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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雪夜递昭书

作者:静沁禾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手机从耳边滑落,我把它塞进外套口袋。窗外警车已经走远,阳光照在空荡的客厅里,地板上还留着鞋印。


    女儿背着包站在门口,手里紧紧抱着那个算盘。她没说话,只是看着我。


    我拉起行李箱的拉链,扣好风衣扣子。


    “我们该走了。”我说。


    她点点头,跟在我身后走出门。别墅外停着一辆黑色轿车,司机戴着帽子,低头看了眼表。


    车开得很快,穿过市区,直奔沈氏大厦。我靠在座椅上,没说话。林述昨天发来消息,说顶层监控已断电三分钟,门禁系统会在十点四十二分重启。


    现在是十点三十九。


    车停在后侧电梯口。我下车时抬头看了一眼,天台边缘站着一个人影。他穿着深色西装,左手垂在身侧,右手举着什么东西。


    我没犹豫,直接走进消防通道。楼梯间安静,脚步声很轻。爬到最后一层时,听见外面有风声,夹着低沉的说话声。


    推开门前,我摸了摸胸口的文件。那份孕检报告被折成小块,藏在外套内袋最深处。


    雨下得不大,但风很强。沈砚舟背对着我站在天台边缘,枪口抵在太阳穴上。他的领带歪了,衬衫湿了一半,袖扣只剩一只。


    “你来了。”他说,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我没有靠近,站在离他五步远的地方。


    “你知道我不会让你死在这里。”我说。


    他笑了下,手指还在扳机上。“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选今天收网?”


    “不是我选的。”我说,“是你姑姑的动作太急。她昨晚转移最后一批资金,触发了银行预警。”


    他转过头看我,眼睛红得吓人。“周慕白打电话给我,说父亲的情妇还活着。她说当年是沈名茱逼她假死,用我母亲的身份活到现在。”


    我点头。“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因为我不需要你说什么。”我说,“我要的是证据落地,不是你醒悟。”


    他忽然抬高声音:“可我是你丈夫!这三年,每天早上你替我打领带,晚上等我回家,你是装的吗?”


    “都是工作。”我往前走了一步,“你以为那些温柔是真的?我只是在收集录音,在记你每一次见她的时间地点。”


    “那孩子呢?”他猛地指向我的肚子,“孕期十二周……是谁的?”


    我停下脚步,手伸进衣袋,把那份报告抽出来。纸张已经被雨水打湿一角,但我还是用力展开。


    “听着。”我说,“这个孩子不存在。那是我从医院偷换出来的空白表格,填了个数字。我只是想看你慌。”


    他整个人晃了一下。


    我走近一步,把报告反手拍进他怀里。纸页贴在他湿透的衬衫上,慢慢往下坠。


    “这场婚姻是假的。”我说,“你娶的是你初恋的影子,我嫁的是杀父仇人的家族。我们都清楚这点。”


    他喘得很重,枪口微微偏了。“可我一直记得你父亲出事的地方……我记得每一块砖的位置。”


    “所以呢?”


    他突然撕开衬衫。左胸口露出一串纹身,黑色数字清晰可见——一组经纬度坐标。


    “我纹了它。”他说,“十七年,每天都看着它。我以为这样就能赎罪。”


    我没有动。


    “你父亲不该死。”他的声音哑了,“那天工地没人值班,是我姑姑临时改了排班表。我知道后,就把位置记下来了。每年清明,我都去那里站一会儿。”


    我看着那串数字,很久。


    然后我开口:“你以为记住一个地方就是赎罪?可我父亲连骨灰都没留下。他摔下去的时候,没人救他,也没人查。”


    风更大了。


    远处传来警笛声,由远及近。应该是有人报了警。


    我转身要走。


    “温晚!”他在后面喊。


    我没回头。


    “如果我能重来一次……”他的声音断在风里。


    “没有如果。”我说,“你早就该死心了。”


    我走到楼梯口,拉开铁门。身后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枪掉在地上的声音。


    我没再看他。


    下到二十楼时,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周慕白发来的信息:**警方接手调查Z.M.账户,沈名茱已被控制。**


    我把手机放回去,继续往下走。


    底楼大厅空无一人。玻璃门外,接我的车还在等。司机看见我出来,立刻打开车门。


    我坐进后座,把行李放在脚边。女儿在车里,笑得很甜。我没敢让她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


    车子启动,驶离大厦。


    后视镜里,沈氏大楼越来越远。顶楼围了一圈警察,有人正扶着一个男人离开。他没穿外套,胸口露着那串数字,雨水顺着皮肤往下流。


    我闭上眼。


    再睁眼时,机场航站楼已经出现在前方。


    安检口排着队,我掏出身份证和登机牌。工作人员扫完抬头问我:“行李要托运吗?”


    “不用。”我说,“都随身带。”


    她点点头,放行。


    走过闸机时,我摸了摸外套内袋。戒指还在,报告也还在。只是它们都不重要了。


    候机厅靠窗位置有个空座。我坐下,把包放在腿上。窗外飞机正在滑行,引擎轰鸣。


    我解开风衣扣子,从夹层里取出一张照片。泛黄的边角透着岁月的痕迹,十六岁的陆承骁站在工地铁门前,眉眼未染风霜,左耳那颗红痣清晰可见。他是我追查了十年的人,是当年那场事故中唯一活着走出工地的人,也是唯一一个可以用生命守护我的男人。


    我盯着看了很久,背面是他的联系地址。


    然后轻轻地把它放到书中。


    登机广播响起。


    我站起来,拿起行李,走向登机口。


    走廊灯光很亮,照在地面形成一条笔直的线。


    我走过去,脚步没停。


    航班将飞往南方沿海的一座小城,那里没有熟人,也没有过去。我牵着女儿的手,在登机前最后一次回望这座生活了半生的城市。她靠在我身边,小声问:“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回来?”


    我没有回答,只是握紧了她的手。这一次,我们要开始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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