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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第 5 章

作者:岑北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微风拂过廊下,吹动沈挽棠束发的青玉色发带。


    她碾碎脚边的一颗小石子。


    先前在先生面前扯过谎,如今更是谎称拿着他的荐帖才得以入院,加之不能被窥破的女子身份……


    沈挽棠不敢再想下去。


    人潮渐渐散去,陆泽远夸张的揉了揉肚子,恰到好处的咕噜声打破沉寂。


    见人一直垂着头,陆泽远撞撞她的肩膀,笑嘻嘻道:“顾兄,还发什么愣呢?先生早走远了,走,咱们吃饭去!”


    沈挽棠这才抬头,那道迫人身影已然消失,长长松了口气。


    看来,先生并未留意到她这个不起眼的学子。


    顾时这个身份,是她在青州时,外祖父为方便她行事而取的名字。


    换上这身男装,虽需时时谨慎,却也挣脱了许多无形枷锁。


    她的外祖父,曾是朝中工部官员,精通水利营造,后辞官归隐,一心沉醉于木艺匠心。


    外祖父家算得上清贵文臣门第,膝下仅有一女一子。女儿顾青竹便是她早逝的母亲,而她的舅舅顾青玄,则考取功名后回到了青州为官。


    月华如水,漫入重重绮梦。


    暗涌潮汐漫过界限,不知疲倦。


    雪白皓腕无力垂落,旋即被另一只有力的大手握住,十指紧扣交缠。


    灼热烙印在无声蔓延,她神思涣散,如同濒水的蝶翼。


    强势气息再度逼近,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


    纤柔背脊抵上冰冷榻沿,再无退路。


    ……


    冰凉的水珠自额发滚落,滑过沈挽棠发烫的脸颊,却不能缓解耳根处不正常的灼热。


    昨夜荒唐的梦境,清晰得令人心惊。


    那双深邃的凤眸,紧抿的薄唇,还有那具在月白衣袍下充满力量的强悍身躯。


    那张脸,赫然是素日里清冷如玉、令人不敢有半分亵渎的宴山先生。


    实在荒唐!


    沈挽棠猛地闭上眼,又掬起一捧冰冷的井水拍在脸上,试图驱散让人面红耳赤的场景。


    可那触感和气息,那迫人的灼热,像是真切地烙印在每一寸肌肤上,一寸一寸,将她彻底吞噬。


    沈挽棠的睫羽浸润水珠,一股混着羞耻的热流在四肢百骸横冲直撞。


    房门砰砰作响,陆泽远活力十足的声音穿透门板传来:“顾兄你醒了没?你动作快些!好心一大早来叫你,第一节课是怀宴先生亲授,去晚了怕是连门槛都挤不进去了!”


    讲堂内人声沸扬,座无虚席。


    沈挽棠被硬拉过来,意识飘忽。她试图起身:“我今日有些不适,要不就先回去休息。”


    陆泽远按下她的肩膀:“哎呀,有什么不适的!听先生一堂课,包你百病全消。你瞧,大家都在期待上先生的课。”


    周身学子们低声交谈。


    “你们说,怀宴先生是太子太傅这事儿,究竟是不是真的?”


    “我舅父在宫里当差,曾见过先生与太子殿下在一处下棋,瞧得真切!若能得先生青眼,岂不是等于攀上了通天的阶梯?”


    “正是正是,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陆泽远:“还好我眼疾手快,才带你寻得这处靠前的位置坐下,我知道你感激我,不过顾兄跟我之间,无需言谢。”


    沈挽棠只得报以苦笑。


    陆泽远忽然凑近,认真看了看她:“顾兄,你的脸为何这般红,莫不是真的生病了?”


    沈挽棠顺势掩唇轻咳,声音放低:“许是昨夜受了些风寒。”


    陆泽远顿时担心起来:“既然如此,莫不如回去休息?纵使可惜,日后总还有机会。”


    沈挽棠压下心头窃喜,却面露憾色:“着实可惜……”


    她离去的脚步尚未迈出,便听得前方一声通传:“先生到了!”


    萧珩端坐上方,凤眸淡淡扫过众人,目光掠过那个恨不得将头埋进地里的身影。


    这般鸵鸟姿态,与那日胆大包天谎称受荐时判若两人。


    他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笑意。


    “江州近日水患肆虐,灾情严峻。诸位既入云麓书院,胸怀济世之志,对此可有良策?”


    萧珩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


    方才还窃窃私语的讲堂,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江州水患乃是百年痼疾,朝廷多年来派遣能臣干将都未能彻底解决,他们这些初出茅庐的学子又能如何?


    众人面面相觑,甚至下意识地缩缩身子。


    陆泽远抓耳挠腮,却下意识看向身旁的顾时,用手肘轻轻碰她:“别愣神了,先生正在提问,可问的是江州水患,着实有些太难了。”


    沈挽棠并非出神,而是回忆梦境。


    她曾提早见过江州水患。


    萧珩目光沉静地扫过沉默的众人,最终,停在她身上。


    知道再躲无益,沈挽棠鼓足勇气抬头。


    四目相对,沈挽棠似是看到他唇边掠过一丝极浅的笑意。


    身旁的陆泽远看到这一幕,心下暗道,守门的许夫子果然没骗他。


    宴山先生对顾兄,当真有些不同。


    萧珩目光淡淡移开,停在了她身旁:“你来回答。”


    刹那间,所有目光齐刷刷投向陆泽远。


    不少学子暗暗松了口气,露出庆幸的神色,甚至有人忍不住窃窃私语:“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陆泽远整个人都傻了。


    他如遭雷击,面容呆滞少许,才垮着脸站起来,支支吾吾道:“呃,学生认为、认为……”


    他脑中一片空白,只得拼命搜刮那些老生常谈的筑堤固坝之策,都是前人早已实施过却收效甚微的办法。


    他越说越心虚,越说越慌乱,最终颓然道:“先生,此题对学子而言着实太难,学生不会。”


    萧珩并无苛责,只淡淡道:“坐吧。”


    陆泽远跌坐后,长舒口气,抬袖擦掉额角的冷汗。


    讲堂内响起阵压抑的轻笑,众人交换着果然如此的眼神。


    “先生这题,着实是超纲了。”


    “如今看来,怕是在场无人能解喽。”


    众人都认为先生不会再追问,气氛一时轻松许多。


    陆泽远小声抱怨:“我怎么这般倒霉,头一个就被逮住。”


    沈挽棠安慰:“或是先生见你风采卓绝,才特意点拨……”


    话音未落,那道清冷的嗓音再度响起,如冰珠坠入寒潭。


    萧珩目光越过众人,准确无误地再次落在她身上。


    “顾时,你来。”


    讲堂内响起一阵细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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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骚动。


    方才还在庆幸的学子们此刻纷纷投来视线,有人毫不掩饰地低笑出声。


    “这位瞧着面生,怕是连问题都未听清。”


    “且看他如何出丑,能说出什么花来,这热闹倒是好看。”


    所有的视线再次聚焦,比之前更为灼人,充满了等着看笑话的恶意。


    陆泽远将头深深埋下去,用气音道:“顾兄,看来先生也觉你风采卓绝啊。”


    沈挽棠深吸口气,硬着头皮站起身。


    对上萧珩视线的瞬间,脸颊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烫。


    周遭安静得可怕,连窗外的风声都清晰可闻。


    她稳住心神,将梦中那些江州支离破碎的片段与外祖父曾教导的水利知识迅速整合,勾勒清晰脉络。


    她缓声开口:“学生浅见,目前采取的固守筑坝之策,或可转为因地制宜的分流导引之法。”


    清越嗓音在寂静的讲堂中格外清晰。


    台下又是一阵哗然,几个学子忍不住交头接耳,面露讥诮。


    “分流?说得轻巧!”


    “这想法也太过天真,江州地势特殊,这怎么可能?”


    沈挽棠不在意他人议论,只看向萧珩。


    萧珩眉梢几不可察地微挑,并未出言打断,那神情像是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她鼓起勇气,将脑海中清晰的方案娓娓道来。


    她谈及利用江州特有的丘陵谷地构建分流渠网,以减轻主河道压力,而非一味加高堤坝与洪水抗衡。


    她甚至提到了几个关键的地理位置,让几个熟知地理的学子骤然坐直了身体,脸上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先前还带着嘲弄神情的学子们,此刻都呆住了,看她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突然横空出世的怪物。


    待她言毕,微微抬眸。


    整个讲堂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窗外恰有一阵清风自窗外吹来,轻柔地撩动她额前碎发,青玉色的发带也随之拂动。


    她如玉的肌肤仿佛晕着一层薄光,长睫低垂,在眼睑处投下淡淡的阴影,更衬得鼻梁秀挺,唇色淡樱。


    萧珩似乎又闻到了那缕若有似无的冷香。


    他眸光平静,却又带了深沉的审视。


    沈挽棠眼睫轻颤,垂下视线。


    或许,她说得太多了。


    .


    云麓书院门禁森严,平日学子不得随意出入。


    书院回廊两侧种满修竹,风过时,竹叶摩挲。


    沈挽棠快步穿行,脑海中反复浮现那道穿透人心的目光。


    书院绝非久留之所,必须尽快寻到机会出去。


    “顾兄,顾兄留步!”陆泽远的声音自后方传来,“我真不知你对治水之道竟有如此见地,连灾民安置这等细处都思虑周详!”


    沈挽棠脚下未停。


    周围亦有几个学子慢下脚步,好奇地望过来。


    陆泽远快步跟上,兴致勃勃道:“顾兄,等过几日休沐进了城,我作东,咱们去清风楼!你想吃什么随便点,权当为你压压惊!”


    “进城?”沈挽棠脚步一顿。


    陆泽远见她终于有了反应,得意扬起下巴。


    “每位新入学子都领了项紧要课业,撰写治水策论,那肯定得实地勘察。总之,得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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