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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颈上红痕

作者:梦密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电梯门冰冷地合上,将顾恪郁那双盛满绝望的眼眸彻底隔绝在外。


    那扇门,仿佛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将我们的过去与现在,泾渭分明地割裂开来。


    凌野的吻随之铺天盖地地落下,带着一种近乎惩罚的力度,将我所有未来得及宣泄的情绪尽数吞没。


    他的气息是陌生的,混杂着雨夜的潮湿与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将我拽入一个窒息而疯狂的漩涡。


    我闭上眼,任由自己在这场由我亲手点燃的烈焰中沉沦,焚烧。


    ……


    翌日清晨,我是在一阵阵钝痛中醒来的。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投下一道刺眼的光斑,而我整个人像是被拆卸后又胡乱拼凑起来的木偶,每一寸骨骼都在叫嚣着酸软与疲惫。


    身旁的男人还在沉睡,一只手臂霸道地横在我的腰间,沉甸甸的,带着陌生的体温。


    地上,我们昨夜的衣物凌乱地散落一地、像一场风暴过后的狼藉残骸。


    我轻轻挪开他的手臂,悄无声息地坐起身,宿醉后的头痛和身体的疲乏让我一阵反胃。


    我不想吵醒他,更不想面对醒来后那份心照不宣的疯狂。


    我迅速捡起自己的衣服穿好,连脸都懒得洗,只想逃离这个令人窒身的空间。


    拉低帽檐,戴上口罩,我将自己裏得严严实实,像一个见不得光的窃贼,匆匆下了楼。


    我的胃里空得发慌,我需要一点食物来填补这具空洞的躯壳。街角的24小时便利店,成了我此刻唯一的去处。


    “欢迎光临”的电子音有气无力地响起。


    我低着头,径直走向冷藏柜,便利店里荧光灯的光线惨白而均匀,照得货架上的一切都失了真。


    我拿了一盒饭团,指尖触到包装时那冰凉的触感,让我的思绪有片刻的清醒。


    视线在琳琅满目的饮料中逡巡,最终鬼使神差地,停留在了一瓶草莓牛奶上。


    那曾是我和顾恪郁的最爱。


    每次他下夜班,都会带一瓶温热的给我。他说,甜的东西,能让心情变好。


    我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还是伸出手,将那瓶粉色的液体握在手中。


    冰冷的瓶身激得我指尖一颤,仿佛握住了一块属于过去的冰。


    就在我转身准备去结账时,一个熟悉而挺拔的身影毫无预兆地闯入了我的视线。


    顾恪郁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衫,袖口一丝不苟地挽到小臂,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腕。即使只是一个侧影、我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份从骨子里透出的温润与清冽。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


    他怎么会在这里?这个时间,他不是应该在医院,准备开始一天忙碌的工作吗?


    顾恪郁一夜未眠。


    昨晚雨夜中的那一幕,像一根淬了毒的刺,深深扎进他心脏最柔软的地方。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他仿佛听到了自己世界里某种东西彻底崩塌的声音。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只记得指节被伞柄硌出的印记,直到现在还隐隐作痛。


    顾恪郁想,或许该结束了,因为她用最残忍的方式,向他展示了她选择的新生活。


    那种他永远无法给予的、疯狂而热烈的“爱”。


    他应该放手,应该像一个理性的成年人一样,彻底从她的世界里退场。


    可理智呢,却是一回事。


    身体的记忆和习惯是另一回事。


    天蒙蒙亮时,他发现自己竟鬼使神差地开着车,停在了我们曾经住过的小区楼下。


    他没有上去,只是坐在车里,静静地看着那扇熟悉的窗户,直到晨光将夜色完全驱散。


    最终,他还是下了车,脚步不受控制地走向了那家我们去过无数次的便利店。


    他想:


    或许只是为了买一瓶水,又或许,只是想在离她最近的地方,再站一小会儿。


    他拿了一瓶草莓牛奶,那是刻在他潜意识里的选择,正要去结账。


    门口的风铃轻响,一个身影走了进来。那人戴着宽大的帽子和口罩,把自己遮得密不透风,步履间透着一股无法掩饰的疲惫与仓皇。


    尽管对方把自己包裹得密不透风,但顾恪郁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那身形,那走路的姿态,早已在他三年的时光里刻入骨髓。


    他的心不禁一紧,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是你…”


    声音很轻,被便利店的背景音乐所掩盖。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看着她走向冷藏柜,看着她犹豫片刻后,拿起了那瓶和他手中一模一样的草莓牛奶。


    那一瞬间,他心中竟升起一丝荒唐的希


    冀。


    她还记得,她是不是……


    可当她迎面走来,准备去柜台时,他看到了。


    在她刻意拉高的卫衣领口边缘,那片白皙的颈侧皮肤上,印着几点刺目而新鲜的红痕。


    那不是蚊虫叮咬,而是某种激烈亲吻后留下的痕迹,带着一种炫耀般的暖昧与放纵。


    那抹红色,像一滴滚烫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他的心上。


    他所有的希冀与幻想在瞬间化为灰烬,只剩下尖锐而清晰的抽痛。


    顾恪郁迅速移开视线,几乎是狼狈地转过身,假装在看货架上那些他根本叫不出名字的零食。


    手中的牛奶瓶被他不自觉地握紧,塑料瓶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仿佛在替他呻吟。


    我完全不知道他内心的惊涛骇浪,只是低着头,像个做贼心虚的罪犯,快步走到结账台前。


    我将饭团和牛奶放在台面上,掏出手机,熟练地点开付款码。


    “滴”的一声后,屏幕上却跳出了一个令人尴尬的提示


    ——网络连接失败


    我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昨晚手机就提示过话费不足,当时忙着和凌野周旋,根本没顾上。


    我有些窘迫地对收银员笑了笑:


    “不好意思,好像没话费了……我,我等会再来结账吧。”


    说着,我就准备把东西拿回去。


    窘迫、难堪,还有一丝说不清的委屈,瞬间将我包围。


    就在我伸出手时,另一只骨节分明、干净修长的手,越过我,伸出手机,帮我付了钱。


    一个清冷又熟悉的嗓音在我头顶响起:


    “我帮你付吧。”


    我浑身一僵,缓缓抬起头。


    那张曾让我魂牵梦萦的脸,此刻就近在咫尺。


    顾恪郁的下颌线依然那么清晰利落,素色的薄唇微微抿着,只是那双漂亮的杏眼里,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温柔与宠溺。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几乎称得上是陌生的疏离。


    “不用还了。”他补充道。


    语气平淡得像是在对一个真正的陌生人说话。


    收银员装好商品递给他,他接过,整个过程自然流畅,仿佛只是举手之劳。


    可我却知道,这曾是他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中,最不起眼的一个习惯。


    过去,我总是丢三落四,手机不是没电就是没话费。


    每次都是他无奈又宠溺地跟在身后,替我收拾烂摊子。他会一边付钱,一边笑着刮我的鼻子说:


    “小糊涂蛋,下次再这样,罚你亲我一下。”


    可是现在,他只是付了钱,然后用那种冰冷的、审视的目光看着我。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摘下了帽子,喉咙干涩得厉害:“谢……谢谢。”


    “不用谢。”


    他看着我的眼睛,声音很轻,轻到几乎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


    “只是顺手而已。”


    顺手而已。


    这四个字,像四根冰冷的针,精准地刺入我的心脏。原来我们之间,已经只剩下“顺手”的情分了。


    我狼狈地抓起柜台上的饭团和牛奶,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走出了便利店。


    清晨的冷风吹在脸上,让我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几分,我不敢回头,我怕看到他眼中哪怕多一丝的怜悯,那都会让我辛苦筑起的防线瞬间崩塌。


    我快步走着,只想赶紧离开这个让我无地自容的地方。


    身后,却传来了他沉稳的脚步声,不紧不慢,却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的心跳上。


    “等等。”


    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停下脚步,却没有勇气回头。


    “我们能再聊几句吗?就几句。”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


    我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转过身,强迫自己迎上他的目光:


    “你说吧。”


    他拎着那瓶和我手中一模一样的草莓牛奶。


    微光下,他白皙的皮肤近乎透明,眼底却是一片化不开的黯淡,他抿了抿干涩的嘴唇,似乎在组织语言,又似乎在极力控制着什么。


    “你……和他,是认真的吗?”


    他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我心头一震,几乎是本能地反问:“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


    他向前走了一步,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


    我能闻到他身上清爽的、属于医院消毒水的味道,那曾是让我无比安心的气息,此刻却让我只想逃离。


    顾恪郁手中的牛奶瓶被攥得更紧了,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苍白的颜色,


    “你和那个男生,真的是在交往吗?”


    他的目光太过锐利,像一把手术刀,要将我层层伪装尽数剖开。


    我慌乱地回避着他的视线、目光飘忽地垂下,却恰好落在了自己不经意间露出的脖颈上。


    那片暖昧的吻痕,在清晨的微光下,显得愈发混乱和扎眼。


    我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抬起手,下意识地用手掌遮住了那片痕迹,这个动作是如此的仓促和心虚,简直就是不打自招。


    我的这点动作被顾恪郁尽收眼底。


    我看到他的喉结痛苦地滚动了一下,眼神里有什么东西破碎了,像被针狠狠扎破的气球,所有的情绪都泄了出来,只剩下空洞的难受。


    他深吸了一口气,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平静得可怕,像暴风雨来临前死寂的海面。


    “不用躲,”他看着我,目光落在我不自然地遮掩着吻痕的手上,一字一句,清晰地戳破了我所有不堪的伪装。


    “我都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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