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刚泛起灰光,我睁开眼,手还握着那张登机牌。U盘在枕头下压了一夜,边缘硌着掌心。
我坐起来,把东西收进外套内袋。女儿在隔壁房间翻了个身,小声嘟囔了一句梦话。她是我几年前收养的孩子,那时她才两岁,蜷缩在福利院门口的纸箱里,身上只裹着一条旧毯子。
我起身走过去,替她拉好被角。她手里抱着那个旧算盘,木框上镶着一圈碎钻,在晨光里闪了一下。
这是母亲留下的东西。她说过,数字不会骗人,账本记得最清。
我轻声说:“今天教你算一笔账。”
她揉着眼睛坐起来,头发乱糟糟的。我把早餐摆上桌,一杯牛奶,两片吐司。她一边吃一边看我打开保险柜,取出一叠文件。
“这是什么?”她问。
“别人欠我们的钱。”我翻到第一页,“我们一项一项来。”
她凑过来,指着上面的数字:“这个是十万?”
“对。”我把算盘推到她面前,“你来加一遍。”
她笨拙地拨动珠子,一颗颗滑动。我看着她的小手在钻面上来回,心里很静。外面风停了,雨也停了。这栋别墅在郊区,没人知道我们在哪。
手机震动了一下。林述发来一条消息:警方已签搜查令,行动时间待定。
我把屏幕锁掉,放进抽屉。
女儿算错了两次,第三次才对。她抬头看我,眼睛亮亮的:“我学会了!”
我摸了摸她的头:“以后每笔钱,都要这样算清楚。”
她点头,又拿起算盘玩起来。我走到窗边,拉开一点窗帘。远处公路空荡,树影安静。这种平静不会太久。
九点十七分,门铃响了。
我没有动。女儿吓得缩了一下,手里的算盘差点掉下去。
“别怕。”我说,“该来的总会来。”
门外传来脚步声,接着是撞门的闷响。第一下没开,第二下门框晃了。第三下,锁断了。
三个穿制服的人走进来,领头的亮出证件:“温晚女士,我们接到举报,怀疑你非法持有企业机密及财务证据,请配合调查。”
女儿紧紧抱住算盘,往我身后躲。
我站起来,理了理袖口:“你们来得比我预计的早。”
“请不要妨碍执法。”那人语气硬。
我点点头,走向书房角落的保险柜。他们跟上来,枪套扣在腰间,手指搭在皮带上。
我输入密码,转动把手,拉开柜门。里面整整齐齐码着文件夹,最上面是一份标注“G.M.账户流向”的档案,旁边放着录音笔、U盘、合同复印件,还有沈砚舟每月十五号购买红玫瑰的刷卡记录——整整十七年,从未中断。
我把材料抱出来,放在桌上。
“都在这儿。”我说,“包括沈氏集团通过Z.M.账户转移资产的全部凭证,以及当年工程队工资截留的原始流水。”
领头翻看几页,脸色变了:“这些……你怎么会有?”
“我父亲死前交给工友的。”我说,“他认为有人会查。”
他们开始登记物品。一人拿着相机拍照,另一人封存证物袋。女儿一直躲在沙发后,只露出半张脸。
我走过去蹲下:“不怕,妈妈没做错事。”
她点点头,小声问:“他们会抓坏人吗?”
“会。”我说,“只要证据够。”
外面停着两辆警车,车顶灯没亮,但引擎运转着。一个年轻警察走出来接电话,说了几句,回头对我上司了一声。
我回到屋里,看见他们在搬保险柜最后一份资料——那是周慕白给我的尸检报告副本,写着“死者呼吸道含草莓香精成分”,下面盖着医院公章。
十点零三分,所有东西都被带走。
领头的递给我一份回执单:“案件正在立案审查,后续可能需要你出庭作证。”
我接过单子:“我知道。”
他们离开后,屋里一下子空了。女儿坐在地毯上,摆弄那个钻石算盘,一颗珠子卡住了,她用力拨了一下。
我站在窗前,看着警车驶远。
手机响了。是林述。
我没接。把它调成静音,放回口袋。
沈砚舟此刻应该在办公室。他会看到监控画面——我教女儿算账的样子,我们说话的表情,她笑的时候露出缺牙的缝隙。那些他从未见过的生活,真实得如同冬日清晨穿透寒雾的第一缕霞光......
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明白,我不是谁的替身,也不是复仇的鬼魂。我只是想拿回本来属于我家的东西。
我走进卧室,从床底拖出行李箱。衣服已经收拾好,就差最后几件。女儿抱着算盘进来,坐到床上。
“我们要走了吗?”她问。
“嗯。”我说,“换个地方住。”
她低头玩着钻面,忽然说:“爸爸……会来找我们吗?”
我没有回答。
她太小,不懂那种男人的执念有多深。他可以为一个死去的女人年年买花,却看不见活着的人流了多少泪。
我拉上箱子拉链:“等事情结束,我们就回家。”
她点点头,把算盘塞进背包侧袋。
我拿起手机,准备联系周慕白确认下一步行程。刚解锁屏幕,一条新闻推送跳出来:**沈氏集团总裁沈砚舟突遭警方问询,涉嫌资产转移与重大责任事故。**
我关掉页面。
窗外阳光照进来,落在空荡的客厅地板上。那张全家福相框还在茶几上,背面朝上。我走过去,指尖碰了碰边角,没有翻过来。
这时,手机又响了。
来电显示:未知号码。
我按下接听,放到耳边。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一个声音传来:“你赢了。”
是沈砚舟。
他的声音不像平时那样冷,反而有点哑,像是很久没喝水。
“你早就计划好了。”他说,“从打领带那天就开始了。”
我没有否认。
“为什么留下婚戒?”他问。
“因为那是证据。”我说,“戒指内刻字‘SYZ??WL’,是你亲手刻的。WL不是我的名字缩写,而是我姐姐的名字字母组合。”
他呼吸顿了一下。
“我姐姐不是死于火灾。”我说,“她是被人注射药物后伪造现场。你姑姑沈名茱,操纵了这一切。”
电话那头长久地静着。
然后我听见金属落地的声音,很轻,像戒指滚过地板。
“周慕白刚刚打电话给我。”他说,“他说……我父亲当年的情妇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