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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第 18 章

作者:岑北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六月十四,辰时初刻。


    天色未明,宫中赏赐便如流水般涌入摄政王府。


    各式奇珍异宝堆满前厅,无声彰显着天子对这位胞弟的殊宠。


    萧珩本无意庆贺,却在皇帝的特意关照下,使这日子成了朝野心照不宣的要事。


    低调,却万众瞩目。


    与此相对的,是万寿宫的冷清。


    太后娘娘一早便称病,免了六宫请安。


    纵使知道萧珩不怎么过生辰,周玉徽还是早早备好了贺礼,亲自送上,连同长公主府的那份厚礼一并呈递。


    “皇叔,生辰吉乐!”


    他语带期盼。


    事实上,前几日他便已亲自督促下人布置萧珩在书院的居所,处处用心。


    恰在书院门口遇见正要外出的沈挽棠,他立刻凑上前去。


    “顾学子,过两日可是个大日子,你猜猜是什么?”


    “莫非是……书院考核?”沈挽棠答。


    周玉徽摆手:“无趣!直接告诉你罢,是先生的生辰!”


    他目光灼灼,等着看对方露出惊讶神情。可沈挽棠却只是略一颔首,面上未见丝毫波澜。


    仿佛听到的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消息。


    周玉徽彻底失了兴致。


    沈挽棠借着书院休沐,名义上是回侯府探望,实则是宁远侯要亲自听取她的近况。


    宁远侯府,书房。


    下人们屏退左右。


    “说吧,在书院这些时日,可有什么收获?”


    “你与那位裴世子的关系,维持得如何?”


    宁远侯提及裴世子,语气刻意加重,带着明显的暗示。


    若能借此攀上镇国公府的高枝,才不枉一番筹谋。


    “我与裴世子,仅是数面之缘,并无深交。”


    沈挽棠无意多言。


    事实上,他与宁远侯之间达成了一种脆弱的默契。


    她安稳度过书院时光,之后便放她前往青州,不再插手她的婚事。


    宁远侯脸色骤然沉下,拂袖而去。


    .


    萧珩回到修簧里。


    生辰将至,旁人如何庆贺,他并不关心。或许说,他从未懂得该如何庆贺。


    自幼年起,这便不是个值得期待的日子。


    案几上堆满各方送来的贺礼,琳琅满目。


    窗外是一方清浅池塘,几尾锦鲤在碧水中悠然游弋,搅碎一池天光。


    卫陵上前,低声禀报:“王爷,顾学子前几日下学后,回了宁远侯府。这几日,她去了几次城西的墨韵斋。”


    墨韵斋是专营文房四宝的老字号。


    萧珩目光未动,嗓音沉沉。


    “他人呢?”


    “已在回书院的路上,戌时初刻当至。”


    竹影疏疏,随风轻晃。


    萧珩望着那晃动的影子,忽然想起他强压着性子看完的册子,以及册中令人面红耳赤的画面。


    继而,一张清俊倔强的面容不由自主地浮现于脑海。


    该如何开口?


    若他不喜,甚至不愿……


    一股无名燥火骤然窜起,烧得他心绪不宁。他信步朝竹林深处走去,欲借这片清幽涤荡胸中块垒。


    凉风适时拂过,穿透薄薄夏衫。


    竹叶特有的清苦气息,丝丝凉意浸入肌肤,似乎真的压下了心中翻腾的念头。


    然而,行至一处他素日惯常驻足之地,脚步却蓦地慢了下来。


    此处他曾亲手植下的几竿新竹,姿态极佳,疏朗挺拔,映着月色时尤显风致。


    可此刻,它们竟被人齐根砍断,凌乱地倒伏在地。


    断口处还透着新鲜的湿润,显然事发不久。


    “此处的竹子被人砍了,竟无人察觉?”


    萧珩的声音陡然转冷。


    周身瞬间散发寒意。


    卫陵心头剧震,当即跪地请罪:“是臣失察!臣自当领罚!”


    他背脊渗出冷汗,确实未曾料到,竟有人如此胆大包天,敢动王爷亲自看顾的竹子。


    恰在此时,周玉徽大大咧咧地走进来修簧里,手里还端着个狭长的锦盒。


    “皇叔,我在外边廊边捡到这个,像是谁落下的。”


    身后青衣小厮怯生生地补充道:“先生,方才似是顾学子在附近停留过。”


    萧珩抬眸看来。


    周玉徽明显感觉到,周遭彻骨的寒意,奇迹般地消散了几分。


    锦盒打开,其中并非什么金玉奇珍,只是一支品相极佳的狼毫笔。


    笔杆取青竹为材,巧妙保留了竹节的形态。


    笔身打磨得光滑温润,造型简约素雅,风骨自成。


    萧珩指腹抚过那微凉的笔杆。


    这竹材,他再熟悉不过。


    正是他院中那几株被砍断的潇湘竹。


    原来她这几日去墨韵斋是为了这个。


    脑海中,浮现出那人伏案时的专注侧影。或许正对着这段竹子凝神构思,或许正小心翼翼打磨制作……


    砍伐他心爱竹子的僭越之举,此刻也有了全然不同的意义。


    紧蹙的眉峰不知不觉舒展。


    他唇边浮现浅淡笑意,如春风化雪。


    “嗯,他的生辰礼我受下了。”


    周身凛冽的气息已化为一片平和。


    一旁的周玉徽看得目瞪口呆。


    就这么一支笔,竟将皇叔方才那滔天的怒火给浇熄了?


    这顾时,真乃神人也!


    他立刻凑上前,啧啧称赞。


    “顾学子可真是有心了!瞧这笔做的,多雅致,定然是花了不少心思挑选的。”


    他指着笔杆上的天然竹节纹路。


    “看这纹理,多别致,定然是费了功夫寻来的好竹子。这做工更是没得说,处处透着心思,绝非市面上那些寻常礼物可比。”


    “瞧这笔杆打磨得如此光滑匀称,定是反复斟酌修改过的,真不知他是从何时起便开始悄悄准备这份贺礼了……”


    萧珩没有理会他的聒噪,只小心翼翼地将笔放回锦盒。


    他合上盖子的动作很轻。


    随后对跪在地上卫陵道:“不必领罚,去把竹子重新种上,若是有人想砍,就任由她砍。”


    入夜。


    竹笔在指尖辗转,心绪被风吹乱,理不清,又放不下。


    既然是送生辰礼,为何人不亲自来,倒像是要避开自己一般。


    萧珩未能按捺住,匆匆出了门。


    夜风拂面,衣袍染上凉寒。


    他需要见她,哪怕只是说上两句话。


    然而,学舍一片漆黑,灯火已熄。


    夜色渐深,清冷月光将他挺拔的身影拉得修长,更显孤寂。


    次日清晨。


    “先生,顾学子一早便离院,回宁远侯府去了。”


    萧珩倏然抬眼:“他昨日不是才从宁远侯府回来?”


    周遭的空气却仿佛凝滞。


    “昨日是去探望沈二姑娘。今日听闻,是沈二姑娘相邀,请顾学子过府探望沈大姑娘。此刻人应当已在路上了。”


    “咔哒——”


    萧珩指间的茶盏底座应声碎裂,温热的茶汤漫过案几,蜿蜒流淌。


    往日沉静的凤眸深处,浮起一层森寒冷冽的笑意。


    “好,很好。”


    一股无名火气猛地窜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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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灼烧着理智。


    好一个顾时。


    昨日是沈二姑娘,今日便是沈大姑娘。宁远侯府的姑娘,就这般让他流连忘返,接连两日奔波往复?


    他几乎能想象,顾时在面对那些闺阁女子时,或许也会流露出那种专注倾听的神态,或许也会因羞怯而微微泛红耳根……


    凭空臆想的画面,如同细密的针,扎得他胸口窒闷难当。


    昨夜未见其人的空落与此刻翻涌的怒意相比,微不足道。


    一种更原始的情绪,将他吞噬。


    萧珩清晰地认识到,他在嫉妒。


    嫉妒那些能理所当然占据她时间、引她驻足、甚至能让她露出他所未曾见过的神态的人。


    “备车。”


    “酉时正,去宁远侯府。”


    .


    宁远侯府外,暮色渐合。


    沈挽棠随沈婉清见过平阳侯世子明子谦,亲眼确认了对方的品性,心下稍安。


    其实近些日子,她总寻着由头不回书院。


    心底催生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逃避。


    她不愿深究这股情绪,只将其草草归结为连日奔波带来的倦怠。


    沈挽棠辞别侯府,刚迈出大门,便见一人长身玉立,似乎已等候多时。


    竟是裴渡。


    他迎上前,目光在她一身学子袍上轻轻掠过,含笑拱手。


    “顾兄。今夜月华正好,不知裴某是否有幸,能与顾兄移步品茗,清谈赏月?”


    “有些书院课业上的疑难,也想借此机会向顾兄请教。”


    沈挽棠正欲寻个理由婉拒。


    “她今夜,另有安排。”


    一道低沉嗓音自身后响起,不高,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威压。


    周遭空气瞬间凝滞几分。


    话音未落,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已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精准地扣住了她的腕骨。


    沈挽棠瞬间被定在原地,阻断了旁人靠近的可能。


    沈挽棠下意识地侧首,看清了来人。


    先生的玄色身影如山岳般,彻底隔断在她与裴渡之间。


    萧珩并未立刻理会裴渡,凤眸先是微垂,目光在她被握住的纤细腕骨上停留一瞬,旋即才缓缓抬起。


    “策论思路混沌,条理全无。你竟还有闲情逸致,与人月下清谈?”


    话是对沈挽棠说的,目光却是紧锁着裴渡。


    他薄唇微启:“裴世子雅兴,只怕她要辜负了。请回。”


    裴渡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讶异,随即笑意更深,从容不迫地应道:“原来如此。只是不知,宴山先生对门下每一位学生的课业,都如此事必躬亲,关怀备至?”


    言语温和,却带着不退让的意味。


    萧珩凤眸微眯,周身寒意骤然凛冽。


    他并未接话。


    裴渡仿佛浑然未觉这迫人气势,目光竟再度试图越过他,直接投向被他护在身后的沈挽棠,语气依旧温和。


    “顾兄,课业虽要紧,但也需张弛有度。你意下如何?”


    萧珩眼底风雷骤聚。


    空气中升起一股窒息感。


    无形的硝烟在两人之间弥漫。


    沈挽棠心头警铃大作,急忙侧身半步,巧妙隔开两人。


    她连声应道:“是的是的!先生教训的是!课业要紧,是学生疏忽了!裴世子的盛情心领,待课业完成,定当面向世子请教!”


    萧珩从喉间逸出一声极低的哼笑。


    笑声里听不出暖意,反而带着一种早该如此的冷然。


    他不再看裴渡,仿佛对方不值一顾。


    紧扣着沈挽棠手腕的力道未松,牵着人转身,朝马车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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