公室“探讨”案子的时候。 他总是能不费吹灰之力噎死人。 斗嘴斗到一半时,只听见噼里啪啦的响声。 二人循着声源跑进厨房,微波炉中尽是白光。 莫渡言先宋娴榆一步拔掉插头,“你放什么了。” “我什么都没放啊。”宋娴榆奋力思索,“我就把麦当当的汉堡放进去加热啊。” “如果只是汉堡,不可能这样。” 宋娴榆赶忙伸手拉微波炉的门,却被莫渡言大掌制住,厉声道:“别拉。” 宋娴榆只能讪讪收回手,不断搓着手,像是做错事的小孩般低下头。 “我就和我妈打了个电话,然后……” “糟糕,我好像不小心把你的耳机放进去了。” 第25章 Chapter25 二人分别靠在两边的流理台边,莫渡言则不住揉着太阳穴,透出一股无奈的气息。 “莫律,实在是不好意思啊。”宋娴榆垂头,再次向他道歉,“要不,要不我赔你这个微波炉吧。” 也不知道她的存款够不够。 莫渡言沉默着摇头,摆摆手。 他那股生人勿近的气息随着微波炉的焦糊味在厨房里飘散,宋娴榆只好寻找另外的赔罪方法。 “莫律,你这个时间是不是还没吃晚饭啊?”宋娴榆倏然抬头,“不然我给你烧饭吃吧,正好我也饿了。” “后半句话才是原因吧。” 她不好意思地哼笑两声,脸上堆出讨好的笑,“您知道了也别说出来嘛,我也是要面子的。” 他深深吐了口气,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翻找冰箱。 片刻后,她那张多彩的脸又转变了表情,多了些可惜。 宋娴榆插着腰看着莫渡言的冰箱,里面只有整齐码放的矿泉水,和易拉罐装的咖啡。 冷冻层只冻了冰块,毫不夸张地说,冰箱的空间还真能装下一头大象。 “莫律。”宋娴榆缓缓转身,有些为难地指了指冰箱,“您这冰箱里的东西是吃完了吗?” 莫渡言上前一步,关上冰箱门,随后转身走出厨房。 “没空买。” 宋娴榆小步跟在他的身后,“所以你平时吃饭是怎么解决的呢?” “公司食堂。” 得,她问了一堆废话。 “还是得看我的。” 宋娴榆端坐在沙发上,在买菜软件上滑动,挑选合适的菜放进购物车里。 她一向贪心,不一会,购物车里已经装了十几份菜了。 她的坐姿也从端坐,转变成了靠坐,如果不是在莫渡言的家里,她的脚已经要放在茶几上了。 坐在餐桌边翻看资料的莫渡言,无意瞥了一眼宋娴榆的坐姿。 四仰八叉倒是说不上,慵懒颓废倒是能挺好地形容。 在他的注视中,宋娴榆盘腿坐着,将手机屏幕转向他,像是邀功似的说:“娴榆出品,必属精品,今天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米其林水准。” 她全然忘记了面前的人,是她上班时见到就逃的上司。 莫渡言听后,薄唇张合,像是想说些什么,却又放弃了。 视线落在桌面上打开的笔记本电脑上,百度搜索页面上显示出搜索的结果——「做好饭,只需要这几个步骤」 宋娴榆只当他是同意了,便收回手机,躺在沙发上等待外卖小哥把菜送来。 等待期间,她自然而然地翻开晋江。 看到小说中甜的部分,会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 偶尔会一拍大腿,指着手机破口大骂。 大致内容就是“这个臭渣男”“惹老婆生气了吧”“这个女配怎么这么讨厌”之类的。 扰得莫渡言脑中一片混沌,注意力再也无法集中,耳边全是她的叽叽喳喳。 索性不看资料,合上电脑,靠着椅背抱臂看她的“精彩演出”。 这个动作持续了快有十几分钟,在门外传来响声后,他才悠然站起身,打开大门拿外卖。 塑料袋的响声在客厅里扩大,宋娴榆这才回过神。 带着些许歉意地看向莫渡言,此时他正拎着两大袋的蔬菜,手背的青筋因为用力而凸起。 “今天说是有活动,所以买的东西有点多。” 莫渡言蹲下身,将手中的袋子放到宋娴榆的面前。 她自觉地打开袋子,核对蔬菜品种。 身边之人一直没有动静,正疑惑间,她一转头就看见莫渡言的手上拿着一张地址小票。 看完上面的信息后,神色有些微妙。 “怎么了?”宋娴榆伸手去拿,“是不是送错地址了?” 莫渡言巧妙地避开她伸过来的手,摇头,“没有。” “那你盯着上面看什么?” “没什么?” 狐疑一直没有从她的心头消去,将菜拿出来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小票上到底写了什么。 她偷瞄了莫渡言一眼,此时他掌心中捏着那张小票,正将塑料袋中的蔬菜往外拿。 或许是那颗西兰花有些大,大半截小票都露在外面。 就是现在。 宋娴榆盯准那张小票出手,上半身猛地扑过去,眼明手快地捏住小票的下半部分。 莫渡言似乎早有预料般,侧身一闪,宋娴榆直直摔下。 完了,她的绝美容颜要因为这一摔消散了。 她已经开始想象自己顶着一个大猪头回家,被妈**斗的场景了。 咦? 想象中面部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她试探性地睁开眼,面前是莫渡言放大的脸,掌心是微热的触感。 他因为她的动作有些惊异,不自觉地滚了一下喉头。 宋娴榆大叫不好,摔哪里不好,摔进他的怀里了。 越着急越乱,她急匆匆地将掌心往下压,试图借助莫渡言的大腿撑起自己。 不料,莫渡言闷哼一声,带着些许隐忍和不耐。 此刻,他只感觉到大腿上的重量,和身体的异样。 “怎么了?”宋娴榆没再敢施力,反而担忧又愧疚地看着他,“是不是我的脑袋砸到你的腿了?” “没有。”莫渡言的嗓音渐渐沙哑,像是在沙砾中滚过。 宋娴榆哪里听见过他这种声音和语气? 此时,她掌心的温度不断加深,她看着他紧皱的眉头和微红的耳廓,便伸出手探他的额头。 “别动!”莫渡言一声厉喝,将宋娴榆震住。 随后,莫渡言一把推开宋娴榆,直起身,拎着塑料袋头也不回地往厨房走。 宋娴榆被他一推,身体一时没了支撑,手掌下意识地撑在地上。 地板的触感微凉,刺激得她下意识收回手。 只见掌心粘着一张白色的小票,她将她取下,翻开一看。 整个人如同被雷劈过一般焦烫,脑中一瞬间空白。 因为小票上面写着收货人的昵称——老板同事在天堂! * 宋娴榆看到自己的昵称后,趁着莫渡言不注意,灰溜溜地逃走了。 他肯定是看到了,像他那样记仇的人,肯定得找补回来的。 回家的路上,宋娴榆一路走一路想。 回到家里后,还是心事重重的。 晚饭时,宋娴榆坐在桌边,看着自己父母津津有味地吃着晚饭,她却是怎么都吃不下。 顾青青不轻不重地敲了下宋娴榆面前的桌子,“怎么了?刚回来就有气无力的。” 宋娴榆堪堪回神,慢吞吞地啊了声。 “啊什么啊?”顾青青的脸上显出些许担忧,“怎么了?和上司闹不愉快了?” 宋父听后,拍下手中的筷子,“这有多大事?你要是搞不定,爸爸帮你去和你领导讲。” 顾青青附和似的点点头,嗓音柔了许多,“是啊?实在太累了就请假休息两天。” 宋娴榆不知道怎么和爸妈说这些,看着他们担忧的表情,想起自己对于父母的欺骗,心中的愧疚之意更盛。 “没事。”宋娴榆摇摇头,如实说道:“就是不小心惹到领导了。” 宋母听后,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随后安抚性地顺了顺宋娴榆的头发,“上班难免遇到这种事,妈妈也老是和主任闹不愉快呢。” “听话,不想了。”顾青青拿起宋娴榆面前的空碗,为她盛了碗汤,“出差累了,喝点鸡汤补补。” “你上司的事情,爸妈会帮你解决。”顾青青胸有成竹地说:“你小时候和小朋友打架了,爸爸妈妈都能帮你解决的,没事。” 饭后,宋娴榆躺在床上,拿出手机点开知乎。 「怎么道歉才显得有诚意」 「道歉礼物怎么选」 「打到上司该怎么办」 她点开词条又退出,来回重复好几遍。 “烦死了烦死了。”她将手机扔在床上。 因为这次的事情,和他好不容易建立起的革命友情毁于一旦了。 她连连叹息几声,声音大到客厅里的父母都听见了。 顾青青将最后一把椅子推进去,走到沙发上的宋父身边,坐下。 二人之间的气氛逐渐严肃,像是医院里开早会一般。 “这班上的,钱钱拿不了多少,人倒要累个半死。”她嗔道:“我就说让她去你学校上班,你还能照顾照顾,免得遭人欺负。” “她都大了。”宋父眯着眼,手中拿着遥控器换台。 顾青青一把夺过遥控器,将电视关闭,“老宋,还不是你,当初和她沆瀣一气。” “欸,说这么多干什么?”宋父微恼,“现在要想的是怎么帮女儿。” 二人的密谋宋娴榆没有听见,只是过了约莫半个小时,她的手机上收到了顾女士的消息。 「顾青青:莫总您好,冒昧打扰您了。不知您最近是否有空,我们见一面?」 她妈想要干什么?不能见!当然不能见!不然她假上班的事不就露馅了嘛! 「宋娴榆:不好意思,最近有些忙,恐有不便」 「顾青青:那没事,您说一个时间,我到公司里来和您聊聊有关宋娴榆的事吧。」 顾青青像是怕莫渡言再拒绝,又添了句—— 「顾青青:您可以考虑一下,今天就不打扰您了。微笑.jpg」 宋娴榆是拿自己老妈没辙了,这咄咄逼人的对话真是可怕。 她开始庆幸,不是莫渡言和自己妈妈对话,不然两人得吵成什么样啊。 她关上手机,走出房门。 见父母都坐在沙发上,对着黑屏的电视一本正经地看。 两人朝着宋娴榆摆摆手,示意她不用在意,动作诡异地一致。 在她走入卫生间后,她听见顾青青女士说:“之前她那上司我看见过,我觉得人不算坏,准备和她那上司约个时间聊聊。” 第26章 Chapter26 老妈看到莫渡言长什么样子了? 水流冲击她的手,镜子上都是溅起的水珠。 她匆忙关上水龙头,随手抹了一把镜子,随手擦在自己的裤子上。 走出卫生间时,宋母叫住她:“你先别走。” 宋娴榆暗叫不好,却还是乖巧转身。 顾青青抬眼叹了口气,“你上司什么时候空啊?” “啊?”宋娴榆歪着头,一脸不解。 “啊什么啊?”顾青青的声音中带着不容质疑的果断,“你赶紧看看你上司什么时候空,我们请他吃个饭。” “不行!”宋娴榆几乎是扯出一声尖叫,一瞬间拒绝自己的母亲。 顾青青和宋父因她的话震慑住,一时不语。 宋娴榆觉得这个气氛不太对劲,往回找补道:“我上司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空啊。” 更何况,她又惹到这个闷骚怪了。 顾青青啧了一声,“你还要让我教你啊。你趁你上司空的时候,旁敲侧击地问问。” 宋娴榆愣在原地不说话。 “听见没。” “哦。”宋娴榆不情不愿地应下。 * 背后是松软的床,空调冷风直直打在她的头上。 此刻,她的手怕不是被冻僵了。 做了半个小时的心理建设后,她终于鼓起勇气点开和莫渡言的聊天框。 「宋娴榆:偷看.jpg」 她等了快半个世纪了,莫渡言才回了个标点符号。 「M:?」 聊天嘛,总得铺垫铺垫。 「宋娴榆:莫律,好久不见啊!」 「M:今天才见过。」 「宋娴榆:最近心情怎么样啊?」 「M:取决于你。」 他心情好不好取决于她? 所以她今天真的把他惹毛了? 她不自觉地吞了口口水,打字的手指微颤。 「宋娴榆:那您最近有空吗?」 对面没再回复,似乎觉得她的话很冒犯。 莫渡言回了宋娴榆两条消息后,重新关上手机。 那种呼之欲出的感觉,和从未体验过的燥热,在看到她消息的那一刻卷土重来。 于是,他围着那条浴巾,重新走进淋浴室。 冷水打在他的全身,可他却觉得这不是水,而是火星子,只需要一点点就能引燃他的思绪。 这已经是他洗过的第三次澡了。 每次洗完后,不是没洗干净就是洗完又出了汗,只能“回炉重造”。 浴室的水声停止后,他又围上那条浴巾。 残留的水珠流进他腹部的沟壑,隐没在白色浴巾处。 他湿着手重新打开对话框,注意到十分钟前她发的消息。 眉头一挑,在对话框打上几个字。 「M:想约我?」 删除。 「M:干嘛?」 他嘶了一声,又删掉。 终于,他确定了最终版本。 「M:有事?」 宋娴榆等莫渡言的消息等到快要睡着,手机几乎要从手上滑出去。 嗡的一声震响,她神情突然清明。 争分夺秒般,打开手机一看。 见鬼! 是今天买完菜后,软件发来的消息,请求她给一个好评。 好评什么好评,就是因为这个菜,把那个人得罪了。 她忿忿地按了服务一般的评价,打算提交。 又想到那个外卖小哥,又撤回,重新按了好评。 同是天涯打工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评价完后,她不住地为自己着迷。 这种人美心善的人,哪里找啊? 正自恋中,手机又传来一条消息。 这次是莫渡言的。 该怎么说好呢? 我妈想见你?这也太怪了吧。 我们家想请你吃个饭?不对啊,她们家和他有什么关系啊。 “烦死了!”宋娴榆不停挠着自己的头发,很快那头发就像Money很久不梳的毛发般,打结。 纠结很久,她心一狠,猛地敲了一串话过去。 「宋娴榆:莫总,之前上班的日子承蒙您照顾,我现在想来,之前和您斗嘴真是不对,真的很对不起。为了弥补我对您的不敬之意,我想请您吃饭,还望您赏脸。」 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她的眼睛死死盯着手机频幕,眼神经随着心跳的频率逐渐加快。 「M:不需要。」 她双眼一瞬间睁大,像是没有料到莫渡言会如此干脆利落地拒绝她。 绷紧的神经啪嗒断了,怎么都接不上。 她深吸一口气,对自己说:没事的,没事的,他不来是他的损失。 她用这句安慰填满了心中的失落,毕竟作为新时代独立女性,怎么能因为一个男人就要死要活呢! 对!是这样的。 她刚做好了自己的心里建设,对面又发了条消息过来。 「M:我没有生气,你不需要道歉。」 她深深舒了口气,这会她才感觉到那份心安。 没有生气就好,没有生气就好。 「M:我最近没时间,等我空再说。」 还是那种强硬的、公事公办的语气,可不知道为什么,她硬是将这条消息看顺眼了。 「宋娴榆:没事,等莫律你空了再说。」 二人的对话戛然而止,宋娴榆又恢复了以往的乐呵,又翻开晋江看小说了。 而这场对话对于莫渡言来说,却是煎熬。 他躺在床上,手臂盖着双眼,像是失了力气。 方才和红阳的新合伙人,闹了不愉快。 那位新合伙人刚进入律所,还没有形成自己的客户群,便希望莫渡言能够匀一些客户给他。 但莫渡言手上的案子都在进行,那些客户也都是奔着他的名头去,哪有服务到一半就转手给别人呢? 莫渡言的职业素养不允许他这么做,因此他和合伙人之间的矛盾就产生了。 他揉了揉鼻梁,将金丝框眼镜取下,放在床边。 * 周一,云层重叠厚重,将光线遮得严实。 顾青青女士一大早便特意交代宋娴榆请假,她也向医院请了半天假。 宋娴榆不用去假装上班公司,倒是乐得清闲。 她不知道自己老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也坐上了老妈的车。 “妈,我们去哪里啊?” “你别管了。” “你怎么神秘兮兮的。” 待车停下后,宋娴榆朝窗外一看,一幢熟悉的建筑物跃入眼帘。 这不是红阳律师事务所吗? 宋娴榆立马收回开门的手,缩在车后座不出去。 “妈,我们来这里干嘛啊?” 顾青青狐疑地看了眼宋娴榆,“你不是每天早上都得来吗?怎么这么排斥?” 哦对,她在她妈面前立的人设就是牛马打工人。 为免露馅,她解释道:“我这不是好不容易请一天假吗?你还不让我好好休息,还让我来公司。” “那不是得问问你自己?让你叫你上司吃饭都叫不出来。” 宋娴榆嗫嚅:“他自己说没空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行,别贫了,赶快下车,我还要去停车。” 在顾青青的再三催促下,宋娴榆才不情不愿地下车,一步三回头看看自家的车。 似乎想通过这种方式,拖延进红阳的时间。 娘要女儿死,女儿不得不死。 顾青青停好车后,看到在律所门前晃晃悠悠的女儿,气不打一处来。 直接推着宋娴榆的背,走进了律所。 踏进律所的第一步,像是踩在了刀尖上。 她害怕公司的同事认出来,让她妈知道她已经被辞退了。 她也害怕那些同事看到自己和妈妈一起来,嘲笑她长不大。 好在,她担心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大概是因为大家都去吃午饭了,没人会在律所闲逛。 顾青青拉着宋娴榆等在门口,等了大约有半个小时,都没有看到一个人从电梯里走出。 倒是好些吃完饭的同事走进律所,边走边打量宋娴榆和顾青青。 成群结队的打工人塞满电梯,像是化冻的水饺一般粘在一起,一股脑地塞进去。 顾青青本以为等不到莫渡言,谁料,电梯门再开的时候,莫渡言手臂上放着笔记本电脑,耳朵里塞着耳机,不知道是不是在开会,嘴唇张合。 顾青青领着宋娴榆急匆匆站在他的面前,而莫渡言却全神贯注地盯着笔记本的屏幕,一刻都没有移开视线。 他灵活地绕过宋娴榆二人,往律所大门走。 顾青青推了推自己的女儿,让她叫住莫渡言。 谁料,宋娴榆只是躲在自己妈妈身后,迟迟没有动作。 眼看莫渡言就要离开,顾青青恨铁不成钢地叫了一声:“莫律师!” 莫渡言的脚步一顿,合上笔记本,缓缓转过身。 一眼,就看到了躲在顾青青身后的宋娴榆。 因为疑惑,他眉头一挑,视线越过顾青青,强行捕捉宋娴榆的视线。 随后,落在顾青青的脸上,礼貌地点点头。 他朝着二人走来,扭开了衬衫最上面的一颗扣子。 顾青青先一步开口:“莫律师您好,我听我女儿说您很照顾她,我也非常感谢您。” “不客气。” 宋娴榆心想,这人还挺不要脸的,他哪里照顾她了,三天两头和她对着干,还敢接受她妈的感谢。 很快,她妈妈口出“狂言”,“这都中午了,您还没吃饭吧。既然您这么照顾宋娴榆,我请您吃午饭?” 莫渡言一向不会和长辈相处,连回答都像是对待客户,“我现在有些事,你等我空了再和我约。” 顾青青听后,心想这上司是不是不懂社交礼仪,面露一丝不悦,却还是好言好语地继续说:“没事,您总有忙完的时候,我已经定好了餐厅,您可以去那里处理您的事情,处理完了再吃饭。” 或许是担心莫渡言拒绝,顾青青用着医生的语气说:“不吃饭对肠胃不好,我们科多的是你们这种不按时吃饭的白领精英。” 说完后,莫渡言叹了口气,询问的眼神看向宋娴榆,似乎在说“你想我去吗”。 第27章 Chapter27 宋娴榆连连摆手,眼神好像在说“不要啊”。 莫渡言视若无睹,转向顾青青,“打扰了。” “请。”顾青青对着莫渡言指着一个方向,他倒是顺从地跟在顾青青身后向外走去。 他这是几个意思?都说不要了不要了,还要去吃! 是不是故意和她过不去的! 她连连抚着自己的胸口,将那股郁气理顺。 “还不走?”前面的人回过头,眼神示意她跟上。 还是那样的说一不二。 宋娴榆只能忿忿跟在他的身后,脚步频率时快时慢。 突然心生一计,猛冲上前,一脚踩在他的皮鞋后跟。 他因为这个突然袭击有些踉跄,表情微变,又恢复正常。 宋娴榆看到他吃了瘪,捂着嘴在他身后偷偷笑。 让他再装模作样! “玩够了?”夏风将他冷沉的声线往后吹,很快飘进她的耳中。 宋娴榆昂着脖子,抱臂,轻哼一声,“还没有。” 他便不再往前走,猛地站定。 宋娴榆一时不察,挺翘的鼻子差点撞上他的后背。 “你干嘛急刹车啊?”她有些不悦,声音却藏着些许不自知的亲昵和埋冤,“得亏我的鼻子是天生的,不然还得回厂返修。” “那我等你。”他一句话将她下一句的吐槽截住。 “啊?”宋娴榆懵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脸不红心不跳,缓缓转过身,垂眸看着她,“我等你,你可以玩个够。” 这句话带着些歧义,宋娴榆听后略感不对,却说不出哪里奇怪。 脸颊浮现可疑的红晕,她偏过头,双手捂上自己发烫的脸颊,嗫嚅:“我才不玩。” “那就走吧。”他大掌轻轻推了一下她的后背,见她因惯性往前扑,却还是叹了口气,握住她的手臂,让她稳住身形。 “你突然推我干什么?”她像只被惹到的小猫,毛发一瞬间炸起。 “你走路太慢。”他对不远处顾青青的背影扬扬下巴,“你妈都走远了。” “你妈才走远了!”宋娴榆突然生出反驳的心思,口不择言地说。 可这句话说出口后,如同一桶凉水兜头往下浇,浑身冰冷。 她陡然生了后悔之意,心中暗骂自己嘴上没个把门,却还是强撑着自己的面子。 莫渡言愣怔片刻,握宋娴榆手臂的手,渐渐收紧。 宋娴榆顿时感受到气氛的异样,和自己手臂上传来微凉的温度。 不动声色地挣开他的掌握后,她咬着自己的嘴皮,又挠挠耳朵。 “莫律,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他冷然道,“从小到大,我也没见过她,也算是走远了吧。” 二人小步往前走,宋娴榆与他并肩,走两步就仰起头看几眼他的侧脸。 做错事,就得弥补。 “以后你要是想妈妈了就来我们家,我们顾青青女士绝对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她像是在推销,拍拍自己的胸脯,“我妈就是你妈。” 听上去倒是像在炫耀自己的妈妈,可是她并没有这个意思。 他轻轻笑了声,“你一个就够头疼的。” 二人之间微妙的氛围,和对话一起在风中飘散。 * 莫渡言走到自己的车边,打算开车去餐厅,却被顾青青女士叫住。 “莫律师,上班那么累,就别开车了,你坐到我的车子上来吧。” 莫渡言摆摆手拒绝,按下车钥匙。 “哎呀妈,你是不是管太多了。”宋娴榆吐槽道,“人家自己有车。” 说着,宋娴榆在二人的视线中,果断拉开车门,滑进车的后座。 莫渡言见状,思索片刻,又锁上车,大步迈向顾青青的车。 “麻烦了。” 说着他拉开副驾驶的车门,阴凉的空气钻进车后座,随后他坐了进来。 宋娴榆惶惑地看着他,“你不是有车吗?怎么上我妈的车了?” “上班太累,开不动。” 宋娴榆腹诽,刚才还说要开自己的车,现在又说要坐顾青青的车,真是多变。 “莫律师,您坐后座好了。” 顾青青一边拉开驾驶座的车门,一边对莫渡言说。 他温和地笑了,“这不太礼貌。” “有什么礼貌不礼貌的,您是我女儿的上级,合该坐在后座。” “这有什么的?”宋娴榆指了指副驾,“坐哪不是坐?他坐那里不就好了,别过来霸占我的位置。”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礼貌。”顾青青拉上安全带,歉疚地对莫渡言笑笑,“莫律师,不好意思,家教不严。” “没事。”莫渡言推开驾驶室的门,又坐到后方。 甫一进来,宽敞的后座顿时逼仄起来。 他坐下后,便合眸小憩,没再开口。 宋娴榆扒着座椅靠背,头往母亲那伸,“我之前坐他的车都是随便坐的,他也没说什么啊。” 轿车缓缓走出一段上坡,推背感让她不由自主后仰。 大片明亮打进驾驶室,缓缓驶离办公楼。 顾青青皱眉睨了宋娴榆一眼,“多大人了,在上司面前还这么没轻没重,坐坐好!” 宋娴榆只好讪讪回正身体,和母亲在后视镜中对视。 偷摸瞧了眼身侧的莫渡言,又轻声问:“这坐车有什么说法啊?” 顾青青无暇顾及女儿,恨铁不成钢地说:“你自己不会搜啊?” 她越搜脸色越差——「领导亲自开车时,不应坐在车后座,这是将领导视为司机的无理行为。」 糟糕,过年期间她和莫渡言一起出差的时候,她好像就坐在后座来着。 「搭乘异性车时,请注意不要坐在副驾,此座位为亲近之人的座位。」 很好,雷全部踩了一遍。 她这不是在后宫,要是在后宫,第一集的第一秒就成了炮灰。 * 顾青青难得定了家川菜馆,**气息铺面,唾液也因为这个刺激而分泌。 刚踏进店面,抬头便能看见一串串的吊灯。 像是用线串起一只只水母,而水母发出了黄色的光。 这家店面,和她之前吃过的那家全然不同。 没有油腻泛光的桌面,也没有纸质菜单。 服务员领着几人来到包厢,宋娴榆像是没见过似的,用手指擦擦桌面上的灰色桌布,又在原地转了个圈,欣赏店面的整体装潢。 “又不是没带你来过这里,像是八百年没见过似的。”顾青青笑着说:“别光顾着看,看你脚下的路!” 进入包厢后,宋娴榆坐在自己母亲的身后,莫渡言则坐在二人对面。 这样子,活像审犯人,宋娴榆和顾青青像是警官,他就是那个犯人。 “吃什么,莫律师您先点吧。” 顾青青将手中一大本菜单推给他,他顺势接过。 宋娴榆觉得他太挑剔,点个菜都要点很久,有些不耐烦。 她用屁股蹭蹭椅面,倾向母亲身边,凑到顾青青耳边吐槽:“你带他来吃川菜真是浪费了,我俩之前出差,他吃了口辣菜,就进医院了。” “你这丫头,怎么不早说。”顾青青用力拍了下宋娴榆的大腿,以示惩罚。 “他不能吃,但是我能吃啊。”宋娴榆哼哼笑了两声,“你好不容易让我吃点辣的,怎么能因为他,就阻止我大饱口福呢?” 宋娴榆拍拍自己的肚子,一脸“我厉害吧”的表情。 顾青青实在拿自己这个女儿没办法,只能向对面的莫渡言道歉:“莫律师,实在是不好意思啊,没有提前问您能不能吃辣的。” “要不,我们换家餐厅?”顾青青为难地说:“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空位。” “别啊妈,我都多久没吃辣的了?” “没事。” 莫渡言的视线离开菜单,抬眼,用四指将菜单往宋娴榆的方向推。 “让她挑吧。” 宋娴榆嘚瑟地接过菜单,招呼服务员过来点菜。 哒哒哒,一连在菜单上点了好几个大菜。 又将菜单推到母亲面前,“妈,你也点几个。” “你自己想吃什么就点什么。”顾青青提醒道:“别都点辣的,你上司不能吃。” “好吧。”宋娴榆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那再加个番茄炒蛋和丝瓜汤吧,下下火。” “您还需要点些别的菜么?” “就这些。”宋娴榆满意地拍拍手,将菜单递给服务员。 “等等。”莫渡言叫住转身离开的服务员,“你们这里有冒烤鸭么?” 营业员抱着菜单,不时打量几眼莫渡言的脸,有些害羞地低下头,“有的。” “那再加一个。” “好。”服务员逃也似的离开包厢,只留下三人面面相觑。 顾青青咳了声,打破僵冷的氛围,“您当律师有多久了?” 莫渡言不紧不慢地拿起面前的茶杯,轻抿了口,才回答:“六年,本科毕业就在律所工作。” “您现在也是年少有为啊。”顾青青还不忘贬一下自己的女儿,“不像我们家宋娴榆,都被宠惯了,到现在都还是个助理。” 宋娴榆心中大叫不好,总感觉顾青青女士下一秒就要谈到她的工作了。 不出所料,她妈妈说:“最近娴榆的工作态度怎么样?听说你们最近出差了?” 宋娴榆双眼因为慌张陡然张大,在母亲看不到的地方,偷偷拿出手机,给莫渡言发了条消息。 「宋娴榆:莫律,您行行好吧,别揭穿我!拜托拜托!」 莫渡言看了眼桌上震响的手机,也没去拿,任由它躺在桌面上。 他怎么不看手机啊? 宋娴榆向对面的莫渡言皱眉拱鼻子,试图引起他的注意,可他就像个机器人一样,和顾青青玩问答游戏。 不行!她不能让俩人再聊天了! 椅子腿和地板拖出刺耳的声响,她猛地站起身,“妈,我突然尿急,想去厕所。” 顾青青沉迷在聊天中无法自拔,分神对着宋娴榆摆摆手,“多大人了,上厕所还问我。” 她应声,却站在原地不动。 顾青青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不是说要上厕所吗?怎么还不去?” 突然,她捕捉到莫渡言的视线,咬牙切齿地问道:“莫律,一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