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拿着手机走向厨房时，屏幕亮起，那条微信预览像一根细小的冰刺，猝不及防地扎入他的眼底。
【老妈：儿子，你张阿姨给你介绍了个姑娘，照片发你了，你看看……】
他的指尖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瞬，随即又很快松开。脸上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冰山表情，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改变。他将手机递给刘里，转身离开，动作流畅自然，没有一丝迟疑。
只有他自己知道，在转身的刹那，心底某个角落似乎悄然凝结了一层薄霜。
刘里接过手机，看着那条消息，心里莫名一阵发虚，像是做了什么对不起顾言的事情。他几乎是手忙脚乱地关掉了提示，点开直播平台的APP，假装专注地研究起今晚的活动规则，眼神却总是不受控制地往顾言的房门瞟。
他看到了吗？
他肯定看到了！
他会不会误会？
一种前所未有的焦躁感攫住了刘里。他发现自己竟然非常、非常在意顾言的反应。
接下来的大半天，两人之间的气氛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凝滞。
顾言依旧待在房间里，似乎有忙不完的工作。刘里则在客厅坐立难安，平时能玩得飞起的游戏也变得索然无味。他几次想凑到顾言门口，找个借口搭话，比如问问晚上想吃什么，或者要不要一起打游戏，但脚抬起来又放下，最终还是没能鼓起勇气。
那种被顾言一眼看穿所有小心思的窘迫感还在，而这条相亲消息，更是让情况变得复杂起来。
直到下午四点多，顾言的房门才打开。他走出来，神色如常地对瘫在沙发上装死的刘里说：“我出去一趟，买点东西。”
“啊？哦，好。”刘里愣愣地点头。
顾言没再多说，换鞋出门。
门关上的那一刻，刘里像弹簧一样从沙发上蹦起来，冲到窗边，躲在窗帘后面，看着顾言清瘦挺拔的背影消失在小区门口。
他走了。
他是不是生气了？
他出去买什么？需要这么久吗？
无数个问号在刘里脑子里盘旋。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感觉自己快要被这种不确定感逼疯了。这比他任何一次面对掉线、黑粉或者数据下滑都要棘手一百倍！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刘里深吸一口气，决定主动出击，挽回局面！他拿出手机，点开老妈的微信对话框，手指翻飞：
【刘里：妈！我跟您说多少次了！我现在事业上升期，忙得很！没空相亲！】
【刘里：您以后别再给我发这些了！求您了！/跪地磕头.jpg】
【老妈：你这孩子！事业重要，终身大事就不重要了？你看人家顾言，又稳重工作又好，你怎么不跟人家学学？】
【刘里：……】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刘里：反正您别管了！我现在……我现在有喜欢的人了！对！有喜欢的人了！您别瞎操心了！】
发完最后一条，刘里把手机一扔，感觉像是打完了一场硬仗。虽然搬出了“有喜欢的人”这个万能借口，但心里却莫名地……有点发虚。
他喜欢的人？
谁？
一个模糊的、清冷的身影不受控制地浮现在脑海。
刘里猛地甩头，试图把这个“危险”的念头甩出去。当务之急，是解决眼前的危机！
他看了看时间，决定执行“焐热冰山计划2.0”的紧急预案——制造惊喜，缓和气氛！
顾言不是去买东西了吗？那他正好可以……学做一道他喜欢吃的菜！
虽然之前的红烧排骨计划惨遭滑铁卢，但这次不一样！这次他是带着“赎罪”和“讨好”的心情去的！诚意满分！
说干就干！刘里再次系上那条“厨房杀手”围裙，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进了厨房。他打开手机菜谱APP，选定了一道看起来相对简单的——可乐鸡翅。
“哼，这次一定行！”
一个多小时后，当顾言提着购物袋打开家门时，一股混合着焦糊味和甜腻气味的怪异味道扑面而来。
他蹙眉看向厨房。
只见刘里正手忙脚乱地对着锅里一堆黑乎乎、黏糊糊的不明物体奋斗，灶台一片狼藉，仿佛刚被轰炸过。而刘里本人，脸上还蹭了几道酱汁，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听到开门声，刘里猛地回头，看到顾言，眼睛瞬间亮了一下，随即又染上窘迫，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
“那个……我、我想试着做可乐鸡翅……”他的声音越说越小，“好像……又搞砸了。”
顾言沉默地放下购物袋，走到厨房门口，看着锅里的“灾难现场”，又看看刘里那张写满懊恼和期待的脸，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空气凝固了几秒。
就在刘里以为顾言会再次无情地戳穿他或者直接让他出去别捣乱时，顾言却轻轻叹了口气。
那叹息很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似乎有无奈，有纵容，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
他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只是像昨天一样，自然地走上前，关掉火，接过刘里手里的锅铲。
“出去等着。”他的声音依旧是平的，却似乎没有之前那么冷了。
刘里愣愣地“哦”了一声，乖乖地退到厨房门口，看着顾言挽起袖子，开始熟练地收拾残局，处理那锅失败的可乐鸡翅。
没有指责，没有嘲讽，只是默默地接手。
这一刻，刘里看着顾言在厨房灯光下专注的侧脸，看着他为自己收拾烂摊子的背影，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酸软软的。
他好像……又一次弄巧成拙了。
但这一次，结果似乎……并不坏？
他甚至觉得，此刻这种沉默的、带着点纵容的氛围，比之前任何一次成功的“试探”都更让他……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