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娴榆错愕的表情停留在脸上,半晌才意识到,匆匆站起身,拉着牵引绳。
她试探性地看了莫渡言一眼,刚才脑袋一热、酒精上头,随口说了这句。
他怎么会真的答应呢?
正暗骂自己过于草率时,腿倒是很自觉地迈进莫渡言的家里。
风格和杨舒家完全是天差地别,格局相似,颜色却截然不同。
杨舒多在自己房间里种些艳丽的花花草草,莫渡言的家里算是极简风。
除了之前见过的那棵老铁树,家里一点活物的气息都没有。
宋娴榆将脚上的鞋子随便一甩,牵着Money径直进入。
像是回到自己家一般,一点都不客气。
莫渡言无奈地摇摇头,弯腰将宋娴榆踢远的鞋子捡起,规整地放在自己的鞋子旁边。
出神地看了会那两双并排的鞋子后,在匆匆换下鞋子。
鞋架上一共就两双鞋,此刻还剩下一双。
他朝宋娴榆的方向看了两眼,又拿起另外一双黑色的拖鞋,默不作声地跟在宋娴榆身后。
直到她发现他,转过身来,有些不解地望着他。
他将手中的拖鞋往她面前一递,偏过头不再看她。
“哦哦,谢谢你啊。”
宋娴榆伸手,小心翼翼去接莫渡言送来的拖鞋,尽可能不碰到他。
拽了两下,没拽动?
借着酒劲,她的胆子意外大了起来。
她将整个手覆在莫渡言的手背上,不由分说地将他的手拽过来,面露不满,“你这到底是要给我还是不给我。”
手背上传来宋娴榆的温度,他终于在某个时刻拥有了和她同样的温度。
哪怕这个温度持续时间很短。
他的视线落在宋娴榆抓握拖鞋的手上,很快,由宋娴榆渡过来的温度渐渐变凉。
她的手移开了。
似乎是为了填补体温流失的空虚,他将另一只手覆盖在手背上,握住。
一抬眼,面前的场景令他讶异,想到在公司里一贯大胆的作风,倒是又恢复正常——
宋娴榆蹲在Money的面前,将鞋子放在Money的脚前,握着小狗的爪子往鞋子上轻压。
他听见她说:“谢谢你啊,Money这样就不冷了。”
愣神之际,他又听见宋娴榆说:“还有多余的拖鞋吗?它只穿了两只。”
*
宋娴榆一边往喉咙里灌酒,一边带着Money在房子里转了一圈,活像个酒鬼。
她没发现什么好玩的东西,耸耸肩表示可惜。
这房子和他人一样无趣,她心想。
她自顾自地靠在灰色真皮沙发上,拿起茶几上刚放下来的啤酒,噗呲一声又开了罐。
咕咚咕咚喝了两口,啤酒的苦味还是有些上头,让她不由得皱眉。
身边之人一直站着,什么话都不说,也没有任何动作。
宋娴榆不习惯被别人这么盯着,上班也是,在家里也是。
她有些不自在地扭了扭身体,从塑料袋里掏出一罐啤酒,递给莫渡言,“一起喝吗?”
莫渡言大掌将她的手推回,“我不喝酒。”
“为什么?”宋娴榆疑惑地仰着头,落地灯照在她的脸上,眼中有一点亮色,“难不成你会耍酒疯?”
“我是怕某人喝多了,把我家拆了。”
宋娴榆摆摆手,更加放肆,“哎,小莫,你还是见识得太少了。像我这种可爱又善良的女生,是干这种事的人吗?”
莫渡言好笑地看着她松弛的模样,弯腰从桌上的啤酒堆里拿出一罐酒,拉开拉环,在宋娴榆期待的眼神中,仰头一饮而尽。
酒液自嘴角逃逸,流过滚动的喉结,汇入锁骨。
他捏扁易拉罐,往茶几边的垃圾桶里一扔,定定地看着她,让人心里发毛。
宋娴榆喉头一滚,不知道是因为刚才的画面,还是因为他的眼神。
“满意了?”她听见他问。
她木木地点点头,随后自顾自地扫荡桌子上剩下来的几罐啤酒。
他喝完这一罐后,不再说话,坐在宋娴榆左侧的沙发上。
微黄的光线照着他的半身,另外一半隐匿在黑暗中。
蓝光打亮他利落的下颌,冷暖的碰撞、交锋。
默然地打开手机后,莫渡言搜出自己弟弟的微信,发了个消息过去,没回。
看了眼昏昏欲睡的宋娴榆,他下定决心般拨了个电话过去。
嘟嘟两声,接通。
对面还没说话,莫渡言先发制人,“宋娴榆在我这里,你把她带走。”
带着些冷厉、决绝,声音听上去有些嫌弃,但他那眼神还是在她的身上游走。
长发铺散在脸侧,衬得脸小小的。
几缕发丝黏在鼻侧,她有些不舒服地皱皱鼻子,又换个了方向背对着他打盹。
“什么?”
“我不管你对于这段关系怎么看待。”他顿了顿,继续说,“只要开始了,就需要负起你的责任。”
电话对面的莫渡宇一脸黑线,猛地坐起身,靠在床背。
突然间意识到什么,莫渡宇急忙解释,“哥,你是不是误会了?”
他哥始终没有说话,看来是不相信的。
“我和宋娴榆没有任何关系,如果偏要说,那就是纯粹的同事关系。苍天可见,我俩清清白白。”
“知道了。”莫渡言获得确认后迅速挂断电话。
将手往宋娴榆倒的方向一伸,堪堪拖住她的脸蛋,生怕她头朝地摔下去。
混沌的思绪让宋娴榆动不了脑子,眼睛半睁未睁,视线中莫渡言出现了两个人影。
她伸出手轻点,点到了一块温热后,嘿嘿笑了两声,“怎么有两个人啊?”
“嗯。”莫渡言胸口轻震,看着她戳着自己的脸颊好笑道:“那我是谁?”
宋娴榆在莫渡言的守护下,左摇右晃了几下,猛地站起身,指着莫渡言的鼻子,义正言辞,“莫渡言!”
这个名字突然间打开了宋娴榆的话匣子,“就是那个天天和我作对的狗男人。”
“吃个饭要和我甩脸子,出差加班只叫我一个人,连我离职都要送盆韭菜膈应我!”
他还不知道,她对她的意见这么大。
在她微醺的视线中,他大掌扶住宋娴榆的脸颊,摆正她的脸,微凉的掌心刺激着她的神经,“螺蛳粉吃多不好,出差只带你一个人就够。”
“还有,你说要接吻的时候吃韭菜。”
莫渡言说完这句话后,偏过头不敢再观察她的反应,大掌松开,不自在地将手指压进手心。
“呀。”宋娴榆猛地发出声,强行掰过他的视线。
此时的宋娴榆,正坐在地上,双手环抱着老铁树的花盆,一脸惊喜,“这盆老铁树开花啦!还是粉色的花!”
“嗯,很幸运。”
很幸运它能开花,很幸运我和你可以一起看到。
*
这是宋娴榆第一次喝酒,因此她本人也不知道自己能发酒疯到什么程度。
不是站在莫渡言的床上蹦来蹦去说要练体操,就是站在窗口张开双臂说要当小鸟。
生怕她摔下去,莫渡言只好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后。
直到她困意渐深,自己躺在他的沙发上睡着了。
睡梦中嘀嘀咕咕着什么,另外一只手一直摸着Money的头。
宋娴榆好像梦到自己和Money在海底游泳,看到一株绿色的植物,样子有些奇怪,伸出手拽了两下。
好像是几根韭菜。
实际上,这不是韭菜,是莫渡言的头发。
他好不容易将自己的头发从宋娴榆的手中解救出来,那几根被她攥着的一小撮就那么立在脑袋上,他怎么都压不下去。
深深叹了一口气后,他缓缓伸出手,可在离宋娴榆的腰还有一指远的地方又收回手。
他站起身,走到自己房间里,打开橱柜拿出两条新的薄毯。
转眼看到桌上安安静静躺着的小熊,那小熊的耳朵已经被妥善缝起。
于是,他带着小熊和毯子来到沙发前,蹲下,轻柔地收回她放在Money头上的手,又将那只小熊放进她的手心。
将毛毯轻轻地盖在她的身上,垂头看着她沉睡的模样。
微凉的指尖,轻轻将她脸上的头发撩开。
又拿出另一条毛毯,轻轻盖在侧躺在地上的小狗身上。
一人一狗,呼吸渐趋平稳,他才离开客厅。
从房间里拿出浴巾,走进浴室。
随着他打开浴室门,股股雾气从浴室上方飘出。
与此同时,放在客厅茶几上的手机嗡嗡震动不停。
迈到房间的腿又收回,他拐到客厅里,垂眸看着手机频幕上的来电——顾青青女士。
宋娴榆换了个方向,面朝沙发背睡觉,应该是没有被吵醒。
他便不再过多停留。
翌日一早,太阳穴的胀痛和洒进客厅中的阳光将宋娴榆一并唤醒。
她揉了揉僵硬、酸痛的腰,缓缓坐起身,环视一圈客厅。
昨晚的意识渐渐回笼,她好像是说要来莫渡言家来着?
掌心传来柔软的触感,她随手摸了下,往身上一看,自己盖着条毯子。
一个小熊挂件滚落在地,Money好像把它当作了自己的玩具,咬个不停。
“Money!”
“汪!”
“你嘴巴里的是什么?”
小Money乖乖叼着小熊,松开嘴巴,将小熊放在沙发上。
宋娴榆拿起来一看,好像是那个坏了的洞洞鞋上的熊。
“你的东西落在我这里了。”
莫渡言说过的话涌进脑海,所以他说的那个落下的东西就是小熊?
好吧,看在他给她和Money盖毯子的份上,就暂且原谅他。
宋娴榆拿起手机,打算把莫渡言的微信从黑名单里拉出来。
一按亮屏幕,十几个顾青青女士的未接来电。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