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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第 6 章

作者:岑北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针对江州水患,朝廷已下发文书,广征良策。


    云麓书院亦派遣学子分赴京畿各处,实地调研河道水情。


    四月十五,卯时。


    云麓书院门前车马喧腾,学子们按事先分作数队,奔赴不同河道。


    西郊水河畔,沈挽棠做事极为专注,测量、观察、笔录,一丝不苟,却效率惊人。别的组还在勘测,她已与陆泽远到了清风楼内。


    作为此间常客,陆泽远派头十足。


    他被人殷勤引入雅间,很快便喝得兴致高涨,神思飘然。


    沈挽棠趁机离席,接过迟叔的包裹,迅速褪下那身显眼的学子襕衫,换上寻常女子裙衫。


    雅间内,陆泽远虽已半醉,却还残存一丝清醒,左右看了看不见人影,嘟囔着:“顾兄去更衣,为何许久不归?”


    说罢,竟摇晃着起身,执意出来寻人。


    他步履蹒跚,瞥见前方一道浅色身影,轮廓莫名透着股熟悉感。他含糊喊道:“顾兄,是你吗?怎的不理我……”


    前方那人闻声,脚步愈发急促。


    陆泽远借着股酒劲,大步追上,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手臂,将人扳转过来。


    可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位以轻纱覆面的女子。


    她微微屈膝,行了一礼。


    陆泽远醉眼朦胧,待看清对方面纱,顿时酒醒三分.


    他踉跄着后退,脊背撞在身后的廊柱上,慌忙拱手作揖,舌头都有些打结:“抱、抱歉姑娘!是在下眼拙,唐突了佳人,认、认错了人!”


    女子并未多言,略一颔首,转身疾步离开。


    陆泽远独自僵在原地,揉了揉发胀的额角,还在为方才的失礼懊恼不已。


    .


    戌时初刻,云起楼二层的雅室终于热闹起来。


    静室独占东首,轩窗三面临江,又能将城中各条街巷脉络尽收眼底。


    萧珩端坐主位,玄色暗纹常服衬得他眉目愈深,指节在紫檀木案几上规律轻叩,声声敲在众人心弦上。


    “臣等,拜见王爷。”


    座下诸位深深作揖,声线中压抑着难以自持的激越。


    王爷常年坐镇雍城要塞,听闻返京消息时已是心潮澎湃,此刻亲眼得见,更觉喉间哽塞。


    能踏入此间的,尽是萧珩在京中经营多年的心腹。


    自幼跟随萧珩的秦朔立在一旁。


    他承袭其父秦老将军的衣钵与风骨,年纪轻轻便在边关几度出生入死,曾单枪匹马于万军之中斩敌将于马下,其悍勇之名,军中无人不晓。


    如今,他是萧珩在军中最倚重的臂膀。


    想起病逝的秦老将军,在座诸人心头皆是一沉。


    所幸王爷完成了老将军未竟之业,挥师北上,将犯境之敌打得溃不成军,足以告慰英灵。


    秦朔率先禀报雍城军务:“临安王手下窜逃的残部已清剿殆尽,其首级悬挂雍城城门三日,以儆效尤。”


    话题随即转向宫中。


    太子太傅孟樾上前一步:“王爷,太子殿下近来勤勉,学问精进,举止也愈发沉稳。”他略作迟疑,“只是大皇子近日与几位宗室过往甚密,五皇子亦常随行左右。且太后屡次召大皇子入万寿宫叙话,赏赐颇丰。”


    座中众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谁都知晓,太后并非今上生母,与王爷的关系似乎也有微妙。


    孟樾心中雪亮,王爷虽面色冷峻,但对太子殿下的关切却做不得假。


    接着,卫陵禀报:“王爷,京中诸事已梳理妥当,定国公府的案子也已处置。定国公已将世子鞭笞五十,闭门思过。定国公还绑了人亲自上门赔礼。”


    无人参透王爷为何会突然对定国公府发难。


    而定国公本人更是如坠云雾,直至归府途中才隐约探知,祸端竟是家中孽子,惊扰了卫指挥使,这才引火烧身。


    回府后,定国公当即请了家法,责令孽子闭门思过。


    贺云峥挨了打却不反省,而是将一腔邪火尽数倾泻在宁远侯夫人柳氏身上。


    这场未成的联姻,给他招来了无妄之灾。


    消息传回侯府,柳氏气得指尖发颤,险些捏碎了手中的茶盏。


    兄长前几日恨铁不成钢的厉声训斥言犹在耳,斥她连个丫头都拿捏不住,办事不力。


    如今倒好,定国公府非但成不了助力,那贺云峥更是在外四处败坏侯府名声,国公夫人更是直接放话,称她柳氏心思不正,欲嫁祸于人,从此两家不必再来往。


    真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既失了里子,也丢了面子,让她在京城贵妇圈中沦为了笑柄,如何不让她恼恨交加,五脏俱焚!


    萧珩漫不经心把玩着手中杯盏,眸光沉沉。


    忽有夜风拂入,搅动一室静谧,带来一缕极熟悉的清浅幽香。


    他抬眸望向窗外。


    楼下长街人声鼎沸,正是华灯初上的热闹时辰。


    街上的沈挽棠走在人群中,忽然心有所感,下意识地仰头望去。


    只一眼,便撞进了那双深若寒潭的风眸里。


    隔着阑珊灯火,四目相对。


    沈挽棠呼吸一滞。


    恰在此时,一阵江风穿堂而过,卷起楼内重重纱幔,也掀起她覆面的轻纱一角。


    几乎同时,江畔夜空被嘭地点燃,万千烟火轰然绽放。


    璀璨流光,岸边百姓阵阵欢呼。


    沈挽棠立刻低头,将面纱按紧,朝着预定好的渡口疾步而去。


    .


    江面被无数花灯点缀,烛光摇曳,漾开朦胧而温暖的光晕。


    渡口的船能顺流而下,直抵青州。


    过了前方月亮石桥便可登船。


    桥上,一对母女牵手而行,欢声笑语随风传来。


    沈挽棠脚步不自觉地放缓,尘封的记忆悄然松动。


    这样温馨的画面,似乎她也曾拥有过那么一次,极为短暂的、被母亲温热手掌包裹的触感。


    可那印象太模糊,模糊得如同水中月影。


    红衣小女孩约莫五六岁,头上扎着两个可爱的圆髻,手里举着串亮晶晶的糖葫芦。


    她吃得腮帮子鼓鼓,仰起小脸,声音糯糯道:“娘亲,我们去琉璃阁看看好不好嘛?听说这次有西域来的好大好漂亮的灯!”


    年轻的妇人弯下腰,指尖温柔地拭去女儿唇角的糖渍,眉眼含笑:“好,都依你。”


    琉璃阁。


    这三个字如同惊雷,沈挽棠倏然回头。


    渡口的船夫朝沈挽棠用力挥手,嗓门洪亮地穿透喧闹:“姑娘!岸上风刀子似的,冻坏了可不是闹着玩的!快上船吧!”


    看着那对母女渐行渐远的背影,沈挽棠颤声问:“船家,今日可是……四月十五?”


    船夫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似乎觉得这问题有些多余,但还是答道:“可不是嘛姑娘,今儿个正是四月十五。要不这江上哪来这许多花灯,热闹着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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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真的是十五。”


    梦境碎片涌入脑海。


    四月十五,琉璃阁,吞噬一切的滔天大火。


    船夫双手叉在腰间:“姑娘,你到底还走不走了?”


    青州自由近在咫尺,错过此次,下一次机会不知要等到何时。


    江风凛冽,吹得她裙衫猎猎作响。


    几缕乌黑发丝挣脱了玉簪,在她苍白的颊边拂动。


    沈挽棠只觉得周身忽然冷了许多。


    最终,她迎着船夫疑惑的目光,清晰道:“船家,对不住,劳您久等。今夜我不走了。”


    .


    琉璃阁,以琉璃器而闻名。


    每月十五,它都会展出几件珍品,吸引达不少官显贵和文人墨客前来品鉴。


    梦中那场大火,起因正是这批彩绘琉璃灯意外坍塌,引燃了店内大量丝绸,又因人多拥挤,终酿惨剧。


    沈挽棠换回学子衣衫,疾步赶至琉璃阁时,已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沈挽棠环顾四周。


    阁楼内外挤满了翘首张望的人群,伙计正与几位心急的客人争执不下。


    人流如潮,木制楼板在持续的重压下,已发出细微而令人不安的吱呀声。


    她目光扫过,随后径直走向一人。


    东家钱掌柜正被众人簇拥,满面春风。


    他身着团花锦缎袍,一双精明的眼睛笑成了两条细缝,正捻着颌下几缕稀疏的胡须,听着管事报账。


    笑意从嘴角直漫到眉梢,俨然一副日进斗金的满足模样。


    沈挽棠上前拱手一礼:“掌柜,恭喜今日盛会。然晚辈斗胆,请您立刻加派人手,疏导宾客,稳固展架。”


    钱掌柜脸色一沉,尚未开口,旁边的伙计已横眉怒目上前驱赶:“哪里来的穷酸书生,在此胡言乱语,触我们东家霉头!”


    沈挽棠不退反进,声音提高了几分,足以让周遭人都听清。


    “掌柜可还记得,永昌六年的上元夜,城西珍宝轩的旧事?”


    此言一出,钱掌柜脸色突变,捻着胡须的手指猛地一抖,揪下了几根胡须。


    周遭几个年长的宾客也纷纷变色。


    他们都深深记得,那场因烛火引燃彩绸,最终烧死十多位勋贵子弟、导致东家倾家荡产、牵连者至今未脱囹圄的惨剧。


    沈挽棠抓住这一瞬的寂静,语速加快:“当年的珍宝轩亦是如今日这般宾客盈门,亦是人同此心,以为区区小事,何足挂齿。结果如何?”


    “百年基业,一夕之间化为焦土。前车之鉴,血泪未干。钱掌柜,您这琉璃阁的金字招牌,难道也要步此后尘吗?”


    她句句如刀,直刺对方最致命的要害。


    原本看热闹的宾客闻言,脸上嬉笑尽去,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不安抬头去看。


    钱掌柜冷汗涔涔,理智告诉他这书生所言非虚,可一想到那流水般入账的银钱,随即嗤笑道:“哼,巧舌如簧!危言耸听!你一个……”


    话未说完,已被旁人的议论打断。


    “看他这身衣裳,是云麓书院的学子!”


    “对对,这蓝青襕衫,还有发带,确是书院样式无疑!近日确实有许多学子入城。”


    “原来是云麓书院的高才!”钱掌柜语气稍缓,仍轻蔑道,“哼,即便你是书院学子,也终究是个纸上谈兵的后生,怎懂得我店中实务?我这楼阁结实得很!”


    已有伙计撸起袖子上前,准备强行将人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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