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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90

作者:岛克特咩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81章 恋人终将汇入迟来的温流


    可生活不总是一帆风顺,总会在不经意间生出裂隙。就像一只皴裂的手掌,表皮因缺水而层层剥落,生活也会在摩挲与枯竭中显露出粗粝与不堪。


    可如果不摩擦的话,又怎会长出新的血肉呢?


    褚知聿正蹲在客厅的小茶几旁,手里捏着一条胡萝卜,逗着桑丘慢慢咬合。平日里休假,如若没有其他事情,他便喜欢待在家里陪桑丘玩,房间内不时传来狗咀嚼时发出的“咔哧咔哧”的声音。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说话的声音。褚知聿将手里的胡萝卜放下,示意桑丘动静小点,屏住呼吸去辨——估摸着是一男一女在门口交谈的声音。


    应该是温倪,他看了看时钟,这个点也应该是她下班回家的时间了,可能是外卖员或是快递员。


    本来不想去理会,可渐渐的,男女的声音越来越大,像是在争吵。


    褚知聿心口一紧,下意识地站起身。门口放的鞋子还来不及换,穿着拖鞋便伸手推开了房门。桑丘在门后鞋柜边蹦跶了两下,被突然的动静吓到,又缩回去蹲在门槛内的影子里。


    他看到温倪双手交叉着,背靠在门边,神情凌厉,而对面站的男人,面色阴冷。


    是沈川。


    两人争吵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不散,却在褚知聿推门走出的那一刻,彷佛突然被人按下了静音键。温倪和沈川同时转头看向他,两人眼底都带着不同含义的意外。


    气氛,骤然凝住。


    褚知聿垂在身侧的手不易察觉地收紧,他的目光在温倪略显紧绷的神情和沈川的眼神间一闪而过,胸口似有一股说不清的闷意在翻涌。


    不知怎的,看到他们同框出现在自己眼前,自己突然忘却了和温倪已结婚的事实,险些将自己搁置于卑微的下位者台阶上。


    褚知聿这三十多年来都是过着循规蹈矩的生活,做人也永远都是克制、体面,现在竟不知该如何去处理这个场面。


    沈川本来是联系不到温倪的,温倪拉黑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但搞到她现在的住址对于沈川来说并不困难。


    他提前在楼下等着,果真等到了她下班回家。起初,温倪没有看到角落的男人,就在电梯门快要合上的时候,他灵活地窜了进来。


    “沈川!你来做什么?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我联系不到你,只能来找你了。”


    “我们现在应该没有什么事情需要联系的吧?沈先生。”电梯滴的一声,温倪没有看他便径直走出电梯。


    “等等,温倪……”沈川抓住温倪的大臂想要叫住她,“你先听我说。”


    温倪甩开他的手,“我跟你真的没什么好说的,除非你告诉我,还有一分钟就要世界末日了,我倒是可以考虑跟你说几句话。”


    “爸…我爸,说他想见你一面。”


    温倪冷笑一声,没有开门,背靠着门将双臂环绕在胸前,“呵!沈川,你不觉得这个借口很老套吗?而且上次也看出来了,爸早已经知道我们离婚了。所以他老人家应该理解,体面的人离了婚就不要掺和对方家里面的事情了!”


    “我知道,你说的我都懂,可是爸……”沈川皱眉,嗓音里面压着火气,随手扯了扯自己的领带,异常烦躁,怎么这么紧?


    “所以,能不能有点边界感?”温倪问他。


    沈川的唇线绷紧,嘴上也不饶人,冷冷吐出一句:“边界?温倪,在你眼里,人就是数字账本,说划就可以划清楚了吗!真冷血……”


    “我就是冷血,你早该知道。”


    话音落下,突然两人对面的门被推开,褚知聿从门内走出来。


    沈川看见来人竟是褚知聿,更觉自己受到了欺骗,语气尖锐且讽刺,“褚医生,你这做派怕是不道德吧?”


    “沈先生,这么晚出现在前妻家门口,说我不道德,怕是您也没有多磊落吧?”


    “你直接追到温倪家门口,现在还住在对面,当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吗?登堂入室……怎么?近水楼台先得月吗?这算盘打得是不是太过响了,褚先生。”话音里冷嘲意味不加掩饰。


    显然,沈川并不知道温倪和褚知聿早已领证。


    “我蓄谋已久或是近水楼台,您没有资格去评价吧?”褚知聿说着便走向两人之间,用身体将他们隔开。


    两位男士你来我往,言语间互不相让,早已抛开了所谓精英的体面、绅士的风度,反倒更像两头拥有原始野性的雄狮,在为争夺母狮的归属而针锋相对。


    温倪看着两人低吼角力,她站在其中。可怎么也无法享受被争夺的快感,她觉得自己像个物件,任由他们在宣泄情绪,这让她心口泛起一阵厌恶和窒息。


    她深吸一口气,眉心紧蹙,声音陡然拔高:“够了!都别说了!”


    话音一出,走廊瞬间安静。


    温倪咬着牙,目光冷冷扫过沈川,眼底的决绝让人无法忽视。然后她转过身,毫不犹豫地伸手去牵住褚知聿的手。那一瞬,褚知聿的指尖微微一颤,却还是紧紧回握住她。


    温倪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锋利:“沈川,我已经结婚了。”


    空气仿佛被瞬间击碎,楼道里的灯光照在他们三人脸上,把每个人的神情都映得清清楚楚。


    沈川愣住,被迎面击中,瞳孔骤然收缩,半晌说不出话来。他的眼神里先是难以置信,随即有火光在眸底涌动,却又很快被什么压住,化成一股阴沉的沉默。他的喉结滚了滚,张了张口,嗓音却哑得厉害:“……你说什么?”


    “所以,现在可以走了吗?”温倪再次逼问他。


    温倪的手仍旧紧紧握着褚知聿,指尖微凉。


    “呵,温倪,你就这么急?刚离了婚就这么迫不及待了?”


    “沈川,注意你的用词!”褚知聿打断他。


    温倪的唇色有些白,却依旧盯着他:“急不急,与你无关。沈川,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请你离开。”


    沈川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却是带着涩意的笑,眼眶微微泛红:“好啊,真好。”他仰头看了看天花板的灯,眼里却什么都没聚焦,“你够狠心,温倪。”


    他说完,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强行按下所有情绪。随后把手插进口袋,转身往电梯口走去。脚步声沉闷,伴随着鞋底与地板摩擦的回响,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孤单。


    温倪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心口的弦却还绷着,直到电梯门“叮”的一声合上,她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整个人像是泄了力般靠在墙边。


    褚知聿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看着她,片刻后才轻声道:“手很冷。”


    温倪愣了一下,低头才发现自己还紧攥着他的手。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便直接松开,“褚知聿……刚才谢谢你。”


    褚知聿的心口忽然一热,却依旧只是淡淡勾唇:“进屋吧,外面冷。”


    两人并肩走回温倪的房间,走廊重新归于安静,只留下昏白灯光下散不去的余温。门关上的一刻,仿佛把门内外的温度都隔绝了。


    温倪的屋子内灯光暖黄,落在地毯和墙壁上,把氛围衬托得暧昧。她还靠在门边,手里还残留着褚知聿的体温。褚知聿站在她面前,声音低沉:“我不想再让你受这样的困扰。”


    温倪抬起眼,愣了一下。


    “为什么就不能好好依靠我呢?”褚知聿的声音更低了,眼神直直望着她,带着难得的占有欲。


    温倪的呼吸微乱,嘴唇轻轻颤了颤,半晌才轻声道:“……我可以自己解决,褚知聿,我怕……依靠你,会变成我的习惯。”


    褚知聿喉结滚了一下,忽然往前一步,手抬起落在她肩头,力道不重,却让她整个人被逼入墙角。目光交缠间,空气里蓦地生出炽热的张力。


    “不要怕麻烦我,我说过的,以后我来保护你。如果我再看到你像今天这样,我会疯掉……把你交给我,好吗?”


    “嗯。”温倪点头,这氛围让她不明白他说的后面那句话的深层含义。


    话音刚落,他直接俯身吻住她。


    那一瞬间,温倪瞳孔一震,双手下意识抵在他胸口,却没有推开,她在为双手找个合适的地方放置着。


    力气在挣扎与沉溺间渐渐消散,最后化成肢体的胡乱环绕。唇齿间的气息交缠,带着克制已久的渴望与倾泻。


    屋里的灯光不知何时被调暗,窗外的夜色顺着纱帘渗进来。时间也一点点模糊下来,只有急促的心跳与低沉的呼吸交相辉映。


    两人的体温原本存在差距,身体相触的那一瞬,彼此都轻轻一颤,随即在摩擦交换间渐渐趋于一致,很快便在无声的贴合里相互渗透,直至变得无可分辨。


    仿佛两尾游鱼,终于在同一片温润的海洋里相遇、贴合,呼吸与心跳也在无声里渐渐合拍。


    褚知聿的手抚过她的背,温倪的呼吸断断续续,像是终于卸下心底的防线。颤意也很快在摩挲间被抚平。她闭上眼,感受这份原始的欲望,任由自己沉进这片熟悉而陌生的温度。


    夜色深沉,他们的身影交叠在一起,仿佛两股迟来的洪流,终于在此刻汇合。


    隔着窗户可以听到外面的风依旧呼啸着,足以压过这室内的旖旎。


    隔了很久,女人趴在被窝里,侧身望向窗外,薄纱帘子后,夜色静谧,仿佛有一粒粒亮晶晶的颗粒悄然坠落,闪烁着冷清的光芒,像极了散落的水晶。


    她清楚,那并不是什么水晶。


    缓缓抬起手,指尖在昏黄的灯光下微微颤动,仿佛也有细碎的光芒在上面闪烁,像极了窗外正簌簌飘落的雪粒。


    “褚知聿你快看,是不是下雪了!”她惊喜地从被窝中钻出来,光脚走向窗帘。


    “衣服披上,怎么还不穿鞋?”褚知聿叮嘱着她,无奈的笑笑,“嗯,是下雪了……”他也走到窗前,为她披上自己的毛衣外套。


    夜空里渐渐飘落起细小的雪花,簌簌落在窗台与街灯下,为他们的世界带来一片清冷与静寂。


    “今年下雪真早。”她低声喃喃。


    “不早了,只是之前你没有发现。”褚知聿张开自己的外套将她整个人拢在怀中,要给她自己的全部体温。


    “温倪。”


    “嗯?”


    “答应我,永远别摘下它,好吗?”他摩梭着温倪的手指,在戒指上轻轻落下一吻。


    温倪转过身突然认真起来,“褚知聿我说过,我们任何一方都有喊停的权利。但只要我们还没分开,我就不会取下它。”


    第82章 初雪之后


    温倪醒来的时候,不知窗外的世界早已经被一层薄薄的白雪覆盖。


    她揉了揉眼睛,下意识侧身伸手去摸床的另一边,掌心探到的只有被褥里尚未散尽的余温——那股温意像从夜里携来的余烬,沉沉地伏在床单上,提醒她:昨晚发生了什么。


    褚知聿不在身边。


    愣了一瞬,神思也随之渐渐汇拢,最先浮上来的是昨夜的片段:与沈川在走廊的争执像是一场洪水,猛地冲开了她胸腔里积压许久的阀门。


    她又记得自己站在窗边,看见雪,就像是谁在空中拨开了一个罐子,细碎的雪花洋洋洒洒。她记得褚知聿来到她的背后抱住她,呼吸贴近耳畔时低低唤她的名字。


    然后,她回过头看到他眼里的克制和危险的目光,灼烧着她。她有些慌,便先把吻落了上去。后来,褚知聿却反过来捏住她的脸,接住她踉跄的身体,将她的唇含住。


    ——记忆在这里开始就变得断断续续。


    她很久没有这样亲近过另一个人,像是宁采臣被小倩吸干了魂魄那般,整个人软软地向他怀里摊过去,只记得褚知聿不急不慢、耐心地一遍遍将她从慌乱中安抚过来。


    再往后,灯光更暗,她好像迷迷糊糊的睡过去,又好像在他的怀里醒来过一次,或是两次。她分不清楚是梦还是现实。


    温倪揉了揉发热的脸颊,连耳尖都是烫的。晃了晃脑袋试图让昨晚的片段画面不再冒出。


    ——对了,昨晚下雪了。


    她从被窝里面坐起身,随手抓过床头搭着的针织外套穿上,从床边滑进拖鞋里,走到窗前,拉开窗帘。


    唰!


    窗外白茫茫一片,楼下的梧桐枝桠上排布着银白色的线条,铁栏、屋檐、小区的告示牌的棱角都被积雪软化。路面上被人走出来的脚印像是一串标点,通往各个单元楼内,又从楼内延伸到街角。


    温倪忍不住把窗户推开一条缝,冷风立刻灌了进来,带着雪的潮湿味道,沿着面颊往下冲,她拢了拢外套。


    外头仍在飘雪,她伸出手试探着往外一伸,掌心接了几颗未化的雪粒——比她想象的更轻,也比想象的更凉,像几只跳到了她皮肤上的小虫,贴着掌纹迅速消失,留下清清的湿痕。


    “你醒了?”


    身后传来那道熟悉的声音。她回头,褚知聿正靠在门边,随着他推开门传进来的是淡淡的咖啡香。


    “嗯。”她应了一声,声音不自觉就软下来,“你什么时候起来的?”


    “比你早一点。”他走近两步,目光先落在她还没完全合上的窗缝上,顺手把窗关严实了,让风不至于直往屋里灌。


    “怎么不叫我起床。”遇到他后,温倪发觉自己也开始赖床了。


    “今天周末,多睡一会。既然醒了,出来吃点吧,我做了些吃的。”他看到温倪藏在身后的手,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她,“擦擦吧,怎么跟小孩子一样在玩雪?”


    温倪不好意思的接过纸擦了擦手,跟在他的身后走出去。


    客厅里还有昨晚留下的痕迹:茶几边上有一根啃了一半的胡萝卜,桑丘趴在地毯上,听见人声,抬头看他们,尾巴在地上一下一下拍着。褚知聿弯下腰摸了摸它的头,手指从耳后顺到下颌挠了挠,狗狗舒服得眯起眼。


    褚知聿把粥舀进碗里,粥面雪白,点着细细的葱花和几滴酱油,轻轻一晃,就泛出温暖的香气。他把碗推到她面前:“先喝这个,暖胃。”


    “好。”她捧起碗,热意从掌心渗进来,沿着手腕一路往上爬。她喝了一口,忍不住发出一点满足的叹息,“好喝。”


    “好喝就多喝一点,你太瘦了,”他不怀好意地笑着,“……硌手。”


    温倪的耳尖又红了,眼神飘到别处,假装认真地数着碗里几片葱花。她知道他在说什么,也知道自己脸上的热度毫不体面地又冒上来了。


    “今天有安排吗?”褚知聿先开了口,把话题推向正轨,“我下午要去医院一趟,临时加了个会诊,晚上就回来。”


    “嗯。”


    “下午你收拾一下日常需要的东西带过来吧,大件行李你不用动,等我回家再去搬过来。”


    “嗯?”温倪没反应过来,埋在碗里的头缓缓抬起。


    “怎么?温老师翻脸不认人?还是说,刚结婚就要分居吗?”褚知聿的语气戏谑,带着一丝挑逗。


    “没,就是……有点快了。”


    “嗯?现在你在跟我谈快?”


    温倪知道他在提结婚的事与昨晚的事,无奈答应,“我收拾就是了。”


    他继续一本正经,“领证之后,法律意义上默认共同生活,现在只是把事实追上法律规定而已。”


    “褚医生,真会讲道理。”她扬了扬眉,故意慢悠悠地说,“可我东西很多。”


    “已经空出来了。”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周围,“我的东西本来就不多,今早上已经收拾出你的地方了。那边书房清了半面书架,衣柜也腾出了两扇门,还有……”


    温倪听着他在给她罗列未来的生活种种,不禁随着他的言语畅想着两人同居的未来。


    但其实,褚知聿表面谈笑风生,实际内心并不安稳。他一直都知道,以他对温倪的了解,她的心不会那么容易被捂热,哪怕昨晚两个人做了男女之间最亲密的事情,他还是觉得与她之间隔着距离。


    之前觉得温倪像猫,高傲的蔑视一切,时常保持警惕且自持。


    可自从昨晚看到她对沈川的决绝后,他又觉得她像是一条蛇,冷静、干脆,必要时一口回击,然后在原地脱一层旧皮,把过去毫不留情的褪下。


    他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她能紧紧盘住自己,也能在该换气的时候果断抬头,吐出一簇嘶嘶,划出地盘。


    哪怕在最动情的时候,也能毫无表情的说出“任何一方都有权利喊停”这种话。


    可她不是软体动物,她浑身都是硬骨头。


    所以他才跟她说“不要脱下那枚戒指好吗?”这是在要一份承诺。其余的无能为力,能做的只有把她留在身边,留在自己看到见、摸得到的地方。


    下午,温倪还是把行李都收拾妥当。本来对门路程就不算远,她拖着行李箱“咔哒咔哒”地过去,放下,再过去,再放下。


    第三趟时,桑丘已经熟门熟路,叼着自己的毛绒玩具跟在她脚边,像个认真执勤的小搬运工。


    客厅渐渐有了她的痕迹,窗边多了一只她带来的小摆件,衣柜的另一半出现了女士的冬装。


    忙完,她突然抬头看见冰箱。站在冰箱前愣了两秒,忽然生出个念头:总是吃褚知聿做的饭,今晚她也做一次?对她来说,做饭是个棘手的事情。


    她向来只把“食物”当成“解决温饱”的一部分,能快就不慢,能简单就不复杂。盯着手机屏幕,离褚知聿回家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可看到冰箱里的菜,她却发了愁。


    “要不番茄炒蛋?”她自言自语。桑丘听到“蛋”字,耳朵竖了一下。


    她掏出两只番茄、三个鸡蛋,又摸了把小青菜,决定来个最朴素的组合:番茄炒蛋+蒜蓉小青菜。简单,保险——理论上如此。


    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当温倪看着盘子中稀稀拉拉的番茄炒蛋还有焉巴巴的炒青菜的时候,有种想点外卖的冲动。


    “还行吧?”她问桑丘。狗狗礼貌地摇了摇尾巴,显然并没有获得试吃权。


    第83章 呼吸乱了


    桑丘靠近闻了闻温倪做的东西,赶忙夹着大尾巴溜出厨房。


    “太不给面子了,桑丘……”温倪还想追上去,听到有人在敲门,打开门发现是褚知聿,“你不是有钥匙吗?怎么回自己家里还敲门?”


    “我就是想看看你在不在?”他刚才站在门口,本来钥匙都要插进去了,但突然想起今早跟温倪说过的话,便把钥匙拔出来握在手心,叩响了门。


    果不其然,是他的新婚妻子给他开了门。


    她从门里探出头,耳尖红红的,头发随手挽起一个小啾,几缕碎发从鬓角自然地垂下来。


    “你做饭了?”褚知聿的重音放在“你”上,他闻到屋里有锅灶气。


    “嗯,你吃过了?”


    “没有,我去洗手,等挺久了吧?”


    “不久,也刚做好,你赶上热乎的。”


    褚知聿眉眼舒展,开心的去卫生间洗手,路过桑丘还跟它打了一声招呼,却没看出狗眼神中的意味不明。指腹在清水里一掬,凉意漫过掌心。他看见镜子里自己不受控制上扬的嘴角,忍不住笑了笑。


    她做事从不求巧,只求踏踏实实——番茄切得方方正正,汁水流了一砧板;蒜末一时火大,焦了一大坨,炒青菜的时候也控制不好火候,她也不皱眉,只赶忙把火调小;还有,倒入豉油的时候手一抖给青色顺带染成了棕色……她确实不擅长做饭,因为做饭是个精细活儿。


    切菜时刀口不慎蹭破了指腹,她自己去电视柜下翻出碘伏和创可贴,低头贴好,整套动作干净利落。


    端菜的时候,褚知聿看到了温倪手上多出来的创可贴,伸手握住她那只手,指腹在创可贴的边缘停了一瞬,“切菜弄的?”


    褚知聿心想,以后再也不能让她一个人进厨房了,有的人天生就不应该出现在那儿。


    “小事,吃饭吧。”她把另一副筷子递给他。“可能——卖相不太好,但试试味道,应该能吃。”


    她盯着他,像等待判卷的学生。


    “能吃。”他放下筷子,给出结论。


    “真的?”温倪有些欣喜,自己也夹了一筷子鸡蛋。


    说真的,确实属于“能吃”,但就是调料是调料,蛋是蛋,西红柿就不是西红柿了,因为它在热锅里面已经被炒烂得不成样子。


    温倪不死心,将筷子朝向那棕色的青菜叶,吃了一口之后她放下碗,郑重其事的对坐在对面的男人说:“褚知聿,家里面有泡面吗?”


    “可以的,你看……”褚知聿夹起一筷子就往嘴里面塞,一边嚼一边说,“这不挺好的,只是颜色没有那么完美……”


    见他这么给自己台阶,温倪也不好再争辩什么。


    餐桌上静静的,只听见筷子碰到瓷盘的声音,和外面落雪时细微的簌簌一样。


    饭后,他去收拾碗筷,她跟在后面要帮,被他轻轻挡开。“今天你做饭,我来洗碗,你手短时间不要沾水。”他继续说,“还有,以后我做饭就好,你负责吃。”


    温倪尴尬的“嗯”了一声。看他把袖口挽到手臂一半,水龙头开合,白色的泡沫堆叠在他指节间,厨房灯光把泡沫照得亮晶晶,像捧了一捧没有融化的雪。


    她跟着走进厨房,靠在门边问:“今天医院忙吗?”


    “还好,”他把碗面上的油花冲净,随口道,“下周我们门诊给住院部孩子们搞了个活动,安排在下班后的时间。如果你有空,可以来看看。刚好年底了可以放松放松。”他邀请温倪。


    “好。”她答应得很快,指腹轻轻点了点台面,“其实……上次你跟我说那个那个小孩子的事,我心里一直挺内疚,没有帮上你什么,他也会去吗?我可以去看看他。”


    他回头看她,眼里的感激涌了出来,“他一定会很开心的!”


    他把碗摆进沥水架,正冲着洗洁精产生的泡沫,水流忽然从勺柄反弹,溅到眼睛里。他眯了一下眼,本能地偏头,“进水了,嘶——”


    温倪往前一步,抽出旁边的厨房用纸,“你别动,我看看……”


    褚知聿乖乖的握着水槽边缘,微微弯腰把脸凑近她。


    她把纸折了一两下,先在他眼角按了按,动作小心,指尖贴着他的颧骨。那一寸皮肤温热,细小的水滴在睫毛上挂着。她偏过头,近距离看他眼角是否泛红,呼吸不由自主放轻。


    “睫毛上还有一滴,别动。”她轻声提醒。


    她用指腹轻轻一抹,水珠顺着她的触碰滚落,在他脸上留下浅浅的一道痕。两个人的距离很近,近得能看清彼此瞳孔里映出来的对方的脸。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姿势便想后退,脚跟却碰到地垫边缘,轻轻一晃。他下意识伸手扶住她的腰,掌心稳稳贴着她的侧腰,隔着衣料,却能感觉到她的身体温度变化。


    “好了。”她把纸巾丢进垃圾桶,“没事了。”


    “嗯。”他并没有第一时间收回手,两人还维持着这奇怪的姿势。像是在确认她的站稳,指尖才慢慢离开。


    褚知聿的手在离开她腰侧的瞬间,却忽然收紧了。昨夜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浮现,他眼底的克制全无。手心明明还是湿的,凉意却没能抵住那股骤然涌起的炙热。


    他几乎没给自己犹豫的时间,就将温倪一把抱起,放在洗手台旁的平台上,将她圈进自己怀中,抬眼看着她。


    她惊得轻呼一声,身体还没反应过来,背脊已经贴上冰凉的瓷面。“褚知聿——”她刚喊出他的名字,嗓音却被贴近的呼吸吞没。


    水龙头还没来得及关掉,清澈的水流持续不断地冲击着水槽,溅出的细小水花在瓷面上跳跃,滴答声、哗啦声,与两人暧昧而凌乱的心跳交织。


    温倪的一只手本能地抵在他肩膀上,另一只手撑在身后与他拉开距离。她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热意一寸寸逼近。她的耳尖迅速泛红,眼神游移不定,既想躲开,又舍不得真的逃离。


    “别乱动。”声音贴在她耳侧,像在安抚,又像在命令。


    她的呼吸渐渐乱了,视线与他的相撞时,像被突兀点燃的火星烫伤,急急偏开。可即便如此,她还是能清晰地感受到,他那双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炽烈得仿佛要把她拆解。


    温倪闭上眼,像是终于默认,身体微微向前,肩膀不自觉收紧。


    褚知聿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指尖扣在她腰侧,水声好像更大了,哗啦啦流着。她胡乱的攥住他的衬衫衣料,觉得整个人像被水流裹住,呼吸都带着潮湿。


    “褚知聿……”她又轻轻喊了他的名字,声音像是被水声遮掩。


    “怎么了?”他俯下身,额头抵着她的,气息交融。水珠从水槽溅到她身上,凉意和热意交错,让她一阵战栗。


    温倪终于忍不住,睁开眼,眼底是他的一眼慌乱。她害羞的轻咬下唇,声音很轻,却还是清晰落进他耳中:“……去床上。”


    这一瞬,褚知聿的喉结狠狠滚动了一下,眼底深色迅速蔓延开来。


    他没有立刻回应,只是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像是在用尽最后的理智将自己按住。


    随即,关了水龙头,然后一把将她抱起。两人还维持着刚才面对面的姿势,温倪像树袋熊抱着树干那样环在他的腰间。


    她把脸埋在他肩头,不敢再看他。


    这个姿势能更加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还是他的?反正乱七八糟的,她分不清,也不想去分清。


    第84章 倪倪


    温倪紧张地把脸埋在他肩窝,呼吸像羽毛一样扑在他颈侧。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是轻飘飘的,好像失去了支点,只能依附在他怀里,抓住这根距离自己最近的救命稻草。


    卧室的门被他用脚轻轻推开,吱呀一声。透过窗户看到外面雪越下越大了,但好在屋内暖气十足。


    褚知聿将她放在床边时,动作小心,想起自己刚才动情之时竟忘记她手上还受着伤。


    “我看看手,没事吧?”


    “……没事。”


    温倪抬眼,正好撞进他那片深沉的目光里。她心里一颤,下意识想要避开,却被他握住了手,稳稳扣住了她,让她无处可逃。


    “温倪,别躲我。”褚知聿低声开口。


    温倪心里一颤,眼神闪烁着,却终究没再挣扎。


    他的唇在她额头落下一个极轻的吻,那里的肌肤因为紧张而发烫。他没有急着往下,只是像耐心描摹般,一点点拾取她眉眼间的颤动。


    从额头、眉间、眼角、鼻梁,最后到达最终目的地。像是攀爬的勇士在每一座山头都要插上旗帜那样,他要在她身上的每一处留下痕迹。


    “倪倪。”他再次唤她。


    褚知聿从没有这么叫过她的名字,现在这个时刻显得格外暧昧,比任何情话都要肉麻。


    她终于抬眼与他对视。那一刻,她看见他眼底那毫不掩饰的情绪——热烈、渴望,还有压抑。她的心忽然柔软了,像是被这目光轻轻击碎。


    于是,她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允诺了他的攻城略地。


    褚知聿呼吸顿时一滞,掌心顺势抚上她的脸,指尖滑过颧骨,落到她下颌,将她稳稳托住。他抬起头,终于吻住了她。


    不同于方才的克制,这一吻明显更深、更急切,像是被彻底点燃后的柴火。


    她渐渐放松下来,指尖攥着他衬衫的布料,力道忽紧忽松。褚知聿察觉到她的慌乱,便稍稍放缓,唇齿间带着安抚的意味。


    温倪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么紧张,跟他的每一次都会紧张,明明她才是那个更有经验的人。


    温倪好半晌才得以呼吸新鲜空气,小声说:“……你不是昨晚才……”


    褚知聿低低笑出声,呼吸还未完全平复,却还是在她耳畔补了一句:“饭饱思淫欲。”


    她一下子瞪大眼,羞得想把自己整个埋进被子里,不去理他。


    褚知聿过去扯开被子,在她的背上落下轻轻一吻,她的衣服也早已不知何时被褪下。


    灯光柔和,映在他们身上,投下模糊的影子忽明忽暗。他们之间的距离,在这一刻彻底消弭。


    有一半掉落在床下的被子时而被拉回床上,又被踢到床边,如此循环往复,起起伏伏……


    半夜,她侧头看着窗外,玻璃模糊的透不过来任何景象,雪花贴在玻璃上,化成一滴水珠顺着滑落,在窗户上拉出一根根线条。


    她忽然觉得像是一幅画,富兰克林的线条插画。


    褚知聿在身后环住她,“怎么醒了?”


    “睡不着。对了,褚知聿……”温倪依旧看着窗外,漫不经心,“你妈妈说你大学时候的女朋友是怎么回事?”


    “哦,原来你就在想这事?她跟你说的?”


    “上次在你这边遇到他们的时候,她随口提起的。”


    “是个误会。”他仍然躺着把温倪转了个身面向他,“那段时间我妈不知怎的,总要给我介绍对象,我脑袋都要炸了,那是我直系学姐,她见我可怜就帮了我个忙。”


    “哦……”


    褚知聿见温倪心不在焉的样子,继续解释,“你不要多想啊,没有什么合约情侣的狗血桥段,人家学姐和姐夫感情很好的,现在两人定居日本了。”


    温倪没想到他解释这么多,“我就是随口一问,我相信你。”


    “那你说说,你那个师兄怎么回事?”


    “周湛师兄吗?她是我研究生时候的一个课题组的,他研究的方向和我……”


    “我不想知道他研究什么,我只想知道,他想不想研究你?”


    温倪懂他指的什么,回答的也直来直往,“我不喜欢他,至于他对我什么意思我不清楚……”


    褚知聿看着眼前说话的女人,嘴巴一开一合,明明他们在讨论是和另外的异性之间的关系,可她怎么这么的神色坦然,仿佛事不关己,倒像是在做一场述职报告。


    说实话,他有点吃醋。


    在他见过的温倪的所有的样子中,每次情绪波动比较大的时候,都是她和沈川相遇的时候。和他在一起总感觉一切都淡淡的,难道是因为无所谓吗?


    就连在他身下的时候,被激发到顶点的时候也不会开口乞求。


    不过褚知聿也很狡猾,他的动作并没有立刻加深,而是带着几分耐心的残忍,像是刻意要等她先开口。眼神沉沉地落在她脸上,欣赏着那抹紧绷的忍耐。


    她的指尖抓得更紧,背脊因压抑而轻微颤抖,却仍旧死死闭着唇。


    他低声笑了一下,声音在昏暗的空气里散开,带着一种笃定的挑衅。


    “你真是个硬骨头,宁可咬破自己,也不肯说一句?”


    她眼神一闪,呼吸凌乱,却依旧不语。那份沉默,比任何言辞都更倔强,也更撩动人心。


    但是看到她这副梨花带雨的模样,最后还是褚知聿先败下阵来,他的呼吸逐寸凌乱。


    终于,他低下头,声音里带着难得的败意,像是卸下武装的投降。


    “好……你赢了。”


    力道散去的刹那,她却依旧一言不发,只是长长吐出一口气,睫毛颤抖,飘向云端。


    褚知聿心想,有时候真想撬开她的嘴,看看她的牙是不是钢做的。


    很快到了周三下班的时候,夜里的雪在街角堆成低低的白色小山丘,树梢上还挂着未融尽的霜,路面湿滑。


    温倪戴着围巾从一辆深色轿车走下来,李塘从驾驶位下来,替她把后备箱里准备好的几个纸袋拎出来。袋子里是她给孩子们准备的新年礼物,也不贵,就是一些围巾、帽子还有书本。


    “就这些吧温姐,都带齐了?”李塘确认。


    “嗯。”温倪笑了笑,“麻烦你送我一趟啊,李塘,耽搁你下班了。”


    “没事儿,再说你不是因为车没装防滑链嘛,我顺路。”他把纸袋递过来,“温姐,那你快进去吧,我走啦!”


    正要道别时,一个身影从门口柱子后探出来,戴着一个大大的彩色毛线帽,眉眼亮亮的:“温小倪!”


    “茂茂!”温倪眼睛一亮,快步过去拉住她的手,“你真来了。”


    茂茂接过她手中的袋子,“在家闲出蘑菇了,正好出来透透气,上次你跟我说这个活动的时候我就想来的!”茂茂把背包往上提了提,露出背带上挂着的小布偶。又看到车那边快走到驾驶位的李塘,“咦?是你啊!Hello,好久不见~”


    李塘本来已经转身准备离开,听见声音又回头。看见茂茂的那一刻,脚下像被什么“咔哒”一声按住——是一种不自觉的停顿。他笑意浅浅,喉间却滚了滚,换了个更随意的口气:“毛小姐,好久不见。”


    “李塘,这下班了也没事儿,一起去看看呗?人多也热闹嘛!”茂茂邀请李塘一起。


    “是啊,要不你也一起吧,李塘。”温倪这才想起来早应该邀请一下他的,不然还真成自己的专属司机了。


    李塘本想推辞,可视线落在茂茂帽檐下一双水亮的眼睛上,转变话头:“那我去把车停好,正好帮你们拿东西。”


    第85章 City of Stars


    活动是在骨科病房旁边的一个多功能活动室举办的,布置虽然简单但很用心,都是护士跟家长们一手操办。活动室的最前面是一个简易搭建的小舞台,孩子们会在那上面表演节目。


    温倪他们三人找了椅子坐下,不一会儿,孩子们三三两两进入。


    小姑娘们穿着粉色纱裙,戴着亮闪闪的王冠。有些女孩装扮成芭比娃娃、有些是巴啦啦小魔仙。


    小男孩们则穿起坚硬的铠甲,装扮成钢铁侠或是变形金刚,他们的“装备”一看就是临时准备的,应该是出自父母之手,因为能一眼看出——哪块是泡沫板,哪张是塑料纸。


    小钢铁侠们的小盔甲在灯下闪着塑料的光,奥特曼面具下露出一双兴奋的眼睛。笑声在这个活动室内逐渐填满。


    茂茂看着孩子们,胳膊肘戳了戳温倪,“欸!你家褚知聿呢?怎么还没来?”


    “我问问。”她掏出手机正准备打电话过去。


    门口传来轮椅轻轻滚过地面的声音。


    褚知聿推着一辆轮椅进来,轮椅上的小男孩瘦瘦的,穿着一件巴萨的球衣,号码是“10”。因为频繁的化疗小孩子脸色偏白,眼窝有些发青,他直直看向房间中央,像盯着一块久违的草地。


    温倪起身走上前去,褚知聿蹲下来给小孩说,“崽崽,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叔叔的……”


    “姐姐好!”小孩直接开口。


    “小鬼,叫阿姨,她是叔叔的老婆,你叫什么姐姐。”


    小孩不语,只对着漂亮姐姐笑。


    “你好呀,”温倪看了一眼窘迫的褚知聿,对小孩子说,“活动要开始了。”


    褚知聿将轮椅推在一排椅子中间,自己便退到后面,跟李塘还有茂茂打了招呼,便直接坐在温倪的身边。


    小朋友们的家长也陆续进来。一对夫妇坐在温倪他们身后,轻轻地拍了拍褚知聿的背,他和温倪一同转过身去。


    “这二位是崽崽小朋友的父母,”褚知聿帮温倪引见,“这是我的妻子——温倪。”


    “啊,你好啊!我们知道你,常听褚大夫提起,你们真般配啊!”孩子母亲开口。


    “过奖。”温倪还不太习惯这么直接的被人夸赞,尤其是跟褚知聿在一起的时候。


    “上次听褚大夫说到您是心理咨询师,我和孩子爹想跟您聊聊……”


    “可以,”温倪握了握她的手,触到那层薄薄的粗糙,她顿了一下,“等会儿活动结束,咱们找个地方坐坐,慢慢聊。”


    活动开始,性格开朗的孩子们争先恐后上台表演。


    一个小姑娘穿着白雪公主的裙子,在母亲的琴声伴奏下唱了一首儿歌。虽然唱的有些跑调,但在孩子们眼中丝毫没有介意或是嘲笑,纷纷鼓起掌,喊她“公主”。


    有个年纪大一点的男孩,拿着小卡片,学着脱口秀演员的样子,给大家讲起他自己写的段子:


    护士姐姐每次都说:


    “别怕,就像蚊子咬一下。”


    结果一针扎下去,我心想:


    “姐姐,你这蚊子是不是练过健身啊?这要是蚊子,肯定是健美冠军!不然怎么这么疼。”


    台下一阵哄笑,连医生护士也忍不住笑出声。


    还有,上次病房来了个新弟弟。


    小孩嘛,见面总要比拼一下。


    一般小孩不是都比谁的玩具多、谁的零食好吃……


    结果这弟弟不一样,他非要跟我比:


    谁的病历本更厚!


    我都乐坏了,心想:


    “弟弟,你这才五页就跟我比啊?


    哥可是咱们住院部的病历之王!


    厚到我能拿来垫枕头!”


    小孩子做个手势,两手指捏住空气,大概1~2cm。


    台下小朋友们一听,全笑翻了。他们根本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只觉得:“哇,好厚,厉害!”


    可医生护士和家长们都笑不太出来。


    没想到在这病房里,大人们教小孩吃药、输液、好好休息。可真正的怎么笑着面对,反而是这些小孩教给大人的。


    褚知聿低声跟身旁的温倪说,“这个孩子在医院待了很久了,一直是保守治疗。现在也没办法去学校了。”


    “那还要待多久啊?”


    “病情反反复复,很难说。不过好在这个小孩子性格最活泼,经常自己挂着针,还要去安慰更小的孩子。”


    温倪点点头没继续说什么。


    下一个小孩子上去跳起了舞,蹦蹦跳跳,动作生涩却满是快乐。


    虽然这些动作对他们来说都是带有一定危险成分的,但大人们还是在尽可能保护的前提下给他们最大的自由度。


    他们理应享有自由和欢乐。


    父母们在旁边陪着,或合唱,或伴奏。笑声与掌声此起彼伏,屋子里充满了久违的轻松气息。


    温倪看着这一切,心里微微发热。她知道,这些孩子平时大多在病床和治疗间奔波,能有这样一个可以释放的小舞台,是多么珍贵。


    表演一个接一个,很快就只有崽崽小朋友没有上台了。小朋友们纷纷转头看着他,有人喊:“该你啦!10号!”


    小男孩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我……我不会什么。”


    场面一时有点尴尬。孩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屋内一时静了下来。


    母亲在旁边轻声安慰:“上去随便说点什么也行。”


    小男孩摇摇头,固执地重复:“我不会别的什么…我只会踢足球……”


    足球。对于一个需要轮椅的孩子来说,这两个字显得格外突兀。


    显然,现在这个爱好无法向大家展示。


    僵持中,只见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上前去,弯下腰在男孩耳边低语了几句。随后,他握住男孩的手,目光坚定:“那我们一起给大家唱首歌,好不好?”


    小男孩愣了愣,望向他,眼神里闪过迟疑与不安。褚知聿笑了,悄悄伸出另一只手,去握住了他的。


    只见他正推着轮椅走上前,侧身对小男孩点了一下头。那份安定与笃定,像是在说——别怕呢,有我在。


    褚知聿把轮椅停在舞台中央,自己半蹲下来,与男孩肩膀齐平。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磁性:“来,我们就唱最简单的,好不好?你跟着我。一闪一闪亮晶晶会吧?”


    说着,他轻轻哼起前奏。旋律并不复杂,两个人的声音逐渐合为一体。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温倪坐在台下,视线不由自主地追随着褚知聿。她没有见过褚知聿在这种场合下如此自然,甚至带着几分轻快。


    小男孩怔怔地看着他,唇瓣张了张,终于跟着唱出几个字。声音很轻,很颤,但终究是开了口。


    “挂在天上放光明,好像许多小眼睛”


    褚知聿侧过头,笑着示意:“对,就是这样。你唱得很好。”


    孩子渐渐不再害怕,嗓音也稳了些。褚知聿陪着他,一字一句唱下去。舞台上并肩的两个人,一个高大,一个瘦小,嗓音一深一浅,却出奇地和谐。


    台下的孩子们也纷纷加入,有人拍手打拍子,有人跟着哼唱。掌声和笑声很快把安静填满,气氛热烈而温暖。


    唱完这一遍儿歌之后,褚知聿忽然站了起来,手里仍然牵着小男孩的小手,没有松开。


    儿歌的尾音还在空气里回荡,他的声线却悄悄改变了节奏,从那种稚嫩的、带着游戏感的唱法里抽离出来,突然转为低沉清亮的清唱


    ——《City of Stars》


    起初,病房里还嘈杂着孩子们的笑声,可他嗓音一开口,那种带着夜色与孤独的旋律立刻让空间安静下来。


    他的嗓音不像专业歌手那样华丽,却足够真挚。每一个音节,都像是落进心里,溅起一圈圈涟漪。


    小男孩仰着头望他,似懂非懂,眼睛却亮亮的。


    歌声里有温柔,也有掩不住的惆怅。它让人联想到窗外漆黑的夜空、闪烁的路灯,还有每个人心底的秘密。


    褚知聿没有看别人,他只是低着头,像唱给自己,也像唱给眼前的小孩。


    那一刻,儿歌与爵士、热闹与沉思、童真与成人世界的心事,像被一根线牵在了一起。


    温倪望着那一幕,眼眶不自觉有点热。


    第86章 你真的很好,很好


    歌曲结束时,屋里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在众人鼓掌的时候,褚知聿摸了摸小孩戴在头上的假发,在他耳边轻轻地说:“谢谢你传递给叔叔的勇气,十号队员!”小男孩脸上带着一点羞涩,却忍不住咧开了嘴,笑得明亮。


    褚知聿的目光随即投向台下,落在温倪身上。他的眼神带着某种无声的邀功,温倪笑着点点头回应他,两人的目光穿过大家的掌声交融。


    茂茂在一旁悄悄抬手擦眼角,李塘赶忙递给她一张纸巾。她“哦”了一声,笑着接过,却没看他。李塘低下头,神情却比任何时候都专注。


    茂茂转身戳戳温倪,“欸我说,温小倪,你家褚医生唱歌还挺好听啊!我都感动哭了!”


    “我也没听过。”温倪确实没有听过褚知聿唱歌,或者说,他还有很多未知她都不知道。


    孩子们纷纷跑上台,把小男孩团团围住,有人递上自己的贴纸,有人喊:“你呀搬救兵!犯规犯规!”那股热闹劲儿把刚才的尴尬一扫而空,整个场地都被笑声填满。


    活动在笑声与掌声中慢慢收尾。孩子们一个个拿着小礼物回病房,走廊里回荡着叽叽喳喳的声音。


    温倪帮忙收拾桌椅,忽然觉得肩上一轻。她转头,发现褚知聿正帮她把肩上的帆布包接过去。


    “辛苦了。”他说。


    “还好,”温倪望着他,唇角带笑,“不过你还会唱歌,真没想到。”


    褚知聿挑眉,靠近她不怀好意,低声道:“你不知道的还有很多,想知道吗?嗯?”


    “不正经。”某人被瞥了一眼。


    “那我以后可以经常唱给你。”他说得很自然,甚至带了一丝撒娇。


    “那倒不必。”


    茂茂有事突然要离开,李塘立刻上前主动提出送她。等到他们俩人离开,褚知聿才问温倪:“你觉不觉得,你助理喜欢的人是茂茂?”


    “茂茂?不可能吧,他们都没见过几次面吧……”


    “我觉得是。”褚知聿没继续说下去,其实李塘看向茂茂的眼神,就像之前他望向她一样,不过温倪迟钝,竟一直没有察觉。


    两人走出活动室,小孩子的父母站在走廊一侧,似乎在等什么。母亲低着头,手里攥着孩子的围巾,父亲则背着手,目光投向窗外,眉心深深锁着。


    温倪走过去,语气温和:“你们是在这里等我吗?抱歉我不知道,久等了……”


    母亲抬起头,眼睛里还残着泪光,挤出一个笑:“谢谢你们呀,崽崽很久没笑得这么开心了。”说完,又低下头,声音发颤,“温老师,我们想跟您聊聊。”


    温倪没有急着回答,把手里的盒子放在一旁,声音轻柔:“当然可以。”


    “要不……我们去休息室聊吧,这里人来人往。”褚知聿把他们带进了自己的休息室里面。


    刚坐下,母亲就红了眼眶,低声说:“小温啊,你比我小,我就叫你小温了……我真的撑不住了。每天都在病房守着,生怕崽崽出什么状况,可他还那么小,为什么要受这些罪啊……如果能让我替就好了!”


    父亲抿着嘴,眼睛也红了,但努力忍着手拍拍妻子的背:“你别说这些,快问问正事。”


    温倪没有急着接话,只是把纸巾递过去,轻声说:“慢慢来,都可以跟我说说。”


    母亲接过纸巾,手还是发抖。她哽咽开口:“褚医生也在这儿,他们的方案是……可能要考虑截肢或者继续保肢,我们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父亲叹了口气:“听着都像是坏结果。保肢怕孩子受罪,截肢又怕以后活得太辛苦。”


    温倪点点头,语气温柔:“我能理解,你们现在心里一定特别乱。先别急着给自己压力,这个决定没有人能轻易下。”


    她稍稍停顿一下,继续说:“要不,我们先把医生讲的方案理一理。你们听到的保肢和截肢,分别会带来什么影响?有没有哪部分其实还不太清楚?”


    褚知聿坐在一旁点点头,示意孩子父母继续说下去。


    “保肢成功率不高,过程也很折腾……截肢是能保命,可一想到孩子以后少了一条腿,我心里就……” 她说着说着,眼泪掉下来。


    母亲声音颤抖:“我真的不想让他截肢,他还这么小,将来怎么面对别人?”


    父亲皱着眉,语气压得很低:“可要是保不住,受的苦更多,最后还是要截……那我们是不是白折腾了?”


    母亲急了:“你怎么能这样说!那是我们的崽崽啊!”


    父亲抿紧嘴角,不再说话,眼眶却红了,“可我也怕我们以后会后悔,做了选择,万一是错的呢?”


    温倪轻声说:“其实这个问题里没有‘对’或‘错’,只有‘对你们最重要的是什么’。因为孩子现在年纪还小,身为监护人我们需要做这个决定。有的家长更看重孩子身体的完整,有的更在意能不能少受罪,有的希望把活下去放在第一位。你们觉得,自己更在乎哪个?”


    两人对视了一眼,没有马上回答。


    温倪继续引导:“当然这个抉择很艰难,我们都知道,而且我们还需要看医院这边给出的建议,看孩子现在更适合哪一种。现在把心里的担心都说开来这是正确的。”


    母亲慢慢点了点头:“这样说了……心里好像好受一些。”


    温倪微微笑了下:“对,这件事你们不是一个人扛的。你们有彼此,也有医生的专业判断,我也会帮你们理清思路。”


    母亲抬头,眼神有些湿,却点了点头。


    窗外的天色渐暗,路灯一点点亮起来。褚知聿静静地坐在旁边,灯光斜斜落在他身上,他目光深沉,静静望着温倪。


    他看见她专注的神情,看见她耐心的姿态——既不急于给方案,也不刻意去安慰,只是陪伴,让那对父母把压抑许久的情绪释放出来。


    褚知聿心里忽然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钦佩。她并没有穿白大褂,手里也没有手术刀或是药物,但却可以把人从困境里拉一把。


    “谢谢你啊,小温。还谢谢褚医生,你们真是好人呐!”母亲哽咽开口。


    温倪轻轻摇头:“不用谢。你们比想象中要坚强很多,一定要坚强,孩子还要靠你们呢,你们是孩子的榜样。”


    父亲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却坚定:“我们会陪崽崽走下去。”


    褚知聿想起今天聚会的孩子们和他们的父母,开口安慰他们,“孩子已经很有勇气了,我们大人也要成为勇敢的父母。”


    那对父母离开后,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气氛逐渐恢复平静。


    温倪收好笔记,站起身时,忽然察觉到一道灼热的目光。她抬眼,正撞上褚知聿。


    他并没有避开,手随意地撑着脑袋,只是那么静静看着她,眼神里满是深意。


    “你一直在看我做什么?”一直被他看着,温倪有些心虚。


    褚知聿勾起唇角,语气里带着一点揶揄:“在欣赏。”


    “……欣赏什么?”她眨了眨眼。


    “欣赏我妻子在工作。”他的声音不急不缓,带着一种难得的认真,“你真的很好。”


    温倪耳尖微微发热,假装去收拾桌上的纸张,不去接他的话。可心口却泛起了一阵暖流,久久不散。


    回到家时,桑丘已经在门口等着,摇着尾巴。温倪换下鞋,忽然听见褚知聿在客厅里又轻轻哼起了那首歌。


    声音低低的,她望着那个背影,突然回想起今天小孩子在害怕的时候,是他出来牵起他的手一起唱完一首歌。他对于孩子的治愈,除了药物,还有更多更多。


    这时,她不禁开口对他说:


    “褚知聿,你也很好,很好。”


    第87章 不懂事的人是我才对


    隔了几日,到了要做决定的时刻了。


    医生办公室的窗帘半拉着,冬日的阳光被切成一道一道的灰白条,斜斜地落在桌面上。


    褚知聿缓缓开口:“现在方案一,保肢手术。术中会尽量把肿瘤切干净,然后用低温保存的骨头来替代缺失的部分,根据缺损的长度截取合适的骨段,再用钢板或者髓内针把它固定好。这样尽量保留下肢的完整性和功能,但风险很大,复发的几率比截肢高。”


    他顿了顿,继续:“方案二,截肢,顾名思义,但相对能降低复发的可能,生存率更高。”


    父亲坐在椅子边缘,手心里捏着一张揉皱的纸巾,几乎要把它攥碎。母亲的背微微弯着,整个人紧紧贴在椅背上,仿佛再直起一点,肩上的重量就会压垮她。


    几天前,孩子还问他们:“我什么时候能回去踢球?”那个眼神此刻却像一把刀,扎进心口。


    “医生,还有没有别的方案呀!”母亲猛地抬头,眼眶通红。


    褚知聿眼神很沉,轻轻摇头:“医学不是没有奇迹,但几率太小。我们需要考虑的,不只是今天,还有未来。”


    三个人僵在那里,话语像刀子一样碰撞,反复割裂。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墙上的秒针“嗒嗒”作响,仿佛在催促。


    终于,父亲长长吐出一口气,把手里的纸巾捏得粉碎。他伸手握住孩子妈的手,声音颤抖,“褚医生,我们选择保肢。”


    因为他突然想到昨日——孩子对他说,“爸,我不想像隔壁床的妞妞一样没有腿,我还想踢球……”


    话音落下,父母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涌了出来。


    他们知道,这个选择意味着更艰难的道路,但也是孩子心底最强烈的愿望。虽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可在这一刻,他们更在意的是孩子自己的声音与选择。对他们来说,这份来自孩子的坚持,才是最重要的。


    手术完成。母亲守在床边,双手紧紧握着孩子的小手,指节发白。父亲站在不远处,僵硬地靠在墙上,眼睛里布满血丝。


    自从签下那份手术同意书,他们几乎一夜没合眼。


    终于,孩子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


    母亲猛地抬起头,声音颤抖:“崽崽!崽崽!你听得见妈说话吗?”


    小男孩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但很快,他望清了身边那张哭得狼狈的脸。


    他张了张嘴,嗓音干涩:“妈,哭啥……”


    母亲眼泪立刻决堤,扑到床边:“在,妈在呢!”


    小男孩愣了愣,目光下意识地往下移。盖在腿上的被子平平的,没有熟悉的弧度。哪怕被层层包裹,“我腿……”


    “在呢!崽崽,手术很成功,腿在呢在呢!”


    “我怎么没有感觉?”


    “手术打了麻药,一会就有感觉了,崽崽不怕。”


    “你别哭,我都不疼。”他重复一遍,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出奇的笃定。他伸手去抹母亲的泪,可力气太小,只是虚虚地碰到。


    隔了几日,到了可以下床的时候,男孩被母亲小心翼翼地扶着,慢慢坐起。纱布和钢板的重量让他动弹得十分吃力,额头很快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慢点,不急。”父亲伸出手臂,像是撑起一堵墙般稳稳护着他。


    小男孩咬了咬牙,指尖死死攥住床沿,僵硬地把一只脚挪到地面。那一下,他浑身都在微微颤抖,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母亲屏着气,眼眶又红了。


    “崽崽,慢慢来,不行就先坐着。”


    “我可以的。”小男孩的声音很轻,却透出一股固执。


    他试着把另一只脚也放下,腿像不听使唤似的打着颤。护士在一旁提醒:“先别急着站直,借助助行器。”


    父亲立刻把助行器推过来,小男孩两手紧紧握住冰凉的金属架,深吸一口气,终于让身体一点点离开了床。


    短短几步,像是跨过了千山万水。他额头上汗水滑落,手臂青筋暴起,牙关紧咬。


    母亲跟在身边,声音哽咽:“好样的,崽崽……真是好样的。”


    小男孩抬头看了她一眼,笑得笨拙却坚定:“我说过,我不怕。”


    褚知聿站在病房的另一侧,安静地看着这一幕。小男孩汗水顺着鬓角淌下来,却倔强地一步步往前挪。他的动作笨拙、不利索,但眼神却透着不属于同龄孩子的坚毅。


    几天后,年关将近。


    医院的走廊里渐渐有了节日的气息,窗台上挂起了红色的小饰物。褚知聿难得批了几天假,正好赶在春节前。


    这晚,房间里还留着余温,温倪好不容易从褚知聿身下解脱,两人并肩躺在床上,离开他的身体后,温倪竟觉得有些冷,便重新爬回去蜷在他怀里,头发散落在他胸口,带着淡淡的湿热。


    褚知聿忽然低下头,声音低沉而平静:“我有一段时间假期,想带你回趟老家,见见爸妈,你有时间吗?”


    温倪愣了愣,眼神在昏暗的光影里微微一闪,似乎有些犹豫。但很快,她还是压下心底的迟疑,轻轻点头:“刚好年前没有什么活,那我请下年假吧,大概一两天能下来。”


    出发那天,脚下积雪未化,呼出的气白雾般在空中散开。温倪裹着厚厚的围巾,心里却有点没来由的紧张。


    “褚知聿,我们轮流开车吗?”


    褚知聿提着行李走在前面,转头看她一眼,语气轻快:“下雪就我来开车吧。”


    南北温差像是提醒着季节的分界。他们驾车一路南下,窗外的白雪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江南湿润的空气与清润的天空。


    等到抵达扬州,街头巷尾已挂满了红灯笼,老城区的石板路边飘着热气腾腾的早点香味。运河两岸的柳枝在冬风里摇曳,虽然光秃,却已隐隐透出一种新年的生气。


    街边小贩吆喝着卖糖画、卖年货,空气里夹着炒花生和桂花糖藕的甜香,和北方的清冷截然不同。


    褚知聿领着温倪走进自家老宅,小院的门口也贴上了崭新的春联,门神笑意盈盈。屋子里,父母早早等候,见到他们推门进来,笑容立刻盈满了脸庞。


    “回来啦!辛苦啦,路上冷不冷?”母亲连忙把人迎进去,话音里满是热络。父亲也端出热茶,招呼着坐下。


    母亲看着这位熟悉的女孩,用手拍了拍自己儿子,“小聿你啊,太不懂事!结婚这么大的事情,两家人都没有商量好,你们这就……”


    “阿姨,这事……”温倪想说其实结婚是她先提起的,没有提前跟家人说也是因为她。


    褚知聿直接打断她,语气带点撒娇,“妈,我错了。是我太喜欢温倪了,实在太想让她成为您儿媳妇了,所以做事急了些。”


    “对了,你们的婚礼是不是该提上日程了?仪式还是要办的。”


    温倪脸上一僵,眼神闪过一丝不自在,指尖攥紧了衣角。她抿了抿唇,没说话。


    褚知聿看在眼里,替她解了围,笑着开口:“我们俩最近都比较忙,年后再好好计划吧。”


    温倪抬头看他一眼,顺势点了点头:“嗯,年后再说。”


    母亲倒也没再逼问,只是笑着摇摇头:“行,你们年轻人的事自己拿主意。刚好呀,我和你爸报了一个旅行团,这个年就不在家过了。到时候,你们小两口好好过过二人世界,也当提前过过小日子。”


    “还有小聿,你的房间我也收拾出来了,你们也别去外面住了,就在家里面住吧。”


    第88章 我想拼凑出完整的你,才算是浅薄地认识你


    房门在两人身后轻轻合上,咔哒一声,把走廊的灯光隔在外面。


    褚知聿的房间在二楼,不大,旧书的墨香还混杂着木头的气味。窗缝里有风钻进来,空气带着一点潮冷,褚知聿走过去把窗户关紧。


    “这儿可不像北京,没有暖气。”他把窗沿的卡扣按紧,回头看她。


    床很窄,刚刚好睡下两个成年人,铺着新换的浅灰床品。温倪把大衣外套搭在椅背上,双手不自觉地搓了搓,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老宅不像都市,没有什么夜生活。


    两人洗漱完便躺在了床上,温倪侧着身背对他,紧紧抱着抱枕,肩胛线条细细窄窄。被子里本来凉得发颤,不多时就被男人的一身热气烘得暖起来。


    “明早我带你去吃早点,你很久没有回来了吧?有没有想吃的?”在黑暗中他的手臂绕过她的腰,把温倪整个箍进怀里,手掌上的动作不老实起来。


    “我没什么想吃的,随便吃点吧。”她没有告诉他其实自己一直都没有吃早点的习惯,高中时母亲总是起早贪黑,留下几块钱让温倪和温俪自己解决。离开家后,她就更没有习惯吃了。


    感受到褚知聿的大手伸向某个部位,她恼得拍了一下,扭动着身子,“别乱来,在家呢。”


    温倪的后脑勺靠着他的肩窝,发丝蹭过他的下颌,痒得褚知聿心神不宁。


    “房间冷,我抱着你。别乱动,不然我们俩都要掉下去了,动静更大……”他并没有感觉到不妥,反而更加变本加厉。


    “我知道,我不乱来。忘记带那个了……”他低声在她耳边低语,嗓音从胸腔里滚过来,“就摸摸,好不好?”


    “……嗯”温倪回答,声音软乎得像刚出锅的年糕,她不敢有大的动作,因为感受到腰部仿佛有异物顶起,脸颊一下子热了。


    他在黑暗里低笑了一声,呼吸落在她后颈上。


    手臂收紧了些,被面和她的睡衣摩擦出细碎的声音,像风落在芦苇上,轻轻摇曳。


    她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在一点点的揉捏,细细勾勒她的曲线。


    因为黑夜,所有的感官都被无限放大。


    “嘶,那里别……”


    “嘘,小声点,别让他们听到了。”他贴在她耳侧说,然后一口咬住她耳廓最薄处,温倪不由得浑身一颤。


    他的手怎么这么不听话?


    指尖到达目的地,像是在寻找一个更舒服的位置,来回摸索。使得温倪腰腹的肌肉细微地收紧,呼吸也轻轻停顿。力道虽然不重,却让她所有神经都集中到那一处,像是有人把琴弦轻轻扣了一下。


    她缩了缩肩膀,手指下意识扣住了枕套的边,只能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羞愧的声音流出来。


    夜色里,她听见喉头上下滚动的声音,“知聿……”她终于轻轻叫他,像是在提醒,也像是在求饶。


    他应了一声。掌心贴得更实了些,把她整个人都揉进怀里。两个人贴得更近,被窝里的热气一点点攒起来。


    她的后背感到他胸口的起伏,却也不完全平静。那是另一种节奏,像是在回应她的慌乱。


    褚知聿及时收手,他不认为自己的耐性有多么好。


    “这下不冷了吧?”他贴着她说。


    窗外有风掠过树梢,叶片声沙沙的,远处不知道谁家院子里传来一声不甚清晰的狗叫,很快又归于安静。


    她的手从枕边挪出来,犹豫地按住他的手臂,像一只猫伸出爪子。


    “婚礼的事,可以不那么快决定吗?其实我……”


    “我懂,都听你的,倪倪。你要是现在不想去想,我听你的。但是年后,两家人还是一起吃顿饭吧,还是得让长辈们见一见。让你妈妈见见我的家人,也让她更放心把你交给我。”然后,他在她的发间落下一个很轻很轻的吻。


    “谢谢,总是一直让你包容我。”


    “你是我老婆,我不包容你包容谁。跟我说说你之前的事情吧,我想听听。”


    “之前?我之前的事你差不多都知道。高中我们不是在一个班吗?大学我在中戏,然后考研学了心理,后来和沈川结了婚,又离了婚,再到遇见你……这就是之前的所有事情。”


    “这些我都知道了。可我真正想知道的,是在这之前不知道的那些你。另外,我不想听你说你和他的婚姻,我想更走近你,那个最真实的你。”


    “那你想听什么?”温倪转过身来,在黑暗中找寻着他的目光。她能感觉到他也在望着她。


    褚知聿精准的找到了温倪的嘴唇,轻轻吻上,然后放开她,缓缓开口:


    “倪倪,我想听听你的童年,


    你遇到的小小幸福以及至暗时刻。


    因为我想知道你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


    我想知道你心中的遗憾、错过的人、后悔的事。


    我想知道谁曾保护过你,谁又伤害过你,你又心怀怎样的感激。


    我想知道你表面的镇定与坚强下,是否还会有软弱与逃避。


    我想知道你说过的谎言,你退缩的脚步,


    我想知道你那些不被人看到的部分。


    你懂吗?我想认识全部的你。


    因为只有这样,


    好像才能离你更近一步,


    才算是窥探到你世界的一角,


    才算是拼凑出一个完整的你。”


    说完,他察觉了她的僵硬,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像是在安抚一只小鹿。


    “问得这么细,你在调查户口?”她轻轻笑了一下,黑暗里的笑容苦涩,“这些东西,连我自己都不敢常常想起。你真的确定要知道这些吗?可这些东西,一点儿也不美。”


    “我确定。”男人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没有一丝犹豫,他伸手,把她散落在颊边的发丝轻轻捻起,指腹温热地拂过她的耳侧。


    温倪的睫毛在微光下轻轻颤动,她缓缓开口……


    后来,直到困意终于笼上来,他们才在夜色里相拥而眠。


    第二日早晨,温倪是在褚知聿打电话的声音中醒来的。


    高中同学们在老家组织了一场聚会,微信群里消息不断闪烁。温倪身为班级的边缘人物自然没有在群里。


    褚知聿接到一个老同学的电话,“阿聿,最近好几个都回老家的,大家都会去聚一聚,都听说你回来了,你可得来啊,好多年没见了。”


    褚知聿握着手机,沉默了一瞬,脑海里却闪过温倪上一次在同学会里失落的神情。那种突兀和孤单,他记得太清楚了。于是他很快答道:“不去了,累!好不容易回趟家,让你哥我好好休息下。”温倪没有睁开眼,侧着身子听着他在窗边打着电话。


    那边好像又在劝说,褚知聿说:“不想,都不太熟,同学聚会挺尴尬了。你们几个要是想见我,等我快走了,咱们小聚一下就成。”


    “再说,哥现在是有家室的人,陪老婆呢。”


    电话那端男生的音调突然升高,像是在质问他怎么结婚了也不通知大家,褚知聿没有回答。


    “好了好了,不说了,挂了挂了……”


    挂了电话,褚知聿转过身来,发现温倪已经起身坐在床上。


    “你醒了?是我吵醒你了。”


    “怎么不去同学聚会?”


    “你都听到了啊。我不想去,挺无聊的,就高中那伙。”


    “是因为我吗?”温倪觉得他一定是因为自己才拒绝了同学聚会,毕竟上次北京那次还挺不愉快的,“如果是因为我,你还是去吧,不要因为我拒绝。”她知道褚知聿是个爱热闹的人,朋友很多,不像她。


    第89章 我也只是在开玩笑


    “我只是不想让你难堪。高中的事情我很抱歉,没能保护到你。”


    “道歉的不应该是你。再说,我这不是可以保护好自己吗?要不带上我一起去吧。”


    他停了一下,眼神落在她身上,“真的吗,你确定?”


    “不是说是很多高中同学也会去嘛?你别多想,如果我介意,上次北京那回我就不会去的。你放心,我没那么脆弱。”


    “那如果有任何让你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让我知道好吗?”褚知聿弯了弯唇角却没有笑意。


    同学聚会是在老城区的一家有名的酒楼举行的,一楼宴会厅里人声翻涌,酒杯叮当,服务生穿梭其间,银盘上的高脚杯不时碰撞出声。


    褚知聿推门进来,他微微侧身,让在他身后的温倪先一步入内。她穿了件细针织的浅杏色连衣裙,领口不高,腰线收得恰到好处,外面搭了件薄薄的披肩。


    “老褚,这边!”高显从人群里抬手,“你可算来了,就等你呢!北京那茬没跟你喝够,这回补上!”


    “温倪也来了啊,”高显看到站在褚知聿身边的温倪,质问二人,“不对!不对劲!你们俩……”


    “嗯。”褚知聿的眼神里意味分明,高显印证了自己的猜测,最近小圈子就在传褚神偷偷结婚,今天算是知道这庐山真面目了。


    “温倪,现在该叫嫂子了吧?哈哈哈。”高显掏出手机想要加微信。


    “有事找我就成,显子,”褚知聿直接挡开两人,对温倪说:“这边冷,去里面坐坐吧,我跟他们叙叙旧。”


    “老褚,来来,这边这几个你还认得不?”温倪离开后,高显把他领到另一堆人里面,几位男同学依次打招呼,杯口碰着杯口,语气热络。褚知聿与他们一一握手,眼角却还是往某处掠了一下。


    那边靠近角落的一组沙发旁,几个女生围成半月,许冉冉坐在她们中间,发尾微微卷起,唇色明艳,姿态张扬。


    不巧,温倪本想路过,可还是被许冉冉叫住,她的鞋跟轻敲在地毯边缘。站到温倪跟前,微微扬起下巴笑:“真巧啊,温倪!上次在北京还说回头再聚,没想到这么快。”


    “巧。”温倪点头,眼神没有什么攻击性。


    “在这坐坐呗,他们男生那边太吵了。对了,这些同学你还记得吗?”许冉冉的手自然地搭了搭温倪的手背,将她引入身后的“姐妹团”里。


    她话音刚落,旁边一个染着酒红色指甲的女生眯起眼,半笑不笑地开口:“呦!这不是温倪吗?我是李露,你还记得我不?我对你可太眼熟了,前段时间老在微博上见你啊,你是不是还离婚了啊,不过没事的交给我,让我老公帮你介绍几个,他认识好多煤老板,不介意二婚的,哈哈!”


    “李露,当然记得,”温倪看向她,眼神带着礼貌性的打量,嘴角却弯了弯,“唱歌跑调的音乐课代表。”


    李露愣了一下,脸色微变。温倪继续淡淡地补上一句,声音却像刀子缓缓落下,“你微博刷得挺勤快的啊,唱歌勤练习的话会更好。介绍就不必了,还是留给自己吧,我无福消受。”


    许冉冉身后另外一位女生终于忍不住,倏地站了起来,双手抱臂,“温倪,大家同学一场,就开开玩笑,你说话怎么阴阳怪气的?”


    周围立刻安静了一瞬,几双眼睛齐刷刷落在温倪身上,像是在等她如何回应。


    温倪却不慌,抬眸看了过去,“哦?是高艺格吧?”


    高艺格一愣,下意识点点头。


    温倪笑了笑,语调温和:“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上课总爱抢答,答案对错先不管,声音倒是很大。你说我阴阳怪气,那你是什么——大喇叭吗?”


    话音落下,沙发上坐的另外几个看热闹的女生面面相觑,有人忍不住低声笑了一下,又赶紧捂住嘴。


    高艺格脸色挂不住,眉毛蹙起来:“你——”


    温倪抬手,轻轻抚了抚杯沿,像是在打断:“别恼啊,我开个玩笑。”她的语气不急不缓,就小火慢炖。


    她记得高艺格就是在班里面宣传她是“猪丽叶”的人,李露就是往她座位上倒粉笔末的始作俑者。


    许冉冉眯了眯眼,看了眼气得发红的高艺格,笑着打圆场:“哎呀,好了好了,怎么都还急眼了呢。”


    温倪转过头,淡淡看了她一眼,唇角带笑:“对啊,我也是在开玩笑啊。”


    褚知聿在远处,不清楚这边是什么情况,刚想要抽身过去,高显又把一杯酒塞到他手里,举杯与他相碰。他喉结滚动,酒过喉,却始终留下一小半心神在远处。


    在温倪这里屡屡碰壁的“姐妹团”们并没有罢休,反而越说越起劲。


    李露仿佛突然想起什么,故意抬高了声音,笑盈盈地转向许冉冉:“对啦!冉冉,你是不是快要结婚啦?听说你们准备去婚前旅行啊?真羡慕!”她说到这里,刻意顿了一拍,又叹了一口气,“我老公整天只知道做生意,哪像你家那位,愿意花时间陪你。”


    许冉冉轻轻一笑,低下头搅动杯中的红酒,酒液漾开一圈圈光,语气带着半点娇嗔:“哎呀,哪有你说得那么好啦,就是普通出个门散散心而已。”


    她眼角余光不经意般地扫了温倪一眼,无声挑衅。


    温倪察觉到这视线,却只是慢悠悠地放下手里的酒杯,修长的指尖在杯壁上轻轻一扣。她托着腮,抬眸,露出一抹人畜无害的笑容,“婚前旅行确实有必要,因为我听说呀,有好多对情侣都因为婚前旅行没有磨合好分手的,冉冉,这你得好好试一试,万一不合适呢,可别像我结婚了又离婚啊,你说对吗?”


    另一边,男生们的笑声一阵高过一阵,高显劝酒:“老褚啊,你总看个什么劲儿,眼珠子都快掉过去了,没想到你还是个妻管炎啊你!”


    褚知聿收回视线,杯口抵着唇边,没喝。他把杯子放下,声音低:“我过去一趟。”


    “诶诶诶,别啊,刚坐下。”旁边两人一左一右把他胳膊挽住,非要拉着聊篮球赛。一串名字、比分从他们嘴里蹦出来,却像是在往他耳朵里塞棉花。


    他看见那边温倪坐在沙发上抬起头说话,嘴唇开合,表情不急不缓。她的手指落在杯沿,轻轻一敲一敲。他又看见许冉冉笑,像是在苦笑。


    “还走神呢?”高显把杯子往他手里一塞,“来,先把这个干了。”


    “等下。”他刚把杯子推回去半寸,目光却在远处忽地定住——温倪似乎说了句什么,旁边坐着的其他女生都笑出了声。他刚要挣脱高显起身过去,远处的温倪像是对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不用担心。


    她说得对,她确实可以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酒过三巡,男生们在另一桌大声吹牛。温倪整晚几乎都和“姐妹团”坐在一桌,话题绵绵不绝,明里暗里的试探与调侃一波接一波。


    她应付得游刃有余,表面温和,句句却暗藏锋利。只是长时间维持这样,总归消耗心神。


    而另一边的褚知聿,一直被高显和几个男同学拉着,话题从篮球、股票聊到谁家孩子上学。隔着几张桌,他时不时抬眼看过去——那一角灯光里,温倪端坐着,披肩垂落在肩头,安静从容。


    可他心里明白,她一定累了。


    终于,主持聚会的同学喊了一声:“差不多了吧?都快十二点了,咱们合个影,就散了!”


    第90章 北京到东京,箱根的雪能埋藏多少我爱你


    人群嘈杂着挪到正中央。拍照时,褚知聿站在男生那一排,温倪则被女生们推到另一边。


    闪光灯亮起,定格的照片上,他们之间隔着几个人的距离。跟北京那次聚会的位置差不多。


    照片拍完,大家三三两两收拾东西准备散场。就在此时,褚知聿忽然微微踉跄了一下,手里那杯没喝完的酒顺势晃了出来。高显赶紧腾出手去扶:“哎?老褚你喝多了?”


    褚知聿低下头,眼睫遮住眼神,声音含糊,却足够让全场听见:“走!老婆,我们回家。”


    “……”


    这一声,像是石子落进水里,所有的波纹都散开了。


    他穿过人群,找到温倪,然后一把抱住她,准确的说是挂在她的身上。


    温倪一怔,下意识抬眼,正对上他那双似醉非醉的眼。灯光下,他的眉眼清俊,眼尾却故意压低,演得很像。


    桌边一片哄笑:“哟哟哟,褚神这是喝多了,知道找嫂子回家呢!”、“咱们褚医生喝酒这水平,不行不行!”


    许冉冉跟她的姐妹呆在原地,惊讶地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高出温倪一头的男人正别扭地挂在她的身上。


    高艺格不敢相信眼前发生地一幕,“冉冉,温倪的老公是褚知聿!你怎么没跟我们说啊?”


    “我这不也是刚知道……”许冉冉内心在咬牙切齿,但表面还是要保持微笑。


    温倪无奈伸手扶住在众目睽睽下倒向自己的褚知聿:“你装什么醉?”她压低声音,小声嗔怪。


    褚知聿侧头,借势把半边重量倚在她身上,唇角勾了一点极淡的弧度,只够她看见:“你看出来了?”


    “我之前可是学表演的,你这演技太拙略了,有点夸张,也就高显会信。”温倪抬手替他稳了稳外套,声音柔和:“那就走吧,明早还得回北京。”


    两人肩并肩往外走出酒楼,旋转门的里面隔绝了众人的喧闹。


    温倪把披肩拉近,忽觉肩上一暖——褚知聿将自己的外套搭到她肩上,指尖拉了拉领口,“别着凉了。刚才还好吗?”他低声问,眼底认真。


    她“嗯”了一声,侧过脸,嘴角弯起:“走吧。”


    看着霓虹灯在玻璃幕墙上闪烁,倒映出一层层光彩。


    温倪脚步放慢,裹紧了褚知聿的外套。


    夜风带着凉意拂过,她忽然抬头望向暗沉的天空。云层压得低,城市点点的光把天空染成朦胧的灰白。


    温倪轻声说:“我忽然想念北京的雪了,想看雪。”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落在褚知聿耳里。他顿了顿,眼神沉了一瞬,随即偏头看她。


    她的表情平静,可眼底隐隐有一丝倦意,他读懂了——那是她不想再待在这里的讯号。


    他唇角微勾,压低声音开口:“我带你逃离这里好不好?”


    温倪愣了一下,抬眼看他。霓虹灯光在他眼底闪了闪,像在一片安静的湖泊里洒下一片星空。


    温倪没来得及问,他已继续开口:“我们去箱根看雪吧。我已经准备好了。”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她低声问,语气里带着一点怀疑,又带着不可掩饰的期待。


    褚知聿伸手,替她把被风吹乱的发丝顺到耳后,指尖轻轻触过她的鬓角,动作亲密,却温柔克制:“从我知道要放假开始,现在只差你的一个点头。”


    “那如果我不答应你呢?”


    “你会的。”他伸臂将她揽进怀里,下颌轻轻抵在她的额前,带着温柔的力道缓缓磨蹭,仿佛在将她整个人嵌入自己的气息之中。


    回到老宅后,褚知聿动作干脆,把东西简单收拾好。温倪坐在床沿,看着他提行李的背影,心里忽然生出一种难以言说的安定感。


    “你是不是早就盘算好了?”她轻声问。


    “算是,但也不算是。”他转过身,目光落在她身上,唇角微弯,“但我知道你一定会点头。”


    第二日清晨天还没亮,两人驱车返回北京。


    温倪靠在副驾驶座上,侧头看窗外掠过的景色,心中忽然升起一种久违的轻盈。


    “我们真的要去箱根吗?”她再次确认,“旅游攻略、机票、酒店,还有……”


    “嗯,都交给我。”褚知聿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伸过来,稳稳覆在她的手上,“只要你想,我都会陪着你,其他的都交给我。”


    温倪望着他侧脸的轮廓,唇角不自觉地弯了弯。她想,北京的雪或许还遥远,但在这一刻,她心底已经开始下雪了。


    到了北京,温倪正在房间收拾要带的行李,褚知聿站在窗边接听电话,对温倪说:“我已经跟阿姨说过了。”他把手机递给温倪,“她让我照顾好你,你要说几句话吗?”


    温倪摇了摇头。


    褚知聿像是猜到的表情,对着电话那端开口:“阿姨,小倪说提前祝您新年快乐!身体健康!您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她的。”随即挂断了电话。


    “你倒是想得周到,还通知了我妈。”


    “提前打招呼,省得担心。”褚知聿动作自然的拉过她的行李箱,“而且过年嘛,我们也不在北京,跟长辈们提前拜年。”


    “还是褚医生会做人。”


    新宿站里人流涌动。车站口吹进来的风裹挟着雪粉,落在地面很快被踩成晶亮的水迹。


    两人检完票,登上“小田急浪漫特快”。车窗外,城市的边界被逐一抹平,远处的山形渐渐显出起伏的线条。


    “看,那边的山。”温倪把额头贴在玻璃上,呼出的气雾在窗面上铺开一个浅白的圆。


    “和咱们的比起来,顶多说是山坡。”褚知聿顺着她目光看出去。


    列车稳稳向前,服务员推着小小餐车经过,温倪买了热咖啡和一份黄油卷,撕下一角递给他:“尝尝这个味道,很熟悉。”


    “像小时候在老家面包房买到的。”褚知聿接过。


    “你倒是提醒我了,我小时候好像也吃过那家。”


    “也许我们小时候就见过面呢?”


    抵达箱根汤本站时,雪下得更密了。


    站外的路牌被雪沿着边缘勾勒出一圈发亮的轮廓。旅馆坐落在山腰,黑瓦屋檐压着静谧的气息,玄关铺着擦得发亮的木地板。


    “欢迎两位。”女将的嗓音温和,躬身迎客,“祝新年安康。”


    温倪把手伸进热毛巾里握了握,小小地叹了一口气:“这里环境不错,我们好像真的离开了城市。”


    褚知聿接过房卡,回头冲她一笑,“走吧,先把行李放了。”


    房间里铺着榻榻米,木框纸门把光线滤成温润的淡色。阳台外是半坡杉林,树干上披着薄雪。褚知聿把行李一件件归置好,温倪坐在廊檐前,手心抵着热茶杯,听风在树间流动。


    “晚上试试露天温泉?”褚知聿问。


    “会冷吗?外面还在下雪。”


    “不会的,温泉会把寒气驱走。”他顿了顿,又不怀好意的补了一句,“而且有我在,会让你热起来的。”


    夜色落下时,庭院里的灯一盏盏亮起。露天温泉边的石阶被刷得干净,木栅栏上挂着竹编的灯笼,微黄的光在雾里荡开。


    温倪刚试着把脚探进水面,便被热意包围,忍不住轻嘶一声。


    “慢一点。”褚知聿站在她旁边,微微俯身,掌心护在她背后。


    “好烫。”眼尾泛着被蒸汽晕出的水光,整个人娇艳欲滴。


    “适应适应就好。”褚知聿也缓缓沉进水里,水面贴上肩。


    雪越飘越多,停在水面上,轻轻一颤,便化成一圈圆纹,围绕着泉中依偎的两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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