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最终还是拯救了那锅半焦的可乐鸡翅。
他倒掉了糊掉的部分，将尚能入口的鸡翅重新回锅，加入新的调料精心烹制。当一盘色泽诱人、香气扑鼻的可乐鸡翅被端上桌时，刘里看着那盘“焕然新生”的鸡翅，又看看顾言依旧没什么表情的脸，心里五味杂陈。
“吃吧。”顾言坐下，语气平淡，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刘里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鸡翅，咬了一口。甜咸适中，肉质软烂，比他之前做过的任何一道菜都要好吃一百倍。
“好吃……”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鼻音。不是因为鸡翅好吃，而是因为顾言的这种……无声的包容。
这比任何直白的回应都更让他心慌意乱。
整顿饭在一种近乎诡异的安静中进行。刘里埋头苦吃，不敢再看顾言。他感觉自己像个在课堂上搞小动作被老师发现，老师却只是轻轻敲了敲黑板提醒，反而让他更加无地自容的学生。
吃完饭，刘里抢着洗了碗，然后像只鹌鹑一样缩回了自己房间，美其名曰“准备今晚的直播”。
晚上八点，直播准时开始。
刘里调整好状态，戴上耳机，面对摄像头，瞬间切换回那个元气满满、沙雕搞怪的博主“里瞧不起谁呢”。
“家人们！晚上好！想我没！”他对着镜头露出招牌灿烂笑容，开始插科打诨，讲段子，和弹幕互动，仿佛白天那个在厨房手足无措、在顾言面前心虚气短的人不是他一样。
直播进行到一半，有个粉丝刷了个礼物，提了个要求：【里哥！玩那个心跳挑战！测谎的那种！就是你回答问题，心率手表测你心跳，超过阈值就惩罚！】
【这个好！】
【玩这个玩这个！】
【想看里哥撒谎！】
弹幕纷纷起哄。
刘里看了眼自己手腕上戴着的心率监测手表，大手一挥：“玩就玩！哥行得正坐得直，心跳稳如老狗！来！问！”
粉丝们立刻在弹幕里疯狂提问。
【初吻还在吗？】
刘里：“当然在！哥的初吻可是要留给……嗯，未来女朋友的！” 心率：78 → 85。 （轻微波动，尚属正常。）
【最近一次撒谎是什么时候？】
刘里：“我这么诚实的人怎么会撒谎？就刚才说我帅那是事实不是撒谎！” 心率：82 → 88。（想起白天对老妈的“有喜欢的人”算不算撒谎？）
【银行卡密码多少？】
刘里：“滚蛋！这能告诉你？” 心率：86 → 92。（被气的。）
几个问题下来，刘里的心率虽然有小幅上升，但都维持在正常范围，他得意洋洋：“看见没？哥这心理素质！”
就在这时，一条显眼的、带着特效的弹幕飘过，是一个等级很高的粉丝账号，昵称只有一个简单的句号“.”。
【.：有喜欢的人吗？】
这个问题混在一堆“有没有腹肌”“穿没穿裤子”之类的沙雕问题里，显得格外正经，甚至有点突兀。
刘里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了一下。
几乎是同时，他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自己房门不知何时被拉开了一条细小的缝隙。一道清瘦的身影安静地靠在门外的墙边，客厅的光线将他的影子投递进来一小片。
是顾言。
他出来了？
他在听？
刘里的心脏猛地一缩，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血液“轰”地一下全涌向了头顶和指尖。
“我……”他张了张嘴，感觉喉咙有些发干。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那个靠在门外墙边的模糊影子，和那双沉默的、可能正透过门缝看着他的眼睛。
【有啊！我妈！】
【我喜欢我自己！】
【在座的各位都是我的宝贝！】
平时信手拈来的沙雕回答此刻全都卡了壳。他知道，只要他说出任何一个插科打诨的答案，就能轻松过关，直播间里只会留下一片“哈哈哈”。
可是……
门外的那个人会信吗？
那个为他收拾了五年烂摊子，包容他所有试探和笨拙，默默喜欢了他五年的人。
手表上的数字开始疯狂跳动。
95… 110… 125…
尖锐的警报声从手表传出，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屏幕上代表心率的那条线陡然攀升，瞬间突破了设定的阈值，变成了一片触目惊心的红色！
【卧槽！爆了！】
【真炸了！】
【是谁？！里哥心里有人了？！】
【这反应绝对是真的！】
弹幕瞬间爆炸，密密麻麻地覆盖了整个屏幕。
刘里却完全顾不上弹幕了。警报声像是对他内心的审判，让他无所遁形。他猛地抬手捂住了手表，试图阻止那刺耳的声音，脸颊和耳朵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我、我……”他语无伦次，眼神慌乱地瞟向房门的方向。
那条门缝依旧在那里，外面的身影也依旧安静地靠着。
他听到了吗？
他听到这该死的心跳声了吗？
“咳咳……那什么，设备故障！绝对是设备故障！”刘里强行镇定，试图挽回局面，“这破手表该换了！今天就到这里了家人们！突然有点事，下了下了！”
他几乎是手忙脚乱地切断了直播，都来不及好好说再见。
直播间陷入黑暗的瞬间，客厅里也恢复了寂静。只剩下刘里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在耳边嗡嗡作响。
他瘫在椅子上，大口喘着气，感觉自己刚刚跑完一场马拉松。
过了好几秒，他才鼓起勇气，慢慢转过头，看向房门。
那条缝隙，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合上了。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他的幻觉。
但手腕上尚未平息的心跳警报，和胸腔里依旧躁动不安的悸动，都在清晰地告诉他——
不是幻觉。
他因为一个关于“喜欢”的问题，在顾言可能存在的注视下，心跳失控了。
而这一次，他再也无法用任何沙雕的理由来说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