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离家有段距离,但也不是不能走。我没什么大少爷架子,没等季沉屿。让他跟那个傻逼一起回家好了,别回来了。
以前的我对季沉屿算不上关注,但也不至于对他身边的人一点印象都没有——除了今天那个男的。那人像是凭空冒出来的,却能和季沉屿并肩走得那么近,光是看着就让人冒火。季沉屿向来不喜欢别人靠近,别人进一步,他退三步。以他那张生人勿近的脸,正常情况下根本没人敢贴上去。如果不是他默许,那男的怎么可能挨得那么近?
操,凭什么对我就那么疏远?老子拉下脸好声好气讨好了半个月才换来的那点近距离,别人倒是轻而易举就得到了。我他妈真是闲出屁了,在这儿陪你玩过家家呢。季沉屿,你好样的,真他妈有种。
胳膊肘往外拐。
我一脚踢开路边的碎石,它却没飞多远,滚了几圈就停了。季沉屿,你算个屁的种子,你就该烂在地底下,永远发不了芽。
你活该被关在笼子里。
那男的最不该的,就是让我看见他们走在一起。我就是见不得别人和季沉屿亲近,见不得他回应别人,见不得他身边有除我以外的任何人。我为他重活这一世,他身边就只能有我,必须只有我。
他明明是我的。
那傻逼懂不懂什么叫先来后到?
就算后到,我也不让。
回到家,我反手锁了房门。季沉屿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不知道,他叫我吃晚饭我没应,敲门我也没开。他在门外站了一两分钟,似乎又说了些什么,我没仔细听,只顾着埋头画画。谁要理他。
我把之前那些Q版季沉屿全都细化了一遍,不再只有一张脸。画了七八张,有现在的他,也有几年后长开了的他——穿西装打领带、纯黑丝绸睡衣、休闲运动装、校服……一直画到晚上八点多才停笔。独自欣赏了十几分钟,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然后把它们和之前那三张收在了一起。季沉屿底子确实好,想画丑都难。季宪穆和陆倩华那俩畜生长得也就那样,怎么偏偏生了他这么只狐狸?
我不是狐狸,他是。
我是狼。
天生的主导者。
收好画,玩了会儿手机,实在闲得发慌,胃里也空得难受。不想点外卖,怕点到屎,索性决定自己去厨房弄点吃的,顺便看看季沉屿这冰块在干嘛。
刚推开门,一个球滚了过去——被我踢了一脚。是那个定制球。我有点意外,没想到季沉屿还真把它捡回来了。当初确实挺宝贝这玩意儿,毕竟是定制的,换谁不当个宝?但现在早就无感了,扔大街上都行。我姑且给他这个面子,捡起来随手往房间里一扔——一秒后传来撞击声,不知道砸中了什么。我也没在意,爱砸啥砸啥。
目光扫过对面门缝,挑了挑眉,里面是暗的。季沉屿学习不开灯?……也许是睡了,今天倒睡得早。被我一球吓破胆了?需要早点睡修补他那幼小脆弱的心灵?
我在心里冷嗤,虽然知道这根本不现实。如果季沉屿真是这样的话,那我可以多给他一点时间,害怕了总知道退缩吧,没准也会变得乖乖的,然后再对他好一点。
王妈大概出门了,家里静得可怕,几乎被黑暗吞没,只有一路通往厨房的灯还亮着。
我怔了怔,这八成又是季沉屿干的。他算准我会饿,甚至猜到我一定会来厨房,所以留了灯。我他妈又不是小孩,留个屁的灯。走到厨房,看见餐桌上扣着防蝇罩的几盘菜,旁边还压了张纸条。
我没走近,反而转身就走。光是看见就反胃。菜怎么样无所谓,但那纸条上的字,我隔十米外都认得出来——季沉屿写的。具体写什么看不清,也不重要。留灯就算了,留菜也随他,还留张纸条是想噎死谁?季沉屿装出一副很懂我的样子,偏偏还每次都让他猜中。
妈的,真78难受。
季沉屿,这次算你运气好。但你要是敢跟我玩什么脚踏两只船,我他妈玩不死你。
我上楼,停在季沉屿房门口,想把他从床上揪起来,逼他亲手撕了那张恶心的纸条。他不撕,我就不吃。反正昨天我说不吃,他不仅把饭端上来,最后还自己收了下去。这种事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我不信他这次不去。就算他睡死了,我也得把他弄醒,老子饭都没吃,他凭什么安心睡觉?
这么想着,我一脚踹开了他的房门。门板猛地撞在墙上,发出痛苦的闷响。我走进去,一股熟悉的凉意迎面扑来。视线投向床上——被褥叠得整整齐齐,窗帘还是我下午拉开时的样子。
环视一圈,连个鬼影都没有。
房间里空荡得令人心慌。那股熟悉的、属于季沉屿的冷淡气息还缠在空气里,像一根快要绷断到我喉咙口的弦。书桌上摊着他的竞赛题,笔规规矩矩搁在旁边,一切都假惺惺地维持着平静,好像他随时会推门进来,用那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睛看我一眼。
可他妈现在是晚上。他去哪儿了?王妈也不在。
一个念头像冰锥子猛地扎进我脑子——他去找那个男的了?
不对。
是王妈带他走了?!他们一起走了!就像上辈子那样,像爸妈离婚时那样,我又被扔下了?季沉屿他妈的又要丢下我!
这些天他偶尔流露的那点少得可怜的温柔,现在全变成了带毒的钩子,把我心底最脏最见不得光的恐惧全勾了出来。胃里饿得烧灼,但更猛的火是从骨头缝里烧起来的,叫“被抛弃”。我刚觉得这辈子可能有点不一样,刚冒出点“要不试试对他好点”的傻逼念头,现实就一桶冰水浇下来,冷得我牙关都在打颤。
我怎么能对你心软呢?我的哥哥。
差点忘了,你也是个疯子。
“呵……”我听见自己喉咙里挤出个怪声,像哭又像笑。
我盯着他那张床,眼前空了一下。就一下。然后疯劲儿像海啸,哗啦一下把我吞了。我猛地抬手,狠狠扫向书桌!
“哗啦——!”
书本、笔筒、台灯……所有他码得整整齐齐的东西全被我掼到地上,摔得稀烂。我像条被逼到绝路的疯狗,开始砸,开始踹,扯烂窗帘,把床单被褥撕成破布!我要把这间整洁得像样板间、像他随时能拍拍屁股就走人的屋子,彻底砸烂!捣碎!
“季沉屿——!!!”我吼出声,嗓子破音,里面那点不成调的绝望我自己都听得恶心。
赎什么罪!?季沉屿本身就有罪!
我想打电话,想立刻听到他的声音,想把他骂回来,绑回来,关起来……可我他妈根本不记得他号码!一气之下,我把手机也砸了。
这个认知像最后一把锤子,敲碎了我脑子里那根早就岌岌可危的弦。
我冲出了家门,像颗炮弹一样砸进黑夜里。风刮在脸上,又凉又疼,但压不住我心里那头又慌又怒的野兽。
他怎么能走?
他怎么敢?!
找到他。
必须找到他。
这次找到,就用最粗的铁链把他锁起来,拴在床头,看他还能往哪儿跑!让他付出代价!让他这辈子都不敢再想“离开”这两个字!
这些念头在我脑子里横冲直撞,快把天灵盖都掀了。我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跑,眼睛扫过每一个像他的背影,又狠狠否定。车流闪着刺眼的光,喇叭声吵得我头疼。
假的……全是假的……那些温柔,那些纵容,都是骗狗的呢……他还是想跑……
不行!
绝对不行!
忽然,我看见马路对面好像有个背影特别像他!我想也没想就冲了过去。眼前糊成一团,所有的声音都隔得老远。
“吱——!!!”
一声能刺破耳膜的刹车响,紧接着是身体被重重撞飞的闷响。
剧痛炸开的瞬间,我脑子里最后一个清楚的念头居然是:我不能死,我还没找到季沉屿。
然后,眼前彻底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