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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还骗我

作者:人禾页页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十章


    “这就不便相告了。”桑晏说。


    她的语气相当轻描淡写,平淡得很容易激起别人的好斗心。


    “啊,明白。”兰彧淡淡道。


    下一秒,只听他又问:“桑晏小姐,容我冒昧,既然你根本不愿找一个门当户对的男人走进婚姻,昨晚为什么要去参加罗莎蒙德的舞会?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罗莎蒙德舞会的男女嘉宾都是什么目的?”


    正如肖黎在避暑小别墅外面说的一样,他为海城贵族男女们牵线。同理来参加舞会的大小姐、大少爷也都心知肚明这一默不作声的潜规则。


    “……”桑晏:“我只是觉得比一直待在家里有趣一点。”


    说白了,就是去蹭茶点,消磨时间的。


    兰彧:“一个素食主义者跑去全肉宴做什么?自找苦吃吗?”


    桑晏:“兰彧少爷,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的想法。”


    无非就是说一些“啊,不是每个女孩都想成为灰姑娘”这样的废话,兰彧冷哼一声,“如果现在是芦花鸡繁殖的季节,你都已经跟一群芦花鸡待在芦苇荡里,却要让一个捕猎手相信你不是芦花鸡。桑晏小姐,您觉得这真诚吗?”


    “男人都是这么想的吗?”桑晏:“抱歉误闯了您的芦苇荡。”


    她这话听起来又轻蔑又挑衅。


    “我又不是去找老婆的!”兰彧颉声道。


    桑晏瞅他,“那你为什么去舞会?”


    兰彧:“我是过去看烟火表演的!”


    桑晏:“……”


    短暂、耐人寻味的沉默之后,桑晏飞速垂下了脑袋。


    兰彧看见她肩膀在颤抖,一瞬间,他以为她在哭泣,还没来得及生出一丝无措的心思,紧接着他听到了一种微妙的鼻息和窃笑的声音……


    她是在……笑吗?


    意识到这一点的兰彧两条眉毛都平平绷得很紧。


    “嗯,”她喃喃地说:“看来你已经如愿了。”


    兰彧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就出声喊了一道:“桑晏。”


    人一听到自己的真名,都会下意识地看向出声方向。


    桑晏自然也不例外。


    兰彧趁着这一空档,看见她脸上还未完全消逝的浓浓笑意,她像是在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恶趣味,但还是让溜了些许出来。


    有点鬼鬼祟祟,有点好笑,有点滑稽,也有点……可爱。


    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好看得不行,还闪闪的,像是星子一般,明亮璀璨。


    兰彧先前说错了,她不止像一只树懒,她还像是一只田鼠,在玉米杆之间偷偷摸摸,偶尔含着一两颗饱满的玉米粒,就吱吱叫唤了起来。


    兰彧有点头晕眼花,招架不住了。


    他的肚子里好像有一团熊熊篝火燃烧着,烤着他的心脏怦怦直跳。


    桑晏微微扬起的嘴角渐渐平缓了下来,她似乎是从他的目光里看到了什么,她一双眉毛微微往下压,透露出一股难以令人忽视的不解和不满。


    “我又不是你的敌人。”兰彧嘟囔。


    他既文明又品味高雅,又不像那些低等男人一样不计后果、自我放纵。


    她为什么是这么一副不情愿的模样?


    “你也不是我的友人。”桑晏改成了一副很无所谓的状态。


    “那可说不准。”兰彧说。


    桑晏:“?”


    兰彧没有看她愈发不解的神色,反而相当地平静地说:“过几天再告诉我。”


    与此同时,他将手伸进大衣里,俩指夹着一张烫金名片,“就像淑女经常会备两套裙袍,便于轮换;绅士的大衣里往往不会只有一张名片。”


    他举起名片,在她眼前高调地晃了晃,故意睨她一眼。


    没人受得了这种挑衅。


    桑晏眯眼,劈手去夺,还没碰到,下一秒名片就在兰彧的指间凭空消失了。


    桑晏的神色都变了,眼睛睁得大大,“你是怎么做到的?”


    兰彧又把那张名片变了出来,灵巧地在指尖翻叠,他说:“以后我教你。”


    “不用,”桑晏垂下眸光,“我又不感兴趣。”


    兰彧盯着她,怃然抬了抬嘴角,“小骗子。”


    *


    离开桑公馆俩天后,兰彧闲来无事又跑到詹家俱乐部玩。


    詹霈还没回国,她在海外看中了一批坚韧、很有弹性的松木,还在跟供应商谈量。


    俱乐部井然有序,很安静,兰彧很享受这样的氛围。


    他很小的时候就经常跑来跟着俱乐部的工作人员学会了花式纸牌,有时夜深无聊,他也会坐在圆桌旁的高脚凳上看那些人玩游戏,曾亲眼目睹无数人靠着一抛一掷骰子在一夜之间赚得钱钞等身,或倾家荡产。


    他更大一点的时候,俱乐部的负责人还教他“赔率”、“概率”,教他怎么看“特殊的骰子”,“标记牌子”,“信号”,眨眼、点头、耸肩都是有技巧的。


    后来,他才逐渐意识到,父母是故意带他来詹家学习这些。


    如果不想被别人占便宜,就得提前看清“占便宜”的手段。


    台球桌上,助教将五个白球排好,兰彧将红色主球对准角球,有条不紊地把球依次打出,打进网兜里。


    最后一杆进网兜,兰彧脑子清醒了不少,他靠在台球桌上,一边擦着球杆,一边抬头往球厅大门口看了一眼,唇角扬起一丝笑意,“我还在想您这次要多久才发现?”


    球厅大门口站着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头发浅灰,戴着无框眼睛,一丝不苟。


    中年男人神态自若地走进球厅,“目前为止,已经听到了不少三个版本了。”


    “挑一个最坏的吧,我敢保证,那就是真相。”兰彧淡淡地说,将球杆放在了一边。


    “臭小子。”兰舒安沉着脸色骂道,但语气很轻快,他往兰彧背上狠狠地捶了几下后,后退了几步,上下仔细地打量着他,见他眼底有些惓色,像小时候对他那般,轻轻揉了揉他头发,“又熬鹰呢?”


    “昨晚睡晚了一点,跟他们一块儿喝了一点酒,”兰彧承认。


    兰舒安:“一点?”


    “……”兰彧:“酩酊大醉。”


    兰舒安哼笑一声,脱下剪裁精美的高定大衣,随手扔在了旁边的沙发椅上,“庆祝即将结束单身,是吗?”


    兰彧:“确切来说是死前挣扎。老爸,你以前捕猎,猎物在你的枪下,临死前奋力一搏那状态。”


    “俩者有区别?”兰舒安解开扣子,卷起衬衫袖子。


    兰舒安很少在海城,几乎都在海外负责兰式国际银行的国际事务,高度自律的健身生活,让兰舒安看起来远比他的同龄人更加年轻,在他的同辈其他人都趋于沉稳安定的时候,兰舒安跟“返老还童”一样越活越年轻了。


    “你先来,”兰舒安一边说,一边在架子上挑了一柄中意的球杆,“让让你。”


    “鬼信,”兰彧平静道:“上次你明明都输给我了,还拿小铠做借口。”


    “既然失败已成定局,总得留条底裤啊。”兰舒安笑眯眯。


    兰彧打进了第二个球,“小铠现在在哪儿?他居然舍得放你跑路?”


    兰铠是兰舒安、明簌的老来子。俩夫妻这辈子一共有三个孩子,长子兰彧,后面又得了女儿兰敏,兰敏之后时隔十五年,老来老来又得了一个粘糊劲劲的幺子,兰铠。


    兰铠是三孩子中最活泼、最快乐的崽子,几乎到哪儿都要紧紧贴着父亲。


    “不闹就不是他了,”兰舒安捏了捏眉心,“但我跟他说了,你现在的情况尤其重要,是头等要紧事,我得回来给你坐镇。”


    “哦。”兰彧俯身在桌子上,再开杆,低头击球,主球打中了黄球,将其撞进了网兜里,下一球,又将红球给撞了进去。


    “不错,”兰舒安笑着,“有我当年的风范。”


    兰彧哼了一声,“如果你在俩天前的罗莎蒙德舞厅见到我,就绝对不会那么说了。”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正常。”兰舒安绕着球桌转了一圈,摆好姿势,一个完美的内接,球已经进网兜。


    他拿起球杆,若无其事地问道:“她叫什么名字?”


    “桑晏。桑诺的大侄女。”


    球继续开,继续打。


    兰彧:“我本来就不想去参加那场舞会,那些人非得说肖黎花大笔钱请了外国的‘烟花工匠’,吹得神乎其技,天上有、地上无的,我有点好奇就到河边去看了,再回来上桥的时候听见……”


    他顿了顿,又发了一球,顺利击落,没有继续接上话。


    兰舒安挑眉瞥了他一眼。


    兰彧清咳了一声,“总之,我去帮一位受困的淑女,结果让肖黎和何郡给撞见了。何郡自然守口如瓶,就是肖黎,跟猎狗看见肉骨头一样,死死咬住我不放,好像非得从我身上撕下一块肉。”


    他暗戳戳地看了一眼兰舒安,“这也要怪老爸吧?肖黎撞着我,要清算我似的。”


    兰舒安弯了弯眼睛,双眼微微流露出一些歉意,“陈年旧事,陈年旧事。”


    简而言之,言而简之,肖黎当年追求过兰彧的母亲明簌,而肖黎如今的妻子当年追求过兰彧的父亲兰舒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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