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务室内灯火通明,与窗外沉沉的夜色形成对比。
巨大的现金存量需要当日存入银行,这是规定。就在苏瑶思考如何运送时,财务总监王某“适时”地、带着关切的表情出现。
“苏经理,这么多现金,虽然晚了点,但还是按规矩存了吧,放在这里夜长梦多。我已经安排了公司的车和小春,稳妥些。” 他语气自然,完全是一副为公司利益着想、恪尽职守的模样。
这个提议合情合理,无人能拒绝。苏瑶点了点头。
小春驾驶着公司那辆黑色的、看似普通实则经过加固的轿车,缓缓停在公司门口。她一如既往地沉默而专注,但在出发前,她敏锐的目光扫过车身时,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瞬——车底似乎有某种非原厂的、极其细微的线状反光物。是炸弹绊线?或是追踪器?
基于最高安全准则,她必须立刻确认。她转向苏瑶:“小姐,请稍等,我需要快速检查一下车况,确保绝对安全。”
苏瑶和祈星依言在门口等待。就在小春俯身探查车底那短短几分钟内——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伴随着金属撕裂的声音传来!
一辆看似失控的厢式货车,从侧面精准地撞上了她们刚刚停驻位置的旁边!撞击的角度非常刁钻,碎片飞溅,虽然没有直接命中她们,但巨大的冲击力将站在路边的苏瑶猛地带倒,她的脚踝传来一阵剧痛,整个人摔倒在地。祈星在千钧一发之际试图拉她,也被带得一个趔趄,手臂在旁边的立柱上重重擦过,瞬间见了血。
小春闻声立刻从车底翻身而出,眼中寒光一闪,但一切已发生。那辆货车司机“惊慌失措”地下车,连连道歉,表示刹车突然失灵。
小春和祈星第一时间将扭伤脚踝、疼痛难忍的苏瑶送到了最近也是最好的这家私立医院。她们刚抵达急诊部门,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就出现了。
温特。
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与急切,快步走了过来。
“瑶瑶!”他的声音充满了一种仿真的关切,“我刚接到消息!怎么会出这种事?伤到哪里了?严不严重?” 他伸手想要去碰触苏瑶,动作自然得像任何一个焦急的长辈。
苏瑶在疼痛中看到他,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手,低声道:“温特先生……我没事,只是脚扭了一下。”
“扭伤可大可小!”温特语气凝重,不容置疑地对旁边候命的医生吩咐,“立刻给小姐做最全面的检查!X光、核磁共振、血液分析……我要确保没有任何隐患,一根骨头、一个细胞都不能出错!” 他的话语听起来是极致的关心,仿佛苏瑶是易碎的稀世珍宝。
但这番“关怀”听在祈星耳中,却让她脊背发凉。她看着温特那双隐藏在关切下的、冷静审视的眼睛,又看了看苏瑶因为疼痛和这种“关怀”而更加苍白的脸,一种强烈的恶心感和愤怒在她心中涌动。她知道,这绝不仅仅是关心。
而苏瑶,则在温特这令人窒息的“关怀”和身体的疼痛中,被迅速推进了检查室。在那里,在“确保她绝对健康”的名义下,她的血液被额外多抽取了几管,她的身体被各种仪器扫描,数据实时传送到温特的私人数据库中。
他如愿以偿地拿到了他想要的“样本”和“数据”,披着一身令人作呕的、慈父的外衣。
当苏瑶最终被安置在VIP病房,脚踝打着固定的绷带,因为轻微脑震荡和惊吓而虚弱地躺着时,她看着守在床边、手臂也缠着绷带的祈星,那种在巨大冰冷控制下产生的依赖感,变得更加清晰。
“别走,”她声音微弱,“陪我说说话。”
祈星转过头,看着苏瑶惨白灯光下带着易碎感的侧脸,想起了那个遥远的下午,和那个关于温暖与拯救的童话。
“我小时候,听过一个故事。”祈星的声音显得很柔和,“有一个很强大、但很不快乐的神女,因为她无法消除世间所有的苦难。有一天,一尾小小的、不起眼的游灵看到了她在哭泣,就飞过去问她:‘有没有什么,是我能帮你的?’”
苏瑶微微侧目,被这个故事吸引了。
“神女很惊讶,她看着那么微小的游灵,说出了自己的无力。你猜那小游灵做了什么?”祈星顿了顿,眼神里有一种遥远而温暖的光,“它说:‘那,我就去成为你的世界里,一个幸福的孩子吧。这样,世间的苦痛,就会少一点点。’”
她看向苏瑶,语气坚定而温柔:“再微小的存在,也有想要守护和温暖别人的心。也许力量有限,能做的只是让苦痛‘少一点点’,但这一点点,对那个被温暖到的人来说,可能就是整个世界的光。”
苏瑶怔住了。她看着祈星,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看似没心没肺、实则内心蕴藏着如此温柔力量的“对手”。这个故事像一滴清泉,滴入她干涸而混乱的心湖。
她没有说话,但紧抿的唇角,似乎柔和了一丝。
祈星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将那颗名为“希望”与“守护”的种子,也悄然种在了苏瑶的心里。
祈星看着眼前这个褪去所有光环、脆弱无比的琉璃美人,想起温特那副虚伪的嘴脸,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她低声承诺:“我会在旁边。”
这时,苏瑶轻轻拉住她的衣角,像抓住唯一的浮木,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
“等我好了……你还要……教我游泳。”
这一次,祈星没有犹豫,她反手握住了苏瑶冰凉的手指,坚定地说:
“好。一定。”
这一刻,所有的算计与阴谋暂时远去。病房内,是两个受伤的少女在相互取暖;病房外,是温特冰冷的凝视与更深沉的算计。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