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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50

作者:岛克特咩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41章 宠物型恋人


    温倪没有去深究对门的狗吠声。


    她其实不太喜欢猫猫狗狗的,不是害怕或者爱干净,而是她打心眼里不喜欢,那种来自另一个物种不受控的、毫无顾忌的亲近和依赖,这会让她本能的想要退后半步。宠物那种看见你就扑上来,对她来说既突兀又消耗人。


    可是阿猫阿狗才不会问你愿不愿意,只认定你是它的全世界。就像一种恋人叫做“宠物型恋人”,沈川自然不是那种人,他和温倪之前都是各取所需后又回到各自的领域,不谈热情,仅此而已。


    所以,温倪自觉无福消受像宠物那般忠诚的恋人。她觉得只要对方认定了你,你就必须对他的回应负责,这种责任是长久而沉重的。这种责任,温倪不懂,至少在她仅有的两年婚姻以及父母的婚姻生活中,她从未看到过。


    但她见过有些人在感情里先是兴奋得像小狗冲过来,后来又把失望丢在对方身上,仿佛这世界欠了他们一个永恒不变的主人。温倪不想成为那样的主人,也不想成为那样的囚徒。如果这样,她宁愿在爱情里永远慢半拍,自知无法承受这份重量。


    晚上,温倪将东西归置的差不多了,地面上只剩了些废纸箱和塑料袋。她起身去问对门邻居,小区扔垃圾的地方在哪里,但是按了几下门铃都没有人应,里面的狗倒是汪汪汪回应了她,叫了几声。


    徒劳无功,她回到屋内。正蹲在地上用割纸刀割胶带,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门铃被按的“叮咚”一连串。


    “来了。”打开门是茂茂,她的发型还是古代的头型,外套半搭在胳膊上,脸颊微微透红。


    “你这是怎么了,这么急?”


    “我这不是赶紧过来帮你收拾啊!你这回搬家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你帮我找到这个房子,已经是最大的忙了……”


    说话间,茂茂换了拖鞋,一边环顾四周,一边咚咚地走到茶几前,“我今天为了早点下戏回来,吻戏都是一遍过的。”


    “这么说,你之前是为了占人家便宜,故意不一遍过?”


    “嘿嘿嘿也不是啦,我可是很专业的!!好啦,你别说我了,收拾的怎么样?还需要我干什么。”


    “已经差不多了,我带的东西也不复杂,很好收拾。”


    茂茂这时神秘兮兮地靠过来,可以压低声音:“我说,温小倪。你今天没遇到什么人吧?”


    “谁?”


    “比如邻居?”


    “没有,”温倪思考了一下摇头,“倒是听到邻居的狗叫了,可能在欢迎我,未见其人,先闻其狗。”


    “哦,那好吧……”茂茂盯了她两秒,才故作随意地“哦”了一声,想要去找点什么事情做,便走向冰箱那边,“我看看你冰箱有什么?”她背对着温倪的时候,嘴角还是忍不住上扬了一下,八卦之魂已经压不住了。


    “哇!你买了这么多东西了吗已经?”


    “什么东西?”


    “冰箱啊,这不是哪买的吗?我看有饮料,面包什么的。嚯!还有冰淇淋呢?我吃一个哈。”


    “……不是我买的,应该是房东的?”温倪也走到冰箱跟前,看着整齐排列的冰箱内部,日常需要的应有尽有。


    “啊,那就是房东买的。没事,你用吧。”


    “那你帮我谢谢房东。问下多少钱,我转他吧。或者我这个月的房租加上几百发给你?”


    “再说再说……吶,你要哪一个冰棍儿?”说着递给温倪一个冰棍,然后吸溜了一下自己手中快要融化的那根。


    两人回到沙发,真商量着天热不去外面吃,干脆点个外卖在家里面解决了。温倪正浏览着附近的美食,突然手机界面跳转联系人来电——屏幕上显示着“妈”。


    温倪立刻将盘着的腿从沙发上放下,背挺直,按下接听键。还没来得及开口,那头就劈头盖脸传来一阵急促的质问——


    “温倪,我看你现在真是无法无天了,你什么时候去领的离婚证,怎么不告诉我?”


    “妈,”这一声算是打招呼,“你可能忘了,我领结婚证的时候,也没有跟你说。”


    “我以为你们只是闹矛盾,你真是疯了!竟然真的去扯证了,你说你这现在离婚了可怎么办啊……”说着便开始带着哭腔。她母亲的声音带着些南方的口音,情绪高的时候尾音都在发颤,搁着听筒像是一记记敲在耳膜上。


    温倪赶紧打断,“是不是沈川跟你说的,你又联系他了?我应该之前说过,不要打扰沈川了。”


    她太清楚母亲的性子了——既要面子,又怕丢人。


    “那你现在住在哪里?不在清河那边了?”


    “我不住那里的。”


    “你把你现在住的地址发给我。”


    “……”温倪抿唇,没有急着回答。


    电话那端像是听到了温倪的迟疑,“如果你不告诉我,你清楚,我知道你公司在哪里,我知道在哪里找到你的。”


    温倪还是开口:“我一会发给你。不过不劳烦您过来了,过几天我去温俪那里看你们,好吗?”


    “你倒是现在想起你还有个妈,还有个姐……”说话间,温倪听到母亲听筒那端传来小孩子的哭声,应该是温俪的小孩,母亲现在在姐姐家里帮忙看孩子。“好了,我不说了,小宝哭了,后面再找你算账!”还没有等到温倪的告别,果断地挂断了电话。


    茂茂在旁边吓得不敢吱声,看着温倪放下电话才问道:“是阿姨吗?”她担忧地看着温倪,“她不知道你要离婚的事吗?这事情你怎么不和家里人说……”


    “她知道,但她不知道我真的敢去离。她可能以为我只是在吓唬她。”


    茂茂见过温倪的母亲几次,这位中年妇女表面看起来不像是温倪口中所说的那样。但是相处多了却能感觉到一种深深的压迫感。


    她看起来总是神色紧绷,说话快且带点口音,不认真听的话确实有些词汇分辨不出,眼神也是锐利的,总是习惯性地打量别人,从衣着到指甲都能去扫一遍,然后好像要在心里面打个分似的。


    茂茂想起最开始见到温倪的母亲,是在大学毕业大戏上。那天同学们的父母都来为孩子大学四年最重要的一次汇报演出而祝贺。温倪的母亲自然也捧着一束花来到了现场。一开始都还好好的,可是,演完的后场突然发生了一场不小的骚动——


    茂茂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怎么发生的。就听到争吵赶到后场时,看到温倪的母亲将一束花“啪”的一声甩在温倪的脸上。花杆抽过肌肤的声音清晰而刺耳,几瓣玫瑰花从温倪的脸上滑落。


    温母口中说着:“好啊,你长大了!能做决定了啊,真厉害!!”、“妈?别叫我妈,我不配做你妈,我叫你一声妈?”、“现在觉得丢人了?我培养你这么多年,你说不想就不想了?”


    通过温母的怒吼,茂茂大概可以推测出来一星半点剧情,应该就是温倪不继续从事演艺相关的工作而去考研读心理学的事,没想到她竟然这事没有跟家里人说。


    茂茂在心里嘀咕:“不过阿姨也是奇怪,不过只是不继续演戏了,温倪可是考上了清华的心理学啊,这还不知足,放我爸妈高兴还来不及呢……”


    看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温倪,身上还是戏里面的装扮。她可是那天的女主角啊,饰演话剧《白鹿原》中的百灵——在舞台上,她是白鹿原上那个眼神干净、执着信仰的女子,不受世俗礼教的约束。但现在,在现实世界里,她像是被母亲钉在原地,直直地站着,背影绷的紧紧的。


    化妆镜前的灯泡映着她的脸,腮红底下的肤色都开始微微泛红,不知道是花杆抽的,还是因为内在的情绪无法抒发出来而憋的。


    温母怒吼完,温倪只是微微侧过脸,把花束的残留物捡起,轻轻的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然后低头整理着戏服的袖口——动作不急不慢,就像是戏里面那个在大风大浪中依旧挺直脊梁的百灵。


    后面还有一场演出,温倪放弃了女主角的位置,B角顶上,温倪只是饰演一个旁观的村口大妈。就这样,她的最后一个演戏生涯的“女主角”也被自己的母亲亲手“摧毁”了。


    “吃炒菜可以吗?”温倪的声音把茂茂从回忆中拉出。


    “我看看啊,哪家菜?我不能吃太辣的,得保护嗓子,明儿还有戏份。”茂茂眨了眨眼,才意识到自己还保持着发呆的姿势,手里拎着刚才拆开的纸箱。


    “行,咱们点几个清淡的。你看看吧。”温倪将手机递过去让茂茂点菜。


    “我看看哈,那就西红柿炒鸡蛋,蒜蓉生菜,小炒肉,糖醋小排,再来个汤如何?”


    “可以。”温倪接过手机,选了地址直接下了单,她的动作很快,不想要在思考吃什么上,花费太多的时间和精力。


    两人闲聊了一会,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动静——像是有人在拖什么东西经过,应该是邻居回来了。


    茂茂倒是警惕,耳朵立刻竖了起来,冲温倪眨眨眼:“小倪,你听,你的神秘邻居回来了。不去猫眼看看?”


    温倪测了下头,的确听到门外传来的脚步声。“不看了吧,像个变态一样……”


    茂茂倒是往门那边走去。


    “不是吧,你真的要去看?很猥琐。”


    “我没有那么无聊,我准备下楼取外卖,外卖快到了。今天你收拾累了,跑腿的工作就交给我吧!小倪大人。”


    温倪闻言不忍笑出声,“去吧,茂公公。”


    “别贫!我去取啦,一会给我开门。”茂茂推开门看见对面褚知聿的房门半掩着,有一个狗头露出来冲着她“哈、哈、哈”的吐着舌头,褚知聿也探出来半个身子,确认对面开门的人不是温倪而牵着狗走出来,两人相视一笑。


    在电梯上时,茂茂一边蹲下摸着狗一边笑褚知聿:“我说你啊,褚医生,跟做贼一样。你是怕温倪看到你吗?”


    褚知聿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还有,冰箱里的东西你准备的吧?太贴心了,不过我的意思是,太!贴心了。你不怕温倪怀疑吗?”


    褚知聿这才开口:“我没想那么多,我只是准备了她可能需要的东西。”


    “这已经不是可能需要了,那一冰箱的东西都可以让她一周不出门了……”


    “这样吗?”


    茂茂看着竟然陷入思考的褚知聿,随手拍拍狗头,也不知道是对着狗还是对着人说:“有时啊,也不能太热情了,会把人吓着的。”


    第42章 怎么用完了我就想走?


    茂茂艰难地用手按响门铃,把外卖袋子高高举起,像是刚从战场凯旋,“小倪!开门开门——”


    温倪从沙发上站起来,为她开门并接过袋子,顺手把门带上。然后她开始把菜一道一道的摆入盘中。


    “对啦!刚才遇到你家邻居。”茂茂往沙发上一坐,手撑着下巴,开始调着电视。


    “……对门那位?”温倪的手停在了半空,“我下午本来想拜访下他,但他好像不在家。”


    “是,他晚上回来的。哦对了,他说中午是他帮你把箱子搬上来的,让你不要担心有坏人什么的……”


    温倪皱眉,“我倒不是担心——”


    “还有啊,”茂茂拿餐巾纸擦手,一边说,“我说你不喜欢狗,他让我转告你,他家那只就是偶尔叫两声,没什么攻击性,你也不用害怕。”


    温倪慢慢直起腰,带着点揶揄地看着她,“你们聊得还挺多。”


    “嗐,碰巧遇到。他人不错,你可以考虑发展发展,这近水楼台的。”茂茂说到这里,眼睛眯成一条线。


    “别,我没那心思。不说了,快来吃饭,你不饿?”温倪伸手,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


    “饿死我了,我来啦!”


    两人边吃边聊,茂茂跟温倪说着自己这段时间拍戏的趣事,话题渐渐轻松下来。吃到一半,茂茂忽然放下筷子,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你下周有空要不要来探个班?正好可以在怀柔玩一下,你该好好放松放松啦。”


    “好。”温倪抬头应允。确实,她已经很久没有离开这座方方正正的四九城了,下周有机会去怀柔散散心也不错。


    “嗯,山水不错,空气也好。你找个周六周日呗,可以顺便当个小假期,看看山,吹吹风,”茂茂说着,眼睛闪闪发亮,“等我下戏我们还能去爬个小山,晚上找个民宿住住,多好。”


    “好。快吃吧,菜凉了。”


    搬进新家的前三天里,温倪一直没见到她这个“神秘邻居”的庐山真面目。倒也不是她刻意回避,只是两人的作息像是天生错开的。


    周一早晨,温倪正在浴室里刷牙,电动牙刷的嗡嗡声里,隐隐听见门外传来狗爪轻快的踩地声,还有细碎的钥匙锁门的“哗啦”声。


    她关闭电动牙刷停下手中的动作,含着满嘴泡沫竖起耳朵。那声音渐渐近了,应该是对面邻居发出的动静,然后低声说了句“走”,紧接着就是狗蹦蹦跳跳的节奏。


    温倪突然想起那天茂茂问她,难道不想透过猫眼看看自己的邻居?她一时好奇,拿着牙刷鬼使神差地走到门口,轻手轻脚,眯起一只眼睛透过猫眼往外看。


    可她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只看见一个穿着灰色运动套装的背影,肩膀宽阔,头发随意抓起,牵着一只毛茸茸的金毛,走入电梯。终究还是没有看到邻居的正脸。


    但她愣了几秒,觉得那背影莫名熟悉,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可一转念,这世上长得像的人多了去,况且这只是一个背影,未必真有交集。


    抛开心里的杂念,刷完牙换好衣服出门。温倪不知道的是,她刚向右拐出单元门口的小路,那条狗和它的主人就碰巧从她身后左边的那条路回来。


    下午下班也是同样错过,她先一步回了家,褚知聿大概晚她一个小时回来,换了衣服就牵着狗又出去遛一圈。


    晚上温倪一般没什么特殊活动,要么翻翻电脑看看明天的预约安排,要么挑个电影窝在沙发上看到一半就睡着。


    就这样,你遛狗,我上班,我下班,你遛狗——他们像是遵循着一份默契到荒谬的时间表,来回循环了三天,竟然谁都没和谁碰见过。


    直到周四的下午,这份“巧合”被打破了——


    这天温倪下班回来得比平时晚。公司临时有个会议拖了进度,她脑子像灌了铅,脚步也比往常沉。天色比白天更暗了一些,厚厚的云层像要垂到屋顶,风里夹着来自北方不常有的潮气,吹得人不自觉缩了缩肩膀。


    她只想赶紧回家休息,电梯上行的过程中,她靠在扶手上,余光扫着自己手里的袋子——便利店随手买的酸奶和面包,今晚凑合填个肚子就好。


    “叮——”电梯门缓缓打开。


    温倪先是低头往外走,可下一秒,她整个人像是被原地按了暂停键。家门口,那个熟悉又带着压迫感的身影,正站在那里——她的母亲,双手抱臂,像是已经等了很久。表情是熟悉的严厉,甚至带着几分审视。


    温倪喉咙里像卡了一团棉,半天才挤出一句:“……妈,你怎么来了?”


    母亲没有立刻回答,先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目光停在她手中拎的袋子,眉头皱得更紧了。“我来看看你住的地方。怎么,我不能来?”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


    风从楼道的窗口灌进来,吹得人皮肤一阵凉。温倪握着袋子的手紧了紧,原本松松垮垮的肩背慢慢绷直。她很清楚,今天的休息计划,怕是要彻底泡汤了。


    母亲径直开口,语速又快又紧:“你擅作主张去离婚的事,我告诉你,我到现在都不能接受!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后面会多艰难吗?!”她又瞥了眼袋子里那几样简单的食物,冷笑一声:“你看看你,现在也就只能吃这种东西糊弄自己,如果你没离婚……”


    “妈——”温倪缓缓吐出一口气,声音压得很低,“我不是沈川养的狗,不会因为分开了就可怜到吃的东西都没有了。”


    她不想解释自己是因为加班晚了,而且最近根本没有胃口吃饭。她太清楚,母亲只会用更尖锐的语气批评她。“还有,不劳烦您费心,我自己会照顾好自己,”她直视母亲的眼睛,一字一顿,“无论婚前,还是婚后。”


    母亲的眉峰一挑,声音拔高了半度:“你和沈川还是再谈谈,没有什么事是夫妻两个人克服不了的。你现在这个样子,任性、自以为是真像你那个爸……”


    两人的声音在楼道里交锋着,气氛越发紧绷。母亲的语气一波高过一波,温倪的眼神却越来越冷。


    正僵持间,电梯又“叮”地响起。


    门缓缓打开,褚知聿牵着狗走出来,狗兴奋地扑腾两步,想要往前冲,他赶紧收紧牵引绳,脚步顿了一下。


    映入眼帘是:两个女人隔着一米距离,情绪凌厉对峙,谁都不愿意退缩半步,要争出个“你死我活”似的。这让他下意识皱了皱眉,看来回来的时间不太对。


    温倪穿过妈妈的肩膀过去视线瞥见了他,聪明的她自然是知道了对门的邻居就是褚知聿。她脑中飞速闪过一个念头。


    下一秒,她已经做出决定。


    她迈步走到褚知聿面前,露出一个极自然的笑容,声音提高:“哎呀,亲爱的,你终于回来了。我饿了……”说着,顺势挽住了褚知聿的胳膊,动作亲昵得没有一丝犹豫。


    面对温倪突如其来的“热情”,褚知聿就这样被她挽着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温倪挽着褚知聿的胳膊,转过身看向母亲,神情平静而坚定:“妈,复婚是不可能的。您也看到了,我已经找到了新的幸福,所以希望您,可以祝福我。”


    她清楚,母亲最在乎的就是面子。在外人面前,她绝不会拆自己的台。


    楼道的风依旧在吹,褚知聿微微低头看了看怀里“突如其来”送上门的女人,眼底掠过一丝意外。但又鬼使神差地享受这一刻的亲昵,他抬起另一只手,轻轻覆在温倪挽着他的那只手上,转向温母,露出一抹得体的笑容:“阿姨您好,没有主动去上门拜访,是我的失礼。”


    温母明显愣了一下,眼神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停留了几秒。她的面部表情明显收敛了些,但语气里依旧透着审视:“你是……?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阿姨,我叫褚知聿。之前我和小倪是高中同学。您可能不记得了,前段时间帮小倪做骨折手术的主治医生也是我。”褚知聿顿了顿,似是有意留白,又补了一句,“我很喜欢她。”他的声音沉稳,不紧不慢,倒真感觉像是见家长的那套说辞。


    温倪听着他叫自己“小倪”便心里发毛,想着他怎么这么会说,而且还说的有模有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俩提前串过台词呢。


    但她还是脸色未变,并适时地笑了笑,语气柔和却笃定:“妈,看吧,我现在过得挺好,褚知聿也很优秀。至于沈川的事,我们就不要再提了,好吗。”


    温母的目光在他们之间来回打量,脸上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明显因为褚知聿的存在而有所收敛。她扯出一抹不自然的微笑,看来今天的不能再继续“兴师问罪”了,抱着胳膊偏开视线,“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记得有空也去你姐家看看,温倪……”


    “嗯?怎么了,妈。”


    “……也带上他。”温母看向自己女儿挽着的这个男人。说完,她转身走向电梯。


    楼道恢复安静,只剩风声和狗链轻轻碰撞的金属声。刚才这只金毛好像意识到场面的严重性似的,就趴在褚知聿和温倪的中间,乖乖的一动不动,帮助他们一起扮演着“幸福的一家三口”这出戏。


    温倪走后,他们还站在原地,温倪还没有放开褚知聿,他低头看着她,语气带着点探究:“所以,刚才是见家长了?”


    温倪这才意识到自己和他靠得很近,几乎能感受到他袖口传来的温度。她赶忙松开手,淡淡道:“抱歉。”说完便转身开门,动作干脆,没有丝毫解释的意思,就转身想离开。


    “等等。”


    手腕忽然被一只温热的手扣住,力度不重,却让她的脚步瞬间停住。“喂,邻居,”褚知聿微微俯下身,声音低沉而带着笑意,“怎么,用完了我就想走?”他的嘴角上扬,透着几分揶揄。


    脚边的狗正摇着尾巴,在她脚踝旁来回蹭了两下,像是在附和主人——对啊,怎么把我主人当狗,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温倪扭头,躲开脚下的狗,视线落在他握着自己胳膊的手上,语气不急不缓:“哦,那多谢你的配合。”


    “配合?”褚知聿轻轻挑眉,握着她的手微微收紧了些,“依我看来,刚才那应该算是……救场。”


    她嘴角勾了勾,像是笑,又像是无所谓:“那我欠你一个人情,等你想好怎么还,再联系我。”


    褚知聿盯着她,似乎在等一个更具体的回答。外面天色已经变暗,楼道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柔化了面部线条,却掩不住眼底那抹耐人寻味的深色。


    “好哇,”他慢慢松开手,退后半步,“但我希望这个人情,不会等太久。”


    “随你。”温倪抬眼看了这一人一狗一眼,没再说话关上了门,动作干脆。门关上的瞬间,她听见狗在外面“哼”了一声,像是在替主人表示不满。门内外,隔着一层不锈钢,各自留下一点未解的心思。


    第43章 希望你可以优先考虑我


    “我不会以爱之名束缚你,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但我只希望,你做任何事情之前都可以想起我,并为我拒绝一些人和事。”


    夏末清晨,空气中还残留着夜里的热气,但风却不像盛夏里那般闷沉,吹过来的时候带着一丝凉意。


    温倪拎着包走在小区的甬道上,脚下的梧桐叶已经开始有零星泛黄的痕迹。拐角处传来狗链的金属轻响,夹着皮鞋踏在石砖上的节奏。


    褚知聿穿着一件灰色短袖卫衣,外面罩着薄薄的深蓝色棒球外套,帽沿压得低低的,一手牵着那条熟悉的金毛。狗看到她时,耳朵立了立,尾巴摇得像雨刷器。


    “桑丘,打招呼。”褚知聿牵着狗走上前去,挡住温倪的去路。


    她停了一下,抬眼看他,声音平平地打了个招呼:“早。”然后默默远离了狗几步,好像闻到它身上有一股混合着草香和泥土的味道,她皱了皱鼻子,不太喜欢。


    “早。”他唇角轻轻一弯,目光顺着她肩上风衣的线条滑过,在腰间的松结处顿了一瞬,才低头拍拍狗的头,语气不紧不慢:“去,别挡路,姐姐怕你没看到?”


    狗听话地往旁边让开,爪子在地面上摩擦出细细的声响,委屈的呜咽了几声,便乖乖地蹲在一边。


    “今天周五,晚上下班有事吗?”


    “没事。”


    “那吃个饭吧。”他像是在说一件极其平常的事,“你说,要还我人情?”


    褚知聿牵着狗,晨光落在他肩头,勾出一圈柔亮的边线。狗耳朵竖着,尾巴小幅度摆动,像在等她回应。


    “好,”她抬眼看他,眼神平淡,“去哪儿?”


    “我知道一家胡同烤肉,夏天吃烤肉,正好。开车过去不远。”


    “那我们下班见。”


    “好,我等你。”


    褚知聿开车带着温倪拐进一条老街,青砖墙面在路灯下泛着温润的光,偶尔有人力三轮和电动车驶过。


    烤肉店藏在拐角的院子里,木质门楣,两盏暖黄的灯笼映着泛光的木牌匾。门口摆着两张小桌,几个年轻人在喝冰啤。门外还有一颗老树,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不得不说,褚知聿在吃的方面,倒是有些许见地,上次的西城私房菜,还有这次的胡同烤肉,都让温倪这个对吃不太讲究的人,不经意间多了几分期待。


    店里不大,十来张桌子,墙上挂着泛黄的胡同老照片。空气里有炭火、油脂和秘制酱料混合的香气。褚知聿熟门熟路的选了个靠墙的位置,给她拉开板凳:“坐这儿吧,宽敞。”


    温倪坐下,把包放在椅背上,抬眼看着身侧的风扇缓慢转着,带起一丝温热的气流。“你经常来?”


    “偶尔。朋友聚会的时候。”他把菜单推过去,“点吧,看看吃点什么?”


    她点了半斤牛肉、羊排和几串烤蔬菜,又加了两份店里的招牌蘸料。炭火端上来,红彤彤的火苗透过铁网跳动。第一片牛舌下去,“滋啦”一声,油脂立刻被烤化,香气在热气里腾起。


    褚知聿用夹子翻面,他夹起烤好的牛舌递过去,指尖离她的筷尖不过两厘米。


    “谢谢。”她接过,低头咬下第一口,舌尖的温热和香气混合,确实美味,火候也到位。


    “这两天工作忙?”他问。


    “还好。”她用筷子拨了拨盘里的辣椒粉。


    外面的胡同已经暗下去,偶尔有骑车人经过,车铃声清脆。桌面上的肉越烤越香,油花在炭火上滋滋作响。


    “你平时做饭吗?”


    “大部分时间叫外卖。”


    “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


    “怪不得你点菜这么快。”他笑了笑,眼神在火光间闪了一下,“看起来很有经验。不过,外卖还是少吃点,对身体好。”


    她低头喝了口茶,没接话,她并不喜欢同龄人的说教。吃到最后一盘肉,突然想起金毛,“你的狗叫桑丘,堂吉诃德?”


    “没错。去年秋天收养的,它被上一任主人遗弃了,当时我在朋友宠物医院遇到它的,差点没有抢救回来。不过它很坚强,所以叫它‘桑丘’,希望它可以像桑丘一样,成为自己的主人。桑丘脾气很好的,你不用怕它。”褚知聿拿出手机,屏幕上是狗在秋日草地上奔跑的照片,毛色被夕阳染得发暖。


    “我不是怕它,我只是平常没有接触过宠物,它们对我来说是个陌生的物种。”


    烤架上的羊排冒着油花,火苗偶尔舔到骨头边缘,发出细细的“噼啪”声。褚知聿换了个角度坐,夹子翻动的动作不慌不忙。


    “那天……”他随口提起,“你母亲来找你,发生了什么?”


    温倪的筷子顿了顿,指尖抵着筷身的力度微微收紧,像是在斟酌措辞。“没什么。”她低头夹起一片烤好的肥牛,蘸了点酱才送进嘴里,“她问我离婚的事。”


    褚知聿的目光落在她低垂的眼睫上,等她咽下那口肉,他才轻声道:“所以你们……关系不太好?”


    “还好吧。”她笑了笑,却没什么温度,“她觉得我是她的人生延续,而不是我自己,所以应该听她的话,应该找个人在一起。其实,她不知道的事情很多。”


    “比如?”


    “比如我的婚姻,为什么会结束。”她抬眼看了他一瞬,眼神像一潭深水,没让人看到底,“她以为是我任性,或者不够懂事。而且,你知道吗?她甚至让我回头找沈川,她说我现在的一切都归因于离婚,这很可笑吧?”说着她露出一抹苦笑。


    炭火的热气冲上来,把两个人的影子映在对面墙上,摇摇晃晃间贴得很近。褚知聿看着眼前的人,忽然有种难以形容的酸涩感。


    “温倪。”他的声音低下来,带着一点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冲动,“如果一定要考虑一个人的话……”


    她的手停在半空,筷子尖轻轻敲了下盘沿,像是在等待后半句。


    “我希望,你可以优先考虑我。”


    空气在这一刻静下来,连火苗的声音都变得格外清晰。


    “什么?!”温倪抬起头,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男人。舌尖似乎也被烫了一下,因为那句毫无预兆、又毫无缘由的请求。


    “我的意思是,如果说你还会走入婚姻,希望也可以考虑我。”褚知聿迫切的想要推销自己,“当然,我没有任何逼迫你的意思,只是,请求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不抽烟,也很少喝酒,生活检点。职业你知道,家庭也不会成为我的负担,而且我和你是高中同学,我们两……”


    “打住,褚知聿……”温倪连忙打断他,“你没有喝酒,怎么说醉话了。”


    “温倪,我很清醒。”温倪愣了几秒,才意识到他不是在开玩笑。


    “好,就算你很清醒,但是这也太荒谬了,我不知道是我的行为,会让你产生这种想法。你也知道,我刚离婚。现在没有想好,更没有准备好走入下一段婚姻。我、还有我的家庭现在都是一团糟……再说,我们没有理由在一起,谈何结婚,这简直是天方夜谭。不要开玩笑了,好吗?”


    烤肉的香气还在升腾,可桌上的气氛像被按下了静音键。


    “抱歉,我唐突了,是我考虑不周。”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多么冲动的一件事,不是说好的徐徐图之吗。


    他侧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坦荡得近乎直白,“但是温倪,我知你的顾虑,也尊重你的节奏。你说得对,现在的你,确实有很多事情需要整理。可我刚才说的不是玩笑话。我会等你,直到你回应我。”


    两人都没再多说话。剩下的肉慢慢烤完,盘子里空了,桌面上只剩下一些散落的葱花和芝麻。结账时,他还是给了温倪掏钱的机会,毕竟这段饭本来就是要还他人情。


    第44章 腹肌


    在胡同吃完烤肉后,两人一同回到了家。默契地谁都没有提刚才的事,从电梯出来,一左一右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这周温倪双休,周六她哪儿都没有去。点开往期的某一集《康熙来了》,大概内容是关于年度总结之类的,她记得自己大学的时候看这个综艺的,当时还觉得挺搞笑,现在却只把它作为背景音。


    温倪窝在沙发角,一条薄毯盖在腿上,手里捧着一杯温水,呼吸随着水面升起的一缕缕热气轻轻晃动。手机忽然在茶几上震了一下,屏幕亮起,是母亲的名字。


    她的手指停了两秒,深呼吸,才伸过去按了接听。“喂,妈。”声音淡淡的。


    那头的母亲没有寒暄,直接进入主题:“明天周日,来温俪家一趟,小宝过生日,一岁了。”那语气是熟悉的平稳,带着一种微不可察的命令,不是征询意见,而是提前通知。


    “好,我明天过去。”温倪很快应下。她也有段时间没有见温俪的女儿了,这段时间混乱到无暇顾及其他的事。


    母亲顿了顿,接着补充:“去完温俪那儿,顺路再来我这儿一趟。”


    温倪捏着杯子的指节收紧了一瞬。回家。这个词在母亲口中从来不是单纯的地理动作,而是被暗暗包裹着某种道德义务的。她开口:“我明天可能——”


    “就顺路,很快,我给你拿个东西。”母亲像是早已预料到她的推辞,不等她说完,就用一种理所当然的口气切断了退路。


    温倪闭了闭眼,压下那点不耐,“好。”


    对面似乎很满意她的顺从,语气里添了一丝松快。就在温倪以为这通电话可以结束时,母亲又像想起什么似的,随意地抛下一句:“对了,把上次那个男的也带上。”


    “什么?”温倪怔了怔,没立刻反应。


    “就是那天在你门口见的那个男人,也带到你姐那儿,让家里人认识认识。”


    温倪的呼吸顿了一下,指尖在瓷杯壁上缓慢摩挲。她不想给母亲解释褚知聿只是自己随手找的救兵,这下好了,只能顺着认下。应了声“嗯”,然后挂断电话。


    屋子里瞬间恢复寂静,综艺节目也早早被她按停到一个搞笑画面,可是温倪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她把杯中最后一口水喝完,“咚”的一声放下杯子。


    母亲那句话在耳边回荡。她转过头看向房门,褚知聿就在对面。但想着昨天刚对他说了那些绝对又绝情的话,心里突然有点懊恼。不知是巧合,还是某种本能,她忽然觉得需要一个出口,让刚才被堵住的情绪散一散。


    茶几边放着一个浅灰色的袋子,里面放着之前买的橘子——也许现在正好可以送过去。理由自然,不至于显得刻意。邻居嘛,不就是今天你帮帮我,明天我帮帮你。


    她披上薄外套,拎起袋子走到门口。


    走廊静悄悄的,楼道灯感应到人时亮起,泛着淡白的光。温倪站在对门,按下门铃。门里没有急促的脚步声,却在两秒后传来轻轻的门锁转动声。


    一股带着湿热的水汽涌出来。褚知聿站在门口,温倪这才看清楚,他只围着一条深灰色的浴巾,腰间的结打得松松的,上半身裸露着。


    他显然刚冲完澡,短发还在滴水,发梢的水珠顺着脖颈蜿蜒滑下,停在锁骨的弧线上,又缓缓滑进胸肌的浅沟里。


    他家门口的灯光不太亮,是那种昏黄的灯,灯光沿着肩线打下去,勾出胸肌和腹肌的阴影,像一块块切割清晰的浅色石板,衔接着流畅的腰线。


    温倪的视线先停在他脸上,下一秒,却像被某种重力牵引着,顺着那竖直的肌肉线往下,到浴巾裹着的地方。


    那块布料松松地系着,似乎稍一用力就会松开。其实什么都看不到的,但她却忍不住去想:浴巾下面是怎样的温度与质感,他的呼吸会不会带着热雾,那一瞬间如果松开——


    胸口忽然涌上一阵燥热,呼吸也变得轻浅。她立刻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耳尖到脸颊迅速染上一层热意。


    “一定是太久没有亲眼看见异性的肉体了…该死……”她在心里暗暗讽自己,试图给这种反应找个可笑的借口。


    “怎么,有事?”褚知聿没有急着去找衣服,反而微微侧身,让开门口的位置,那双眼睛带着不紧不慢的笑意,像是漫不经心地打量,又像在静静等她开口。


    就在这时,一道金色的影子从他腿边猛地蹿出来——是桑丘。那只金毛兴奋地扑到两人之间,尾巴像小型扫帚一样左右摇,抬头蹭了蹭温倪的手背,发出一声低低的“呜”。


    被桑丘这么一闹,温倪从他的低头凝视中被拉回,视线迅速移开,将手中的袋子提到两人面前,“那个——买了点橘子,给你分点吃吃。”


    褚知聿在门口倚着,手搭在门框上,看着温倪难得局促的模样,嘴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温倪像是刻意要把话题拉回正轨,把手里的袋子直接推到他面前:“给你,拿着。”


    褚知聿低头看了一眼,无奈的笑笑,随手放到鞋柜上,“谢谢。你大晚上来我家,就是为了给橘子?”


    温倪顿了顿,抬眼看他:“其实,我还想问问,你可以再帮我一个忙吗?”


    “嗯?”褚知聿的眉轻轻挑起,像是听到了一件有趣的事。


    “你应该还记得吧,就前几天,在门口遇到我母亲,你演得挺好。”温倪指了指门外。


    “所以你除了给橘子,还要来夸我演技?”


    她稍稍停顿,像是在挑选词句,“那你有兴趣再演一场吗?”温倪说着便把自己都逗乐了,谁一天闲的没事陪她演戏,褚知聿又不是无聊没事干。


    “再演一场戏?”褚知聿唇角一勾,笑意更深了些。


    “是这样的——明天我姐姐小孩生日,我妈那天见了你,她说希望我把你也带上。”温倪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平,“当然了,我就是先问下你的意见,如果你明天有事的话,也……”


    褚知聿轻轻“哦”了一声,像是在消化信息。视线依旧停在她脸上,那双眼里有种从容的笃定:“好啊。”仿佛这对他来说是最自然不过的答应。


    桑丘在两人脚边摇尾巴,兴奋的像是听懂了什么。


    “谢谢你,周末还打扰你休息。”温倪低声说,语调里透着些郑重,“但我保证,最后这一次。以后不会有这种事了,后面我会给她解释清楚的。”


    “知道了。”褚知聿点点头,嘴角一弯,“不过我提前说好啊,你不会对我做过界的事。”


    “嗯?”温倪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也知道的,现在这年头啊——”他微微俯下身,故意压低声音,“男孩子也要保护好自己。”


    话音落下,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裸着的上身——松松系着的浴巾——然后慢悠悠地补了一句:“毕竟,有的人眼神……不太老实。”


    温倪本能地想反驳,但视线却不受控制地顺着他的动作往下滑了一瞬。


    下一秒,褚知聿抬起头,正好逮个正着。四目相接,他的笑意像被灯光映得更浅,却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调侃:“看什么呢?”


    “……没什么。那明天上午11点,我再联系你。我先走了,打扰你休息了,早点睡。”温倪移开视线,转身的动作带起一阵凉意,像是要把刚才那点燥热一并甩掉。


    褚知聿看着女人落荒而逃的背影,心里为自己计谋得逞而暗自窃喜。可怎么看到她红扑扑的脸蛋,自己心口却升起一阵燥热。


    在她离开后没有消散,反而更清晰地在身体里散开,横冲直撞的想要找寻一个出口。看来,又得冲一遍澡了。


    桑丘正在用鼻子来回嗅着那袋橘子,他过去一把抛开它的头,“你个单身狗,别闻了。这是她给我的,没你的份儿。”


    第45章 我们要结婚吗?


    到了昨晚约定的时间,褚知聿便给温倪发去消息,“收拾好就下来吧,我在楼下,车已经开出来了。”


    下楼时,她看到他正靠在车门旁,单手握着钥匙转来转去。此刻男人看着来人,愣了一瞬——其实这些天已经见过她的新发型了,但此刻眼底还是难掩一抹惊艳。


    短发的温倪,少了以往垂落肩头的柔和感,多了一份干练与率性,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许多,又有一种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的利落美感。褚知聿情不自禁地开口:“温倪,短发也很适合你。”


    “谢谢。”


    等温倪坐上了车,褚知聿便开口:“温导演,需不需要和演员对一下戏?”


    “什么?”


    “你说的啊——陪你演一出戏。”褚知聿抬了抬下巴,唇角微勾,“你不给我剧本,那我只能即兴发挥了。”


    温倪系安全带的动作顿了顿:“也没有那么严重,你就陪我去那儿吃顿饭,别的什么都不用说,我来说就好。”


    “不说话那就是默剧演员,那太难了。”他慢悠悠地发动车子,“我这人,很容易认真的。”他转过头看向温倪,继续开口:“对一下基本信息吧,省的露馅。”


    “好,你说。有哪些?”


    “比如说——”褚知聿像是翻开了某份想象中的剧本,“咱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哪里?”


    温倪语气淡淡:“你自己编。”


    “不行,”他摇头,“台词要统一,不然被问到的时候露馅了怪谁?”


    她沉默两秒:“那就说朋友介绍的吧。”


    “朋友介绍太普通了。”褚知聿单手转着方向盘,眼角带着一点不怀好意的笑,“不如就说实话——我们在医院偶遇。你见到我,心里那点对我的旧情,又被勾了回来,如何?”


    温倪斜了他一眼:“褚知聿,你真自恋。”


    “你不否认,那就这么定了。下一个问题——我们是怎么在一起的?你追的我,还是我追的你。”


    温倪侧头看了他一眼,声音淡淡:“谁追谁有区别吗?”


    “有啊。”褚知聿理直气壮,“如果是你追的我,我就可以表现的更高冷一些;如果是我追的你,那我就得适时的多替你说好话。”


    温倪不耐地系紧安全带:“那我追求你吧。这样你可以少说点话。”


    车子拐上高架,他又问:“第一次旅行呢?总得有个共同的记忆点。”


    “没有。他们不会对别人的事问得这么细的。”温倪的回答干脆利落。她轻轻转开脸。阳光从车窗倾进来,把她耳尖那抹浅红照得若隐若现。


    “那这个问题pass。”褚知聿勾了勾唇角,像是对自己的“剧本”很满意。“好,那最后一个问题——结婚吗?温倪。”褚知聿语气突然严肃。温倪被他这突然一问钉在原地,“什么?”


    “我是说,我们要结婚吗?”他眼神平静,像是在讨论天气,“如果他们问起来,毕竟我们现在也不是小孩子只谈谈恋爱的年纪了。”


    温倪微微抿唇:“这个他们应该不会问的,毕竟,我才刚离婚。但凡有点眼力见,也不至于问出这个问题。”


    “可万一呢?”褚知聿单手握着方向盘,指尖慢慢敲了两下,“如果真有人问,我要说不结,他们会不会觉得我对你不够上心?”


    “放心,不会那么无聊……你太入戏了。”温倪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


    “好吧,随你。我只是敬业。”他看着前方,嘴角却隐隐带笑。


    温倪没接话,把目光转回窗外,心里却泛起一种说不清的感觉。


    不久后,车子在温俪家门口缓缓停下。温俪家在稍微偏远一点的别墅区,周围绿树成荫。两人一起下车走进别墅群的生活区。


    温倪今天穿着一双高跟鞋,走上带有一点坡度的路段时脚步显得有些吃力。就在她险些站不稳的时候,褚知聿看在眼里,快步靠上前,伸手轻轻搭在她的手肘上:“走慢一点,你腿还没有恢复好。”


    温倪本能地想摆脱他的扶持,但看到他目光里带着的关切,又不由自主地握了下手臂:“我自己可以。”


    “嗯,我知道你可以。”褚知聿微微一笑,松开了手,却仍在她旁边与她保持同步的步伐,“只是,今天作为你口中‘亲爱的’,我有义务保护你。”


    温倪抬眼斜看他,嘴角微微上扬:“褚知聿,说不过你。”温倪无奈地轻叹,却也放慢脚步,让他引导着走上最后一段坡。阳光从树叶间洒下来,斑驳地落在两人的身影上,像是为这场好戏提前打好了光。


    温倪刚踏进客厅,瞬间就被热闹的气氛包围——彩带、气球、还有小宝正在中央笑得咯咯响。温俪一看到她,立刻迎上来:“小倪,你终于来了!小宝等你很久了。小宝,你看小姨来啦!”


    温倪抱起礼物袋,笑得有些拘谨:“来迟了,抱歉。”


    褚知聿悄悄走在她身旁,伸手轻轻替她挡开一个飞过来的大气球,“小心别碰到气球。”语气温柔得像是自然流露,却恰到好处地让温倪微微心跳加速。


    温俪还没看清褚知聿的脸,就热情地招呼:“你是温倪的朋友吗?好面生啊。”


    褚知聿微微一笑,上前一步,礼貌又不失调侃:“温俪姐你好,我是褚知聿。听说小宝今天生日,我陪她一起来祝贺。”


    温俪看着温倪身旁站着的男人,不难猜出他们的关系。但这名字,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欢迎,你们快去沙发那里坐吧,那边有吃的东西,随便拿。”


    温倪道谢,褚知聿俯身对小宝说:“生日快乐啊,小家伙。”他语气轻松,带着调皮的戏感,温倪好像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慈爱和灵动的一面。


    小宝咯咯笑着伸手拉住褚知聿,不会说话的她,小嘴巴一直在吧唧吧唧的,像是在问:“小姨,怎么这个小姨夫和上次见的不一样?”


    温倪也顺势蹲下,把小玩偶塞到小宝手里,陪着她玩得不亦乐乎。褚知聿蹲在一旁,看似随意整理小宝散落的玩具,眼神却无时无刻不落在温倪的动作上——她低头整理玩偶的样子,微微皱眉的神情,手指轻轻抖动的细微动作,全都被他收在眼里。


    就在这时,小宝的爸爸,也就是温倪的姐夫,从后面走了过来。他还不知道温倪刚离婚,看到眼前两个人背对自己蹲着玩玩具的情景,误以为是温倪和沈川。于是打趣道:“小倪,阿川,看小孩子可爱吧?你们什么时候也要一个?”


    两人转过身去,姐夫才反应过来,眼前的男人并不是自己的妹夫沈川,一时间愣在原地,不知该说什么好。


    温俪连忙走上前,拉住他:“老公,你去帮我从冰箱取小宝的蛋糕吧。”


    等他们离开温倪和褚知聿的视线,温俪悄声在他耳边补充:“最近太忙了,这事儿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小倪和阿川已经离婚了。”


    姐夫一边打开冰箱,一边好奇地探头看向远处和小宝玩耍的一男一女:“那这个男人是谁啊?”


    温俪干笑一下,伸手敲了敲他的肩膀:“妈说,应该是温倪的新对象吧。你一会儿别乱问,弄得怪尴尬的。”


    “好嘞,老婆,你都没提前给我打招呼啊,这可不能怪我八卦。”


    正当温俪把蛋糕摆好,大家围拢准备唱生日歌时,门口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


    “王叔你怎么了?!”


    原来是温倪姐夫那边的亲戚王叔——此刻突然捂着胸口,蹲在地上喘不过气来。众人一时慌了手脚,其他亲戚也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褚知聿拨开人群快步走上前。


    第46章 前夫和“现任”的修罗场


    褚知聿蹲下,目光迅速扫过王叔的脸色与唇色,开始疏导围过来的人群:“大家先让一让,保持空气流通。”他一边说,一边扶着王叔坐在沙发上,抬起他的下巴观察呼吸,“王叔,您先别说话,慢慢吸气——对,跟着我的节奏。”


    “俪姐,帮我找个枕头垫在他背后,让王叔稍微后仰,不要平躺。”


    “温倪——你去我车里面拿急救包,钥匙在我口袋。”温倪同他一道前来,她知道她的车停在哪里,在褚知聿口袋掏了车钥匙之后就立刻冲出门外。


    快跑到停车的地方时,她心里只想着“快一点、再快一点”,脚下的高跟鞋却在台阶边缘滑了一下。那一瞬间,脚踝像是被什么扭住般猛的向下一拉,钝痛顺着小腿窜上来。她原地吸了口气,手扶着路灯稳了稳身体,“可千万别有什么问题啊!”心里这么念叨着,但还是从车的后备箱取下来了急救包。


    等她抱着急救包折返回来的时候,脚踝好像没有那么疼了。将东西递给人群当中的褚知聿,他冲她点了点头。


    他动作干净利落,甚至在询问病史时,也带着一种笃定:“您有心脏病史吗?最近有没有胸闷或乏力?”王叔艰难地点了点头。


    “可能是急性心绞痛,先含一片硝酸甘油,救护车已经叫了吗?”


    “已经叫了,车马上到。”人群中有人回应,温倪顺着声音看过去,这才看到说话那人竟是沈川。


    沈川是在刚才人群骚动的时候到的,他自然看到了那个,前段时间给温倪做手术的这个医生也在这里,还没来得及思索他们为何一同出席的时候,就看见温倪和褚知聿默契对视之后,她撒腿跑了出去。


    沈川看出来了,他们的关系,好像不是简单的医患关系那么简单。


    等褚知聿把王叔送上救护车后,大家才露出劫后余生的笑容,聚会的氛围才渐渐缓和。温俪也看到沈川了,她戳了戳自己的老公:“欸欸!怎么回事,他怎么来了?”


    “老婆,我这不是不知道小倪他们离婚了嘛,你也知道的,我平常和阿川还有联系,前几天就直接通知他来参加聚会了……可是他也没有拒绝我啊。”


    温俪用手指戳了戳自家老公的额头,抱怨道:“你啊你啊,看你弄得这是什么事吧!我可不管了,你去解决……”


    “老婆,没事。他们都是成年人,该有的体面还是有的,你看,他们不是相处的好好的。”


    说话间,温俪看到不远处,那三人竟站在一起,不知在说些什么……


    温倪站在褚知聿和沈川中间,像是一扇安静的屏障。三人之间的距离并不远,但也不算很近,空气中好像有一种紧张的氛围,这种不自然的凝滞感把他们和其他人隔离开来。


    沈川先开口:“褚医生,好久不见。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川,褚知聿是我邀请来的。不过,你怎么会在这里?”温倪的疑问重音落在“会”上,沈川听出来了,她在问怎么他们离婚了他还会出现在她的家庭聚会场合。


    “温俪老公邀请我来的,而且,小宝也是我看着长大的,理应来送份祝福。”


    “下次还是不必了,”温倪音调突然降低,凑过去离沈川更近些,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希望,我们还是桥归桥、路归路,不打扰才是最好的祝福。”


    说完后还不等沈川反应,便直起身子,对褚知聿说:“走吧,我们去那边。”


    褚知聿对沈川点头示意,然后随温倪一起离开这个区域。两人走这几步,褚知聿才注意到温倪走路的不自然。


    “你脚怎么了?”


    “刚才取急救包崴了一下,现在稍微感觉有点疼,但是还……”


    “过去坐那里我看看。”不等她说完话,褚知聿命令般的语气将她引向角落里钢琴旁的椅子上。视线始终没有离开她的脚踝,眼神带着不容忽视的锋利感。


    “应该没事了,褚知聿,不用搞的这么紧张。”


    褚知聿黑着脸,“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你坐下。”说完便直接在温倪面前单膝跪了下来。温倪自知拗不过他,便坐了下来,转头看看四周,好在这里人不多,大家都集中在客厅区域。


    褚知聿抬手轻轻握住她的脚踝,动作利落不容抗拒,但温倪可以感觉到他的力度是很柔和的。


    温倪下意识的收了收腿,却被他牢牢托住,固在原地,那双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丝袜传来,让她心口泛起一股细碎的燥意。


    此刻,她只能看到褚知聿的头顶,他正低着头,指尖沿着她脚踝的弧度探过去,像是在找某个细微的肿胀点。他的眉心微蹙,专注的几乎让人忽略了周围的喧嚣。


    “疼吗?”他终于开口。


    温倪轻轻摇头,“这里不疼。”


    “那这里呢?”


    “嘶——”温倪没忍住,一个手直接撑在了褚知聿的肩膀上,她的指尖不由自主地攥紧了他的肩头,像是拽住了唯一一根救命稻草。“这儿……有些疼。”


    褚知聿抬了抬眼,看了她一瞬,眸色微深,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换了一个更稳的姿势,将她的脚踝托在掌心。


    “这里是韧带,应该是歪脚的时候受力了。不过问题不大,没伤到骨头,我帮你揉揉。”


    温倪咬了咬唇,想把手从他肩上收回来,却被他微微一抬的肩膀挡住,像是故意不让她撤退。可是他们现在这样的姿势,也太暧昧了。但又想想,他不就是自己亲自请过来的“暧昧对象”吗。


    周围的声音仿佛被隔离在外,只有他们呼吸间的细微气息在交织。


    褚知聿取下自己的外套,铺在她膝上,遮住了他们之间那双被他握着的脚,“等会儿我送你回去,走路别走太快。”


    温倪想说什么,却在触到他眼神的那一刻,忽然噎住——


    温倪的母亲站在角落,目光落在那个冷静处理混乱局面的男人身上。他正跪在自己女儿面前,温柔的帮她揉着脚踝。那个男人,和沈川是完全不同的存在。


    而温倪在某一瞬间露出了依赖的神情,那种神情,她已经很久没在女儿脸上见过。


    送走最后一拨亲戚后,屋子里终于安静下来。温倪在厨房帮着温俪收拾,剩下的人在客厅逗着小宝玩,笑声一阵阵传过来。好在沈川“识相”,吃完饭便借口先离开了,没有让这“前夫”和“现任”的修罗场变得更加的抓马。


    褚知聿看着小宝在闹,温倪的母亲端着一杯茶,从餐厅走出来。“你今天帮了王叔,多谢你。”她语气温和,将那杯茶推到茶几上,示意他坐下,“喝杯茶吧,褚……?”


    “阿姨,叫我小褚就好,”褚知聿停下,微微颔首,坐下接过茶,“没事,我应该的。”


    母亲目光平静地打量他,目光带有一丝审视,“小褚,你知道的,小倪以前的婚姻……不算顺利。而且她这个人脾气也怪,没几个人能和她说到一起。”她说这话时,语速很慢,像是怕吓跑了眼前这个男人。


    褚知聿指尖在茶杯壁上轻轻一顿:“我知道。”


    “你是个好孩子,我就开门见山了,”温母的表情复杂,她似乎意识到这个年轻人不只是玩笑或者逢场作戏,“我能看出来,你对她很好,眼神是骗不了人的。但是阿姨需要跟你说,温倪现在可能对你没有那么认真,我是她妈妈,这我也能看出来。”


    第47章 男人的话果然不能全信


    褚知聿没急着说话,只是静静听着,眉眼微垂,像是在消化每一个字。片刻后他抬眸,语气坚定:“阿姨,你说的我都明白。”他知道温倪的母亲看出来他们是假扮情侣,便也不再装糊涂,“但是我可以跟您保证,我对温倪好,也是发自内心的。”


    “小褚,发自内心是一回事,能不能承受她的脾气和她的过去,是另一回事。”


    褚知聿没有回避,反而背挺得更直了一些,“我虽然还没有那么了解她过去经历的所有事,但是我有把握,也有耐心,温倪是一个值得我花时间的人。”他将茶杯放下,继续说:“阿姨,我知道您是什么意思。我虽然现在无法跟您保证未来的事,但是请你相信我,也相信温倪,她值得更好的。”


    温母沉默了一瞬,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很久,像是试图分辨这份沉着背后隐藏的究竟是冲动还是深思熟虑。


    虽然她平时和女儿总是一言不合便剑拔弩张,但天底下哪个母亲不希望自己女儿幸福呢。之所以这么问褚知聿,是因为在他眼中看到了那份藏不住的炙热,但却同时也为此而忧虑。


    温母收回视线,缓缓吐出一口气,“你年纪还轻,有些事也许现在觉得是坚持,将来可能会觉得是负担。人都是这样的。”


    “阿姨,我明白您的意思。但不管是坚持还是负担,我都会为自己的所有选择买单。”


    客厅一时安静下来,窗外的风吹动枝叶,温母垂眸看着茶水里的涟漪,心里在权衡什么。终于,她抬起头,眼神柔和了几分:“那就希望你说到做到。”


    “我会的。”褚知聿点头。


    温母看向从厨房出来的温倪,“你脚崴了的话,就不用去我那里了,你们先回去吧。”


    她愣了愣,下意识看向褚知聿,对方神色如常,不知道他和自己的母亲都说了些什么,只微微颔首应了声“好”。褚知聿起身礼貌地与温俪夫妇道别,“那我们先走了,留步。阿姨,再见。”随即又转向温母告别,语气依旧沉稳有礼。


    温倪心里却有些疑惑,但也没多问,只和他一同走向玄关。两人换好鞋,推门而出,脚步声渐渐远去。温倪走得慢,鞋底在地面轻轻摩擦,偶尔会因为脚踝的酸胀而停顿一下。


    褚知聿察觉到她的节奏,不动声色地放慢了脚步,侧身挡在她外侧,目光一直留在她的脚踝位置。


    “还疼吗?”


    温倪摇摇头,抿唇笑了下,“还能走。”


    “离停车的地方还有些距离,这是下坡,不要逞强。上来吧我背你。”褚知聿微微蹙眉,下一刻直接蹲在她的面前,不容温倪有多余的反应。


    “我自己可以——”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褚知聿伸手一把扣住手腕,轻轻一带,整个人便被稳稳扛上了他的背。


    “喂!”她轻声抗议,耳尖却忍不住发热。


    “安静点,别乱动。不然两个人都要遭殃。”褚知聿的语气不重,却有种不容置疑的笃定。他双手握成拳头状托住她的大腿,没有直接触碰她那里的肌肤。温倪能感觉到他背上的力量稳得像一堵墙。


    下坡的路在夜色中有些潮湿,偶尔踩到落叶会发出细碎的声响。温倪靠在他宽阔的背上,能听见他沉稳的呼吸声,隔着衣料传来的体温让她心底一点点泛暖。


    “哟,力气还真大。”她没来由地调侃一句。


    褚知聿微微侧过头,唇角带着笑意:“你又不重。”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轻得跟鸡崽似的。”


    温倪被他说的话堵得心口一颤,余下的话全数咽回喉咙,只能把下巴轻轻搁在他的肩头,任由他一步步带着她走向停车的地方。想起刚才他担心自己脚踝的模样,温倪心中想着:“褚知聿,你不该对我这么好的。因为我可不是贤者,可没有什么定力。”


    远处的路灯一盏接一盏亮起,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两人重新回到那种看似波澜不惊的日常。


    褚知聿再没提过“希望你先考虑我”之类让她觉得过于直接的话。这段时间,别提说什么话了,温倪几乎都没有与他碰过面。只是每天清晨,会听到桑丘在走廊里急匆匆的脚步声,然后伴随着褚知聿低声的提醒:“小点声,别人还在休息。”


    这段时间,他忙得连轴转。也不知是因为暑假刚结束,骨科病房里每天都有新病人入院,门诊和手术的日程被排得满满当当。某天,心情不错的温倪听到褚知聿下班回来的动静,原本想着许久未见,起身去打个招呼,可透过猫眼看到的却是他匆匆离去的背影。


    她的工作也渐渐回到正轨。先是那场突如其来的骨折,让她的事业被迫按下暂停键,紧接着又是一场舆论风暴,将她推入难以脱身的漩涡。好不容易才走到如今,生活和工作表面上似乎重新恢复了原有的节奏——可大概只有她自己明白,这背后,她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温倪一度以为,他们之间就这样了。像潮水退去后的海滩,只有零星散落的贝壳,拼命证明海浪曾经来过。


    直到有一天,她又听到门外传来桑丘的动静,便下意识从沙发上起身,顺手拿起早就准备好的磨牙棒走向大门。那是她某次逛商场时偶然看见的——一根专为大狗设计的骨头样子的可爱磨牙棒。那一刻,她立刻想到了桑丘,几乎没多犹豫就买了下来。


    可刚打开门,她便对上了面前的画面——褚知聿正打开自家门,旁边一位女人握着牵引绳,半拖半拽地领着桑丘,似乎打算与他一同进屋。听到开门声,对面的两人同时转过身来,视线落在站在原地的温倪身上。


    那一瞬,温倪脚步微顿,手里的磨牙棒被攥得更紧,心底涌起一种说不清是意外还是莫名的涩意。几乎是下意识地,她把磨牙棒藏在身后。


    还是褚知聿先开了口:“温倪,出去吗?”


    “……哦,准备去买点东西。”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描淡写,目光却忍不住在他身边的女人身上停了一瞬。那个女人她好像见过,长发披肩,神态自然得像是对这里早已熟门熟路。


    哦,对了,她记起来了。这个女人是上次帮她拆石膏的美女医生。此刻两人和狗“一家三口”并肩站在门口,的确让人觉得相配。


    不过,对方似乎并没有认出她,只是冲她微笑着点了点头,显然把她当成了褚知聿的普通邻居。随即转向褚知聿,轻声道:“走吧,桑丘都饿了——”说完,又晃了晃手里的牵引绳,低下身温柔地摸了摸桑丘的头:“姐姐说得对不对,嗯?桑丘是不是饿啦?”


    “成天就知道吃!都该减肥了。”褚知聿一边笑着埋怨,一边拍了拍桑丘的脖颈。说完,他朝温倪微微颔首,算是告别。


    温倪只得继续假意走向电梯,第一要义,先离开这里再说。


    电梯到了一楼,伴随着冷冰冰的“叮——一层到了”的提示音,温倪才像从一场荒唐的梦里醒过来。她慢慢松开手,抽出一直攥着的磨牙棒,低头望去——那根造型可爱、包装鲜艳的东西,此刻怎么看都像是在嘲讽。


    她唇角弯起,带着讥讽的弧度。看来男人说过的话,果然不能全信,自己居然差点当了真。什么“优先考虑”什么“给个机会”……原来,他也不是非她不可。


    至于桑丘,不过是对谁都摇尾巴罢了,她不过是它众多“姐姐”中的一个,并不特别。她将磨牙棒随手丢进旁边的垃圾桶,听到它落底的轻响,仿佛某种幻境也随之被丢掉。


    第48章 为他流泪,最后一次,只在梦中


    反正都已经出来了,温倪索性去门口的便利店,又随意在小区周边溜达了一圈才回家。


    嘴上说着不在意,但还是下意识地留意了下对门的动静——安静得很,没有再开门的声响。她也没再多想细节,心里已经替两人补齐了所有的故事。


    毕竟,都可以晚上到对方家里面,不是恋人又能是什么?


    第二天一早,拖着行李箱去赶早班机,她被临时派去广州出差。心桥最近在广州要开设一个分公司,得派人去现场勘探。这种苦差事,江姗自然是不想去的,便只能落在了温倪头上。


    刚出单元门,正好撞见褚知聿牵着桑丘跑步回来。晨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身上,折射他额头的碎汗发亮。他眉眼间神采奕奕,看起来昨晚似乎并没有很疲惫。


    “早。”他冲温倪微笑。


    “早。”她淡淡回了一声,眼神很快移开。


    褚知聿微微一愣,视线在她脸上停了两秒,没找到端倪,却莫名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她的语气,比平时要疏离得多。拧了拧眉,心里打鼓——自己什么时候惹她生气了?


    桑丘一看到温倪就兴奋地扑了两步,褚知聿顺手勒住牵引绳,目光落在她拖着的行李箱上,“出差?去哪儿?”他微微挑了挑眉。


    “广州。首都机场。”温倪简单回了句,把行李箱立在身旁。


    “几点飞机?我今天休息,反正没事,要不送你吧?”


    “不用了,我定了车。谢谢。”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狗,牵住。离我太近了。”


    褚知聿低头看了眼桑丘,像是在和它商量似的,声音低沉:“桑丘听话点,过来,别闻了。”一把拽过正在嗅温倪行李箱的狗。


    桑丘歪了歪脑袋,乖乖退到他脚边,但那双湿漉漉的眼睛还时不时瞟向温倪,又委屈巴巴的呜咽了两声。


    温倪心想,别对着我撒娇,我可不是你那姐姐。


    “路上小心,一路平安。”褚知聿抬眸看她。温倪没多给他眼色,机械的点了点头,拽着行李箱就往小区门口走去。


    九月的广州,湿热仍旧盘踞不去,飞机落地已是正午。刚走出舱门,一股湿热的空气便扑面而来,像是一条柔软又黏腻的毯子将人整个裹住。


    天空多变,有时湛蓝高远,阳光穿透云层像灼人的火焰,直直烙在皮肤上;有时云层迅速堆积,雷声滚滚,一场急促的雷阵雨便猝不及防地洒落下来。


    一场急雨过后,热浪翻涌,比雨前似是更加难熬。蝉声未歇,汗水不停,整座城像蒸在锅里,一刻都不得凉。


    温倪拖着行李箱走过廊桥,手机上不断跳出工作群的消息——她此行的任务,是负责心桥在广州设立新分公司的筹备项目,从选址到第一批人员面试,都需要她亲自到场。三天时间,行程安排得满满当当。


    闷热的雨水拍在身上,湿意迅速渗透衣料。她索性脱下外套搭在手臂上,快步钻进出租车。到达日下午便是与合作方的洽谈会,接着还要马不停蹄地看几处候选办公楼,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出租车驶向市区时,路边的凤凰木依旧郁郁葱葱,偶尔有一阵风卷着树叶扑进车窗。温倪没时间看窗外,心里盘算着接下来的工作——这是她第一次独立负责跨省的大项目,没有人替她分担。


    在车上掏出平板,快速地浏览项目资料,指尖在屏幕上划过,一页页确认日程、清单和各项对接人信息。通讯录中标注了合作方的项目经理、写字楼中介、当地人事代理机构的联系人。她知道,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都会拖延整个进度。


    雨好像下得更大了,车窗玻璃模糊一片,她却早已陷入工作的世界。


    “靓女,落啦,到酒店喇。”司机回头提醒,车子已经缓缓停靠在路边。她这才从连绵不绝的思绪中抽身,意识到目的地已至。


    抵达酒店时,只简单洗了把脸,她便换上了干爽利落的套装,提着电脑直奔会场。她镇定地与交接人握手,语速沉稳、条理清晰——关于选址,她已经研究了周边五公里内的产业分布和交通规划;谈到人员架构,她也能迅速亮出初步招聘画像与团队配置建议,甚至预设了不同成本下的三种人力策略。


    一切都紧密排布,像她手中的时间表,颜色分明、毫无空隙。


    天气多变,第二天是个大晴天。阳光晒得手臂微微发烫,空调房和室外的温差让她在每一次进出之间都像穿梭在两个季节之间。


    果不其然,傍晚时她开始嗓子发紧,鼻腔发热,意识到感冒已无可避免。


    可面试排得满满的,没给她任何喘息的缝隙。温倪只是抽空在电梯里匆匆喝了口温水,含了颗润喉糖,整理好情绪和语气,便继续坐进面试间。


    新来的心理咨询师一个接一个走进来,她的语调依旧温和,问题依旧有条不紊。每个回答她都认真记录,生怕遗漏了哪个细节。


    可身体状况并没有好转,她的眼睛开始有些发干,嗓音还带着轻微的沙哑。晚上回到酒店时已是浑身乏力,连换衣服都觉得费劲。


    她拖着沉重的步子靠坐在床边,强撑着意识用手机点了盒退烧药。药一入口,喉咙像被火灼过一样疼,她皱着眉咽了下去。


    没过多久,身体的沉重感席卷而来。她勉强撑起身体按灭了灯,一头栽到床上。整个人像被了骨髓一般,浑身麻木,没空思考。


    她沉沉睡去,意识像被什么溺没,浮浮沉沉,忽远忽近。


    在梦里,她看见了沈川。


    可无论怎么伸手,那人总隔着一层薄雾,仿佛永远走在前方。她想去抓,指尖却一次次空落,怎么也触不到。更要命的是,她看不清他的脸——模糊、晃动、像水中的倒影,眨眼就碎裂开。


    温倪忽然哭了,已经分不清在现实还是梦境。现实中,她从未给自己落泪的机会。眼泪像奢侈品,可能是她暗示过自己无数遍,这个人不值得为他流泪。


    可是,为什么此刻泪水偏偏落了下来?顺着脸颊蜿蜒,热得发烫。情绪是个小偷,在她最脆弱的时候乘虚而入。


    原来之前的不落泪不是坚强,只是她还在潮涨的过程里,海水一层层漫上来,她死死撑着,不让自己决口。可在梦境里,只是看见一个模糊的背影,她就猝然崩塌。泪水奔涌而出,像一场控制不住的溃堤。


    但是,在不爱沈川这件事上,她向来手起刀落,绝不留情,至死方休。为他流泪,这是最后一次,只是在梦中。


    而就在她几乎被水淹没时,梦境忽然转折。她好像又看见了褚知聿。与沈川背对着她的姿态不同,他是正面而来,安静地立在那里。


    她正要开口,想要说点什么,他的身边却忽然出现了另一个人——那个女医生。


    他们并肩而立,一起望着她笑。起初是温和的、礼貌的。可渐渐地,那笑意像被拉扯过度的布料,弧度开始变形,僵硬、锋利。他们的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她,冷冷地穿透她。


    她下意识想退开,可周围却是一片空白,虚无得没有落脚之处。笑容一步步逼近,像潮水般漫过来,要将她彻底吞没。


    泪水终于流尽,眼眶干涩发痛,可梦境并没有因此松开,反而仍旧死死缠着她,不肯散去。


    她沉沉昏睡的这一晚,手机屏幕悄然亮过一次——


    “明天几点到北京?我正好在首都机场附近,顺路捎你一程。”


    那条来自褚知聿的消息,静静停留在对话框里。没有提示音,无人点开,就这样安静地躺在她的屏幕上。


    第49章 囚笼


    大清早醒来,温倪只觉脑袋像被重锤砸过,退烧药的药效已经过去,钝痛阵阵袭来,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翻身去够手机,还没有拉开窗帘,屏幕亮起的瞬间白光刺得眼生疼。最上方赫然停着褚知聿的消息提醒。她只是看了一眼,指尖停顿了片刻没有点开。


    想起褚知聿说,要顺路捎她一程, 太阳穴又抽疼了一下。想到那天他带着一个女人稀松平常地走进家门的画面,胸口就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冷意自胸腔缓缓散开。


    她也不傻,当然明白他之前对她是什么心思。可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有的人可以这样,既要留恋,又要新欢,还能装得理直气壮、心安理得呢?


    温倪将手机“啪”一声扣在床头柜上。何必去回应呢,再说回去的飞机本就不在首都机场落地,而在大兴机场。或许,从一开始就注定和他不在同一条路上。


    第三天主要业务是项目的合同会,比她预想的结束更早一些,温倪抱着文件走出写字楼大堂,就听见有人在身后喊她的名字。


    她转过身,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周湛已经来到她的面前。“师兄,你怎么也在这儿。”


    “真的是你啊。”周湛笑着看着温倪,“我来谈个合作,真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你。你头发剪短了?”


    “好巧。”温倪摸了摸发梢,声音还有些沙哑。


    周湛很快察觉到异样,目光仍停在她身上, “嗓子怎么了?水土不服吗?”


    “没事,工作有点累,已经吃过药了。”她轻描淡写地带过,不想多解释。


    周湛看了看腕表,眉梢一扬:“这都到中午了,我正好要去附近吃饭。不介意的话,一起?”


    他乡遇故知,温倪没有理由拒绝,自然点头答应。


    周湛熟门熟路地带她穿过几条街,拐进一家百年老字号的粤菜馆。木质镂空的隔断,墙上挂着泛黄的老照片,店里正飘出诱人的味道。他们坐在靠窗的位置,桌上铺着洁白的餐布。周湛点了几道菜:白切鸡、豉油王炒面、鲜虾云吞汤,还给她点了一份店里的招牌腊味煲仔饭。


    听她此行是来做心桥分公司的项目时,眼神难掩赞许,“真没想到你能独立撑起这么大的项目,上次还在我面前谦虚,当年的小师妹现在变得这么厉害了。”


    “没有那么夸张,项目是大团队一起做的,我一个人自然是撑不起来的。不过,师兄?刚听你说你来谈合作?”


    “还记得你上次去我那边吗?重构最近刚开始试营业,前期业务没那么饱和,所以我就和在广东开诊所的同学合作,承接了一些线上咨询。这次过来,除了叙旧正好也跟他们谈谈细节。咱们这个行业,人脉也很重要。”


    “这些事情你都是在亲历亲为,那挺辛苦的。”


    “哎,谁叫我选择自己出来干呢。不说我了,你来了几天了?什么时候回去?”


    “今天是第三天了,今晚的飞机回北京。”


    “我在这边待了一周了,说实话还是不太习惯,太湿热了。”周湛抿了口茶,拿出手机看航班信息,“你晚上几点的飞机?我改签和你一起回去吧。反正我本来也打算明早上走,今晚正好顺路,咱们可以一起去机场。”


    和周湛一同去机场的路上,视线随着出租车掠过江面。窗外夜色正浓,珠江水波粼粼,倒映着两岸的灯火与高楼。猎德大桥的灯带在远处勾勒出一条弧线,江面上还有游船缓缓驶过,彩灯在水面拖出长长光影。温倪这才意识到,这几天忙得团团转,竟没来得及好好看看这座城市。


    突然手机响起,是茂茂打来的电话。出差前茂茂就自发揽下了她回北京这晚的接机任务。“温小倪,到机场了吗?今晚我没法接你了啊,临时通知趁着晚上补拍几个镜头。”


    “没事儿,我打车回去也行。”


    “主要是担心你安全,你记得把车牌号拍了发我。”


    “我跟我师兄一起回北京,你不用担心。”周湛听到自己的称呼,看向打着电话的女人。温倪继续对电话那头说,“给你带了腊肠,等回北京有空我去怀柔探你的班。你先忙吧,我快到机场了,挂了。”


    见温倪挂了电话,周湛才开口:“朋友?”他本就知道温倪离婚的事——前段时间舆论铺天盖地,想忽视掉都难。


    “嗯,本来要来接我,临时有点事,就跟我提前说一声。”温倪语气淡淡。


    “男性朋友吗?”周湛忽然勾了勾唇,笑意里带着几分揶揄。


    温倪愣了一下,不太明白他笑里的意味不明,只淡声解释:“女性朋友,我大学时的同学,现在做演员,平时也挺忙的。”


    周湛轻轻“哦”了一声,“那正好,省得她赶来接你。”


    到达机场时,离登机还有整整一个小时。两人换好登机牌,顺着指引走到候机区。夜晚的机场少了白日里的喧嚣匆忙,长长的候机大厅显得格外空旷安静,只有零零散散的旅客倚在椅子上小憩,或低头滑着手机一言不发。


    广播声偶尔响起,回荡在高挑的穹顶下。外面的跑道被灯光点亮,远处偶尔有飞机缓缓滑过,尾翼上的灯光一闪一闪。


    “师妹,你现在——还会接受治疗吗?”


    温倪的手指一紧,登机牌在指尖下被捏出一道浅白的痕, 她没抬头,“现在已经不太需要了。我慢慢在自我调节。”


    周湛轻轻“嗯”了一声,像是在顺着她的话却又不动声色地刺进去:“你母亲,还像以前那样否定你吗?突如其来的黑暗还会让你恐慌吗?这些东西,可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温倪胸口猛地一窒,呼吸不由自主地乱了一拍。她想反驳,却被他早已看透的目光牢牢定住。


    “看吧,你还是会紧张。”周湛忽然笑了,声音低沉,一切与他猜想的在慢慢重合。


    温倪这才察觉手指的力道,急忙松开,心里涌上一股难堪与窒息。大学毕业到考研的那一年是她情况最糟糕的时候——母亲的压迫与武断像一堵墙,无论她怎么努力,都被撞得头破血流。那时她的情绪彻底崩塌,夜晚被噩梦和窒息感反复缠绕,直到不得不去接受心理治疗。


    她强迫自己压下那些回忆,“都过去了,师兄。”


    “温倪,不用逞强。”周湛靠在椅背上,语气听上去极尽温柔,却像一张看不见的网正在一点点收拢,“过去的东西不会消失,它们只是埋得很深,等着某一天再被人挖出来。你以为自己能控制,可事实上,你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坚强。”


    他说着,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语气中却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蛊惑:“不过没关系,我可以帮你。如果你像之前那样有需要的话,随时来找我。”


    这些话表面上像是安慰,实际上却像一根绳索,逼迫她去承认去依赖。她想转移话题,可每一个出口都被他的话堵得死死的。最终,她只能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眼神空茫,没有丝毫聚焦, 低声说了句“谢谢”。


    她的反应尽数落在周湛的眼里,在他的眼底掠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满足——她的防线比想象中更容易撬开。


    她就像是笼子里的鸟,周湛的话语与目光就是那根根冰冷的铁条,无声中限制了她的飞翔。每一次所谓关心,都像是撒进笼中的一把饲料,温柔精巧,却让她无法挣脱。她动弹不得却只能强作镇定,扑腾间发出的声音,尽数成为周湛的兴奋剂。


    不得不说,周湛技艺高超,温倪无路可逃。


    第50章 爱是,从首都机场到大兴机场的距离


    三个小时的空中飞行,在快接近零点的时候,飞机平安落地大兴机场。


    不知是不是周湛突如其来的追问,搞得温倪瞬间被抽空了全部气力。原本还能在登机口强撑着精神,一坐到座位上,整个人松弛下来,眼皮也沉得厉害。


    上飞机前她又看到手机里面那条没有回复的消息,来自褚知聿的询问,她在心里盘算,要不回复一下显得有礼貌些,但看着时间已接近深夜便作罢。


    心绪在耳边低频轰鸣,抵不住机舱里单调的引擎声,没过多久她便沉沉睡去。空中飞行的睡眠并不安稳,高空的冷气渗透过薄毯,鼻腔愈发堵塞,喉咙干涩发痒。她断断续续地惊醒,又陷入昏沉,整个人像是被迫在浅水里挣扎。


    等到广播提示飞机即将降落,她才彻底醒来,头脑却涨得发胀。手指偶然触到额头时,一股灼热感顺着指尖传来。感冒好像更加严重了,这一觉反而像催化剂,把潜伏的病毒全逼了出来。


    她动了动鼻子,气息沉重,嗓子沙哑得连吞咽都带着刺痛。周围乘客陆续站起身去取行李,头顶行李架“咔嗒”声不断,她却还坐在原位,呼吸一阵急一阵缓。


    温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等着后排过来的周湛。


    “温倪,脸怎么这么红,还是不舒服吗?”


    “有点不舒服……”她不再逞强。


    “走吧,先下飞机再说。箱子我拎着,你走前面。”周湛没再追问,只抬手利落地将她的行李箱从架子上拉下来。他紧跟在温倪身后,用手拖着两个行李箱,肩膀微微前倾,生怕她在拥挤的人群里被碰撞。


    温倪觉得自己像被一团雾笼着,思维迟缓,脚步虚浮。耳边的声音断断续续,周湛说了些什么,她根本没分辨清楚,只能下意识跟着他走。每一步都轻得不像踏在地上,反倒像踩在棉花上,虚飘飘的。


    穿过廊桥和长长的候机大厅,到了机场出口。已经将近零点,航站楼外的风裹着凉意扑面而来,与她发烫的额头形成强烈碰撞。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能感觉到呼吸更加困难了。


    “你站这别动,我去叫车。”周湛把她安置在落地窗下,自己快步往前走去。


    温倪听他的站在原地,正要抬手揉一揉发烫的眼眶,却看到一个熟悉又模糊的身影向她走来——


    “淦!一定是烧糊涂了,怎么会在这里看到他?”她愣住,又揉了揉眼睛。不对!好像真的是他。


    褚知聿正逆着人流走来,长身立在冷白色的灯光下,手中拿着一个外套,目光径直落在她身上。他的出现是多么突兀,像一道锋利月光将夜色劈成两半。


    周湛在不远处的路边正要对着出租车招手,回头的瞬间看见有个男人正在靠近温倪,便立刻赶回来。


    褚知聿已经走到温倪面前,停下脚步,“怎么不回我的消息?我还以为……”视线落在她泛红的脸和微颤的肩膀上,嗓音低沉:“你发烧了?”这是来自医生的直觉。


    温倪还没来得及回应,周湛已经一步跨前,略微偏身把两人分开,把她护在身后,“你是?”褚知聿还没来得及开口,温倪便解释道:“师兄,这是我邻居。褚知聿,这是我研究生的师兄。”


    三人之间空气紧绷。良久,褚知聿只是淡淡地开口:“外面冷,我车停在那边,送你们回去。”说这句话时,他看着这位温倪口中的师兄。


    等三人坐上车后,褚知聿转过头问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男人,“地址,我先送你回去。”周湛报出一个地址,随即扭过头看向后座假寐的温倪,“师妹,一个人回去,你可以吗?”


    “没事,放心。褚知聿信得过。”


    车子发动,驶入夜色之中。车内暖和,温倪闭上了眼睛在后排休息。脑海中浮现出刚才褚知聿的样子——


    细细想来,他的眉眼间好像带着明显的倦意,一扫往日的清朗锋利,此刻都被疲惫侵蚀了边缘,眼球中有些许血丝,眼底一圈阴影。头发也被风吹得乱糟糟的,看起来格外憔悴。衬衫领口微微敞着,袖子半挽,这身装备像是直接从另外一个场合马不停蹄赶过来的。


    若不是亲眼见到,温倪几乎无法想象他会在这个时刻出现在自己面前。褚知聿这人看起来作息规律,甚至不像是会熬夜的人。她突然睁开眼,透过昏暗的车厢看向他——


    男人正手握着方向盘,手指还维持着长时间驾驶后的僵硬姿势,关节发白,青筋浮起。车内的灯影把他的侧脸照得分明,下颌的线条因疲惫而微微绷着,眼神专注在前方,眉心强压着不易察觉的倦意。


    温倪并不知情,就在几个小时前,褚知聿还在首都机场,他等了一整天都没得到她的回复。心头的焦灼一点点攀升,终于逼得他拨通了毛茂茂的电话,才从对方口中得知——


    温倪的航班并不是在首都机场落地,而是去了大兴。时间还来得及,褚知聿几乎没多想,转身冲出机场大厅,车子一上高速,油门踩到底。风声卷过车窗,夜色在眼前飞速倒退,他眼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要见到她!


    周湛下车后,弯下身透过车窗看她,嗓音放得很轻:“师妹,你好好休息,回去记得吃药。我明天再联系你吧。”温倪正要点头,话还没说完,车子猛地一抖,随即被褚知聿一脚油门带走。车灯在夜里拖出一道锐利的白线,把周湛的身影甩在原地。


    一路无言,直到两人出了电梯,温倪接过褚知聿手中的箱子,撑着仅有的一丝微弱精神说:“……谢谢你,今天送我回来,你也快回去休息吧。”


    她脚步缓慢,走到自家门口,手指刚碰到钥匙,门锁“咔哒”一声转动。门缝还没被完全拉开,一只手忽然从身后覆上来,将门狠狠按了回去。


    “啪”的一声,直接把温倪惊醒,应急通道的感应灯也亮了一瞬。


    她心口骤然一紧,回过头,正对上褚知聿猩红的眼,他的眉目间隐隐透着怒意,疲惫之下的清冷像利刃一般。他俯身,声音压低,克制不住凌厉的语气:“去我那里,你生病了,让我来照顾你。”


    温倪眼中满是疑惑。


    “你现在这个样子,如果放任你一个人回去,出事了可能都没人知道——我可是最后一个见过你的人。”


    温倪几乎分不清是发烧的炙热让她心慌,还是褚知聿的语气太过逼人。她不清楚自己是怎么鬼使神差地跟着褚知聿回到他家的。只模模糊糊记得,他让自己坐下量体温,拿来了药片和水……


    接着,好像是在他卧室的床上,他将湿毛巾轻轻按在她滚烫的额头上,冰凉的触感让她一阵眩晕。闭上眼,只听见他轻轻的呼吸声,以及手在动作间落下的轻响……


    然后,他好像拿出棉签,蘸了酒精,缓缓擦拭着她的手心。酒精的气味刺激着她的嗅觉,她微微皱眉,迷迷糊糊地抬头看他——褚知聿正神情专注,眉眼间的疲惫都被温柔取代,手指动作格外轻巧,像是在小心擦拭一件易碎的瓷器。


    她的意识半清醒半沉睡,心跳随着他的每一次动作不自觉地加快。身体的发热与酒精的凉意交织,脑子里像灌了一层绵软的棉花,眼前只剩下他专注的身影和不可抗拒的存在感,她便沉沉地睡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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