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或许根本就没睡着，只是在混乱的思绪和激烈的心跳中迷迷糊糊地挨到了天亮。
当他顶着一头乱毛和两个淡淡的黑眼圈走出房间时，客厅里已经飘散了熟悉的食物香气。顾言依旧系着围裙，背对着他，在厨房里忙碌着。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却又好像什么都不一样了。
刘里僵在门口，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昨晚那隔着门板的心照不宣，像一层无形的薄膜，笼罩在两人之间。
顾言听到动静，转过身。他的脸色看起来也有些苍白，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色，但表情依旧是平静的，甚至比平时更平静，仿佛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过。
“醒了？吃早餐。”他语气如常，将煎好的鸡蛋和培根端到餐桌上。
“哦……好。”刘里讷讷地应着，慢吞吞地挪到餐桌旁坐下。
空气再次陷入那种令人尴尬的沉默。只有餐具偶尔碰撞发出的细微声响。
刘里低着头，机械地往嘴里塞着食物，味同嚼蜡。他感觉有无数句话堵在喉咙口，却一句也说不出来。他偷偷抬眼去看顾言，顾言正安静地吃着东西，目光落在面前的盘子上，长长的睫毛垂着，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他到底怎么想的？
他为什么不问？
他是不是后悔了？觉得我这样很讨厌？
无数个问题在刘里脑子里盘旋，让他坐立难安。他感觉自己快要被这种暧昧不明的状态逼疯了！
终于，在顾言起身准备收拾碗筷的时候，刘里猛地抬起头，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脱口而出：
“昨晚……我直播的时候……”
他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干涩发紧。
顾言的动作顿住了。他停下脚步，转过身，目光终于落在了刘里脸上。那目光很沉，带着一种复杂的审视，让刘里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嗯。”顾言发出了一个单音节，算是回应，等待着他的下文。
“我……那个心跳……”刘里感觉自己的脸颊又开始发烫，他深吸一口气，破罐子破摔般说道，“是设备故障！对！就是手表坏了！乱跳的！你别多想！”
说完，他都不敢看顾言的眼睛，迅速低下头，恨不得把脸埋进盘子里。刘里你个怂包！ 他在心里狠狠骂了自己一句。
空气仿佛凝固了。
几秒钟死一般的寂静后，顾言的声音响起，依旧平淡，却似乎比刚才低沉了些许：
“嗯，我知道。”
我知道。
这三个字像是一盆温水，兜头浇下，说不清是让他松了口气，还是让他更加失落。
他知道了。
他知道是设备故障？
还是……他知道我在撒谎？
刘里懵懵地抬起头，看向顾言。
顾言已经转身走向厨房，开始清洗碗筷。他的背影挺拔清瘦，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就这样？
就这样结束了？
刘里看着那个背影，一股莫名的委屈和不服气突然涌上心头。他都已经主动开口了（虽然找了个烂借口），顾言却还是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他“噌”地站起来，几步走到厨房门口，看着顾言在水流下冲洗碗碟的修长手指，脑子一热，不管不顾地大声说道：
“其实……其实也不全是设备故障！”
顾言冲洗的动作停了下来，却没有回头。
水流声哗哗作响，衬得刘里的声音格外清晰，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颤抖：
“我……我心跳是跳得很快……是因为……因为当时想到了一些事情……”
一些关于你的事情。
后面这句，他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但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
厨房里只剩下水流的声音。
顾言依旧背对着他，刘里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微微绷紧的脊背线条，和那悄然泛上耳廓的、熟悉的薄红。
他听到了！
他肯定听懂了！
刘里屏住呼吸，心脏再次不争气地狂跳起来，等待着顾言的回应，等待着审判，或者……奇迹。
时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顾言终于关掉了水龙头。
厨房里瞬间安静下来，那突如其来的寂静让刘里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
然后，他看见顾言慢慢地、慢慢地转过身来。
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夸张的表情，但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里，此刻却像是投入了石子的深潭，漾开了层层叠叠、无法掩饰的波澜。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刘里，深邃，灼热，带着一种刘里从未见过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情感。
他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
刘里紧张得连脚趾都蜷缩了起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
“叮咚——叮咚——”
一阵急促而响亮的门铃声，如同不合时宜的休止符，骤然响起，打破了这几乎要凝结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