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突然来到他面前小意温柔的胡家小姐,南流景有些头疼地皱了皱眉。
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入了这位胡小姐的眼,自新年后便总能在各种各样的场合被堵到。
宫道、医馆、他手底下的产业,起初他没在意,直到某一次,对方羞涩地走到跟前,说了句“南大人,又见面了”。
……什么时候见过吗?
若不是身边人皆是从战时便跟着他的,南流景简直要怀疑自己周围是不是被安插了眼线。
若这样也就罢了,他有的是刻薄可使,可胡小姐行事虽大胆,见到他又规矩得紧,甚至到了胆小的地步,大多时候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南流景就算再无礼,也不至于对“偶然碰见”姑娘恶言相向。
那就不是刻薄了,是有病。
没办法,惹不起,他总能躲得起。
只是南流景今日注意到对方想要离开时,已经晚了。
胡小姐看了他几眼,又飞速避开视线,像是鼓了很大勇气似的小心道:“南大人,这是金玉楼新上的口脂吗?”
她指着一旁货架顶层上的竹盒,粗陋的包装与金玉楼华丽的装潢毫不相宜,却莫名能吸引人的目光。
胡小姐是金玉楼的常客,哪怕不为南流景,满城的胭脂水粉也只有这里的才能入她的眼,却是第一次在这里看到这样朴素的货品。
她胆子小,若不是有真有好奇这个缘故在,打死也不敢主动跟南流景搭话。
南流景顺着她的指尖看去,随即牵起一抹特有的,只在生意场上出现的场面笑容:“是的,这口脂已上一月,只是先前专贡于皇后与几位大人府上,到这个月才有些富余,不过现在也只剩下用作展览的这一盒。”
“您若是感兴趣的话,我还是叫专人给您介绍一番吧。”
他脸上挂着笑,说话客气又有礼,任谁来了都不能说没有被好好招待,胡小姐却莫名有种被回避的感觉。
仿佛她要往前,对方却不轻不重地将她推开,并在地上划了一道线,说以此为界。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南流景却已经叫来了人,而后向她点了点头就要告辞。
看着南流景漂亮精致的脸,以及唇角漫不经心却更显惊艳的笑,胡小姐攥紧了手中绣帕,不知哪里涌起些勇气,小声叫住他:“南大人,听说您前些日子病了,如今可是好些了吗?”
身后侍女听见这一句先是愣了愣,随即在心中狂为自家小姐的勇敢鼓掌。
刚过来的春湘也站在原地默不作声,等着自家老板回应。
一片跃跃欲试的安静中,南流景却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他脚步微微停了停,语气慵懒又随意:
“没怎么见好呢,太医说,我可能会不举。”
……
此时周遭人不多,却也不少,一个一个都清清楚楚听见了南流景的话,场面安静了一瞬,随即被这话中直白的含义惊得一片哗然。
胡小姐当场愣在原地,整张脸瞬间涨红,还是被率先反应过来的春湘引着离开此处。
而话题中心南流景好像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继续迈着稳当的步伐离开,徒留一地喧嚣惊骇,却在门口被人拦下。
来者是他手下一家当铺的朝奉,行事素来稳重,南流景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气喘吁吁的模样。
南流景心情不错,随口开了个玩笑:“配了车不用,出来散步啊?”
朝奉喘不过来气,摆了摆手,从袖中拿出一块玉佩递到南流景面前。
看清上头纹样的一瞬间,南流景唇角笑意淡去,像是想起了什么,有些恍惚,再抬眼,表情已然变得冷肃。
“上车。”
路上朝奉悄悄觑南流景,对方微阖着眼,姿态松弛神色平静,一只手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一时他也拿不准,方才来当铺的那位姑娘到底是何人也,怎么会有雕着南老板私人纹样的玉佩。
马车很快抵达当铺门口,朝奉在前头带路,穿过通往偏院的垂花门,隔着窗能看见林姑娘正在屋内休息等候。
朝奉脚步快了几分,却没听见身后跟上来的声音。
疑惑回头,就见南老板站在树影后,盯着屋内的人,眸光显而易见的复杂。
察觉到他的视线,南流景微微转动眼珠,目光挪到朝奉身上:“是她把这块玉佩拿来的?”
朝奉点头,不知有什么问题。
却见南流景得了肯定的答案后沉默了一会,而后缓缓道:“有件事你去办。”
-
柜台处自不是等待的地方,很快就有人将林霏清引到另一间屋子里。
隔着窗能看见院中一棵高大的樱树,正值春季,整棵树上落满了云霞似的花朵,与蓝天白云映衬着分外好看。
林霏清却完全没心思赏花,她喝了几口茶,心下依旧慌乱。好在没让她等多久便有人进来,是个没见过的中年男子,见她想起身立刻摆手表示不用。
男子坐到她对面,轻轻将方才她给出去的玉佩放到一旁小几上:“称呼您林姑娘可以吗?”
他的声音有些熟悉,像是刚刚在柜台后收她玉佩的那个人,林霏清看了一眼玉佩,没见有什么问题,这才点了点头。
男子笑道:“我姓钱,是这家当铺的朝奉,您叫我老钱就好。”
林霏清又点头。
老钱态度很温和:“方才我找人查过,这玉佩实在值钱,您又拿不出证明您身份的东西,所以有些问题想问问您。您不必紧张,如实回答就好。”
这样说着,但林霏清很难不紧张,她咽了口口水,道了句好。
她不知道没有名籍来当铺到底是多严重的事情,其实在柜台前老钱让她稍等的时候她就想走了,只是玉佩在对方手上,想走也不行。
这一会不知要问什么,别把她送进大狱,或者扣押起来就好。
胡思乱想着,老钱开口问了第一个问题:“您是这块玉佩的原本的主人吗?”
问这话时老钱语气温和,可却紧紧盯着林霏清,仿佛任何她说谎的打算都瞒不过他的眼。
林霏清没想到对方开口便是这样的问题,整个后背瞬间冒出冷汗,不知怔了多久才反应过来回答。
“……我不是。”声音嘶哑。
老钱面看起来并不意外,点了点头,问起下一个问题:“您什么时候第一次见到这玉佩的?”
听他这样问,林霏清几乎停滞的脑子才开始继续转动。
第一次见,应当是在三年前夏天某一日中午?
那日她在外头碰见赵香,还在疑惑对方不是进山采药,怎么这么早便回来了。
赵香却神神秘秘地将她拉到角落,从怀里拿出块玉佩给她瞧,说她今天干了件能积德的大事。
……
想到老钱还在等她回答,林霏清迅速回过神,道:“三年前的夏天。”
时间也对上了。
老钱面上不显,心下却掀起惊涛骇浪,这得有多巧,才能找到当初救了南老板一命的姑娘。
他估摸着十有八九就是眼前这位,态度也越发恭敬,不动声色地问出最后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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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您家住在……?”
林霏清舔了舔唇,问这话是什么意思?要叫她家里人来吗?
要不随便说个什么地方糊弄过去算了,可一时也想不出一个可信的地方,万一对方要跟着她一起回去怎么办?
这样一个简单的问题,要考虑这么久显然有些古怪,但老钱耐心很好,始终挂着温和的笑意,没有一点催促的意思。
不知过了多久,林霏清才哑声道:“荷花村。”
最终,她也没能撒出这个慌。
得到答案的老钱闭了闭眼,时间对得上,地点对得上,据说当初是个年岁很轻的小姑娘,人也对得上。
再睁眼,老钱看向林霏清已经是全然不同的心情。
首富的恩人啊,南老板平日里便大方得很,对待恩人,不知会用什么来报答。
心下感慨,动作却不拖沓,老钱迅速起身,冲林霏清微微欠身:“请您稍等一下。”
又让她等。
林霏清暗自叫苦,早知这么麻烦就不来了,瞧着老钱也没有带她报官的意思,要不偷偷跑吧?
心底才升起这个念头,就看见老钱又把玉佩揣了回去。
……还是走不了。
-
南流景就在垂花门外,没一会便见老钱出来,看他的样子便也有了答案。
“都对得上?”
老钱点头:“对得上。”
南流景颤了颤睫,心下却意外的平静。
老钱看他神色:“要不要我与林姑娘商讨一番报酬?”
南流景觑他一眼,像听到什么荒唐的话似的扯了扯唇:“我的救命恩人,怎么能让你们去招待?”
说罢他理了理袖子,漠然道:“行了,玉佩给我,余下的事你不用管了。”
老钱依言退下,只是许久,南流景依旧站在门口,没有进去。
三年前的事是场蓄谋已久的意外,彼时兰安所带的军队抵达燕都附近,而比兰安军队更早入驻燕都的,是南流景的产业。
那时南流景已是富甲一方的商人,行军打仗期间,兰安军队粮草军火等皆是他出金资助,他行事又素来高调,被人盯上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
南流景对此早有准备,身边也时常跟着人。
只是那群伙匪实在莽撞,或许是运气好,竟误打误撞地掳走了他。
后面其实也没发生什么事,那伙匪徒的运气只好了这么一回,还没来得及向兰安要赎金,便被他率着军队一网打尽。
后来才得知,兰安来的如此及时,多亏了个年岁不大的小姑娘向兰安报信。
只是事情紧急,除了接待小姑娘的两个士卒,没人再见过她,而那两个士卒后来也在战场上双双牺牲。
甚至丢了枚玉佩也是南流景后来才发现的。
若非今日见到,也不会想到是被当初那个小姑娘捡走了。
他也试着寻找过,只是线索太少,几年过去始终杳无音信,南流景甚至猜测,世道那么乱,或许出了什么事。
这想法有些晦气,但随着兰安一路从南方打上来,见得多了,已经很少再有什么波动了。
直到今日知晓这位恩人还在世,在来的路上,南流景才后知后觉的,有些欣慰。
不为旁的,一个热心勇敢的姑娘,不该那样死去。
南流景越过门洞,透过芳菲树影,看向窗口那道模糊的人影,不用猜都知道她身上穿着什么。
一定是那件穿了好几次的旧冬衣。
他的恩人,过得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