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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作者:橘子数列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拯救天下苍生?我吗?”


    一炷香后,虞胭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


    她眯起眼睛,懒洋洋地倚在墙根:“感觉不如晒太阳实在。”


    “你一个女鬼,晒什么太阳?”白猫打了个哈欠,挤出两滴眼泪。


    虞胭不赞同它的话,她还是很喜欢晒太阳的。


    指尖轻轻挠过白猫柔软温热的小肚子,白猫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它舒服得扬起下巴,哼哼唧唧半晌,忽然一个激灵:“谁是猫了!”


    它从虞胭膝头一跃而下,尾巴高高竖起:“吾乃司命府最年轻的仙官、邪祟的一生之敌、月老关门弟子、地府首席唢呐手、仙宫第二十五届厨艺大赛魁首、仙宫第二十五届翻花绳大赛魁首、第二十五届吃月亮草比赛榜眼……”


    虞胭耐心听它报完那一长串响亮的名号:“为什么是榜眼?”


    “第一名是饕餮。”


    “你好厉害啊!”虞胭夸它。


    而后她俯身,重新将那只气鼓鼓的猫儿捞进怀里,鼻尖碰了碰它毛茸茸的耳朵尖,黏糊糊地和它挨蹭着:“你还是天底下最可爱的小猫咪呀!”


    声音带着糯糯的甜。


    她竟能真切地触到它。这是成为游魂以来,头一回感受到实实在在的温暖。


    虞胭不由得将脸颊又往那暖融融的绒毛里埋了埋:“我好喜欢你啊,小神仙!”


    那猫儿突然张口咬住她飘飘荡荡的裙带,喉间发出不满的呜呜声:“你到底跟不跟我走?”


    “你们是不是找错了?”虞胭看它蓝汪汪的眼睛,“我是个鬼啊。我觉得祸害苍生可能比较符合我的身份。”


    “司命府从无错漏。”白猫语气斩钉截铁,尾尖却轻轻扫过她的手腕,“你想想,你一个鬼,道行不够高深,却可以大白天在太阳底下来去自如,黑白无常也没把你收回去,你从未有过怀疑吗?”


    虞胭摇摇头:“我不知道啊,我也没见过其他鬼。”


    “你不是正愁记忆全失么?此去或许能找回记忆。况且同意了就能安排你进编制。”白猫继续劝她。


    见虞胭依旧沉默,它忽的话锋一转,神情凝重:“你可曾留意夜空的月亮?近日愈发黯淡了。就是邪祟作乱的证据。”


    “其实可以解释的,”虞胭耐心说道,“月亮本身不会发光,我们能看到是它反射太阳光。如果觉得月亮变暗,往往是因为大气中的云雾、尘埃或污染物增多。”


    “等等!”白猫震惊,“你在说什么东西?”


    虞胭将指尖没入它颈间软毛,声气儿飘飘悠悠的:“其实我之前不小心飘去过异世,在那里多待了一阵子。”


    “……”


    “那你再解释解释我俩的情况呢?”白猫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唔……唯心主义?”虞胭坦然承认自己的不足,“我对这个了解不太深。”


    “这个时候你又不懂了?”白猫冷哼一声。


    “毕竟我待的是理科班。”


    “……”


    “怪力乱神属于客观唯心主义。”白猫谆谆教导虞胭,“异世谁没去过,但是在这个世界,就要按这里的规矩来。”


    “那我不想跟你走。”虞胭直抒胸臆。


    “你再考虑考虑呢?”


    “不要!”虞胭语气更激烈了一点,还配上了摇头的动作。


    白猫感到了挫败,耳朵耷拉下去:“这真是我完美生涯中的一次滑铁卢。”


    虞胭安慰它:“没关系。毕竟你是一只可爱的拿破仑猫。”


    “……”


    白猫再次从她膝上跳下来,扭过脸不想搭理她了。


    虞胭飘过去,戳了戳它:“小神仙,你要不要吃糖?”


    .


    书生的院落简陋,竹篱疏疏落落。


    虞胭裙裾一飘,便熟门熟路地溜了进来。


    那罐饴糖真还搁在灶台边的榆木矮柜上,白底蓝花的陶罐,温润干净。


    “是了,就是它。”虞胭眼睛一亮。


    她把白猫抱上柜面,指尖轻轻一点桑皮纸封口:“你能想办法揭开吧?”


    白猫甩了甩尾巴,哼哼唧唧:“小事一桩。”


    “轻些,小神仙。”虞胭用指尖挠了挠它雪白的下巴,柔声叮嘱,“不要闹出动静。”


    饴糖甜丝丝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


    白猫伸爪子前,却犹豫了一瞬。司命府最年轻仙官仰起脸,本着那点残存的良心问道:“我们这算是在偷吧?”


    虞胭摇摇头,说得一本正经:“书生好像牙不好,糖罐也只是放在这儿,我从没见他动过。”


    “那他为什么要买?”


    “好像是别人给他的,他推脱不过。”她眨了眨眼,眸光流转,“我们只吃一小块,他不会发现的。”


    午后的阳光暖融融的,也像一块将化未化的麦芽糖,流淌在灶台上,甜得让人心头发软。


    “好香啊。”虞胭深深吸了口气,眼睛满足地弯成了月牙儿,声音也仿佛沾上了糖丝,黏黏的,软软的。


    白猫瞧了她一眼,竟透出几分遗憾。


    虞胭宽慰它道:“别这样瞧我,我虽吃不到,能闻一闻,也心满意足啦。”


    白猫这才“咔嗤”一爪子下去。


    “你怎么挖了这么大一块?”虞胭有些急了,“寻常猫猫不可以吃这么多糖吧?”


    那猫儿却不答话,只低下头,粉嫩的舌头飞快一舔一卷,满脸无辜。


    “不对,你不是寻常猫猫!”虞胭这才忆起它仅次于饕餮的实力,连忙催促,“快些封好!若一次吃光了,往后可就没得盼了。”


    .


    虞胭抱着不情不愿的猫儿溜出来,走到半途,却“呀”了一声。


    “坏了。”她懊恼地蹙起眉,“光顾着抱你,我忘记把糖罐挪回原处了。”


    她低头瞧了瞧怀里兀自噘嘴的白猫,若带它回去,这小神仙闻见甜香,怕是又要赖着不走,不如自己去。


    主意既定,她便俯身将白猫轻轻放在地上,柔声哄道:“你乖乖的,在此等我片刻,我去去就回。”


    那猫儿先是端端正正坐好,一副仙官持重矜贵的模样。可等了须臾,不见人影,就有些不耐烦了,一双蓝宝石般的眼珠四下里一转,锁定了篱笆根下挤作一团打盹的鸡鸭。


    猫儿的玩心起来了,那是谁也拦不住的。只见它尾巴尖儿轻轻一抖,身子伏低,如一道白色的闪电般窜了过去。


    虞胭在屋里分析了一下受力,刚刚把糖罐放好,就听见外头传来鸡飞鸭跳的动静,她心头一跳:“糟了。”


    急匆匆来到外面,院子里炸开了锅。那只芦花鸡最先惊醒,“咯咯咯”地扑棱着翅膀飞上了矮墙;两只棕鸭吓得魂飞魄散,扁嘴巴“嘎嘎”乱叫,迈着短腿慌不择路,一头撞在了晾衣的竹竿上,引得竹竿“哗啦”一声倒地。


    白猫蓝汪汪的圆眼睛无辜地瞅着一地狼藉,又扭头望望虞胭,软软地“咪呜”了一声。


    虞胭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


    虞胭好一阵忙活,才将那闹腾的鸡鸭安抚妥帖,重新支起倒地的竹竿。她指尖引着风,小心翼翼地吹去书生晾晒的衣衫上沾着的几根羽毛与猫毛。


    “吃人嘴短。你怎么能把人家的院子拆了呢?”虞胭埋怨白猫,“恩将仇报是不对的。”


    她边说,边顺手引过一阵清风,将散落满院的落叶规规矩矩地拢到树根下,算是替这顽劣的小神仙将功补过。


    白猫自知理亏,背过身子,只留一团毛茸茸的背影。


    虞胭走过去,想拧白猫的耳朵,手落到那毛茸茸的脖颈上,却成了不轻不重的一揉。白猫顺势“咪呜”一声,拿那颗湿漉漉的凉鼻子去蹭她的手腕,又软又痒。


    虞胭皱眉,严厉地批评它:“你真是天底下最不乖的小猫咪。”


    白猫低下头去。


    “叮”的一声轻响,一小块碎银子落在了门前的地上。


    “赔给他的。”白猫收回爪子闷声说,依旧低着头。


    “太好了,书生冬天能有件厚实的新棉衣穿了。”虞胭眉眼弯弯,把银子用树叶盖上,代书生收下这份歉意。


    她到底忍不住,将猫儿抱回怀里,用脸颊蹭了蹭它雪白的毛发,声音重新雀跃:“现在,你又是天底下最知错就改的小猫咪了。”


    白猫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傲娇地扭过头去,心里却悄悄松了一口气。


    冬日的白日本就短暂,此刻天色已沉,远山衔着灰蒙蒙的云絮。虞胭抬眼望了望,将怀里的猫儿搂紧些:“现在我要去村塾接书生下学了。小神仙,你同我一道去好不好?”


    .


    身着旧袍的年轻人收拾了书匣,最后一个走出学堂。


    “他好辛苦啊。”虞胭感慨。


    “你就为了这么个穷秀才,所以不想跟我走?”白猫又恢复了慵懒姿态,此时捏了个诀隐去身形,懒洋洋窝在虞胭臂弯里,琉璃似的眼珠斜睨着书生,尾音拖得老长。


    “不要这么说。”虞胭不高兴地撇下嘴,“他今年院试又落榜了,还没有考上秀才。你不要刺激他。”


    “……”白猫翻了个白眼,“这么废物?”


    “糖。”虞胭轻轻提醒。


    “我付过钱了。”白猫理直气壮。


    “科举考试本来就不容易,何况勤能补拙嘛,总会考中的。”虞胭语气温温柔柔的。


    “他这么笨,还能在村塾当先生?”白猫提出质疑。


    “不是的,他是学生呀。”虞胭抚着猫儿的背毛,笑呵呵地说,“他平时帮着坐馆,教导些蒙童识字的功课,以此抵些束脩。塾里的先生们都很喜欢他。”


    白猫的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先生喜不喜欢他我不知道,我看你是挺喜欢他的。”


    “哎呀。”虞胭有些不好意思,轻轻跺了跺脚。


    “他一个大男人,你过来接他做什么?”白猫索性将脑袋别了过去。


    虞胭却只是笑,声音像浸在蜜水里,慢悠悠化开来:“天黑了路不好走呀,月光又那么黯淡。我帮他借点光,他就不会摔着了。”


    话音刚落,她伸出手指:“小神仙,你瞧呀!”


    霎时间,点点流萤从她指尖四散飞开,如星子碎落人间。


    数十只萤火虫乖巧地聚成一道朦胧的光晕,将她身前几步的石子路照得一片温润清亮。


    “这样就好多了。”虞胭笑得眉眼弯弯。她向前轻巧一步,伸出手,一只萤火虫便摇摇曳曳地停在她的掌心,幽光在她白皙的肌肤上映出一小圈青荧荧的晕,停留片刻,又翩然飞起,融回那片流动的光河之中。


    借了这光,白猫才算看清那书生的样貌。


    五官俊朗干净,一袭半旧的青布直裰,洗得有些发白,却难掩蕴藉的风华,整个人像一卷清隽的水墨。


    白猫的目光又溜回虞胭身上。容貌是毫无保留的明艳,一袭红裙更衬得她眉眼如画,肤光胜雪。


    男人在前面走着,步履安稳,女人在后面跟着,姿态从容。他们两人,一前一后,一淡一浓,中间隔着几步月光,几步流萤。萤火的光是顽皮的,一星一星,拂过他的肩头,又掠过她的鬓边……


    白猫歪着头看了半晌,终于在心底不情不愿地承认,倒真是……挺般配的。


    一阵寒风卷过,吹得草叶簌簌作响。白猫打了个寒噤,浑身的毛都蓬松了一圈,它嘟囔着:“我讨厌冬天。”


    虞胭满心满眼都是书生,闻言便随口附和:“对呀对呀,我也不喜欢冬天。冬天书生一天只洗一次澡。夏天我可以看两次。”


    “……”


    “唔。”不小心说漏嘴了,哪怕是幽光下,虞胭的脸颊还是泛了红。


    “出息。”白猫腹诽,尾巴尖儿恨铁不成钢地扫了扫。


    等会!


    白猫突然反应过来。


    冬天怎么可能会有萤火虫?


    你的常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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