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晞,音音才回到玲珑苑。
沈宴离说是整晚还就是整晚,死活不肯放走音音,搞得她第二天精神不振。
学堂内,音音不时扫方涧洄两眼,好奇他昨晚是否在静山查到什么。
方涧洄面上不显,询问传入音音识海:【小师妹何故看我?】
音音旁敲侧击:【大师兄,你昨晚是不是没睡好呀?看你黑眼圈挺重的,要不安神香我再匀一半还给你?】
方涧洄弯唇微笑,早已摸透她的心思:【若小师妹是想问许茂山的事,我可以告诉你,白骨确实与他无关。我已将查到的禀告给华长老,思过牢的刑罚接下来也不会用到他身上。】
【大师兄,你昨晚也看见那些白骨了吗?!】
未等来方涧洄的回答,面前的桌板先被莫临渊敲了敲,他以眼神警告两人认真点,别在他眼皮底下暗度陈仓。
识海传音中断,方涧洄看了音音一眼,轻轻点头。
昨日师尊在他身上施下了护灵符咒,应允他独身进入静山。他起初是听到了水边动静,赶去时却风平浪静,随后又听见一阵嘈嘈切切的骨节摩擦声。
随即便见到了十几副骨架在月色下行走的诡异画面。那些骨架像是被操纵般,整齐划一地往水边方向,好像那里有什么吸引它们的东西。
不仅如此,方涧洄还查探到了音音口中那个长着迷萝花的密林,其中魔障沼气四溢,果真存在一个连接着弟子舍的低矮洞口。
魔障沼气可滋养出许多精怪,比如魔魈,他们能纯熟炼化魔障沼气,比一般的山魈更为邪恶可怖,操纵白骨想来也不在话下。
想到上次音音误闯此地,方涧洄就觉一阵后怕。
还好小师妹平安无事。
好不容易捱过一堂课,音音拉着方涧洄问:“大师兄,我能不能去思过牢看看许茂山?就是看看他,绝不是要插手这件事!而且说不定我能问出点有用的信息。”
方涧洄让步:“这我做不了决定,要问华长老的意思。”
音音马上接道:“那你下次帮我问问。”
然而下次没有等很久,傍晚音音刚和宁筝从鼎食居风残云卷饱餐一顿之后,立刻就被方涧洄御剑带去了思过牢。
牢门深重,由一条不见底的黑暗甬道贯穿,两壁烛火昏暗,照亮稀奇古怪的蚀刻符文。
音音一进来就闻见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息,刚吃过的晚饭差点呕出来。
方涧洄扶了音音一把,轻声询问她是否要回去。
音音果断摇头,见迎面走来一红衣女子,衣着干练,肤色是常年不见光的白皙,长发由一根乌木簪子固定,五官带点异域风情,腰间还系着根寸长的短鞭。
方涧洄颔首:“华长老。”
走近后,华屏的眼神唯独落到音音身上,细细打量。
见音音呆愣,方涧洄提醒:“小师妹,要喊姑姑。”
“姑姑?”
话音刚落,华屏张开双臂,将音音揽入怀中:“阿椿,好久不见你了,近来身体可好?”
音音不自然地摸摸鼻尖:“姑姑,我挺好的。”
怎么全宗门上下都知道南椿是个病秧子……
华屏心疼地抚过音音头发:“思过牢潮湿阴暗,怨气太重,你不该来的,姑姑就是心一软才答应了你这小丫头。”
“多谢姑姑。”
许茂山早已被压入干净的狱房,染血的弟子袍也被换下,除了伤势暂时无法痊愈外,让人看不出这思过牢到底有多恐怖。
音音只身进入狱房。
许茂山对音音的到来感到意外,毫无血色的脸上有了情绪波动,起身时牵扯到锁在他手脚踝上的铁链,发出刺耳声响。
“音音……师姐。”
音音勉强扯起笑脸:“我给你带了药。”
“谢谢。”
狱房没有桌椅,音音将瓶瓶罐罐小心放到地面:“我们已经查清了,白骨之事与你无关,侍魂禁术你也是瞎说的对吧?再等两天,等事情完全查清,你马上就能出去了——”
许茂山忽然打断:“我都认罪了,为什么你们还要查下去?”
音音一愣:“因为我们需要知道真相,给死去的宗门弟子们一个交代。”
这个理由多少有些冠冕堂皇,她起初想查这件事的原因只是怕沈宴离卷入其中,哪怕现在……亦是如此。
许茂山气息微弱地笑出声:“音音师姐,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音音不嫌地面脏污,盘腿坐下,静静地听。
“从前有一个婴儿被丢弃在山林间,没有落入虎狼之腹,而是意外地由林中精怪抚养长大,他自然而然地能听懂精怪的语言,学习精怪的行为举止,也渐渐的……把精怪当做父母。”
说到这,许茂山看了音音一眼,见她表情认真才继续讲下去。
“后来机缘巧合,他进入仙门修炼,开始学习术法,与‘人’接触,行为举止也在潜移默化地改变。有一天当他回到林中,发现自己已理解不了那些精怪在说什么做什么,他们互相之间都对彼此到陌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他完全成为了人,却失去了仅有的亲情。”
一下子说了太多话,许茂山停下来喘了口气。
音音表情凝重,联系到之前搜集到的信息,好像明白了什么。
“那个婴儿就是我。”
音音有太多想问的,她心里早就打好草稿,没想到许茂山会将故事最关键的部分主动对她说出来。
“所以那些白骨与林中精怪有关吗?你承认这一切是为了帮它们脱罪?”
“静山是虚渡宗禁地,自从拜入虚渡宗之后,我已经很久都没回去过了。那晚我特意去鼎食居买了馒头,打算带给它们,可却在林中见到了数十具白骨,其中有一具就是陈驿的……”
陈驿语气痛苦,难以接受:“我也不知道它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它们以前只是吃一些花草野果,从来不会伤人的。”
音音被推进过静山那片密林,虽没有见到所谓的精怪,但渡音铃却感知到了肆虐的魔气,可见那地方并不简单。
“陈驿的尸体也是你带出静山的吗?为的就是不让我们查到那些精怪头上?”
许茂山点点头,艰难地开口:“音音师姐,对不起,但你能不能帮我隐瞒这一切?我愿意带它们受过。”
“不可以,如果不管凶手,就会有更多无辜的人遇难,这是你想看到的吗?你不是说虚渡宗是你的家吗?”
“首先它们是我的家人,虚渡宗才可以称之为家。”
“那你也可以把我当家人啊!对你好的师兄师姐都可以当做家人不是吗?”
许茂山垂眼,默不作声。
音音有种无力感,据她所知,许多同门弟子对许茂山算不上友好,她凭什么要他把虚渡宗当家。
谈话陷入僵局时,狱房的门被推开。
方涧洄一尘不染地出现在眼前:“许茂山,你可知密林之中有浓郁的魔障沼气?那些抚养你长大的林中精怪正是山魈,但这一切并不是它们做的,吸食灵力、操纵白骨,皆是魔障沼气滋养出的魔魈所为。”
他得确保音音的安全,一直都在暗处守着,自然将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了。线索链串上,他一下子就推导出了整件事的原委。
许茂山微微愣神,眼眶逐渐发红。
眼中闪过的复杂情绪是庆幸。
听方涧洄这么说,音音也松了口气。
但只是短暂的,她心又悬了,魔障沼气会跟沈宴离有关吗?
音音起头:“大师兄,那魔障沼气——”
华屏迈入狱房:“只要不入静山,魔障沼气便无法突破结界伤及虚渡宗弟子,密林中那些白骨想必是闯入了静山的弟子。他们只要一入静山便是陷入死局,不催动灵力会被魔障沼气吸食为白骨,催动灵力又会有经脉破损的风险。”
音音不敢说话。
一码归一码,进入静山和密林可不是一回事。
就像她当初主动进入静山,却是被动地被推入密林。
方涧洄沉吟:“可这些弟子去静山要做什么?”
许茂山去静山可以算探亲,何况他跟音音一样处在初窥境,自小又在密林中长大,那道结界于而言他影响不大。
“方师兄,华长老,你们可能不知道,其实每年虚渡宗新招弟子以后,就都会有几人进入静山,同那魔子……切磋讨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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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屏怒骂:“简直胡闹!”
许茂山说的委婉,什么切磋讨教,不过是耍威风罢了。
要不然怎么能算下场凄惨的愚蠢炮灰呢。
这些音音是知道的,可听人亲口说出来又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
虽然就目前来看,即便沈宴离被缚魔链锁住也没书中描写的那么废物,要杀个新入门的弟子绰绰有余。也许是她穿书时机不对,大魔头已经受过了那段窝囊剧情。
方涧洄平日最恪守门中戒律,听得皱起眉:“无论如何,还是得先降服密林中滋养潜藏的魔魈,将遗留的那数十具白骨带出来度化安葬。”
许茂山虚弱道:“方师兄……”
“放心,我们只除魔魈,其他的无辜生灵一概不会伤。”
事不宜迟,方涧洄去了趟万籁峰,向南青风禀告此事。他有所隐瞒,没提音音两次闯入静山以及半夜还在宗门内乱逛的细节。
因往昔渊源,南青风不愿踏入静山半步,全权将后事交给方涧洄来办。
音音在殿门外守着,她从沈宴离手底下救回的那只兔子就养在万籁峰顶,整日沐浴精华之气,伤势已好的差不多。
“这兔子一会儿没见就胖了不少,在万籁峰这风水宝地呆着,日后能修炼成人也说不定。”宁筝变态地去扒拉兔子后腿,想要仔细看看,“也不知是公是母——”
兔子好似能听懂她的话,狠蹬了一脚跳开,蹿进音音怀中。
尽管性别没成功揭晓,还是逗得宁筝乐不可支。
月上梢头,以防白骨今晚再有异动,方涧洄带了宁筝、言为心,还有其他几位内门弟子一同前往密林。
这次音音倒是安分了,没闹着要去,抱着兔子让他们多加小心。
万籁峰只剩音音一个,没想到这时南青风会将她唤入殿中。
“阿椿,过来让爹好好看看你。”
音音心里犯怵,脚步发虚,这可是亲父女,稍不留神就容易露馅。
她维持原主安静的人设,轻轻地喊了声:“爹。”
南青风眉宇间依稀可见昔日的俊朗神秀,只是略有些憔悴,看了音音半晌后,非常温柔慈祥地问:“孩子,你叫什么?”
音音不太明白地回:“爹,我叫南椿呀。”
南青风摇了摇头,表情莫测。旋即指尖运出灵力,隔空点向音音腰间的渡音铃,铃铛轻晃两下,激荡出一阵光芒。
音音被这光芒照得暖洋洋的,身心舒畅。
南青风道:“我给渡音铃解了一部分封印,你可以试着用灵力催动。”
还在初窥境的音音惶恐,她之前都是纯手动,这点灵力还能催动的了渡音铃?何况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催动啊?
“试试吧,孩子。渡音铃从始至终都是你的法器,只有在你手中才能物尽其用,从现在开始集中精神,运施灵力。”
依循南青风的指示,音音闭上眼睛。
微薄的灵力如细雨般缓缓注入渡音铃,音音感知到一声纯净浩渺之音,听得人心旌摇曳,瞬间什么污浊念头都不剩了,只是想细细感受这份纯净。
好神奇的力量。
只是灵力不够,音音很快睁眼,眸光一点点回过神。
南青风正笑着凝望她,点头表示肯定。
“日后你修炼每突破一境,我便会将渡音铃的封印解除一部分,否则你的身体是无法承受这件法器力量的。”
音音茫然:“我可以吗?”
南青风在第一个字上加了重音:“你当然可以。”
“那我能和师兄师姐们一起学剑吗?”
南青风摇头:“孩子,剑道一术不适合你,你若能用好渡音铃,才能达成想做的事。还有,千万不要让别人知道渡音铃在你身上,否则恐怕会招来祸患,此物是你的护身符,离了它会有诸多危险。”
音音一知半解地答应下来,她总觉得南青风好像知道点什么,至少是站在她这边护着她,为她着想的。
“谢谢爹。”
南青风抬手,摸了摸音音脑袋,眼中似有不忍。
天道预言不可违,但这次,他定会力挽狂澜护她周全。
不会重蹈覆辙,辜负了妻子的在天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