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外风声萧瑟,马车内却一片沉静。
萧珩端坐其中,脸上未见丝毫意外之色,更像是静待猎物踏入罗网的猎人。
他神色沉静,修长指节在紫檀小几上极轻地一叩。
马车外的卫陵立刻心领神会。
他们果然来了,而且比王爷预料的更为急切。
江城水患背后之人,已然坐不住了。
这不是水患衍生出的寻常流寇,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伏击。目的便是要阻挠王爷深入调查,更甚是想将他永远留在这荒郊野岭。
卫陵想起离京前王爷的话。
“引蛇出洞,总要给它们咬钩的机会。”
如今,鱼儿终于按捺不住,露出了水面。
.
利箭破空之声,骤然从四面八方尖啸而至。
“保护先生!”
卫陵的厉喝与兵刃交击之声瞬间炸响,打破了山林的死寂。
马车被密集的箭矢撞得砰砰作响,被迫停下。
萧珩稳坐如松,神色未见半分涟漪。
沈挽棠瞧着他镇定的侧影,心中那点慌乱竟也奇异地平息下去。
沈挽棠掀开车帘一角,迅速扫视。
不能再待在车里,这简直是活靶子。
侍卫们正与数十名出手狠辣的黑衣人死斗,对方人数众多,招招式式皆奔着要害。
已有几人突破了防线,直扑马车而来。
“先生,下车!”
沈挽棠当机立断,声音因紧张而微哑。
她看准了侧后方一处怪石林立、草木茂盛的斜坡。那里易于躲藏,更能限制对方的进攻。
萧珩垂眸,看着她拽住自己衣袖的手,从善如流。
一名黑衣人挥刀砍来,沈挽棠手腕翻转,竟从袖中撒出一把不知何时备下的石灰粉。
白粉弥漫,虽未伤敌,却成功迷了对方视线。
那黑衣人正待怒吼,一枚石子已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疾射而至。
石子如强弩发出的铁丸,携着千钧之力,噗地一声精准地贯入其咽喉。
他的嘶吼被瞬间截断,可怕的冲击力更带得他整个人向后踉跄两步,方才轰然倒地,再无生机。
沈挽棠强压心惊。
“先生,他们主力在东南,西北防守薄弱,是生路!”
东南方向被敌人死死缠住,西北侧反而因地形复杂,只有零星敌人。
萧珩深深看了她一眼。
然而,敌人数量实在太多。
一名弓手悄无声息地在密林中瞄准,冷箭直取萧珩后心。
“先生小心!”
沈挽棠瞳孔骤缩,却没有鲁莽地用身体去挡。
她将怀中坚硬的砚台猛地掷向身旁巨石。
“铿——”
金石相击的巨响在山林中炸开。
放冷箭杀手的动作下意识地偏了半分。
瞬息之间,萧珩非但没有躲避,反而就着巨响制造的混乱,手臂骤然收紧,将她彻底圈进怀中,以一种绝对保护的姿态,带着她主动向陡坡之下坠去。
天旋地转,耳边风声呼啸。
无论角度如何变换,萧珩的手臂始终如铁箍般牢牢锁住她的头颈,将她紧紧按在自己胸前。
所有的喊杀声、兵刃声迅速远去。
在极致的惊恐和颠簸中,沈挽棠唯一能感受到的,便是隔绝了所有危险的坚实胸膛,以及耳边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
洞内光线昏昧。
沈挽棠从短暂的晕眩中醒来,发觉自己身处一个被藤蔓半掩的浅洞中。
萧珩已点亮了火折子,暖光驱散洞穴的阴冷与黑暗。
“醒了。”
狭小空间里,萧珩的嗓音显得格外低沉。
沈挽棠坐起身,发现自己衣衫虽有划破,但皮肉无损。想起坠落时,是先生始终将她牢牢护在怀中,立刻抬眼去寻他。
等看清眼前景象,她呼吸一滞。
他肩头月白色的衣料已被暗红血迹彻底浸透,黏连在伤口上,深浓发黑。
胸前衣襟也被划开了几道口子,血丝渗出。
在跳跃的火光下,显得格外狰狞刺目。
“先生,您受伤了!”
沈挽棠快步上前,声音发颤。
这伤是因护着她才受的。
“无妨。”
萧珩淡道。
伤口仍在缓慢渗血,不能置之不理。
她稳住心神:“先生,让学生帮您包扎。”
萧珩看向她。
片刻沉默,他眼底深邃,似有暗流涌动。
随后,修长的手指抬起,解开衣带,将上衣缓缓褪至腰间。
火光霎时清晰地勾勒出他精壮的上身,肩宽腰窄,肌肉壁垒分明。
浑身线条流畅,充满强悍的力量感。
右肩处一道寸许长的伤口皮肉翻卷,暗红色血液正不断从中渗出,蜿蜒流下,与胸前几道血痕交织在一起。
沈挽棠轻吸口气,低头撕下自己柔软内衫里衬。
荒郊野外,洁净棉布是最佳的包扎材料。
此刻也顾不得什么礼仪小节。
她凑近,用布条小心翼翼地清理伤口周围的血污,动作算不上娴熟,却异常专注沉稳,生怕弄疼他半分。
昏暗光线下,她一缕青丝散落颊边,随着细微的呼吸轻轻颤动。
一股极淡的清甜香气,侵入他的感官。
萧珩忽然开口,声音近在咫尺。
“对于方才的刺杀,你倒是比我想的要镇定得多。”
“有先生在,学生心里便觉得安稳。”
沈挽棠手下动作未停。
然而,她为他按压止血的指尖,分明在极力克制,仍泄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
萧珩眼底浮现一抹笑意。
包扎完毕,那支火折子光芒急剧闪烁了几下,竟要熄灭。
洞内瞬间暗下大半,几乎难以视物。
一种源于旧日阴影的、近乎本能的焦躁感,悄然攫住了萧珩的心口。
他想去取备用的火折子,却摸了个空,大抵是在坠落时遗失了。
“先生,学生这里有。”
沈挽棠急忙取出一个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火折子。
她递过去。
萧珩接过,指腹能感到她残留的体温。
他试图引燃,许是引信在坠落中受潮,又或是心绪的紊乱作祟,手竟几不可察地一颤,火折子竟从指尖滑落。
一只纤细的手更快地,稳稳地接住了它。
沈挽棠没有多问,甚至没有抬眼。
她只是就着微弱光影,俯身靠近,专注地、一次又一次地尝试吹亮火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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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热而湿润的气息,随着她用力的动作,轻轻拂过他搁在膝上的手背。
触感细微,却带着燎原之势,一路烫进血脉深处。
终于,一小簇橘黄色的火苗顽强地跳跃起来,驱散了狭洞内浓重的黑暗,也映亮了她近在咫尺的脸。
她鼻尖上因方才用力而渗出了细密晶莹的汗珠,一双杏眼在跃动的火光下,显得格外清澈明亮。
沈挽棠将点燃的火折子递还给他,指尖再次擦过他的指腹。
温软而短暂的一触。
萧珩抬眸,她亦恰好抬眼。
瞬间,四目相对。
橘黄色的火苗在狭小洞穴中摇曳。
两人的身影投在石壁上,明明灭灭。
萧珩缓缓转动着手中的火折子,跳跃的火光在深不见底的凤眸中明灭不定。
他的目光,沉沉落在沈挽棠低垂的侧脸上。
“你为何会随身带着这个?”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喜怒。
沈挽棠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山中夜路难行,备上一支火折,总是稳妥些。”
“是吗?”
萧珩喉间滚出一声极轻的哼笑。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那股目光如有千钧,沉沉压在她的发顶,不容她半分闪躲。
火苗燃烧的噼啪声响动。
沈挽棠终是抬起头。
对面之人凤眸深邃,眼尾微扬。
“学生只是觉得,先生似乎……不喜处在黑暗之中。”
她的话语意思明了。
沈挽棠想起几次去他书房请教时的情景。
即便窗外天光正亮,那间陈设清雅书房却处处燃着数盏长明灯烛,驱散所有可能存在的阴影角落。
暖黄光晕与冷硬玉石形成了微妙的反差。
那时她便隐约觉得,先生似乎对阴暗有着超乎寻常的排斥。
卫陵身为萧珩最信任的臂膀,杀伐决断,心细如发。
但他恪守臣子本分,从不敢越雷池半步,更遑论窥探如此私密的习惯。
即便是周玉徽,对此也一无所知。
萧珩此人,掌控欲极强,习惯于洞察他人,而自身则密不透风。
外人触碰他的禁区,引来的是直接冷酷的杀机。
可沈挽棠却细微的察觉到了。
一种陌生而复杂的悸动在心头翻涌,萧珩说不清那是什么。
那双凤眸一点点擒上笑意,宛若寒冰消融。
“你倒是……观察入微。”
.
沈挽棠抱膝坐在火堆旁,侧颜清丽。
她抬手,用一根枯枝轻轻拨弄了一下柴火,不知触动了哪处关窍,那火势呼地一声,瞬间蹿高了些许。
火光映得她眼眸愈发亮晶晶的。
沈挽棠望着旺盛的火苗,唇角漾开浅笑,语气里也带上了几分怀念。
“我在青州时,祖父便是这样教我生火的。他说,人心要暖,火也要活得旺才行。”
“他还说,我母亲小时候最喜欢在冬日里这样守着火盆,听他讲那些山川异志,听着听着,便会靠在他膝上安稳睡去……”
话语声戛然而止。
沈挽棠像是突然被什么扼住了喉咙,后续所有的温情与追忆,都被硬生生截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