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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交锋

作者:黄豆粥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翌日,许长宁忙完政事后,去昭宸殿探望昏迷不醒的许昭临。


    有东宫卫士替她守着父皇,她才安心些许。


    如今她不敢轻信任何人,就连太医送来的药,也要多次验毒。


    “父皇,儿臣尚未来得及与您说句话。您一定要好起来。”


    许长宁轻声呢喃,悄悄红了眼,“宁儿很想念爹爹……”


    她舀起一小勺药,小心翼翼地吹了吹,然后像父皇小时候给她喂药时那样,往药里撒了一些白糖。


    “药很苦,但宁儿给爹爹放了糖,爹爹要喝下去。”她微微笑了笑,小心地将药喂入许昭临口中。


    但喂了两勺后,药便流了出来。


    许昭临已经无法吞咽了。


    许长宁的笑意凝固,喉头发涩。


    “无碍,我们一会儿再试试。”她放下了药碗,接过薛竹铃递来的帕子,为许昭临擦拭嘴角。


    “喂药当让太医来喂,你不懂。”


    李令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许长宁闻言,温柔之色顿时褪去。


    她并未问安,也没有答话,甚至看都未曾看李令舒一眼,只是默默站起来,转身欲离开。


    “你近日怎么回事?”李令舒蹙眉道,“对谁都没有好脸色,对本宫如此,对筠儿更——”


    “筠儿……”许长宁哼笑一声,打断了李令舒的话。


    她转过身,面无表情地望向李令舒,“谢筠到底是母后的表侄,还是您的亲生儿子?”


    在李令舒神色忽变,正要斥责许长宁之前,许长宁马上又说,“啊,不对,他应该,很快便是母后的女婿了,那与亲生儿子也无甚区别了。儿臣说得没错吧?”


    李令舒想起此事,便不再计较方才许长宁那一句令她生气的话了:“你的婚事关乎国本,本宫已与谢相商量过了,你唯有与筠儿成婚,谢家才有立场让那些傲慢的世家拥护你,你方可顺利登基。”


    “可儿臣不打算成婚,更不会与谢筠成婚。”许长宁语气淡淡。


    李令舒的眉头皱得更深:“筠儿到底如何不好了?”


    许长宁直言道:“谢筠根本没有将儿臣放在眼中,他连碰都不愿碰我,夜里给我下迷药,找人行替代之事。”


    李令舒闻言,神情凝固了一瞬,似是不相信。


    许长宁早就料到她的反应,轻笑一声:“过两日我会将人证带到朝会上,母后若不信,可以来看看一场好戏。”


    “不可!”李令舒几乎没有犹豫,立即出言阻止,“你必须与筠儿成婚,他若不喜你……你登基后,再寻别人便是。那严伯钧乃极其古板之人,因你是女子,你父皇立你为储君之时,他便再三阻止,陛下发怒后他才勉强妥协。日后若无谢望松支持你,严伯钧和他的那些门生,绝不会让你登基,他们甚至在暗中商议,要择宗室子弟为皇太子。”


    句句为许长宁好,皆是为她着想……


    真的如此吗?


    许长宁凝望李令舒有些疲惫的面容,想要靠近,却望而生怯。


    前世她与谢家撕破脸皮后,曾被谢家擒住,囚禁于刑房之中。


    李令舒来寻她,她本以为母后会帮她逃出去,可在她与谢家之间,李令舒毫不犹豫选择了谢家。


    李令舒只说了两句话。


    “别再挣扎了,昭国已是谢家的了。”


    当许长宁质问李令舒,说自己才是她的女儿,她的家人,为何她却要帮着害死了父皇的谢家之时,李令舒望着许长宁的脸很久,缓缓开口回答。


    “为什么活下来的不是安儿,而是你?”


    原来如此……


    因为当年和宁宴,死的人是她的阿兄许长安,而不是她,所以李令舒才会如此。


    十几年来,她的母亲看着她的脸,想的竟是这个……


    许长宁每每想起那句话,便觉得心如寒冰,以至于她如今光是迎着李令舒的目光,都感到发冷。


    既然李令舒铁了心要巴结着谢家,出于孝敬之心,她更不能遂了谢家的愿。


    许长宁冷笑一声:“儿臣不需要谢家的支持,谢筠、谢望松……从谢家出来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李令舒自小便被寄养在谢家,许长宁看着她说这一句话,其意何其直白?


    “你!”李令舒上前一步,猛地抬起了手,要朝许长宁的脸打去。


    然而许长宁却攥住了她的手腕,另一边手又一次抽出薛竹铃腰间的匕首,硬塞入李令舒的手中,逼她将匕首抵在自己的脖子上。


    “母后生气了?打我怎够泄愤?”许长宁眼中一时闪烁着疯狂,她笑着提高了声量,“往这里割啊!你不是觉得当年该死之人是我吗?”


    笑着笑着,许长宁眼中泛起一层薄泪,烧得她的眼睛好痛。


    “看看我死了,阿兄能不能活过来!”


    李令舒的神色变了又变,从震惊,到恐惧,再到愤怒,气得眼眶也红了。


    她使劲想抽出手,却被许长宁攥得死死的,眼看着许长宁的脖子被刀刃划出了一条血痕,她急得破口大骂:“混账!你疯了吗?!”


    一旁的薛竹铃也吓傻了,忙拽着许长宁的袖子,急声劝她放下刀,劝着劝着就哭得说不出话了。


    许长宁听见薛竹铃哭,那股狠劲才泄了下去,手松开的瞬间,李令舒立即将匕首扔出很远。


    她双眼通红,呼吸急促,方才挣扎间,头发乱了几分,此时看上去,再无半分皇后的端庄。


    “许长宁,你给我听好了!”李令舒指着许长宁的手都在发抖,“你的命,已经不是你自己的了!你想找死,我不允许,你父皇不允许,你阿兄也不允许!”


    “你必须成婚,一个女人独自坐那把龙椅,绝无可能!若你不成婚,莫说皇位,你这储君之位也别要了!待右相一派动手,你恐怕连公主之名都保不住,还不如我亲手废了你更痛快!”


    一通斥骂过后,李令舒转身便走,脚步快得似在逃离。


    许长宁望着李令舒离开的背影,强撑起来的气势也顿时崩塌,泪如雨下。


    最亲之人,却伤她最深,那分明是她最想依赖的阿娘啊……


    “殿下……”薛竹铃缩着脖子,小心翼翼地靠近许长宁,抬手想用帕子为她擦去脖颈上的血,“竹铃给您唤太医来可好?”


    “不必。”许长宁很快便平复下来,她抬手先抹掉眼泪,又摸了摸伤口,摸了一手血。


    满手的红,让她越发清醒与冷静。


    这一世,李令舒还是要与她背道而驰,她便当作没有这个母亲。


    她还有力排众议立她为储君的父皇,还有愿意拼了命救下自己的阿兄,他们信她,她便不是孤独一人。


    “您不怕娘娘将这些事告诉谢家吗?”薛竹铃担忧道。


    “谢家眼里容不得沙子,她知道告诉他们的后果。除非她不想再仰仗谢家,否则她不会的。”


    许长宁把沾了血的指尖点在唇上,尝了尝血的腥味,“父皇的药凉了,你拿去热一热。喂完药我们便回宫,今夜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薛竹铃乖巧地颔首,端着药走出去,半途还俯身捡起了掉在地上的匕首。


    “殿下还好吗?”卫迟风一直守在门外,即便殿内吵翻了天,许长宁不召他入内,他便不擅闯。


    薛竹铃并未回答,只是气鼓鼓地瞪着他。


    卫迟风:“?”


    “卫迟风,都是你出的馊主意!”薛竹铃将匕首塞到他的手中。


    卫迟风一怔:“我?”


    “送我什么不好,偏要送我匕首,要我随身携带,却那么锋利。”薛竹铃方才的害怕,此时都化成了怨言,她凶得双眼好似铜铃,“你给我换一把钝的!或者拔不出来那种!”


    言罢,她扬长而去,撇下了攥着匕首一脸困惑的卫迟风。


    *


    江鹤一昨夜被许长宁发现一事,谢筠并不知情,今早仍继续派人送来了药物。


    这一次的药更为贵重,江鹤一给苏明烨服用了两次,辅以针灸,苏明烨的病情明显稳定了许多,只是一直未醒。


    看夜色渐深,江鹤一穿戴整齐,正要去寻林笙,请他帮忙看着苏明烨,林笙的声音便从门外传来。


    “老一老一!好消息!”


    林笙的轻功极好,几乎不走院门,都是翻墙出入,悄无声息,一般一日会溜过来三四次,找江鹤一闲聊。


    他推开门,满脸欢喜道:“你母后要被处死的消息是假的!今日六奶奶探听到消息,兵部一人在汇报军情时提及燕国皇后,说她如今好得很!燕皇前几日还与她一同去了周家军营,若你母后出事,恐怕燕皇都走不出周家军大营。”


    江鹤一闻言一怔:“当真?”


    “我奶奶们的消息何时出错过?”林笙笑嘻嘻伸出手,“好消息可不得收些吉利钱?”


    多日压在江鹤一心头的巨石,轰然碎成粉末。


    他的嘴角抽了抽,生疏地扯出一个笑来。


    太好了……


    他笑着顺势握住林笙的手,半是欢喜,半是心机:“谢谢你,阿笙。”


    “哎!别给我装傻。”林笙想要抽出手,却抽不出来,“谁要跟你握手了?”


    江鹤一笑得更开心:“先欠着。”


    林笙瞪了他一眼,也没有办法,只能掏出账本先记下来。


    江鹤一坐到榻边,看向昏迷的苏明烨,想了想,还是低声说了句:“听见了吗?母后她没事。”


    苏明烨并无反应,江鹤一的欢喜也淡了几分。


    他垂下眼,又一次为苏明烨把脉,陷入了沉思。


    母后无碍,那他听到的消息是怎么回事?


    在这昭国,除了他,根本无人在意一个受到燕皇冷落的皇后,若有人故意散播周徽音的谣言,极有可能是奔着他来的。


    意图利用这个假消息,引他心急吗?


    他着急了,谁会有好处?


    江鹤一几乎马上想到了谢筠,看来此人,早就盯上了他。


    与谢筠合作,并非全无好处,然而棘手的是,许长宁竟然发现了,如今他夹在两人之间,走错一步都是死局。


    万幸,许长宁似是个风流成性的,竟会对他这样的人产生兴趣,为此三番两次放过他,即便他无法答应她今夜的要求,只要他将她伺候好了,或许也能过关。


    若再大胆一些,他甚至可以一开始便堵住许长宁的嘴。


    躲得过一日,便是一日。


    在昭国十几年,他都是如此过来的。


    “老一,你……真的要去牺牲色相?”林笙的话音里多少有些担心,“叔若是知晓了,定会又气得吐血的。”


    “做戏罢了,表面功夫做足即可。她也许只是言语上玩弄我,并非真的有意与我行男女之事。”江鹤一为苏明烨掖好被褥,拿起桌上的一条挂链,戴在脖子上,“便当作是在……挨打吧……”


    “可昨夜的迷药不是不管用吗?”林笙咬着笔头问道。


    “谁说我只会制一种迷药了?”江鹤一挑眉道。


    *


    江鹤一来到东宫后方,发现此处如昨夜一般,刻意撤走了巡查的卫士。


    他攥紧脖子上的镂空坠子,推开后门进入了东宫,来到了寝殿后窗前。


    他敲了敲窗,里面随即传出回应。


    “进来吧。”许长宁的声音有些慵懒。


    江鹤一熟练地爬窗进去,在床榻前的屏风处跪下行礼问安。


    屏风隐约透出对面许长宁的模样,江鹤一只是匆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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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瞥,心头却泛起了一丝紧张。


    她穿得甚是轻薄,长发披散,完全是一副要就寝的模样。


    她是认真的……


    怎会是认真的……


    许长宁当真想与他行房事吗?他一个卑贱的质子,浑身都是伤疤,从小到大受尽羞辱,不干不净,她堂堂昭国储君,图什么?


    不会真的图这副皮囊吧?


    “江郎君隔着屏风,要如何哄我开心?”许长宁以最舒适的姿势,侧身靠着床头的垫子,用手撑着头,看着屏风外的江鹤一,轻声道,“过来。”


    江鹤一默默紧了紧牙关,起身绕过屏风,在许长宁榻前跪坐下来,眉目低垂,甚是乖顺。


    “今日倒是多穿了几件衣裳。”许长宁微笑道,“脱起来岂不麻烦?”


    “殿下若不喜,小人这便脱。”江鹤一随即开始解腰带。


    “不急。”许长宁坐了起来,俯身向前,顿时与江鹤一靠得很近,“江鹤一,我再给你一次坦白的机会,昨夜,你为何而来?”


    那股淡香再度扑面而来,加之许长宁带有笑意的面容映入眼帘,江鹤一一时晃了神。


    为何,总会有一种熟悉感?为何,他总是在闻到这阵淡香后,会下意识地卸下防备?


    明明她还是在怀疑他,他的处境甚是糟糕……


    江鹤一藏于袖中的手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腿,低下头,避开许长宁的目光,脑中反复思索着答案。


    许长宁见他如此,便给足了他思考的时间,开始打量眼前人。


    太瘦了……


    前世她与谢筠成婚之日,江鹤一的身形与谢筠是相差无几的,想来应当是谢筠提前让他吃饱喝足了,而眼下两人合作不过两日,江鹤一还没有这个待遇。


    看来除了为他备药,还得多备些肉食,再让卫迟风好好带他练练身子。


    对了,他的腿……


    定是从前伤到了骨头,未能好好医治,才会导致跛脚。


    这比调理身子要难许多……


    “殿下……”江鹤一和润的声音,将许长宁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看到江鹤一眼神坚定,似是想通了,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殿下为何不信小人的真心?”


    什么?


    许长宁一怔,尚未来得及生气,江鹤一忽然起身,整个人朝她压来,一手托住她的后颈,倾身将她压倒在榻上。


    “你——”


    许长宁方才说出一个字,江鹤一竟不管不顾地吻上了她的唇,将她的话堵了回去。


    与前两次全然不同,这一次,江鹤一竟主动闯入了她的地盘,侵略性极强,似是要将她折服。


    许长宁带着一股怒意,扣住他的后背开始反攻,唇舌交战,两人的手也愈发用力,紧紧将彼此扣在怀中,交换着体温与气息,一同起伏着。


    许长宁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前世的最后一刻。


    这种炙热与不顾一切,令她泛起泪意。


    咬着江鹤一的唇,抚着他的背脊,沉浸在他的气息中,她明白了这股泪意为何而生。


    原来,她想他了……


    她想与他相拥而眠,想与他在黑暗中面对面,毫无顾忌地谈天说地,她想听他唤“阿宁”……


    她思念的……前世的江鹤一……


    眼泪渗出来的瞬间,许长宁睁开眼,猛地推倒江鹤一,将他按在榻上,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为何……为何还要骗我……”许长宁的眼泪,滴落在江鹤一的脸上。


    江鹤一瞳孔一颤,尚未从震惊中反应过来,随即看到许长宁扯下了他戴在脖子上的坠子,扔到一旁。


    他所制的新迷药,便装在坠子里。


    “孤已给过你机会,你竟还将孤当做傻子?如此护着谢筠,是觉得孤斗不过他吗?”许长宁的话音中充斥着愤怒,掐住江鹤一的手也在一点点收紧。


    在谢筠二字被提及时,江鹤一便已明了一切。


    事已至此,他再掩饰也无用,望着许长宁的眼神中,添了几分厌恶:“既然你早已知晓,又何必与我虚与委蛇,真是恶心。你说得不错,我就是觉得你不如谢筠,斗不过偌大的谢家,无论如何,我也绝不会为了你与谢筠为敌,那无异于寻死。”


    许长宁被江鹤一的话所刺痛,手顿时松了一瞬。


    江鹤一终于不用再伪装,一时痛快不已,反正已经是死路一条,便愈发无所畏惧,口无遮拦,想用言语击垮许长宁。


    “我猜皇太女殿下是不想与谢筠成婚,受人所制,要借我摆脱这件婚事吧?可是依我看,你绝对躲不掉这门婚事!这昭国满朝文武,绝不会放过你!国律岂是你凭一己之力可以颠覆的?简直痴心妄想,不自量力!”


    “你绝不会得偿所愿!”


    江鹤一咬牙切齿,脸色已涨红,望着上方许长宁的眼神中,透着一丝疯狂。


    他太想赢一次了,不管对方是谁,他都想狠狠地赢一次,不再做那个被践踏的人。


    “好啊……”许长宁的声音有些颤抖,“你便好好看看,孤会不会得偿所愿。”


    江鹤一正要继续出言攻击,却忽然被许长宁掐住嘴,灌下一小瓶药水。


    他猝不及防,已然将药水咽了下去,猛地侧身一阵呛咳。


    “你想做什么?”他顿时便觉得浑身开始燥热,好似醉酒一般,神志迅速变得越来越模糊,连质问的声音都变弱了。


    他挣扎着想要逃离,却被许长宁再度按倒在榻上。


    许长宁掐住了他的脸,强行逼他看着自己,寒声道:“只准你用迷香,不准孤下药吗?”


    江鹤一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慌张。


    他的身体反应告诉他,许长宁给他灌的,是迷情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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