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被仓促切断,房间里只剩下屏幕保护程序流动的光影,和刘里自己粗重得有些狼狈的呼吸声。
手腕上,心率监测手表的警报还在不屈不挠地尖鸣,屏幕上那刺目的红色数字像烙印一样烫着他的皮肤和神经。
135... 128... 115...
数字在缓慢下降,但每一下跳动都沉重地敲击着他的耳膜。
他猛地抬手,粗暴地扯下手表,将它狠狠扔在桌面上。刺耳的声音戛然而止,可那份被当众(或许还被某人)窥破心事的慌乱与羞耻,却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死死地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
刚才……不是幻觉。
顾言肯定出来了,肯定就站在门外,肯定听到了那该死的警报声!
他会怎么想?
觉得自己可笑?还是……明白了什么?
刘里感觉自己像个等待宣判的囚徒,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他竖起耳朵,拼命捕捉着门外一丝一毫的动静。
没有脚步声,没有离开的声音,什么都没有。
外面安静得可怕。
这种沉默比任何质问都更让人煎熬。顾言就像一座真正的冰山,沉默地伫立在那里,任由他这边惊涛骇浪,我自岿然不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刘里从最初的慌乱,逐渐变得坐立不安,最后甚至生出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冲动。他“嚯”地站起身,几步冲到门口,手搭在门把手上,几乎想要直接拉开门,不管不顾地问个清楚——
你听到了对不对?
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心跳那么快?
你暗恋我五年,现在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就在他准备用力的瞬间,一股巨大的怯懦攫住了他。
他害怕。
害怕看到顾言冰冷的、带着嘲讽的眼神。
害怕听到顾言用那平淡无波的语气说“与你无关”。
害怕这层窗户纸捅破之后,连现在这种别扭的室友关系都无法维持。
抬起的手,最终无力地垂下。
他像只斗败的公鸡,颓然地滑坐在地板上,背靠着冰冷的门板。门外,是可能同样心绪不宁的顾言;门内,是他一片混乱、无处安放的内心。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他对顾言的感情,似乎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偏离了“兄弟”和“室友”的轨道。
那些刻意的试探,与其说是好奇和恶作剧,不如说是他自己潜意识里,想要确认某种可能性的笨拙尝试。
而刚才直播时那失控的心跳,就是最确凿的证据。
他,刘里,好像……真的喜欢上顾言了。
喜欢上这个沉默寡言,却为他默默做了五年笔记的冰山。
喜欢上这个看似冷漠,却一次次纵容他胡闹、为他收拾烂摊子的室友。
这个认知让他心脏发紧,同时又泛起一丝隐秘的、连自己都不敢深究的甜。
门外,客厅。
顾言确实没有离开。
他同样背靠着墙壁,就站在劉里的门外,微微仰着头,闭着眼。客厅没有开灯,只有窗外城市的霓虹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他听到了。
听到了那尖锐刺耳的心跳警报声。
听到了刘里仓促下播时,声音里掩饰不住的慌乱。
那个问题……“有喜欢的人吗?”
而刘里的心跳,给出了最真实、最震耳欲聋的回答。
顾言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指尖深深陷入掌心。一向平静无波的心湖,此刻正翻涌着他自己都无法完全掌控的惊涛骇浪。
是……他吗?
刘里那失控的心跳,是因为……他吗?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野火燎原,瞬间烧光了他所有的理智和克制。五年来的小心翼翼,五年来的隐忍退缩,在这一刻,都被那急促的警报声击得粉碎。
他是不是……可以稍微,期待一下?
黑暗中,顾言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眼前这扇紧闭的房门上。那目光深邃,复杂,里面翻涌着太多压抑了太久的情感。
他抬起手,指尖几乎要触碰到冰凉的门板,想要敲响,想要问个明白。
但最终,那抬起的手,也只是在空中停顿了许久,然后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般,缓缓落下。
他终究,还是缺乏那最后一点勇气。
害怕得到的,不是自己期待的回答。
害怕这脆弱的关系,彻底碎裂。
两人就这样,隔着一扇薄薄的门板,背对着彼此。
一个在门内心烦意乱,认清了自己的心。
一个在门外心潮澎湃,揣测着对方的心。
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张力,暧昧与忐忑交织。
今晚,注定无人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