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闻秋摇摇头,他的嘴角有些干裂,说不太出话来,只看着秦姨娘。
秦姨娘只瞧一眼便知道沈闻秋口干,转身去倒水,却没找见。
她拿着茶壶往外走,走到半路停下来,转身对沈闻秋说:“娘去给你找水去,你等着。”
沈闻秋想说不用,可他嗓子干得很,有些发不出声,秦姨娘又走得快,没一会便不见了踪影。
过了一会,秦姨娘拿着水回来,倒了一杯给沈闻秋润润嗓子,又心疼地瞧着他,忍不住念叨起来,“今日你认个错,事情就过去了,何必挨这一顿打。”
沈闻秋摇头,他没打算把昨晚的细节告诉秦姨娘,只说:“他是什么人,咱娘俩这么多年还不知道吗?”
说到这里,沈闻秋笑了一下,望向秦姨娘的目光带了几份担忧,说:“算了,不聊他了。我就要去宫里当伴读了,娘你一个人,你在府中可怎么办……”
秦姨娘见沈闻秋关心自己,泪水顿时盈满眼眶,打着转滚落脸颊。
她胡乱拿帕子擦了擦,露出欣慰的笑容,说:“没事,这有什么,娘这么多年不也过来了吗。你就安心去上学,争取给自己谋个好前程。”
沈闻秋撑着要坐起来,秦姨娘忙来扶他,正要不赞同地劝说时,他先开口说:“娘,等我考上了,有了官职,便将母亲接出去。”
秦姨娘笑着点头,瞧着是不报什么希望,却并未明说,只点头说好。
沈闻秋瞧出来了,却什么也没解释。他也不知道何时能实现方才的这番话,更是不知道未来究竟如何。
静下来之后,沈闻秋才仔细开始回忆,书中的九皇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九皇子姜珩,昔日宠妃慕颜膝下唯一的孩子。
慕颜出身武将世家,入宫本是为了制衡皇后,可慕颜的父兄战功赫赫,皇上又忌惮慕家,遂常年给她下药,使其不能生育。
可谁知慕颜还是怀上了,那时的皇上与慕颜正是情浓时,便心软留了下来。
因二人也曾有过真情实意相爱的日子,幼时的姜珩也享受过风光无限的日子。
可后来……什么都变了。
慕家突然顶上一个谋逆的罪名,一夜之间便被抄了家。
至于慕颜本人,原本皇上顾念旧情,想留她一命,将她扔进冷宫里放两年,再找个由头接回来。
谁知慕颜在听说家人被几乎被屠杀殆尽后,竟直接触柱而亡。
亲自去抓慕颜入冷宫的皇后十分自责,到皇上面前好一顿哭。皇上对此事真相心知肚明,却也都压了下来,只当没有此事。
至于原本风光无限的姜珩,从此住在慕颜原本住的瑶月宫,受尽冷眼。
在沈闻秋看来,这位九皇子也是个小可怜。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跟原著不同,提前几年从冷宫一般的瑶月宫出来,还让皇上给他选了个伴读,但对沈闻秋来说,左右是件好事。
只是……以九皇子在宫中的处境,入宫伴读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
沈闻秋难免担忧起来,又忽的想起他的救命恩人。
他还没见到救命恩人的脸,不知道救命恩人究竟姓甚名谁。
往后入宫做伴读,又要忙于科考,怕是没什么空余时间可以分到找救命恩人上边。
只能期盼于日后有缘再见了。
没等沈闻秋多想一会,便见太医从外头进来,那公公竟真将太医请了过来。
这倒是稀奇,要说侯府虽能拿上牌子去请太医救治,但淮安侯此人是绝对不会将这等医疗资源浪费在沈闻秋身上的。
至于九皇子姜珩,这会儿还是个爹不疼的小可怜呢,皇上那边竟是肯给他的伴读派太医过来,真是稀奇得很。
沈闻秋瞧不清缘由,便只顺其自然,先感谢了太医一番,按部就班看完了病。
这太医到府上来了,淮安侯自是过来说了两句好话,又演了一出父慈子孝的好戏。
沈闻秋懒得陪他演,可也不能传出去叫人捉了错处,便假借身体不适,回应得迟缓了一些。
主打一个心有余而力不足。
待太医走了之后,淮安侯才冷哼一声,看向沈闻秋,“今日是皇恩浩荡,才叫你免了这顿罚。”
沈闻秋抬眸看了淮安侯一眼,没接话。
淮安侯打量着沈闻秋这态度,心中十足不舒服,却也不好再对他动手。
不日便要入宫伴读,若入宫时出了差错,宫里头问起来,淮安侯又如何解释。
于是,淮安侯只得咽了这口气,只当没瞧见,接着往下说:“九皇子不是个受宠的,但他既能从冷宫中出来,得以与其他皇子一同上学,你也不得太过怠慢。”
听到这里,沈闻秋终于反应过来一般,答道:“儿子岂是那拜高踩低之人,皇上既安排儿子做九皇子的伴读,我定当全心全意陪伴九殿下读书。”
淮安侯听了这话,又有些不高兴。
他虽说对九皇子是否重新获得皇上青睐一事持怀疑态度,但他心中还是更支持太子姜允权的。
只是太子瞧不上他,他只得转而去讨好瑞王。
虽说瑞王只是皇上的弟弟,继位也轮不到他,可那是皇上宠爱的胞弟,多少算是说的上话的。
若讨得瑞王的欢心,在皇上那儿美言几句,岂不是叫家中过得更舒坦一些。
淮安侯的心思只会用到这些上边,但他送沈闻秋到瑞王床上一事已然失败,如今沈闻秋还入宫伴读,他便又将主意打到讨好皇子们身上。
淮安侯不赞同地摇摇头,露出一副慈父的模样,看了沈闻秋一眼,说:“此言差矣,虽说皇上如此安排,但还是要以太子殿下为重,毕竟是储君,未来的天下之主……”
沈闻秋才不乐意听淮安侯重复这些话,当即露出紧张神色,打断了淮安侯的话,“父亲,慎言啊。”
淮安侯一听,顿时吓出一身冷汗,拍了一下自己的嘴。
险些得意忘形,这话要是给哪个不长眼的传出去,叫皇上知道,那可是不得了。
到时候还当他在咒皇上死呢,这岂是他们家能承受得起的。
想到这里,淮安侯又觉得,都是因为沈闻秋,才使得他这个向来稳重的淮安侯失言。
可他又抓不住沈闻秋的错处,更不能接着以夜不归宿一事再次打沈闻秋一顿,最后只气在自己心里,甩袖离去。
秦姨娘早在太医来的时候便被淮安侯赶回屋里,如今听说淮安侯走了,赶忙过来看望沈闻秋。
沈闻秋见着秦姨娘,又是不放心,拉着她叮嘱了一番,方才在她担忧的目光下趴下休息。
而秦姨娘则是在屋内陪伴了他一会儿,瞧着他睡着了,坐了一会儿方才离开。
大约养了几日之后,沈闻秋好得差不多了,刚好也碰上入宫伴读的日子,便收拾收拾往宫里去。
临走的时候,淮安侯还是不放心,总觉得沈闻秋是个在宫中不知分寸的。
他甚至动过与沈闻秋断绝关系的念头,但也只是想想。
想过之后,他便又和严姨娘琢磨能不能把伴读的人选换成沈闻玉,但也只是想想。
这都不必问,自然都是不行的。
所以,最后淮安侯和严姨娘只能看着沈闻秋入宫去当伴读。
至于秦姨娘,她没被允许到前边来,只躲在影壁边上远远瞧一眼。
沈闻秋也远远望了一眼,临走时提了娘亲一嘴,皮笑肉不笑看着淮安侯和严姨娘这对狗男女。
他们虽然蠢念头一大堆,但都知道沈闻秋要入宫伴读,不好动他了,自然也明白他的意思。
他下回回来,还要看见完完整整,好好的他娘。
淮安侯府到宫里的路程不短,沈闻秋不知坐了多久的马车,方才到了宫门外。
马车是开不进去的,他下了马车,将那早就送来的入宫令牌取出,向禁军说明来意,再由早就等在宫门口的公公领着去皇子所。
皇子们住在皇子所,上学的昭明馆也设在了皇子所内。
至于他们这些伴读,则是跟着皇子们住在一处,方便每日一块儿温习功课。
公公领着沈闻秋七绕八绕的,进了皇子所,再进了昭林宫,方才停下脚步。
公公笑着看沈闻秋,“沈大公子,九皇子的住处便是这里。这个点儿,九皇子该是已经起了,您自个进去吧。”
沈闻秋笑笑,他拿不出来银子打赏,只能笑了笑,说:“多谢公公。”
公公上下打量了沈闻秋一番,知道这不是个能捞着油水的主儿,嘴角往下压了压,什么都没说便走了。
沈闻秋也不在意,只抬头看向那“昭林宫”三个字,点了点头,抬脚往昭林宫中走去。
刚绕过门口的小假山,便瞧见一名虽瘦弱却收拾得干净,手提书箱的年轻男子正往外走。
男子看见沈闻秋走来,神情并不惊讶,只停住脚步看着他。
沈闻秋也停下脚步,朝这名年轻男子望去,只一眼,千万思绪已是划过心头。
这位年轻男子,应该就是九皇子姜珩吧?
沈闻秋想着,抬手行礼,“臣沈闻秋,见过九皇子。”
不过,他怎么感觉……
这位九皇子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