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停下了掠夺的动作,滚烫的额头抵着我的,急促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我牢牢困住。
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敲打着玻璃,也敲打在我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我不会放手的,”顾恪郁声音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艰难地挤出来,带着不容置喙的决绝,
“永远不会。”
我被他紧紧搂在怀里,连一丝挣扎的缝隙都没有,他的手臂环在我腰间,像铁钳一般,下巴轻轻搁在我的头顶,呼吸均匀而深沉。
浓夜的疯狂与混乱,最终沉淀在这片刻的死寂里。
“别动……”他在我耳边呢喃,带着浓重的鼻音,仿佛只是梦吃。
我动弹不得,只能任由顾恪郁的气息将我包裹,疲惫如潮水般涌来,将我所有的反抗意志都吞噬殆尽,就这样,我躺在他的怀中,一夜无眠,又仿佛沉睡了百年。
何柚再次睁开眼时,天光已经大亮,身侧的位置早已冰冷,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有窗帘缝隙里透进来的阳光,在空气中切割出几道明亮的光尘。
我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撑着身子坐起来。彻夜的紧绷让我的头阵阵发痛。
顾恪郁……他去上班了。
不对!这个认知让我瞬间清醒。
我光着脚,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下床,踉跄着跑到大门前。
我的手握住冰冷的门把,用力一拧——纹丝不动。
心,猛地沉了下去。
他关我,
门被反锁了。
一张白色的便利贴,用一块小小的磁吸贴,牢牢地固定在金属门的正中央,上面是顾恪郁那笔锋隽秀、我熟悉了三年的字迹。
可他写下的内容,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与冰冷。
“等我回来,不要试图开门离开,我不想把你绑起来。”
绑起来?
这三个字,像三根尖锐的冰锥,狠狠刺入我的眼底,我浑身一颤,指尖发冷,几乎要捏不住那张薄薄的纸片。
那个温柔的、理性的,连对我大声说话都舍不得的顾恪郁,怎么会写出这样的话?
这不是他。
我将那张令人心悸的便利贴贴回原处,失魂落魄地转过身,也就在这一刻,我才发现,这个我曾经无比熟悉的屋子里,几乎处处都留下了他的痕迹。
我走到冰箱前,想找瓶冰水让自己冷静下来。然而,冰箱门上,却贴满了五颜六色的便利贴,像一片凌乱又温柔的彩色花田。
“记得吃早餐,不要又像以前一样,饿着肚子。”
“牛奶在桌上,别喝冰的。”
“面包我买了全麦的,对你身体好。”
他的每一张便利贴上的字迹,都带着他独有的、略带一丝严谨的温柔。
我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那些熟悉的字句,仿佛能透过纸张,感受到他写下这些话时,那份掺杂着霸道与关切的复杂心情。
我缓缓走到餐桌边,桌上果然放着一份精致的早餐,吐司被烤得恰到好处,旁边卧着一个金黄的太阳蛋,一杯草莓牛奶安安静静地立在一旁,玻璃杯壁上还氤氲着一层薄薄的水汽。
我上前伸手一碰,是温的。
牛奶旁边,又是一张便利贴,字迹比门上的柔和了许多。
“乖乖在家待着,等我回来。”
我怔怔地看着这一切,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酸又胀。
他用最强硬的方式将我囚禁于此,却又用最温柔的细节,为我打造了一个无微不至的牢笼。
愤怒恐惧、委屈,还有一丝不争气的动容,在我胸口疯狂搅动,几乎要将我撕裂。
我没有碰那些早餐,只是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从清晨到日暮,阳光的角度在房间里缓缓移动,最后彻底消失在地平线下。
我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等待着我的“主人”归来。
A市第一人民医院,心内科主任办公室。
顾恪郁烦躁地扯了扯领带,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病例数据,此刻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他拿起桌上的钢笔,在纸上无意识地划着,笔尖却几次失力,在白纸上留下突兀的墨点。
他一整天都坐立难安。
每一次手机屏幕亮起,他都会下意识地抓起,却又在看到并非来自家里的安防系统提醒时,感到一阵莫名的失落和更深的焦虑。
他不断地看时间,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想象着她一个人在家里的情景。
她醒了吗?
发现门被锁上时,会是怎样的反应?
是愤怒地砸门,还是会像一只受惊的小兽,害怕地缩在角落里?
她会吃饭吗?
还是会用绝食来抗议他这种疯狂的行为?
他甚至不敢去想,当她看到门上那张冷硬的字条时,眼里的光会黯淡成什么样子。
他知道自己疯了,昨晚的失控,将他们之间本就脆弱不堪的联系,推向了悬崖边缘。
可他停不下来,温柔和理性换来的是她的自我放逐和一次又一次的自我伤害,那么这一次,他选择用最原始、最野蛮的方式,将她牢牢锁在自己能看到的地方。
……
“顾主任,下午三点的会诊……”
年轻的实习医生敲门进来,话还没说完,就被顾恪郁眼底的阴郁和不耐吓得噤了声。
“稍等。”
他几乎没有思考,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他从未如此失态过。
作为A市最年轻的心内科权威,冷静和理性是刻在他骨子里的本能,可一遇到她的事,他所有的防线都会瞬间崩塌。
临近下班时间,他几乎是第一个冲出了办公室。
回家的路上,车里的空气压抑得让他喘不过气。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所有的应对方案:如果她激烈反抗,他就用更强硬的方式让她明白自己没有退路;如果她哭闹,他就抱着她,直到她无力挣扎。
他做好了迎接一场暴风雨的准备。
到家了,
当他用钥匙打开房门时,迎接他的,却是一室的寂静。
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像一道惊雷,在我死寂的世界里炸响。
何柚浑身一僵,几乎是立刻从椅子上弹起,逃也似的躲回了卧室,把自己重重地摔进柔软的床铺里,用被子将蒙头盖住。
门开了,又轻轻关上。
我听见他换鞋的声音,然后是沉稳的脚步声,一步步朝客厅走来。
房间里一尘不染,阳台上晾晒的衣服被整齐地收好叠放在沙发上,冰冷的地面也被擦拭得能映出人影。
他看着这过分整洁的屋子,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心中那份紧绷了一天的弦,似乎松动了一丝。
嗯,挺好的。
他一边解着领带,一边朝卧室的方向走来,目光却落在了餐桌上,那份他早上精心准备的早餐原封不动地摆在那里。
旁边,却多了一份用保鲜膜仔细包好的蛋炒饭,米饭粒粒金黄,还点缀着翠绿的葱花。
他走近的脚步声停在了卧室门口。
“怎么,给我做的?”顾恪郁倚在门框上,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疲惫,目光落在床上那个鼓起的小包上。
何柚隔着被子,闷闷地“嗯”了一声,算是点头承认。
“给你留的,我先睡了。”
顾恪郁沉默了片刻,
接着,我感到床垫的一侧沉了下去,他走进来,坐在了床边。
“起来,我们谈谈。”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让人无法拒绝的力量,一只温热的手掌,隔着被子,轻轻放在我的背上。
何柚攥紧了被角,紧闭着眼睛,身体却不受控制地轻颤。
最终,她还是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却始终低着头,不去看他。
“顾恪郁,你不应该这样做的…把我私自困在你家里。”
何柚说话的声音很轻,带着压抑的愤怒和委屈。
“那你要我怎么做?”他垂眸看着我,眼底翻涌着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满是无奈与苦涩:
“放你出去继续糟践自己?还是眼睁睁看着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他的话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
“如果你要做,也应该给我自己的空间,放我离开。”
“不可能!”
他眼神一凛,语气瞬间变得强硬起来。那双曾几何时只会温柔注视我的眼睛,此刻锐利如刀。
他薄唇紧抿,下颌的线条绷得死紧,周身都散发出一股危险而偏执的气息。
“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半步。”
“你是医生,你甚至懂心理学,”何柚抬起头,终于鼓起勇气直视他,“你知道这样对我而言,我只会更不能接受你,这样是不对的,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不是吗?”
我的话似乎击中了他的软肋。
他沉默了良久,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眼底那份不容置喙的执拗,逐渐被浓得化不开的痛苦所取代。
“我当然清楚……”顾恪郁低声说,声音里充满了挫败感,“可我没有别的办法,我怕一松手,就真的……失去你了。”
我看着他眼底的脆弱,我的心防在一点点瓦解,那些愤怒和恐惧,似乎都在他这句近乎哀求的话语中,变得不再那么重要。
“那我答应你,”我深吸一口气,做出了最大的让步,“不离开这座城市,好吗?”
“不,这还不够。”顾恪郁摇头,伸手抚上我的脸颊,微凉的指腹轻轻摩挲着我的皮肤,带着一丝留恋和乞求,
“我要你在我身边,我要能随时看到你。”
顾恪郁的眼神,语气,那种生怕一眨眼我就会消失不见的恐慌,是如此的熟悉。
我怔怔地看着他,一句尘封在记忆深处的话,脱口而出:“你怎么……变成当年的我了……”
对啊,当年那个缺乏安全感,用尽各种幼稚胡闹的手段,只为确认他爱不爱我,会不会离开我的人,是我。
而现在,他却变成了那个偏执的、充满控制欲的、用尽一切办法想把我留在身边的人。
顾恪郁抚摸我脸的动作猛然一滞,随即缓缓地、无力地放下了手。
他苦涩地笑了笑,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或许,这就是报应吧。”
“你……”
那一刻,我所有的反抗都失去了意义。我似乎学会了妥协,或者说,我根本无法拒绝这样一个痛苦而脆弱的顾恪郁。
我没有再反抗,任由他把我抱起来,像照顾一个没有自理能力的娃娃一样,一口一口地喂我吃完了那份早已冷掉的蛋炒饭。
接着,他又将我抱起,径直走向浴室。温热的水声响起,氤氲的雾气很快弥漫了整个空间。
他将我放下来自己则蹲下身,认真地试着水温。
“我自己来…”我看着他的背影小声说。
顾恪郁没有理会我的话,在确认水温合适后,站起身,将我轻轻抱起,准备放进浴缸。
“你乖乖待着,我帮你洗。”
他的语气不容拒绝,动作却依旧轻柔得不可思议。
“我不需要!”我猛地抓住衣襟,整个人都缩了起来,“你出去吧!”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手中的动作却没停,将浸湿的毛巾搭在浴缸边缘,水珠顺着滑落,撩拨起阵阵涟漪:
“怎么?你现在跟我这么生分了?”
“别…”他的手伸向我的系带,我像被烫到一样,猛地伸手挡住他解开我衣领纽扣的手。
他的动作停了下来,目光在我惊慌失措的脸上停留了片刻,随后缓缓移开,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我只是想帮你洗澡,没有别的意思。”他的声音略显沙哑,带着一丝不自然的紧绷。
“如果你非要帮我洗,”我看着他用尽全身的力气,说出了唯一的威胁,“那我明天就走,无论如何都会走。”
“……”
话音刚落,浴室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来,那双刚刚还残留着一丝痛苦和温柔的杏眼,此刻只剩下冰冷的寒冷。
“你就这么不愿意让我帮你洗澡?”
他紧紧攥着手里的毛巾,指节“因为过分用力而泛起骇人的白色,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一样,一字一句地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