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一切看似都恢复平静,却不知暗地里是波涛汹涌,就像地壳下的熔浆,悄无声息在地心沸腾数千万年,世人毫无防备之时,突然喷啸而出,灾难降临。
公子允、公子衍与公子珩约定十五那日同去乡里探望芸丫头,三人各自出发,约好酉时会合。
日色西斜,公子允登上车驾出发。行至北郊密林时,黄昏时分树林显得昏暗,偶有几声鸟雀鸣叫声。此时他尚不知危险已在暗处织网,正靠在轿内闭目养神。
林中埋伏的头目与身旁人交换了个眼神,随着指尖落下,一枚羽箭从灌木堆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奔轿门。幸得高松眼疾手快,猛地勒紧马绳,骏马前蹄扬起,车驾硬生生转了个方向。那箭擦着轿帘飞过,“笃” 地钉在轿子竖梁上,箭羽还在微微震颤。
不过眨眼间,二三十个蒙面人从树后冲出,手中刀剑泛着冷光。公子允反手拔出腰间佩剑,从轿中跃出。
“公子小心!来者不善!”
高松话刚落,一把长刀已迎面劈来。公子允腰身一拧避开,挑挡刀锋,寒光与铁响在林间炸开,林中之鸟皆惊得四处逃窜。
二人武功虽高,却架不住对方人多势众。几番缠斗下来,公子允肩头挨了一刀,高松腿上也中了伤,终是力竭被捆了去。
另一边,公子衍与公子珩途经这片林子时,远远便见地上倒着十数人,浓重的血腥味混着泥土气息飘来。二人脸色骤沉,瞬间反应过来公子允遇险了。公子珩当即决定留下排查踪迹,公子衍则策马往回赶,去调护卫军。
此时的城西正是喧闹时分,贩夫走卒收了工,纷纷往饭肆里钻。望舒馋极了一家饭肆的盐渍菖蒲,硬拉着予荞同来。
随着店门帘栊一响,一人骂骂咧咧地走进来:“这破地方也配卖吃食?”
进来的汉子满脸横肉,眼神凶戾,脚边木凳被他踹得 “吱呀” 作响。与他同行的人警惕地扫了一眼周围,便找了位置坐下。此二人虽穿着破旧,腰间偶然漏出的柄刀与其穿着极其不配,刀鞘绘制着一只怒目圆睁的兽面饕餮,这绝非市井屠夫或山中樵夫所能拥有。
不知道怎的,此二人一进来,予荞就觉得心口发紧,指尖微凉,忙低着声催望舒:“快些吃,吃完我们便走。”
二人紧张地离出饭肆,在不远处的拐角不小心撞上一人。
“对不住……” 予荞话还没说完,抬头便愣住了,竟是公子珩。他额角满是汗珠,神色严峻。“公子这般匆忙,可是出了何事?”
“不知二位姑娘是否看到附近有可疑之人?”
予荞环顾四周,生怕那两个汉子跟出来,示意他往僻静处走:“公子借一步说话。”
待走到巷尾,她将饭肆里的情形细细说罢,公子珩转身就要走。
“公子,等等。我刚刚听到他们需要十几份吃食,同伙应当不少。我这里有些眠草药粉,服用少量可安神促眠,但加大量则使人陷入昏睡。“予荞从袖中掏出一个锦囊。
公子珩心领神会,“望舒姑娘,劳烦你去寻公子衍,带护卫军往这边来。予荞姑娘,劳你随我去饭肆。”
二人悄悄绕到饭肆后厨,店家见了公子珩的令牌,哪里敢不从。予荞往饭菜里撒药粉时,公子珩也快速说了公子允可能遇险的事。
“还没好吗!”那人高声喝道,及其不耐烦地用指节敲着油腻的桌面。
另一人则压低声音警示他,“休要聒噪。速速取了吃食便走。”
“好了好了,而位客官久候!这就来!” 忙得满头是汗,小跑过来,将两筐食盒递给他们。
二人掀开厚重的门帘,迅速离开,汉子一把夺过食盒,二人掀帘快步离开。公子珩与予荞对视一眼,悄悄跟了上去。予荞虽有些害怕,手却紧紧攥着裙摆,脚步没半分迟疑。
被劫走的公子允意识渐渐回笼,眼前景象从模糊到清晰,此处应该是个破庙,堂前的佛像覆满尘土,蛛丝在佛龛上结了网,佛前黄布带又脏又旧,被穿堂风卷得晃晃悠悠。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抓我?” 他试着挣了挣绳索,却捆得极紧。
为首的歹人大笑,“为什么抓你?这天下本就不该是你们周人的!当年你们打着‘恭行天罚’的旗号,将我们驱逐新都,事事受制于人。如今,该把欠我们的都还回来!”
公子允垂着眼,故作轻松:“可我既非王子也非王孙,手里没半分权柄,抓我有什么用?”
“你那阿父摄政,趁机削弱我族势力,这口气是无论如何都吞不下去了。明日,等他亲自来,我等便取他狗命。”
“呵,真可笑,我阿父从来都不是慈父。众所周知,我阿父向来重视我兄长,对我仅是放养而已,你们抓我来威胁他,实在可笑至极。”
“少废话!”歹人喝了一口酒,“若他明日不来,便等着给你收尸。”说着,便有人开始分发饭菜,个个吃得津津有味。
山下公子珩与予荞躲在灌木丛后暗中观察,不敢靠得太近,担心打草惊蛇。
“药效起作用大概要半柱香,现在上去正好。” 予荞低声提醒。
公子珩点点头,又叮嘱她:“我自己上去能快些,你在这里等着,等阿衍到了领他们上山。”
予荞点点头,留在原地等着援兵的到来。
果不出所料,公子珩上到上山就看到几人昏昏欲睡的样子,公子珩提剑闯入破庙,歹人们见状立马拔刀,可刚举起手臂,身体便软了下来,刀剑 “哐当” 落地,一个个晃了晃倒在地上。
“饭菜有毒!” 有人嘶哑地喊,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
不久,公子衍也带着护卫军赶来,循着公子珩留下的记号找到破庙,将中毒未深的歹人一一制服。
“公子!奴才来迟了!” 护卫长忙上前解开公子允的绳索,公子珩扶着他往外走,其余的人继续四处搜查,押解罪党。
刚出庙门,公子允一眼便看见树旁的予荞,她眼眶通红,脸色苍白,整个人都透着疲惫。
“你怎么也在这?” 见她默默掉泪,公子允强撑着笑,“别哭,我一点事都没有。这里危险,我们快离开。”
未想才走了几步,便遇上巡逻归来的歹人,于是又开始新一轮血战。场面十分混乱,不知什么时候,一歹人绕到予荞身后,公子允千钧一发之际用剑一挡,侧身一劈,手臂的伤口又开裂鲜血瞬间渗出,接着“嗖”一声暗箭突来,予荞来不及多想,猛地扑上前抱住公子允,箭羽穿透了她的衣裳。
公子允瞳孔骤缩,不可置信地瞪大眼。予荞慢慢倒地,他连忙接住,大喊:“荞儿!荞儿!”
公子珩立马提剑护住二人,护卫们也涌上来,将残余歹人解决。
“快!备马车!” 公子衍大喊。高松扶着公子允,公子珩背着予荞,快步往马车方向去。
“快马加鞭回府!高松,你骑马去请冯太医,越快越好!”
在马车内,公子允无比小心地抱着予荞,看着怀中之人面色苍白,唇上不见一丝血色,后背已被暗红色的鲜血浸透,他悔恨不已。
“没事的,没事的,马上就到了······”他语无伦次地安慰着,声音里带着浓重的哽咽,滚烫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从他那布满血丝的双眼中夺眶而出,润湿了予荞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