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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80

作者:岛克特咩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71章 正面迎战


    天台的铁门被风一推,“哐”的一声撞在墙上。


    褚知聿牵着温倪走了几步,手依旧没有松开,直到确认四周情况安全,才把手指一点点放开。他沉默了几秒才开口:“这几天,你先不要来医院了。”


    温倪怔了怔,抬眼看他。他站在风里,白大褂被吹得贴住肩线,他对她说:“所有的事情你不要管,我来解决。”


    “为什么?你要怎么解决……”温倪这才冷静下来沙哑出声,刚才被赵晋拽出的红痕越加明显,“这不是你的一个人的事,这也是我的工作、我的选择。况且从现在的情况看来,老人是因为我的谈话而选择做手术的,现在让我置身事外,这不可能。”


    他看着她,眼神里有一瞬的暗涌,带着压住的一团火,被风一挑露出边角。他一字一句:“但我不希望你再遇到今天这样的情况!”


    “我知道。”温倪吸了一口凉风,她看清他眼里的心疼和迫切,从他眼底出发,像是一道光路径直撞到她心口。


    天台的风有点大,她拢了拢头发,又把外套紧了紧,低声道:“褚知聿,我知道。等这件事解决了——我们再好好聊聊我们之间的事情,好吗?你现在不要意气用事,”她抬眸,眼神清楚,“现在最要紧的是,怎么解决眼下的事。”


    “好,我想想……”褚知聿盯了她一瞬,点头。


    “我有办法了!”温倪说。


    他挑眉,示意她说下去。


    “自‘静和桥’项目开展以来,一直都有在我们机构内部做评估、随访、效果量表。我觉得可以整合所有可公开的案例,做一份面向公众的可视化报告。”


    温倪的语速从容起来,进入她熟悉的专业状态,“和大家解释我们做了什么、为什么要做以及现在做到什么程度,重要的是要展示:我们是有严格的边界和风险提示的。让大家看到这不是一个‘洗脑’式的草率劝说,而是结构化干预、伦理审查、家属同意、双向决策的过程。”


    她继续道:“这个我可以找江姗帮忙,她在学校那边应该也有大量校园心理干预的样本,学校那边是学生、青少年,医院这边是病人、老年人,两组人群互证更有利于我们。你觉得怎样?”


    “可行!”


    “还有,如果连病人的病情都无法第一时间确认,那无论舆论还是治疗,都将变成无根之木。”


    褚知聿的眼底渐渐有了深思的光,点了点头,接着她的对策往下说:“病人这边家属一直拒绝我靠近,没有人能确认老爷子现在具体是什么状况,所以迫在眉睫的还是先确认病情。”


    他似在脑中搜寻了一圈名单,“我知道了!现在这情形按照常规处理怕是无法解决了,我可以去找周衡帮忙,那小子是万事通,一定有法子进病房!”


    温倪笑了笑,“周衡还有这手段?不违法吧……”


    “他自有打算。”


    他顿了顿,目光又落在她腕上那一圈红痕,眉心又拧了起来:“我会跟医院如实说今天的情况,如果他们把肢体冲突报警备案我也不会阻拦。我保证,以后任何人不会再对你进行人身攻击和骚扰。”


    “谢谢你,我先给江姗打个电话吧,事不宜迟。”


    挂了电话,温倪通知褚知聿:“一个小时后,江姗来医院,你叫上周衡,我们几个碰个头吧,商量下具体的计划?”


    “好,那就去我休息室。走吧,我先送你下去。”


    “嗯。”她转身要走,走到门口又回头:“褚知聿。”


    “嗯?”


    “一切都会好的。”她的声音被风吹散一些,但褚知聿听得真真切切。她笑了一下,推门而去。


    江姗匆忙赶来时,头发随手盘成一个松松的结耷拉在脑后,手里还拎着一叠纸质材料,上面贴着彩色便贴,一进门就把东西往桌上一放:“您可真行,上班还能闹出这么大事!最近几个月,你上热搜的频率很大呀,温大明星?”


    温倪忍不住笑,“劳您大驾!学校端的案例靠你了。”


    “喏,都在这儿,打车来的路上,已经初步整理了一下,你看看吧先!”江姗看了眼她的手腕,一皱眉,不经意的随口调侃,“嚯!还英勇负伤了啊,没处理?”


    “有医生在——”温倪轻描淡写。


    这时,周衡大摇大摆的走进来,对着其他三人说:“搞定了各位!”


    “怎么样?”褚知聿开口询问。


    周衡呼出一口气,压低声音:“老人情况没有想象得那么糟糕。我趁着陷进去上厕所跟着护士混进去的,呼吸整体稳定,意识也清楚,还能跟我对话。”


    温倪猛地抬头看向褚知聿,眼里浮现一丝难以置信的亮光。


    “换句话说,”周衡继续说道,“没有出现严重的感染,也没有生命危险的迹象。只是术后身体虚弱,正常表现,但远没到危险边缘。”


    褚知聿微微眯起眼,眼底的深色光芒闪过。原来如此——这和他心里隐隐的猜想不谋而合。赵晋在外面制造的恐慌,不过是凭空放大的影子。


    “可他儿子为什么要这么做?”温倪低声问。


    “利益?赔偿?还是出于某种私人目的?”周衡摇摇头,“不清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老人身体没有问题,是他儿子操纵的这一切。”


    褚知聿点了点头,眸色沉冷如铁:“很好。这就够了。各位收拾收拾,我们准备正面迎战了!”


    上午十点,医院临时召开记者会。大厅里灯光刺眼,长枪短炮一排排对准前方,因为这事争议不小,直播画面也已经同时开到各大平台。


    褚知聿与温倪并肩坐在发布席上,先是院领导做了基本的情况说明,然后就是本次事件的主治医生褚知聿开口:


    “我是褚知聿,一名创伤骨科医生。首先,我们要澄清的是——36床患者术后恢复情况稳定,没有外界所说的‘高烧不退、生命垂危’。”他的语调冷静坚定,“相关护理记录和监测数据,医院会公示给第三方医学评估团队,并同步接受社会有关部门全程监督。


    另外,想告诉大家的是:我们每天都在做与风险共处的决定,医疗从来不是百分之百的确定,它只是一种将风险发生率尽可能降低的手段。对于高龄患者,手术可能带来希望,也可能带来并发症的风险。我们的职责,是把这两种可能及其比例如实告诉家属,我们的底线是不以任何方式替他们做决定。请相信,我们会对结果负责,但不对谣言妥协!”


    话音刚落,台下立刻有人举手,高声发问:“你们说老人没问题,有没有证据?检查报告呢?”


    “是啊!”另一位记者追问,“你们口头说,公众怎么相信?难道就凭你们几句话?”


    场面一度僵持。


    褚知聿目光一沉,准备让周衡上台作证。周衡已经起身,正要走到话筒前——


    “口说无凭!”人群中突然有人打断,语气咄咄逼人,“就算是医生的话,也不能当作铁证吧?公众要的是事实、是报告!”


    一时之间,场下的喧哗声再次高涨,气氛剑拔弩张。


    就在这时,大厅后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人群自动让出一条路——一个轮椅缓缓被推了进来。


    36床老人正坐在轮椅上,推他的人是他的女儿。他穿着病号服但神智清醒,正从后门往褚知聿他们这边过来,全场的闪光灯全部聚焦到老人身上。


    全场哗然。


    第72章 你真的要去相亲?


    “爸?!”有人惊呼。媒体的镜头齐刷刷转向声音源头,快门声如暴雨般密集。只见那头赵晋气喘吁吁地站在后门,喊着自己父亲。


    老人抬了抬手,示意大家安静。他的声音出奇地稳重:“各位,我就是36床的病人。今天,我亲自来澄清一些事情。”


    会议室逐渐安静下来。


    “首先,我并没有外界说的那样,术后呼吸困难、生命危险。手术后,我的身体确实虚弱,但医生和护士一直都在尽心照顾我……”


    他顿了顿,目光掠过在场的记者,缓缓叹息:“最近网络上的一切事情都是我儿子单方面编造的,并不属实。如果不是早上听我女儿说,我都不知道,外面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大厅里一片哗然,所有人屏息倾听,只有快门声还在零零散散地响。


    老人抬起颤抖的手扶了扶眼镜,语调里带着几分沉痛:“养不教,父之过。我儿子做了错事,作为父亲,我有责任。今天来到这里,向医院道歉,向公众道歉,最重要的是像褚医生还有小温道歉,希望大家不要冤枉任何一个善良的人啊!”


    说到这里,他抬起头,目光缓缓落在前排那两个人身上。他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感激,也带着几分歉疚。


    老人的话刚落下,大厅寂静了几秒,随后炸开。记者们蜂拥着举起话筒,闪光灯像一片片白昼,把每个人的表情映得清清楚楚。


    “请问您确认,网络上流传的视频内容并不属实?”


    “您是说您儿子刻意捏造?您真的不知情吗?”


    “这是否意味着医院与心理顾问完全没有过错?”


    “褚医生和温顾问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我的健康,没有任何欺骗、任何强制行为的发生。网络上的那些话,都不是事实。我是一名老兵,所言句句属实!”


    记者会结束后,消息迅速在各大平台发酵。


    #老人亲口澄清:儿子造谣!手术后恢复良好#


    #大反转!“大医院黑幕”成乌龙?当事人父亲出面致歉#


    #心理顾问被网暴,真相浮出水面#


    评论区里,风向急转:


    “天啊,原来都是儿子在带节奏……”


    “我就说医院不可能傻到去骗一个八旬老人,这不符合常识。”


    “可怜了温顾问,被骂成那样,其实啥错都没犯。”


    “希望法律处理,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当然,依旧有人半信半疑,但更多人开始反思自己在跟风时的轻率。舆论的锋芒,第一次从医院与温倪身上移开,转向赵晋。而此时的赵晋,已经就地被保安控制,被警方传唤,涉嫌“散布谣言和扰乱公共秩序”处置了。


    律师函与有关部门的调查也同步落下,他脸色铁青,拼命狡辩,却无人再相信。


    温倪和褚知聿并肩走出会议室。外面聚集的人群散去大半,只剩几位媒体仍在低声交谈。


    阳光终于拨开阴云,落在地面,亮得刺眼。温倪眯起眼,抬手挡了一下,指尖微微发抖。其实今天发布会一开始,她心里是没有底的,因为有时候语言是最无力的武器。


    褚知聿握住她的手,想把那点颤意压下。温倪没有拒绝,任凭他握住她的手。也是时候,该面对他们之间的事情了,她没办法再无视下去了。


    “没事了,一切都解决了。”他说。


    “嗯,没事了。”她重复道。


    “你开车了吧?下班等我一起回去吧?我没开车。”褚知聿越发直接,有些事情事不宜迟,不然关心与担心都显得格外客套和不自然。


    温倪无法拒绝。


    回家的路上,褚知聿坐在温倪车的副驾驶位上,手撑着窗户沿随意看着窗外,余光却时不时落在她身上,谁也没有开口打破沉默。


    直到温倪包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打破宁静,她示意褚知聿帮她取出来。


    “是你妈妈的电话。”褚知聿看到屏幕告诉她。


    “接吧,开免提。”温倪在开车,无法接听电话。


    “在哪儿呢?”母亲的声音从听筒传出来,褚知聿没刻意去听,却因车内空间狭小,每一句都清晰传来,他只能乖乖的拿着手机凑在温倪的耳边。


    “妈,我在开车。有事吗?”


    “我就开门见山了,你姐给你介绍的人为什么不去见?”母亲的语调严厉,几乎没有转圜的余地。


    这句话在车厢内响起,格外清晰,温倪尴尬的往身旁男人的脸上扫了一眼,但没看出他脸上的神情,只能继续说道:“最近忙,有些事……”


    她没有看到,褚知聿的手微微收紧,轻微幅度颤抖了一下。


    “忙忙忙,每次都是这个借口。你到底什么时候能忙完?”


    和母亲说话时,好话总是三句半,然后就会变成清一色的数落。想起自己最近经历的事,好像上热搜都变成了家常便饭,自己为工作的事担惊受怕,可自己的母亲,自己的家人却还是一股脑的数落。


    想到这,她眼眶泛起一层薄雾,鼻子突然酸了起来,委屈涌上心头,但还是硬撑着红彤彤的眼控制自己不和母亲有正面冲突,因为这样会让事情更棘手。


    “我见就是了。”她一心只希望快点结束这个话题。


    这句话落下,车内气息微妙地停顿。褚知聿转头望了她一眼,心底某个地方被轻轻触动。


    “明天下午一点,在缦合。”


    时间,地点,当事人也是直接被通知的份。


    “知道了,我开车,不说了。”


    挂断电话后,褚知聿仍握着手机,没有立刻放下。捏着手机边缘的手指微微发白。


    “手机放着吧,褚知聿。”


    他回过神,将她的手机稳稳放下,然后开口:“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夜色下的北京,霓虹灯在车窗外闪烁,映在挡风玻璃上,像是一副没有温度的画,褚知聿闻到车里的味道是属于温倪身上的味道,但是现在却觉得竟如此陌生。


    温倪握着方向盘,侧脸隐在昏暗的光里。她知道褚知聿说的是什么,但此刻,她没法给他解释、甚至给他回应。她知道她永远无法逃脱自己的家庭,将自己置身事外。


    只能装傻:“什么呀?没忘记什么吧。”


    褚知聿的眼神沉沉,透过后视镜里的灯火,仿佛要把这个女人撕开,看看她的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明明,明明,与他接吻的是她,没有拒绝他的是她,说要和他好好谈谈的也是她,而现在,在他面前接受相亲的还是她。


    很好!非常好!


    良久,他才低声开口:“没什么。”


    两人之间,隔着不过半尺的距离,却像隔着一场即将爆发的风暴,足以摧毁整座城市。


    温倪稳稳把车停在地下车库,却迟迟没有熄火。两人不知在僵持着什么。她见身旁的人没有下车的动静,便率先破冰,“走吧,今儿累了,回去好好休息下。”


    说着就要推开车门,却被一句低沉的声音钉住:


    “你真的要去相亲?认真的?”


    她一僵,手停在车门把手上。转过脸,他的目光正紧紧锁住她:“为什么?”


    她下意识避开他的眼神,声音发涩:“工作已经够累了,我没有力气再去对抗家里。顺从是我唯一能做的事。”


    “所以,因为顺从,你要去见一个你都不知道名字的人,在他面前坐下来。然后,因为顺从,甚至再笑着和他共度一生吗?”


    他的每一个字,都精准击中她最不愿触碰的地方。她反问:


    “不然呢?”


    第73章 那我们结婚吧


    “你以为我没有反抗过吗?可你也看到了,上一段婚姻给我带来了什么?”她轻笑一声,整个人几乎要碎掉,“我当然想过——如果我还能任性一次,要是我能不管家里,不顾一切地跟着自己的心走,那该有多好。”说到这里,她的眼神在男人的脸上流连,想说的话通通被扼在咽喉,眼眶泛红。


    “可现实不是这样啊。”她垂下眼睫,“褚知聿,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勇敢。”


    她说着,嘴角微微颤抖,扯出一个极浅的笑:“所以,相亲也好,顺从也罢……至少能换来时刻安稳。她们满意了,我也就轻松了。”


    说完,她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靠在座椅上,眼神空落落的。


    “我没有力气了……”


    褚知聿的胸口像被什么狠狠撞开,闷痛到无法呼吸,“温倪,你不欠他们什么顺从,你也不欠任何人什么妥协。你欠的,从来都只有你自己。”


    “说的到轻巧,你不是我,又怎么会懂……”


    “我不懂?”褚知聿无奈的笑出声,他俯身靠近她,想让面前的好好听自己要说的话,他的目光灼热而逼人:“温倪,你可以说我不是你,所以不懂你。但我只懂一件事——我不能看着你被推去别人身边,更不能看着你,把你的人生交给一个你根本不想要的人。”


    “可又有什么所谓呢?”她猛地抬头,撞进他灼烈的眼神里。


    “那如果你可以去见任何一个其他人,那我呢?哪怕把我当成他们不行么……”褚知聿压着声音,俯下姿态。


    “不行。”温倪的呼吸彻底乱了。


    “他们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


    她紧紧握住车门,想要逃开这份逼人的热度。他当然不行,因为他不一样,温倪知道——他和别人对她不一样。这个人,已经对她产生了不一般的意义。


    “你不一样……褚知聿,我们别说了。”她推开车门,几乎是逃一样地下了车。


    褚知聿没有追,目光灼灼地落在她的背影上。他在心底默声,像是立下誓言:“温倪,你不会属于别人。”


    周末下午,天阴沉沉的,云层被压得很低,北京已完全进入深秋,风吹过长街时,人们将卷起的袖子落下,突降的温度仿佛提醒着这座城市的人——这个季节正在慢慢走向冬的边缘。


    温倪中午在家吃了点才出发去的缦合,她其实也不太明白,对方约的时间在下午一点是何用意,尴尬的时间就像是这场会面一样,卡得不前不后,食之无味又弃之可惜。


    昨晚跟褚知聿说的那些话,多半带了点气话,现实中她无法和家庭对抗,那是她仅有的、无法割舍的东西。


    如若她不去见面,姐姐和姐夫的人脉资源就会被辜负、母亲也会在之后的每一天,将她的失败归因于婚姻选择……


    所以,去——是她唯一的选择。至于一会如何应对,全靠随机应变,她自然不会和一个根本不了解的男人再次走入婚姻,一切都是缓兵之计。


    走入缦合,只见大厅角落坐着一位男人,从背影看起来那人穿着得体,想必就是是姐姐介绍的刘先生,说是好像经营着一家公司。


    温倪走上前去,看向他的正脸,从脸上的纹路可以轻易分辨出他的年纪,估摸着四十出头。男人戴着金边眼镜,眉眼温和,见到她时客气地笑着:“温小姐是吧?幸会!”


    温倪将手包放到一旁,微微一笑,算是回应他的问候。


    “刘先生您好,我是温倪。”她语气温和,却不带过多情绪。


    两人点了饮品,短暂的沉默被服务生轻轻放下茶杯的声音打断。


    刘先生先开口:“温小姐在国贸心桥工作对吧?我听你姐姐提过,你工作很忙。”


    “嗯,还好。”温倪轻声应着,端起茶杯,掩去眼底的倦意,“也会加班。”


    “能理解。”刘先生点点头,神情里带着一丝欣赏,“职业女性不容易,我挺尊重这一点。”话虽如此,他的目光却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像是评估,又像是在衡量。


    随即,他收回视线,推了推金边眼镜,神色不卑不亢:“实话说吧,温小姐,我之前有过一段婚姻,妻子在两年前离开了,现在儿子九岁,跟着我一起生活。”


    他说到这里,推了推眼镜,似乎刻意掩去那一瞬的尴尬。随即,又恢复了得体的微笑,“我听说你也曾有过一段婚姻,有孩子吗?”


    “没。”温倪心想现在这些人但都是坦荡、直接。


    刘先生抿了口茶,眼神落在她身上,像是在仔细打量,最后满意地弯了弯唇角:“温小姐……”他的话直接而坦白,“我就不绕弯子了。我公司今年正在准备上市,合作方和董事会都希望我有一个稳定的家庭。婚姻对我来说,不仅仅是私人问题,也是事业的保障。而您,很合适。”


    他说这句话时,语调平稳,带着几分理所当然,就像在谈一项必要的投资。


    温倪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心底却生出一丝熟悉的荒凉——


    看吧,又是一个,人都一个样。


    在别人眼里,她不过是一枚棋子:一个可以完成“合适婚姻”的对象,一个能解决家庭与形象问题的工具。至于她对于婚姻的真正需求,从来都不在问题考虑范围之内。


    心口的那抹荒凉再度涌上来,仿佛连呼吸都带着凉意。


    他们口中的“婚姻”,仿佛一纸契约、一场交易。身份、年纪、背景、需求,全都能被一张表格总结清楚。她的名字,她的存在,不过是那份表格里待填的最后一栏。


    他看着她时的目光不带火花,只有计算与确认——像是在挑选一个合适的拼图,填补他人生的空缺。


    温倪轻轻呼出一口气,唇边维持着得体的笑,可胸腔里却是一阵空落。


    顺从。这个字眼在她脑海里反复浮现。


    工作是顺从,婚姻是顺从,甚至连今天坐在这里,也是顺从的结果。她仿佛走在一条被早早铺好的轨道上,每一步都合乎规矩,却越来越远离自己。


    她忽然有些疲惫,指尖扣着茶杯,心里默默想:如果婚姻只是必需品,那她呢?她不过是被摆上货架的“附加值”吗?


    后来刘先生说的话温倪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礼貌地点头,偶尔回应,她的心思根本不在这里,倒是想着该想个什么理由全身而退。


    就在气氛僵硬的当口,大厅的门忽然被人推开。一道高大冷峻的身影逆光而入,他穿着黑色风衣,气场瞬间压过对面这个男人。


    是褚知聿。


    他进了门环视了一圈发现温倪这边,丝毫没有犹豫迈步向她这边走来。


    温倪的心口“咚”的一声。还没反应过来,褚知聿已经走到桌边,目光落在两人身上。


    刘先生惊讶地看着这位不速之客,试探的问:“您好,请问您是?”


    “您好,我来找温倪。”他的声音低沉却不容置疑。


    “啊,小温的朋友?可是我们现在正在……”


    “相亲是吧?我知道。但看样子,你们好像聊得不太投机,温小姐有点心不在焉。”


    刘先生没有听出他话中有话,呆楞地看向温倪:“小温,是这样吗?我以为我们谈得很融洽。”


    “抱歉,刘先生。他说的没错,我确实不在状态。而且,您的一些观点我并不认同。”


    听到这话,褚知聿心里竟有些暗爽,他侧过身,微微俯下身子,绅士地伸出手询问温倪:“走吧。”这声就是命令,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他不想让温倪在这个场合多待一刻,他要立刻带她离开,自然顾不上什么伦理纲常。


    “我先走了,刘先生。祝您公司上市成功。”温倪起身,礼貌侧过身离开餐桌。


    四周的目光汇聚而来,大厅里的人或好奇,或窃窃私语,她的手被褚知聿牢牢扣住,从掌心传来的灼热让她的脸颊瞬间泛红,心口乱得厉害。


    “你怎么来了?”她压低声音问,试图保持冷静,不让他看出自己心中的激荡。可话还没说完,就被他眼底那股决绝的锋芒击得哑口。


    他只看着她,仿佛这个世界上再没有其他人。


    温倪心底猛地一颤。


    按照常理,她明明应该甩开他,转过身继续坐下,把这场相亲走完,让所有人满意,让一切恢复到她熟悉的轨道。那样,她不会被指责,不会被逼问,不会背负莫须有的罪名。


    可此刻,她的手根本没有挣开,或者说是她不想松开。她就像是渔民,将船只随意安坻于河畔,而他是系着她的绳索。


    她抬眸,望向男人那双眼睛,炽烈而固执。心口一声又一声的轰鸣,像要把她推到悬崖边。


    她没有的那点勇气,这个人好像已经给到她了。


    大厅的门在身后合上,外头的空气比室内低很多,身体率先感受到了温度变化,温倪开始变得清醒起来。


    褚知聿终于停下,手慢慢松开。指尖滑过她的掌心时,那股热度像余烬一样,灼在她心里。


    他转过身,似乎要开口说什么——


    却听见她的声音轻轻响起,鬼使神差般脱口而出:


    “昨天说的,还算数吗?”


    褚知聿一愣,眉头紧蹙,眼神里满是疑惑:“什么?”


    温倪抬起眼,盯着他,不如让这把火烧的更旺一些吧,“昨晚你说的‘你可以不可以’这句话,还作数吗?”


    褚知聿的瞳孔骤然一缩,喉结滚了两下,郑重地点了点头道:“嗯,算数。不然我不会过来。”


    温倪唇瓣颤抖,眼泪几乎要落下,可她还是装得轻描淡写。还有一点,再往前一步吧。她笑得苍凉却语气坚定:“褚知聿,那我们结婚吧。”


    空气刹那凝固。


    褚知聿怔在原地,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这一瞬间沸腾。那句“结婚”让他灵魂都在颤抖,几乎要跪服在这一刻的狂喜之下。


    他一步跨过去,像是再也容不得任何阻隔,将对方狠狠揽进怀里,力道大得近乎失控,仿佛要把那人彻底嵌进骨血里。


    “你再说一遍,”他的声音沙哑,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与炽热,像是所有理智都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再说一遍!”


    压抑的渴望在这一刻决堤,狂喜、心慌、炽烈的爱意与恐惧一起翻涌,他甚至害怕自己会因这份回应而彻底发狂。


    温倪的声音正一字一句闯进他的脑中:“我说,你想和我一起反抗吗?”


    第74章 我这人不爱戴戒指


    面前这个女人昨日让他跌落谷底,现在却又将他推向峰顶,好像她只需要动动手指头,就轻易的让他在爱与痛之间踟蹰,难辨方向。他该如何是好?


    见褚知聿没有回应,温倪自嘲般话锋一转,“当然,这只是我的提议,婚姻向来讲究你情我愿,我不会强买强卖。而且说到底,我毕竟比你多些体会,也算是过来人,理应把利害分析给你。”


    褚知聿听到这里,终于没忍住,轻声笑了出来,“我懂你意思了。只是——你真的考虑好了吗?毕竟,我不希望我在这件事上有‘丰富’的经验。”


    温倪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被他牵过的手上。男人的掌心宽厚,因常年手术而略显粗糙,却在方才牵着她走出缦合时,传递来一种不可动摇的坚定与温热。她轻声开口:“这段时间,我们之间确实存在着吸引力,我并不否认。刚才我在想,如果说要再一次踏进这片泥潭,对方是你的话我并不抗拒。我相信你也是这样想的……对吗?”


    “我不完全认同,婚姻对我并不意味着泥潭,况且是和你。”


    “还有一个地方我们需要达成共识,愿我们不被婚姻所困——只要任何一个人想离开,另一个人便不强留,尊重彼此的选择。”


    “……好,不被婚姻所困,听你的。”


    他表面答应了,心里却暗自下了决心。他准备要用一生去让她心甘情愿留在自己身边。


    褚知聿没有说出来的后半句话咽会肚中:你知不知道,哪怕只要你愿意说这两个字,我就会毫无条件答应。即使你要的是一场没有枷锁的婚姻,即使你给的是残缺的回应,我也会全然给你。


    对他而言,所谓条件、所谓自由,不过是虚幻泡影。只要温倪在他眼前,只要她说需要、她说结婚,他就愿意倾尽一切,把自己彻底交付。而“爱她”永远放在“占有”之前,去接住她所有的防备。


    “你一会有事吗?要不……我们庆祝一下,这也算得上是一件喜事?”回家路上,温倪突发奇想,坐在副驾驶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褚知聿踩下刹车,将车缓缓停靠在路边,打起双闪,“行,去哪里?”


    “我看看啊……”温倪翻看着附近的地图,“要不我们去什刹海那边喝一杯吧,刚好明天放假。一直都没有什么时间去那边,听说现在弄得挺不错的。”


    “行,你导航。”


    夜色渐深,什刹海边的清吧氤氲着微醺气息。灯光昏黄暧昧,倒映在窗外湖水里,点点光影摇晃,好像把风都沾染上了醉意。车没办法开进去,两人顺着胡同走进去。


    温倪点了一杯清淡的鸡尾酒,本意是“浅尝”,却在褚知聿陪着她一杯一杯举起后,渐渐脸颊泛起了红晕。手指托着酒杯边缘,眼尾的光像是彻底卸下了防备。


    “褚知聿,你啊……”她声音拖长,带着点醉意的撒娇,用手指着眼前男人的幻影,“你是不是太会骗人了,嗝……我是不是被你骗了……”


    褚知聿微微一怔,却没急着解释,只是伸手替她把被风吹乱的发丝捋到耳后。动作轻慢,指尖擦过她的鬓角,低声笑道:“要说骗人,我才被你骗了吧?”说着忍不住用手刮了刮她红红的鼻子。没想到她酒量这么差,才一杯就成这副摸样了,以后可得好好看着她,但是她现在的样子,好像格外的可爱。


    温倪盯着他,醉意让她的视线模糊。忽然,她像想起了什么,手忙脚乱地在小包里翻找。片刻后,她掏出一个小小块状物品,醉醺醺地推到褚知聿手里,自己还傻傻笑着:“喏!这个,上次看到了买给你的,一直没有机会。”


    褚知聿看着女人推过来的一块粉饼,一脸疑惑,想着这人已经醉得分辨不出物件了,看样子不能再喝了。便把她的粉饼放回她的包中,然后笑着从自己的兜里拿出一个盒子,精致的盒子里面装着他早已买好的对戒,然后他拿出其中一只,捏在手中。


    “既然你送我东西了,那我也回你一个礼物吧?”说着便去摸她的右手,可是温倪却开始不老实,说什么也不让他抓到自己的手,手在空中挥舞着,甩了几下头有点晕。


    他手里那枚细致却简单的戒指在灯光下折射出微弱的光。他看向她时,她却已经趴在桌沿上,脸埋在手臂间,呼吸绵长。


    “傻姑娘……”他低声喃喃,眼底一瞬间全是温柔。他伸手,轻轻捏起她纤细的手指,动作极轻极缓,把戒指套在她的无名指上。


    那一瞬间,仿佛周围的喧嚣都褪去,世界好像就剩下了他们两人,只剩下她均匀的呼吸声与他胸腔里隐隐的心跳。


    “带上了就不准取下来了。”褚知聿握紧她的手。说完,他抬头对老板招了招手,“老板,麻烦帮我叫个代驾!”


    夜风轻拂,湖水摇曳。


    褚知聿一手扶着醉醺醺的温倪走出酒吧,怀里的她乖顺得像只猫,他垂眸看着那枚刚刚戴上她手指的戒指,真合适,他在心里想。


    温倪缩了缩身子,下意识往他怀里蹭了蹭,呢喃着:“褚知聿…你别走太快,我头晕……我想吐……”


    “好,我慢点。”他察觉怀里的人愈发没了力气,几乎整个人挂在自己身上。


    褚知聿看着走不动道的温倪,他轻声叹息,弯下腰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温倪被他打横抱在怀里,头靠在他肩窝,发丝扫过他的颈侧,带着淡淡的酒香与她特有的清甜气息。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了他一眼,又很快合上,一边在他怀里扑腾一边呢喃着:“好热,你身上好热,离我远点……”


    “不想摔就别乱动,我扔你了啊。”他低头看了眼她被酒精染得绯红的脸颊。


    到了家门口,他空出一只手去摸钥匙,温倪却突然抬起手笨拙地按住他的胸口,声音轻飘飘的:“这里……这是我家,你别乱进。”


    褚知聿失笑,耐心等她从包里摸出钥匙,差点掉到地上,被他及时接住。他轻声安抚:“放心,我只把你送进去。再说了,这是我家。”后面的这句话温倪自然没有听清,现在她还不知道自己的房东是抱着自己的这个男人。


    门开了,屋里漆黑,他侧身进去,先伸手去开灯。他轻轻把她放到沙发上,帮她倒了一杯温水放在茶几上。


    温倪靠在沙发上,眼神恍惚,突然低头盯着自己手指上的戒指。她伸手去抠,动作笨拙,嘴里嘟囔:“这……这是什么?我这人不爱戴戒指……”醉意让她没能分辨出真假,只是傻傻笑了笑,闭上眼靠回去,很快睡熟。


    “别取了,戴着挺好看的,你的手很美,戒指也很配你。”褚知聿坐在她身旁,静静看着她安稳的睡颜,指尖轻轻摩挲着她戴戒指的手指。夜渐深,他将熟睡的她抱进卧室,替她盖好毛毯,没有多做停留便关掉房间的灯悄然离开。


    门关上的一瞬,屋子重新归于安静,只剩下温倪手上的那枚戒指,在暗黄的光影里闪着微光。


    温倪是被楼上的装修震醒的,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头还有些昏沉,下意识伸手揉了揉眉心,却在指尖触碰到冰凉的金属时,猛地一怔。


    整个人都清醒了几分,心里“咯噔”一下——明明记得昨晚在清吧喝多了,但这枚戒指……哪来的?她慌慌张张地想把它取下来,可偏偏尺寸合适,怎么也扯不掉。


    “难不成是我酒后冲动买的?”她发消息问同行的褚知聿。可他却直接发来了预约的截图,告诉她需要带的东西,收拾好了就出发去民政局。


    温倪看了看地址,还真巧,是自己离婚的那个民政局。心底涌起一种荒谬感:人果然是从哪里跌倒又从哪里爬起是吗?


    第75章 我后悔了


    温倪站在台阶上,低头翻看着那本鲜红色的小册子,对此她并不陌生,照片中的两张脸挨得很近。两人之间的氛围说不上融洽,身边从民政局里走出的新人们,笑着、闹着,手捧鲜花,和他们形成强烈反差。


    “下午有事吗?跟我去我妈那儿一趟吧。”


    “好。但我爸妈已经回老家去了,下次等都有空了,再回去看他们。”


    “嗯,对了,早上你有听到装修的声音吗?应该是楼上,吵得根本就睡不着……”


    “我这边没怎么听到。如果你受到影响了,可以住过来?”


    “啊?”


    “我的意思是,我们的布局差不多,换一下也行。不是说让你和我现在就要住在一起。”


    想起他们现在之间的关系已经发生了变化,住在一起也是迟早的事情,但住在一起确实有点太快了,她们之间不是什么事情都得按下加速键。


    “不那么麻烦了,改天我和房东说一下,看他怎么解决吧?”她不知道口中的房东就在她的对面站着。


    “温倪,你我之间,之前没有,以后也不要说是麻烦,好吗?”


    下午,两人一起到了温倪母亲所住的地方。


    她还没有告诉母亲自己结婚的事,也没有想好怎么和她解释自己相了个亲就把自己嫁出去这回事,而且对方还不是见面的那个人。


    温母在看到来人竟是之前见过的那个小伙子后,一脸疑惑。更是在看到褚知聿掏出两个红色本子之后,脑袋嗡嗡的,像是被一记重锤击打。


    “这是什么意思?你跟我说说?”她接过结婚证翻看着里面的内容。


    褚知聿想要开口解释,“阿姨,是这样的……”


    “你别说!让温倪说。”


    “就是你看到的这样,我跟他领证了,很难理解吗?”


    “你昨天不是去见了刘先生吗?现在这又是怎么回事?”她承认在之前和褚知聿接触的几面里,对这个小伙子的印象不错,但现在这幅场景,还是超出了她的预料,这也太离谱了。她口不择言:“温倪,你长本事了!哦不对,我忘了,这事儿上你是惯犯……”温母说话向来锋利,什么场合都不留任何情面。


    “反正结果就这样,我今天带他来就是跟你说一下。”


    温母见女儿态度强烈,便转过头对一直站在身侧的男人说:“你过来,我问你……”便示意褚知聿跟她去阳台。温倪见状,一把拉着男人的手说:“妈,有什么事,你问我。他什么都没有做。”


    “放心,我又不会吃了他……”


    褚知聿反手握了下温倪的手,像是在安慰她没有事情,交给他就好。她眼见着男人和温母一起离开走向阳台。


    刚才之所以反应那么强烈,是因为她想起来——当时和沈川领完证回到家中,母亲在知道的一瞬间,就一个巴掌过去落在了沈川脸上,当时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沈川本人,也没有反应过来。


    担心往事重演,温倪焦虑地看向阳台,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但可以看到母亲一直对褚知聿说着什么,男人也一直点着头,好在氛围像是没有那么的剑拔弩张,温倪也放心了大半。


    不一会儿,两人走了出来,脸上竟然都挂着笑容。


    母亲一改往日严厉,“你们晚上想吃点什么?”


    温倪心想:怕不是鸿门宴吧?便赶忙推辞:“不了,我们晚上还有事,就不留了。”


    温母目光落在褚知聿身上,似乎想要确认。褚知聿立刻心领神会,替她解围:“阿姨,是我晚上还有点工作要忙,下次等没事了就来看您。”


    “好吧,你们忙你们的事去吧。”温母笑了笑,又补了一句,“既然都结婚了,就别再叫我阿姨了。”


    “那我们先走了,妈!”褚知聿改口得干脆利落。


    温倪疑惑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暗暗腹诽:这男人倒是改口得真快。


    在回家的车上,温倪盯着窗外,心里五味杂陈。褚知聿倒是神色轻松,像刚完成了一场顺理成章的仪式。


    “你刚刚叫的可真顺口啊?我妈……没有为难你吧?她跟你说了什么?”


    “为难我做什么,就是问了我一些事情,你放心,我都解释清楚了。还有,她那样说话只是在担心你,可能在表达的方式上有些欠缺。”


    “褚知聿!你是哪边的?”温倪有些恼了。


    “我当然是你这边的,我只是说……”


    “那就别说了!”她有点生气,偏过头去看窗外,眼神倔强,藏着一丝委屈。


    “……抱歉,我不是要惹你生气。”


    温倪又继续说道:“对了,咱们结婚的事,先别跟别人说了。”


    褚知聿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一下,眉头轻轻皱起:“为什么?是因为我刚才……”


    “不是,只是现在解释的事情太多,我还没准备好应付那些追问。再加上工作上也忙……等我们这阵子忙完,再慢慢说好吗?”


    车厢里安静了几秒。褚知聿看着前方,眼底闪过一丝情绪,却没再追问,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听你的。”他的语气平静,但那份隐隐的失落却没能完全掩饰。


    可世界上哪有不透风的墙。


    因为这次医闹事件得到圆满解决,主任提议小组的人一起聚个餐。聚会上酒过三巡,气氛逐渐随意起来。


    大家聊起彼此的感情状况,喝得半醉的周衡大声地调侃褚知聿,“你们是不知道呀,褚医生那可是咱们骨科名副其实的钻石王老五啊!想行动的可要抓紧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哈!”然后便开始乱点鸳鸯谱,“小杨,怎么样?看看咱褚医生怎么样?”


    “周医生,您可别乱说,褚医生是我尊重的前辈……”护士小杨害羞地拒绝。


    周衡又看向温倪的助理李塘,不怀好意地笑着:“那李塘,我们小杨姑娘如何?你们俩都是刚走入工作岗位不久,你们同龄人平常也多交流嘛!”


    褚知聿偷偷看向温倪的脸,在她的脸上竟然没有看到任何波澜,在周衡乱说的时候,他直接拿了一块烤面包塞进他喋喋不休的嘴里面,“你呀,快吃吧!话这么多?看你是不够饿啊?”


    李塘却在这时认真的回答道:“周医生,其实我有喜欢的人了。小杨姑娘是个很优秀的人。”


    “……啊,那可惜了,我不乱说了……”周衡抱歉地挠挠头。


    温倪根本不清楚李塘喜欢的人是谁,他是自己的助理,每天在身边处理琐事,自己竟然完全没察觉到他心有所属。忽然觉得作为上级有点疏忽,心里竟生出一丝不好意思。


    她低头思索着,李塘平日里和谁走得近?办公室的小护士?还是机构的哪位女同事?她忍不住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人选。


    这一切小动作却全落在褚知聿眼里。他微微眯了眯眼,指尖轻敲着茶杯,心里已经有了定论——李塘喜欢的人很可能就是温倪!那这事可真难搞。


    周衡将目标又转移到了坐在角落的温倪身上,“对了,这次还有一个功臣就是温老师,多亏她总结了治疗案例。敬你!”


    温倪站起来举起杯子撞了下他的杯子,仰头喝下,却听到周衡继续问:“温老师这么优秀,男朋友应该也很厉害吧?”


    听到这话,她冷不丁被呛了一下,想要咳嗽但憋了下去,脸变得通红,“我没有男朋友。”


    “噢?不应该啊……”


    “管那么多,吃你的菜,小心凉了拉肚子!”褚知聿一把拉下站着的周衡,脑海里却全部都是刚才温倪口中的“没有男朋友”这句话。


    聚会散得比预想的晚。温倪刚和同事们告别,就看见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靠在车旁。应该是刚把醉酒的周衡送上出租车的缘故,褚知聿的衬衫衣领解开一粒扣子,此刻正安静站在路灯下,格外显眼。


    见身边的人都已经远去,温倪才走上前去。


    “怎么还在这儿?我以为你直接送周医生回家了。”


    “他个大男人有什么送的,还能丢了?我来接我老婆。”


    温倪脚步一滞,心跳猛地加快。脸上勉强挤出一抹笑,“先上车吧。”


    褚知聿却没有立刻动作,而是微微前倾,盯着她的眼睛,玩味地反问:“怎么?我是哪里说错了吗?”


    温倪呼吸一滞,视线下意识闪躲,“没,上车说吧。”她转身就要打开车门,褚知聿却挡在她的身前,靠在车门上,神态懒散地看着她说:“温倪,我发现——我后悔了。”


    “后悔什么?”温倪眨巴着眼睛望向他,“……跟我结婚吗?”


    “跟你结婚我从不会后悔。我只是后悔答应你不告诉别人结婚这件事。”


    “我说过了,等这段时间忙完再说……”


    “我等不了。我怕再等下去,你身边的人就会越来越多,而我甚至没有一个适当的理由接你回家,而是像现在这样偷偷摸摸在黑暗处等你。”


    温倪不解,“我身边?没有什么人啊,再说,我也没说咱们在外面就老死不相往来,只是说不主动声张这件事……”


    褚知聿有被解释所安慰到,可心底的不安,还是难以彻底压下。“先上车说吧,外面冷。”上了车他便转开话题,语气不经意似的:“对了,你那个助理……什么情况?”


    “嗯?什么情况?”


    褚知聿目光定定地落在她脸上,话语却很直白:“他有好感的人是你吧?”


    温倪先是错愕,随后忍不住笑了一声,带着几分无奈:“你在说什么?怎么可能是我?你想多了。”


    “是吗?”褚知聿并没有被完全说服,声音压低,眼神深沉,“希望真的是我想多了。”


    温倪摇摇头,认真解释:“这事你真的想多了,他就是一小孩子,我都不知道他有喜欢的人。”她顿了顿,突然眯起眼睛盯着他,唇角带笑,“不过,你这是——吃醋了吗?褚知聿,你怎么这么小气呀?”


    褚知聿挑了挑眉,靠在椅背上,“对啊,我吃醋了,哄不好的那种。”


    “来!让我看看,哄不好是什么样子?”温倪借着昏暗的灯光凑近他,他现在这副样子她还没有见过,真有些好奇。


    谁料褚知聿直接转过脸朝向她,探过身子,轻而易举地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他低下头,手指精准按住按钮,“啪”的一声,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


    没有了束缚,他和温倪靠得更近了。反观此时温倪却占了下风,被禁锢在安全带里动弹不得,车内太过狭小,迎面而来的是来自于男人危险和压迫的气息。


    她本能地往后缩,却发现无路可退。车外的路灯一盏一盏闪过,光影断断续续地洒在两人脸上,气氛暧昧到极点。


    “褚知聿…太近了……”她压低声音,试图维持冷静,可因为紧张声音却有点发颤。


    他盯着她,眼神让人无所遁形,唇角勾起一抹弧度:“那你好好看看。现在呢,要不要哄哄我?”


    第76章 情欲与现实


    “嗯?怎么不说了,刚才是谁说要好好看看的。”褚知聿坏笑着看她。温倪感觉心跳的厉害,几乎都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他的气息灼热地扑在她脸上,她慌乱地想要偏开头,可下巴却被他的指尖轻轻一捏,逼迫她正面对上他。


    “我开玩笑的……”温倪话音刚落,眼前一暗,唇上被覆了温热的触感,男人毫不掩饰地亲吻下来,带着报复似的强势,似乎要把她的慌乱和犹豫全数吞没。


    温倪起初僵在座椅上动弹不得,但随着他的唇舌一步步侵占。终究还是随他一起卷入这股炽热漩涡,呼吸也乱了节奏,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他的衬衫领口。


    这一抓,彻底点燃了他胸腔深处的火,他敏锐的察觉到温倪并没有推开他,内心暗爽。温倪却因安全带的禁锢稍微有些吃痛,褚知聿察觉,便直接伸手帮她解开,因为惯性,女人砸入男人怀里。


    她下意识想要退开半寸,企图拉开两人距离。但褚知聿早有预料,手掌一探,稳稳扣住她的后脑勺,迫使她退无可退,再一次将她牢牢困在自己的怀抱与唇齿之间,与自己一同坠入这温柔乡。


    直到两人吻得快要缺氧,褚知聿才不舍的放开,细细品味,额头抵着她的,喉结滚动着声音沙哑:“这样也算吧。”


    “算什么?”温倪脸颊滚烫,瞳孔也湿漉漉的。


    “算哄好了。”褚知聿放开温倪,两人回到了自己的位置,系上安全带,像是刚才什么没有发生过那样。


    可大家都是成年人,怎么能当作什么事情没发生过呢?


    回到家时,夜色已深。褚知聿借口让温倪去他家里看桑丘,说狗生病了不舒服,看了她心情会好些。


    温倪半信半疑,可刚进门,他几乎没给她反应的余地,直接把人抵在玄关的墙上,再一次深深吻住她。这一次,比车里更急切,更危险。唇齿间每一次辗转都像在宣告着他占有的欲望。


    他的手掌贴在她的腰间,隔着布料传来滚烫的温度,让温倪全身都不自觉地颤抖。温倪被他压迫得几乎站不稳,双手无措地撑着他的胸膛,想推开却又沉迷在他的热烈里。


    更要命的是,他的气息一遍遍灼烧着她的耳畔和颈侧,每一次低沉的呼吸都让她心底的防线动摇。


    气息与气息交织,唇齿之间满是欲望的气味。


    可惜的是,他们两人谁也不是柳下惠。


    “温倪,你拒绝我,我就会停下来。”


    “褚……”她轻轻喘息着,声音带着颤抖,既像抗议,又像妥协。温倪感受到他的克制与隐忍,那种快要越界又硬生生勒住的暧昧,让她整个人都被撩拨得发烫。


    他低笑,呼吸炽热地掠过她耳畔:“如果没有拒绝,我就当你愿意了。”


    他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眼神深邃,像是要把她完全吞没。手掌一路滑上她的后背,掌心稳稳地托住她,让她被迫贴得更近。温倪感受到他逐渐加重的力道,呼吸被他搅乱,心跳几乎快到失序。


    她清楚,他们只要再往前一步,就真的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不如就这样吧,反正迟早都会……


    就在这时,电话声响了起来!刺耳的铃声在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温倪还沉浸在方才几乎要溺毙的亲密里,胸口剧烈起伏,双颊滚烫。铃声一遍遍催促,她心绪慌乱。


    两人本来不愿去理会,继续它们之间未尽的事。可铃声却响了又响。这么晚了,应该是比较要紧的事。


    两人难舍难分,各自去翻找自己的手机。褚知聿伸手从外套里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神情迅速收敛,原本带笑的眼里多了几分凝重。


    “噢?是我的,医院打来的。你先坐,我去接一下。”褚知聿抱歉地看着温倪,示意她先去客厅那边等他。


    温倪坐在沙发漫不经心地摸着看起来并没有生病的桑丘,一边看向接电话的男人。阳台那边,褚知聿背对着她,声音低沉,压得极低:“嗯,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那边挂断电话,他的眼神重新落在客厅中温倪的身上,那份炽热已经被收敛殆尽,只剩下眉间难掩的沉重和不安。


    “温倪,抱歉……”他嗓音沙哑带着抱歉,“我得去趟医院,有个病人的事情,比较棘手……”


    “你去吧,这么晚了,路上小心。”


    “你就在这儿睡吧,明天我回来去找你那边楼上说下他们装修的事。我今晚可能不回来了,这是钥匙。”然后他看了一眼站起来摇尾巴的狗,继续说道:“还有桑丘,也麻烦你了。”


    “不麻烦,你说的,我俩以后没有麻烦。”


    褚知聿捡起刚才褪在地上的外套,抓起车钥匙直接出了门。


    温倪也从刚刚暧昧且热烈的氛围中泄了气,突然感觉身心疲惫。再加上确实担心明天一大早楼上还要装修,便听褚知聿的今晚便睡在了他的卧室。


    她靠在床边,怔怔看着眼前陌生却带着熟悉气息的房间。这里每一处摆设都干净利落,深色的床单、书架上整齐的书脊、紧闭的衣柜门,一切都透着主人的冷静和自律。


    “不许进来!桑丘!”她连忙制止准备趴在她床边的大狗狗。


    桑丘委屈巴巴望着她,好像在说“我平常就是一直睡在这里呀?怎么今天不行……”


    “不是,我还不太习惯,要不让我适应适应?您要不先去门口?”她还是有点不能接受和带毛的生物睡在一起,桑丘听话地走到门口窝下。


    她缓缓躺下,枕头一瞬间将那股熟悉的气味包裹住自己。不知为何觉得内心深处慢慢安定下来,带着一种久违的放松,就像被一层无形的温暖笼罩着。方才的炽热与拥吻像火焰,还在她唇边和心口残留着温度。


    褚知聿快步走进骨科楼层大厅,远远看见那对父子。男孩被抱在怀里,整个人瘦削得几乎只剩下骨架,脸色惨白,额头渗着汗,眼神因为痛苦而恍惚。这和他之前见的那个孩子判若两人。


    父亲眼眶通红,声音带着几分颤抖:“褚医生,崽崽喊着腿痛得厉害,一直哭,我们没法儿了啊,连夜赶过来了……我早该听你的话,不该中途回家啊……”


    褚知聿沉声安慰男人:“先别自责,赶紧看看孩子的情况吧。”他侧头看去,又对上一道陌生而憔悴的目光——那是孩子的母亲,她脸色憔悴,手里还攥着一只旧布袋,眼睛红肿,竭力压抑着哭意。


    父亲哑声解释:“这是孩子妈,这次也一起从老家过来了,我们把家里的鸡啊鸭啊都卖了……”


    母亲咬着唇,视线死死落在怀里的孩子身上,眼泪掉下来,却不敢放声哭,只一遍遍轻声唤:“儿啊,忍一忍,忍一忍……”


    褚知聿蹲下身,伸手替孩子轻轻掀开裤腿,目光瞬间沉了下去。小腿部位明显肿胀,皮肤下透出青紫色的痕迹,轻轻触碰,孩子便痛得浑身一颤,泪水夺眶而出。


    “啊…疼……医生叔叔我好疼……”


    这是骨肿瘤病变进一步恶化的典型表现:癌细胞扩散导致骨质脆弱,轻微的动作都能带来剧烈的疼痛。褚知聿心口一紧,迅速吩咐护士带着孩子去检查。


    在等待的空隙,父亲低声和褚知聿解释着:“褚大夫啊,我们镇上的医生说,情况可能…很不乐观。是我拖累了孩子啊,我的错哇……”他声音哽咽,话未说完便猛地抬手去扇自己的脸,孩子的母亲在旁一把拽住他,无声地流泪,沿着脸颊滑落成两道湿痕。


    褚知聿抬起眼,看着眼前这一家人。满是泥土味的衣角、粗糙的手掌、还有父亲声嘶力竭般的懊悔。那些来自小镇的迟疑与误诊,那些被拉长的等待,那些为了省钱选择回家,就像是一张无形的网,把这家人的希望一点点勒紧。


    不一会,检查结果被送了过来。褚知聿翻开报告,指尖收紧,眉峰深深蹙起。


    第77章 事不过三


    母亲重新抱着瘦弱的孩子,眼泪早已模糊了视线。她努力压低颤抖的声音,生怕惊扰了怀里那小小的身体:“医生啊,一开始镇上医生说,孩子就是发炎了,开了点药,结果……”她话未说完,泪水已经顺着下巴落在孩子的病号服上,赶忙用另一只手胡乱地擦拭着脸。


    褚知聿低下眼,看着孩子那疼得发白的小脸,呼吸浅而急促,心里微微一紧。父母的内疚与痛苦,在这一刻与孩子的病情一样沉重,压得人透不过气。


    “褚医生……”父亲小心翼翼地问,嗓音颤抖,“孩子的情况怎么样?是不是……是不是还有办法……”


    褚知聿没有立刻回答。


    面对这双眼睛,他实在说不出残酷的结论,深吸一口气,“孩子的情况确实不容乐观,先尽快安排住院吧,再进行进一步的综合治疗。我们会尽一切办法减轻孩子的疼痛,也会和肿瘤科的专家会诊,寻找合适孩子的治疗方案。”


    父亲听完,脸上那点微弱的希望迅速黯淡下去,嘭——的一声坐在地上。母亲哭出声来,却又立刻捂住嘴。


    小孩子是个敏感的生物,似乎也感受到了大人的情绪,虚弱地睁开眼哑声喊:“爸…是不是……又要打针了?我怕疼……”


    父亲眼泪猛地砸下来,连连点头:“嗯,崽崽不怕,打针就好了……我怎么跟你说的,男子汉不能怕疼!”


    褚知聿移开目光,胸腔压抑得发闷。


    护士来通知病房已经准备好,他立刻跟上去安顿孩子。等一切安排妥当,走出病房时,已经是几个小时之后了。


    他整个人靠在走廊的冰冷墙壁上,他抬手揉了揉眉心,疲惫得连呼吸都沉重。这时候才想起刚才手机震动了几下,应该是有消息,他掏出来看到是几个小时前温倪发过来的:


    “到医院了吗?还好吗?今晚我就先在你这里睡下了。”


    良久,他才缓缓敲下“嗯”,但发觉时间已经是深夜,便删除了后面的字。


    第二天上班时间,开始正式和肿瘤科会诊,给孩子制定治疗方案。他翻看检查报告,这有可能已经是典型的骨肉瘤晚期了,病灶已经从股骨扩散,伴随肺部可疑阴影。按照临床常规,唯一能延长生存期的办法是“手术+化疗+放疗”的综合治疗方案。


    可问题在于,孩子的身体状况已经被拖到最糟糕的一步,他的每一次呼吸都会带着骨头破碎般的痛感。


    他和孩子的父母说了初步的规划,“首先,因为孩子比较小,咱们还是采取分阶段治疗的方案。第一步是控制疼痛,稳定身体情况;第二步,如果条件允许,我们要进行化疗,看看肿瘤缩小的情况,再决定是否具备手术条件。”


    父亲急切地问:“褚医生呀,大概需要多少钱?我……我哪怕把家里房子卖了,也要救孩子!”


    褚知聿沉声解释:“家属先不要着急,手术只是可能性之一,现在孩子的身体还承受不了,我们要先让他撑过第一步。但治疗费用……化疗一个疗程就要上万,后续加上手术、康复,可能需要几十万。”


    “几十万……”母亲几乎瘫坐在椅子上,手里的布袋掉落在地,露出几张皱巴巴的零钱和几张存折。她喃喃道:“我把之前攒下来的都带来了,可是不太够啊,孩子爹……”


    父亲红着眼摇头,低声说:“这个交给我,你把崽崽照顾好就行,钱的事交给我。”


    褚知聿心口发堵。他见过太多这样的家庭:因为迟疑、因为经济拮据,把最佳治疗时机一拖再拖,等到终于鼓起勇气送来医院时,却已错过了能真正扭转局面的时刻。


    这时护士敲门进来低声说:“褚医生,孩子疼得厉害,我们先安排了吗啡止痛?”


    褚知聿点头:“先上小剂量,减轻孩子痛苦。”他转过身对孩子父亲说:“大人也要坚强一点,才能给孩子信心!我可以帮忙联系慈善基金还有社会捐助渠道,如果家庭有需求的话。”


    “谢谢医生了啊!您真是大善人!”


    “应该的,我们先去病房吧?”


    孩子躺在病床上,眼泪顺着面颊往下淌,虚弱得连哭声都发不出来,只轻轻抓着母亲的手指:“妈,我不想打针,我怕疼……”


    母亲早已哭得浑身颤抖,俯身在他额头落下轻轻一吻:“乖,崽崽忍一忍,妈在奥。”


    褚知聿看着这一幕,胸口像被攥紧。他走过去,蹲下身,轻声安抚:“小朋友,勇敢一点!相信叔叔,等你好了我们一起踢场球,叔叔踢球很厉害哦!”


    “真的吗!”孩子听到自己喜欢的足球便来了精神,“叔叔,我也很厉害哦……”孩子怯生生地点头,眼神中带着一丝渴望的信任。


    “好,那我们到时候就看看,谁更厉害?所以啊,你要好好听叔叔话,好吗?”


    小孩子伸出小拇指要和褚知聿拉钩,“好,一言为定!大人说话要算话!”


    “一言为定!”褚知聿摸摸小孩的脑袋瓜,露出笑容。


    因为昨晚的加班,褚知聿获得了下午的休息。等到结束上午的工作从医院出来时,已近中午,他撑着疲惫的身躯走进家门。


    屋子里静悄悄的,温倪显然不在。他推开卧室的门,被子叠得整齐,房间内虽然陈设没有丝毫变化,可枕头上浅浅的压痕证明女人昨晚在这个房间的存在。


    喉结滚了滚,心里泛起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他甚至能想象到温倪昨晚在这间房子里的样子:或许她在厨房找水杯,或许她喊着桑丘不许乱跑,或许她蜷在沙发里,犹豫着是否该进他的卧室。


    想到这,突然心中升起一股暖意。


    他坐在沙发上,本意想着在手机上看几篇公众号里和医疗相关的推文,可刚看没几行字,困意就如潮水般卷来。都来不及回到卧室,他便放下手机、沉入沙发昏睡过去。


    疲惫彻底压垮了他,褚知聿只来得及伸手扯过那条带着女人气息的薄毯,胡乱盖在身上,便沉沉睡去。


    眉头却依旧紧皱,像是连梦境都没能放过他。


    傍晚时分,玄关传来钥匙轻轻转动的声音。温倪推门进来,迎接她的是兴奋扑腾的桑丘。她原本是想先来给狗狗添水喂食,却猛地在客厅一愣。


    褚知聿正睡在沙发上,薄毯随意盖在他身上,凌乱的发丝垂落在额前,脸色也有些苍白。即便在睡梦中,他的眉头也没有完全舒展开来,像是还困在白天未竟的沉重里。


    温倪的脚步逐渐放得极轻,示意狗狗也不要有大的动静。她慢慢走近,心口随着他的呼吸起伏而加快。她第一次看到他这幅样子——不是冷静沉稳的医生模样,而是卸下防备、疲惫到近乎脆弱的男人。


    她蹲下身,视线落在他微微发青的眼下和紧抿的唇角。手指在半空里停了片刻,想要替他理一理额前的碎发,又犹豫着不敢触碰。


    桑丘在一旁轻轻呜咽,好像也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同,安静趴下,不敢打扰。


    温倪望着眼前的人,心底忽然一阵酸意。他看起来很累,她伸手把薄毯往上拉了拉,盖住他裸露在外的手臂。动作极轻,怕惊扰到他。


    近在咫尺的呼吸与温度,让她的耳尖微微发烫。


    就在这时,褚知聿在睡梦中轻轻动了动,眉心缓缓舒展了一些,唇角似乎勾起了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


    温倪怔住,说实话,他这张脸确实赏心悦目。


    就在她准备起身时,褚知聿忽然动了动,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像是陷在半梦半醒之间。


    他的手在空中虚抓了一下,最后正好覆上了温倪的手背。温倪整个人僵住,屏息凝神。那掌心的温度灼热,带着力量,像是潜意识里想要抓住什么不放。


    “是我……你不记得我了吗?”低哑的声音从他喉间溢出,带着浓重的睡意,却清晰地唤出了她的名字。


    温倪心口猛地一震,抬眼望向他的脸。“褚知聿……”她轻声唤了一句,像是怕吵醒他,又像是下意识的回应,“你这是做梦了吗?”


    然而男人只是更用力地握紧了她的手,低低的呼吸拂过她的指尖,暧昧的气息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


    褚知聿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紧闭的眼皮轻轻颤动。几分钟后,他缓缓睁开眼,视线里还残留着一夜未眠的迷蒙。


    一开始,他下意识地觉得掌心里握着的温度只是梦境延续,可随着意识渐渐清醒,那细腻而微微发颤的触感让他瞬间一怔。


    他抬眼,正巧对上温倪的目光。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温倪僵在原地,想要抽回手,却被他下意识收紧的力道牢牢困住。那一瞬,她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一点点烫进心口。


    褚知聿怔了片刻,薄唇轻轻弯起,揉了揉酸痛的眼睛,声音沙哑低沉:“原来不是梦啊,你来了?”


    温倪脸颊瞬间染上一层红晕,慌乱地移开视线,低声道:“我来帮你喂狗,看到你睡着了,想帮你把毯子拉好。”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却没有松开,反而缓缓坐起身,手指仍紧扣着她。眼神从睡意中清醒过来,愈发深邃。


    “那你先放开我吧。”温倪低头看了看他握着的手,她明明知道该抽身离开,可脚步却像生了根,愣在原地,动也不动。可他忽然用力一拉,她整个人猝不及防地跌进他怀里。


    褚知聿的眸子沉下去,盯着她湿漉漉的眼睛,声音低哑:“如果我不放呢?”看着和梦境里重合的女人就在他的怀中,也可能加上下午休息好了,他突然有念头继续昨晚未尽的事。


    温倪张了张嘴,可话还没出口,就被他俯身堵住。


    这一次,没有昨晚那份小心翼翼的试探,而是带着强烈的笃定与渴望。他的唇炽热而急切,几乎要把她所有的慌乱都一并吞没。


    温倪一瞬间僵住,但下一秒,她却感受到那股炙热中压抑许久的隐忍和克制。心底的防线像被击碎,她不再后退,而是缓缓闭上眼,手指紧紧攥住了他胸前的衣襟。


    这一幕,就像是昨夜被突然打断的火焰终于重新燃烧起来。


    桑丘在门口摇了摇尾巴,似乎懂事地退了出去,留下这个沙发上,只剩下两个人被卷入那股无法阻挡的热烈与深陷。


    正当两人都被那股几乎要越界的热烈拉扯得快要失去理智时,温倪的手机在包里面震动起来。两人的动作顿时僵住,空气像被针戳了一下。


    “靠!”又被打断了兴致,褚知聿没忍住低声咒骂一句,无奈笑了笑。


    真的,事不过三,再这样下去,自己可能都要产生心理障碍了。


    第78章 这个世界才没有那么多Lucky girl,有的只是Trophy wife


    “喂,茂茂?什么事?”温倪恢复常态接起电话,声音中还带着刚才余温的慌乱。


    “温小倪!我杀青啦,现在在去你那儿的路上,跟你说下。你没事情吧?咱们庆祝一下呗,不想待在剧组了,我想赶快逃离,一刻都不想多待了!”


    温倪看了一眼身旁看着她的褚知聿,对电话那头说:“嗯,在家,过来吧。”


    挂了电话,她不知该怎么跟褚知聿开口说这件事,没想到男人却先开口,“你先回去吧。”


    “哦,对了。还没有问你,昨晚你回医院处理事情如何了?”


    褚知聿想起那家人的面容,手指按压了下眉头,“他们之前来过医院,但是因为一些原因没有即刻治疗。昨晚连夜赶到医院了,孩子的情况……不太乐观……其实有时候我也挺无力的。”


    客厅陷入一瞬的安静,只剩下彼此的呼吸。温倪抬手,迟疑着落在他的肩上:“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总之我会尽力的。你先过去吧,对了,中午我去找了楼上住户,他们说以后不会在休息的时间装修了,之前影响到你很抱歉。”


    “谢谢你啊,还帮我去和他们说。这件事情我本来要找房东,最近有点忙忘记了。”


    褚知聿愣了一下,本想跟她解释,但想着这样得从头开始,得从他知道她要租房的事情开始说起,便放弃了这个念头。“没事,顺口的事,再说他们确实影响到居民了……”


    温倪起身,对他告别,“那我先过去了,再见。”


    褚知聿送她到门口,温倪走后,桑丘摇着尾巴回到褚知聿身边,叼起玩具轻轻蹭了蹭她的胳膊,他伸手摸了摸狗头,然后把桑丘的小球向远处抛去,“去,自己玩去,我累了。”然后突然拿起电话给医院相关的部门拨过去,“喂,您好!我是骨科褚知聿,我这边有个患者,想要了解一下慈善基金还有社会捐助的渠道……”


    温倪回到房间不到十分钟,茂茂就到了。她拎着一袋子啤酒还有一些下酒的卤菜,风风火火的进门,“快点快点!可馋坏我了,就想着一口了,之前拍戏都不敢太过放纵!”


    “你悠着点啊,我不能多喝,明早还要上班。你现在倒好了,可以休息一阵子了吧。”


    “我知道你这酒量,估计也喝不了多少,意思意思就成!都没买多少。”茂茂的酒量不错,大学的时候就有名号在外,可是靠酒量可以“震西单”的人。


    “喝点吧,刚好我也有事情跟你说。”她准备告诉茂茂自己又结婚的事,说着话便走到窗前将窗子都关住,然后反锁。


    茂茂见状,嘲笑她,“不是吧,温倪?每次在家里喝酒你都把窗户锁住,我说啊,咱们也喝不了多少。至于吗?”


    温倪关完最后一扇窗后,拍拍沾了灰尘的双手,“我这不是担心嘛,之前有个新闻就是有人在自己家里面喝醉了,然后……”


    “得得得!打住,你关吧关吧!你这一喝醉就直接睡着了,放心吧安静得很!”她将下酒菜腾到盘子里,然后打开一瓶啤酒递给温倪,“给你,嗯对了?你刚才说要和我说什么?”


    “……就是”话到嘴边,温倪突然有些犹豫了,她直接给自己灌了一口酒,“我结婚了!”


    “什么!?”茂茂一口酒差点吐出来,“你和沈川复婚了?”


    “你怎么听的!不是,我是说,我结婚了。”


    “我去!什么时候的事情?跟谁?我认识吗?”心里想着只要不是前夫哥就行。


    “那人你认识——是褚知聿。”


    茂茂听完这句话竟没有表现出很惊讶,还露出早已料到并了然于心的笑容,“哦,褚医生啊?”


    “你不惊讶?”


    “姐妹,这我还真不惊讶。而且,我可能还是你们的见证人呢?”茂茂心里想着,既然他们已经结婚,那一定就应该已经知道了这房子的事。“那既然这样,你房租就不用给我了啊,这以后你们夫妻之间的事情交给你们自己解决哈!”


    “什么房租?茂茂,什么意思?”


    “哈?你还不知道吗?你这房子是褚知聿的,当时他知道你要租房之后,通过我把房子推给你的。”


    温倪表情突然冷了下来,抛出疑问:“……这事儿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是他不让我说的,至于原因你自己问他吧,不过你们这不是结婚了嘛,就没必要搞这么清楚了吧?反正他的就是你的呗。”


    “茂茂,这不一样。”温倪突然严肃。


    说实话,她得知这件事是有些生气的,虽然确实他是出于好意还是什么,但是想起自己这段时间被蒙在鼓里,而且自己身边的朋友知情却也不告诉自己,显得她什么也不知道。这种感觉,让她觉得非常的不安。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她突然想起:对了,之前沈川也曾带给她这样的感觉,


    那是在他们结婚之前,温倪正处于毕业找工作阶段。刚认识沈川的时候,她并不了解广告圈的事情,沈川对他来说仅仅是一个同时拥有社会地位和财力的优质男性,对于他的其他的事情,温倪一概不知。


    因为一开始跟他在一起并不是图他的金钱、地位等等,而且真诚地被他这个人所吸引,可能是谈吐,抑或是见识,她也说不清。


    后来她找到了一份工作,其实按照温倪的真实水平,她是不可能进入那家机构的,当时她只以为自己是走了运,也做了一次被上天眷顾的宠儿。


    一次年会的偶然相遇,他才得知自己进这家公司是因为沈川的缘故,沈川搂着她的腰,将她带到自己的老板面前,他们热聊着公司之间将要开展的合作,这时候温倪才明白,这个世界上才没有那么多Lucky girl呢,在别人的眼中,有的只是一个因为老公而开后门的“没能力金丝雀”罢了。


    突然想起了从入职以来,公司里那些有意无意对她的“特殊照顾”。


    是的,那时候的感觉,跟此刻很像。


    她不喜欢,非常不喜欢这种别人没有经过她的同意就给予她的好意,这让她觉得像是施舍,她不希望感情之间是以“有利可图”开启的,尤其是夫妻关系之间。


    她不知道自己能为沈川带去什么,还是说,他也没想着温倪能给他什么。也可能从一开始,他们之间就存在着那道沟壑,他站在比她高的地方俯视着她,然后给予他想要塞给她的一切,而温倪能做的,好像只有接受然后感恩。


    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没有问过温倪“可以吗?”、“会介意吗?”但是她并不想这样。年会结束,她便辞退了这份工作,她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有很多的不舍,但她知道她必须割舍,这样才能尽可能的缩短她与沈川之间因为阶级带来的差异,保留自己保留的一丁点自尊。


    后来,他们因为这件事吵了一架,沈川这个人连吵架都是冷漠的,而温倪却据理力争,冷战了一个月,也不知道是谁先低头。反正后来没有发生过诸如此类的事情了,又或者说是沈川聪明,再也没有让她发现这种事情了。


    “小倪!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啊,没想什么……我不想喝了,太胀了头有些晕,我先去睡了,明儿还要早起。”


    温倪从回忆中抽离,她不知道该怎么跟褚知聿说这件事,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她是否可以更客观、更冷静、更准确的处理这件事情呢?


    她不能,也不愿再重蹈覆辙。


    第79章 你不知道这枚戒指我准备了多久


    第二天下班回到家里,温倪还是没忍住,径直过去敲响了对面的门。


    门开得很快,褚知聿还没有睡着,应该是刚冲完澡,头发湿湿的像是没来得及吹。他一眼就看出她的神情不同寻常,“怎么过来了,出什么事了?”


    “噢你在忙吗?要不我过会儿来。”


    “没事儿,我能忙什么?”


    温倪便开门见山,直视着他,眼神里带着质问:“房子的事,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褚知聿愣了一下,把门让开,“先进来说吧。”


    温倪走进去,站在客厅中央,没有坐下。


    “从我开始找房子你就知道了对吗?然后通过茂茂把房子推给我,是这样吗?”


    “是。”褚知聿没有否认,声音很平静。


    “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绕这么一圈?这种感觉真的很糟糕。”因为情绪激动,她的声音逐渐颤抖起来。


    褚知聿沉默片刻,才开口:“我怕你会介意,温倪,我不是瞒你,是怕你拒绝我。你当时那么急着找房子,但当时我真没想别的,只是想让你住得安心些,不用担心遇上不好的房东,不用担心生活上的琐碎……”


    “可是,我并不喜欢这种暗地里被安排,这样像是没有选择,我需要知道真相,而不是事后才发现。”她深吸一口气,调整自己的语气不那么刻薄,“我不是在指责你,你帮了我的忙我很感激你。只是这种事情以后我还是希望起码我可以知情。”


    “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感觉……”温倪跟他讲了之前和沈川的事,褚知聿才明白欺骗对于她来说是禁忌,哪怕是善意的谎言。


    温倪声音猛地拔高,眼眶泛红,“明明和我有关,却什么都不告诉我,让我像个傻子一样被安排好!什么都不知道。”


    褚知聿看着她,眼底闪过一抹痛意,他终于明白她真正的愤怒来源。他向她走近一步,声音低沉却真切,双手稳住她的肩膀说:“温倪,看着我,我不是沈川。我不会给你便利、给你施舍,也大可不需要你的回报和感恩。听着,你可以生气,可以拒绝,可以骂我。”


    良久,褚知聿低下头,点了点:“而且,这件事是我自作主张了。但我和他不一样,如果你觉得这种方式让你不安,那我发誓——以后任何与你有关的事都当面问你,听你的选择。”


    温倪鼻尖发酸,却还是倔强地问:“你保证!”


    “我保证。”褚知聿郑重回答她,“我以后不会对温倪有半分隐藏,如果我再隐瞒半句,你可以当场跟我翻脸!”


    温倪愣住,眼泪终于滑落,她伸手抹掉,却掩不住心底那份酸涩。


    两人对视良久,像是经历了一场硬碰硬的撕扯。


    终于,温倪缓缓开口,声音低却坚定:“褚知聿,你是第一次走进婚姻,而我……也算不上是个婚姻的成功者。今天说这些,不是为了争辩,而是想让你明白,我希望我们能一起,把这段婚姻经营好——一个彼此平等、彼此尊重的婚姻。”


    褚知聿的目光微微一震,随即柔和下来。他向前一步,伸手握住她微凉的手心,语气沉稳而笃定:“好,我知道了,我都听温老师的。”


    温倪盯着他的眼睛,看见里面没有俯视,只有认真和诚恳。她心口尘封已久的那股压抑,也终于渐渐松动。


    忽然,温倪脑海里浮现出上次见到褚知聿父母的情景——当她说自己只是住在对门的邻居时,他们眼底闪过的那一抹意味深长。


    “对了,你爸妈知道我住的那套是你的房子吗?”


    “知道,怎么了?”


    “没怎么……”


    “没事,反正那房子当时也是为我准备的婚房,只是你先提前入住了,这不差什么,结果都是一样的。”


    温倪摇了摇头,语气依旧坚持:“怎么会没有差别?那时候我们还没结婚,我住在你那里,总归不合适。”


    褚知聿的目光一沉,随即带着几分笃定:“你怎么就认定不合适?温倪,你不知道这枚戒指我准备了多久。”他的视线落在她纤细的手指那枚戒指上。


    温倪其实还想问那现在那套房自己到底还应不应该住下去,一方面觉得已经结婚了,两个人住对门确实有点奇怪,另一方面还疑惑那房租到底还应不应该给,给了他会不会收下。她想问的太多了。


    褚知聿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噢?我懂了,你今天来说倒是点醒我了,咱们也该住一起了吧?”他做出思考的姿势,“结婚了还分开住确实不合理,你说对吗?”


    温倪被他打趣得一时语塞,脸上浮起一抹不自在:“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我懂,”褚知聿笑了笑,打断了她,“你就先放心住吧,房子就是让人住的,我们慢——慢——来——”那尾音拖得极长,仿佛藏着别样的暗示,在不动声色地挑逗。


    见他的表情逐渐变得意味不明,温倪便答应,“好,那我先住着,不过关于房子的事我们后面一定要找时间再说。”


    “嗯。对了,还有个事儿,跟你商量一下。上次我晚上去医院接受的那个小患者你还记得吗?”


    “记得,你说他的情况不太乐观?”


    “今天我和另外几位医生商量了一个方案,但是可能有些麻烦……“褚知聿神情微微一沉,顿了顿才开口:“现在的方案就是需要在截肢和保肢之间做选择。”


    温倪心头一紧,眉头紧皱,“这么严重,保肢是什么?还要自己去选择吗?这不是你们医生定的吗?”


    褚知聿摇了摇头,语气专业起来:“骨肉瘤最优先考虑的当然是彻底清除病灶,保证生命安全。截肢相对来说风险更低,复发率也小一些。但你能想象——一个正在长大的孩子,如果失去一条腿,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吗?”


    温倪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保肢手术,是把患病的骨段取出,用液氮低温处理,再植回去。这样能保住肢体的形态和大部分功能。但缺点是,风险更高,复发率也不容忽视,而且恢复过程会更漫长、更痛苦。”褚知聿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冷冰冰的事实。


    “那他们家人怎么选?”温倪忍不住问。


    “孩子的父母一开始倾向于截肢,他们觉得只要能活下来,其他都不重要。但孩子本人很坚定,他说以后还想要踢球,截肢对他来说太毁灭了。”


    温倪心口一紧,忍不住低声道:“这么小一个孩子,其实并不懂截肢意味着什么吧,很难想象他们要面对这么沉重的决定……”


    “是啊。”褚知聿叹息一声,却依旧笃定,“医学的意义就在这里——不仅是延长生命,还要尽可能守护生活的完整。最终的决定,还是家属和孩子共同的选择。我们能做的,是把风险和希望如实放到他们面前。”


    客厅里安静了下来,温倪望着他,心中涌起一种说不清的心酸与敬意。


    “所以,温倪,我想让你和他们也聊一聊,这个阶段,对于这个家庭来说,除了医学上的治疗,心理支持同样重要。”


    “我懂了,他们需要有人帮助他们梳理情绪面对未知的恐惧,让选择更加理智。但……”温倪抬眼望着他,眼神微微一动,缓缓开口:“因为前段时间医闹的事情,机构和医院的项目合作目前是停滞状态,如果去和他们谈的话,我不能以个人的名义,这对他们不负责。要不这样,明天我去和老板提一下,看能不能尽快重启项目?”


    第80章 坚强的小勇士


    贸然介入会徒增烦恼,这是温倪从医闹事件得到的教训,尽管是出于好心,可不是所有人都会这么想。


    “瑶姐,真的不行吗?”温倪看着眉头紧锁的老板陆瑶。


    “小温,你先别急。是这样的,坐!听我跟你说,”


    陆瑶示意她在对面坐下,继续说:“咱们项目一开始是为了双方互惠互利而开启的,可是前几天医院那事确实闹得很大,现在网络、媒体、同行都挺关注这个项目的,还是谨慎些为好。”


    “我看江姗学校那边项目还在进行,还有研究院那边也是。瑶姐,是因为医院这边比较敏感吗?”


    “是,现实就是这样,我也没有办法。”陆瑶无奈地摇了摇头,从座位上站起来俯视着温倪,“当然了,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心理疏导确实有帮助,能缓解焦虑、无助,能让病人更清楚地认识自己和眼前的处境。


    可问题就在于它的作用是有限的。毕竟我们是通过聊天、调整想法来帮助别人,可人的心理状态太复杂了,况且是病人,你说呢,又怎么能做到面面俱到呢?”


    “所以这就是我们先停了和医院这边继续合作的原因。”陆瑶看着温倪不语,便继续说:


    “我们再说到医学上的决定,比如要不要做手术、该用哪种治疗,这些都需要靠科学的检查结果和医生的专业判断来决定。


    心理疏导在这方面是替代不了的。尤其是病人本来就处在很脆弱的状态,心情容易敏感、矛盾,一方面他们需要安慰和理解,另一方面也得面对残酷的现实。我们只提供陪伴和支持,但不能替他们做医学上的选择。懂吗?温倪。”


    “我明白您的顾虑,听您的,那我先去工作了。”


    温倪自然是明白其中的道理,今天来问也不过是还抱有一丝希望。看着褚知聿苦恼的样子,她的心不是石头做的,也想帮帮他。


    走出办公室时,她心里五味杂陈。


    思前想后,中午休息时间还是跟褚知聿打了电话,刚接通便是“抱歉”,那边一头雾水。


    “抱歉,孩子的事我没法帮到你了。”


    “不用道歉,这又不是你的错,你吃饭了吗?”


    “嗯?”


    “咳咳…信号不好吗?我问,你吃饭了吗?吃的什么?”


    “吃了,”温倪没想到他竟问自己吃了什么。就算自己和茂茂关系不错,也不会互道午饭吃了什么。想起电话电话仍然有人在等她的答案,赶忙回答:“点了外卖,沙拉。”


    “没了?怎么只吃沙拉?”


    “减肥。”


    “你又不胖,减什么肥?身体重要,这是来自医生的忠告。”


    “沙拉比较健康,外面的饭太油腻……”发觉自己竟跟他聊这么日常的事情,突觉不好意思,便准备挂电话,“好了,我要工作了,先不说了。你病人的事我们晚上见面再聊。”


    “好,我也准备去忙了,那我们晚上见!”


    “嗯,晚上见。”


    晚上见——多么暧昧的一句话,它没有说清是为了什么见面,也没有说明会发生什么事,但正是这种模糊,让人心里忍不住泛起涟漪。


    那是一种既期待又有点紧张的感觉,像是空气里飘着隐隐的火花,明知道只是普通的告别,却不觉让人脸红。


    几天后,会议室里再一次坐满了医生和护士。墙上的病例投影显示着孩子的影像学资料,骨肿瘤边界清晰。


    一位上了年纪的主任医师扫视一圈,开口:“目前情况想必大家也已知晓,截肢固然是最保险的,但结合家属和患者本人的强烈意愿,我们初步决定——暂不进行手术,先进行系统化疗,观察病灶缩小及全身情况,再评估保肢的可能性。”


    褚知聿坐在一侧,心中微微松了口气。也算是大人们给孩子留下的一些希望。联合会谈结束后,他找了孩子父母传达初步方案。


    “首先,费用上压力不会太大,一会让护士给你们介绍下怎么申请减免。然后,关于孩子的治疗方案,咱们还是先用药物控制病情,不会立刻切除病灶。用药过程中会有副作用,但这是目前最稳妥、同时也最能平衡你们诉求的办法。”


    “好的,褚医生。都听你的,谢谢啊……”


    母亲紧紧点头,父亲眼眶泛红,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回到病房,褚知聿去看孩子最近身体状况。因为前期药物的介入,疼痛倒是有些缓解。


    小男孩低头抠着手指,望着褚知聿,小声问道:“叔叔,你说我还可以踢球吗?”


    褚知聿的心口微微发紧,他蹲下身,耐心解释:“当然,我们不是拉钩了吗?但现在我们的任务是先打败让你疼的坏蛋。踢球这件事,你要等完全康复以后再去做,好不好?”


    小男孩愣了愣,最终点点头。


    天气也越来越冷了,北京是个四季分明的城市,进入十二月后,道路两旁的梧桐树也已经落光叶子,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杈在灰白天空下伸展,仿佛要把整个冬天的萧索勾勒出来。


    褚知聿觉得那光秃秃的枝丫就像是孩子瘦弱的四肢,在寒风中坚强的伸展着,但同时又是那么的脆弱,仿佛一掰就断。


    几天后,孩子被推入血液科病房,开始又一轮化疗。


    药物推入静脉的那一刻,母亲的手一直紧紧攥着孩子的手,指节发白。


    化疗流程并不复杂,但漫长而艰难。


    “你今天很坚强,小勇士!”查房的褚知聿对刚结束化疗回到病房的孩子竖起了大拇指。


    小孩已经变成光头,头上带着一顶厚厚的毛线帽,孩子妈妈手很巧,这是她在小孩第一次化疗时就织好的。


    “叔叔,我才不坚强呢,我刚才都吐了……”孩子摇摇头,很快又忍不住皱紧眉头。


    “啊褚医生,你来了啊。”这时孩子的父亲走进病房,当褚知聿看到他的发型也变成和孩子一模一样之后,鼻头酸了起来。


    孩子看到自己父亲的“新发型”,不禁笑了出来:“爸!你怎么也变成了光头强?哈哈!”


    男人摸摸自己的脑袋,“怎么样,帅吧?”


    孩子愣了愣,终于露出一点笑意。


    褚知聿心口发酸,却仍温声道:“你已经很坚强了,我偷偷跟你说,隔壁病房的甜豆儿每次治疗完都要哭鼻子呢,你可比她坚强。”


    “叔叔,你不能这么说,甜豆儿是女孩子,她还比我小,所以会哭鼻子。而且爸爸跟我说男子汉不要轻易落泪……”


    “哦?这样啊,叔叔说错了,你们都是小勇士!对啦,年底住院部要组织一个小型活动,你们可以扮上自己喜欢的角色或者卡通人物,你可以提前想想要扮演什么,让护士姐姐帮你准备。”


    这是骨科门诊给住院部的小朋友们组织的年底聚会,因为病区里骨肿瘤、骨癌的孩子偏多,治疗周期长,往往要反复化疗、手术,很少有机会真正出去玩耍。


    医生和护士就凑在一起,为孩子们策划了一个小小的活动。希望这些孩子们能聚在一块儿,哪怕只是坐着画画、听故事、或者玩玩游戏,也能暂时忘掉身体上的疼痛,不再孤单。


    笑声,在这个满是消毒水味道的医院里,显得格外珍贵。


    小男孩突然撅起嘴巴,傲娇起来,“太幼稚了,我都长大了。”


    褚知聿刮了下他的鼻头,“哦,是吗?叔叔怎么看不出来,你都是大孩子了吗?对了,叔叔也会表演节目哦,如果你愿意来这个幼稚的聚会的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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