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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烧起来了

作者:人禾页页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九章


    兰彧废了好大的功夫才把目光从桑晏身上撕开,行了一个绅士礼仪,低声道:“桑小姐好。”


    接到自己母亲眼神暗示的桑姝率先开口,没有让兰彧的招呼落空,“兰彧少爷好。”


    接着就是桑荷,她也轻轻道了一声“兰彧少爷好”。


    自始至终,她的眼睛都谦逊地低垂着,没有越过他的领扣。


    兰彧注意到不论是她的发髻,还是裙袍边角的褶皱都十分整齐。


    一个十足美丽、娴静、温良的女孩。


    但是一道**裸的视线一直直截了当地紧紧盯着他,兰彧有点遭受不住了,再分不出心力去看顾其他了。


    他只能追寻这股视线的源头,就如那只飞蛾一般。


    他是第一次才发现桑晏的眉毛、眼睛都很黑。


    她的眉毛是乌黑乌黑的,她的眼睛是乌沉乌沉的,但她的肌肤又如雪一般,反衬出她那一双眉、瞳面更加醒目了。


    要只是黑沉,也就算了,她的眼神还跟淬了火一般,特别像兰彧第一次误入萨普,看见人家烤火祈福,深夜里卷起来的焰光跟她眼里的那团火,相差无几。


    都快把人给烤死了!


    还有她身上的味道,不像是寻常市面上的那些香水香精味道,也不是花香果香,带着一点点的汗味,一点点土地的味道,厚重踏实。


    那种味道唤醒了兰彧下意识的警惕,使得他浑身肌肉绷得跟张弓弦一样。


    “兰彧少爷,我知道您这样做是好心,是绅士行为,”桑晏说:“但我不需要,我不在乎名誉。所以,请回吧。”


    兰彧还没说话,就听桑诺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他看见茶杯水面波纹阵阵。


    “住嘴,”桑诺厉声对她道:“这种话也能随便放嘴上说的?”


    桑晏扭头看了她一眼,“姑姑,我没说错什么。”


    桑诺压眉,绷着脸色,给人一种很强的压迫感。


    桑姝、桑荷的头埋得更低了。


    桑晏坚持说:“我并不认为那点小事就可怕得到了要为此结婚的地步。”


    “到不到也该由你们的长辈来决定。”桑诺厉声说。


    “这是我的婚事,我的未来。”桑晏的目光又回到了兰彧身上,语气变得更加紧迫了,“请您回家。请。”


    桑晏不理解,也不接受,现在只能拼命控制住局面。


    火车失控可是会撞死人的。


    兰彧:“……”


    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做出何种回应。


    他在海城贵族的教育下长大,对女人的认知跟其他所有男人比起,没有什么区别。


    桑晏……太陌生、新奇了。


    “好。”兰彧垂眸,“但我希望能尽快得出结果,拖,对你我俩家都没有好处。”


    他挑了挑眉,桑晏没有说话,默认了。


    “桑晏小姐,”兰彧:“相信您和您家人还有很多话要谈。既然如此,我就不便多叨扰了。”


    他将名片留在了桌上,低声说道:“希望桑晏小姐愿意相信我的诚意,我会等您的答复。”


    兰彧这一来一回,滴水不漏、挑不出一丁点错儿的说话,回答倒让桑诺有丁点满意了,她想去接过兰彧的名片,以备不时之需,但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桑晏已经先她一步,抢走了桌子上的名片。


    “我说不会嫁给你的,你听明白了吗?”她飞快地把名片撕成四条状,拢在掌心里,看样子是想等会自己偷偷扔掉。


    动作之迅速,完全没给桑诺抢过来的机会。


    “我就是剃头落发去做尼姑,也不会选择嫁给你的。”桑晏又说。


    说话之迅速,也没给桑诺插嘴的机会。


    桑诺脸色顿时黑沉了下来。


    “桑晏!”桑诺沉沉喊道,厉声诘问:“这是一个淑女所为吗?!”


    桑晏捏了捏拳头,“姑姑,正是多亏了您的淑女教育,我才没撕碎扔到半空里。”


    桑姝想象了一下桑晏所说的场景,她撕碎兰大少爷的名片,再扔到半空里,熙熙攘攘的碎片纷纷飘落下来,自半空散落在她和兰大少爷的脸上,再配上她温怒、不满的神色;兰大少爷一脸的错愕,震惊,浑身都散发着一种“这个女人你怎么敢”的气息,氛围感好强啊。


    桑姝暗自咋舌,有点小小的期待,想着想着摇头晃脑之际,收到来自自己母亲的冷冷警告一瞥,飞速端正了身姿,继续老神在在地垂着脑袋,两耳不闻窗外事。


    别盯着我啊,妈妈。桑姝心想,去盯女主角,男主角啊。


    总不能因为女主角、男主角周围散开了“排外”保护罩就来找我这个小卡拉米吧……


    桑诺要是能听到桑姝的心声,绝对又是一道暴栗。


    当她不想的吗?


    没看见这俩人对视,看着对方,眼里只有对方了,哪个理理她?就跟主厅里其他人都不存在,全都消失了一样。


    下面三个孩子,一个不省心,桑姝跟外面的事情,她又不是瞎子聋子,怎么可能听不到一丁点风声,无非就是闭上眼睛,合上耳朵才好继续做这个家长;俩个不省心,现在又添了一个桑晏,又招惹上这么一蹲大神,比烫手山芋还惹人心烦;思来想去,还是最乖巧最听话的桑荷最让家长满意。


    还好还有一个好的能够宽慰一下她。


    桑诺心真的很累。


    现在只有50%的累,等桑晏再一开口,就变成了90%的心累了。


    “兰彧少爷。”


    只听桑晏喊他,语气平直平直的,不起一丁点波澜,好像站在她面前的不是要跟她商议婚事的男人,而是一个来查账簿的审计。


    “婚姻不在我的人生之内。”她又说。


    兰彧想扯嘴角都没扯起来,既觉得有点好笑,又觉得很荒诞,她把他当成什么了?


    一个跑腿的吗?巴巴自甘身家来桑公馆自取其辱?


    她把兰家当成什么了?


    她怎么敢的?


    “我从未想过和任何一个人结婚,”桑晏继续说:“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的想法。”


    在桑晏很小的时候,在她还和赵莀、桑荷呆在那栋小公寓里的时候,赵莀仍然盼望桑允会回来拯救她,可她从来都不喜欢这种等待被拯救的戏码。


    赵莀是桑允的合法妻子,他们是正常婚姻,但为什么要等,等上好几年,等到桑允偶尔来看望她呢?


    神圣的婚姻都不能保护她吗?


    那能保护谁?


    那值得谁走入?


    桑晏感到一种从心腔里迸发出来的愤怒,但她还太小了,小到别人只觉得她的怒气很可爱,小到无人关心她越发喷薄而出的,对摆脱婚姻制度的渴望。


    她刚入初中那一年,正值天马座流星雨风声最盛的时候,桑荷等她回来说要跟她一起去爬山,去看流星雨。


    桑晏答应了。


    在山顶之上,繁星之下,她看着桑荷闭眼,双手合十,指尖抵唇,专注虔诚地许愿。


    桑晏抬起手掌,又看了看夜空上的星痕,目光还是重新放回到了自己的掌心之中,她的手掌是很典型的断掌,那些老人都说男人断掌会当官,女人断掌会嫁不出去。


    桑晏只觉得原来上天还是庇佑她的,给了她一条活路,她开始喜欢老天了。


    流星划过,留下一串莹莹闪闪的星光,她听见桑荷小声地惊呼,“真的是流星诶!”


    “姐姐,我们等到了!我们看到了!”


    “姐姐?!你快闭上眼睛啊,不然许愿就不灵了!快点快点,趁流星还没过期!”


    桑晏觉得桑荷说的话很可爱,她弯了弯嘴角,用力地握紧了手掌,紧紧握住,迟迟未松。


    “不用啦,”她听见自己这样对桑荷说:“我已经许到愿了。”


    她的愿,只在她握紧的手掌里。


    学校里一直流传一种玩法,摘雏菊的花瓣,最后一片花瓣代表着结果。


    摘一片,念一句“他爱我”;


    摘一片,念一句“他不爱我”。


    当最后一片是“他爱我”,或者是“他不爱我”的时候,好像早已命中注定是这样的结果。


    桑晏从没玩过这些,她不信,也不愿去寻求这些可以人为的宽慰。


    在堂姐桑琳的婚礼上,桑琳向所有未婚的适龄姑娘们都抛了一种花,桑晏不知道这种话叫什么名字,听说寓意很好,也很贵,是桑琳千挑万选买来,还养了很长一段时间。


    桑琳说把这种花放在枕头下面,晚上睡觉就能梦见自己未来的如意郎君,还能依稀看见对方长什么样子,家境如何,脾性如何,比通灵之术还灵。


    桑晏拿回家了,插进花瓶里养了一段时间,发现这种花确实香,香的同时也很娇贵,水浇多了不行,浇少了也不行,天冷一点不行,热了一点也不行,桑晏琢磨记录了很久,还是没找到这种花的生存之道,无奈,只好在空闲的一天把花瓣全都摘了下来,泡茶喝了。


    还真别说,这花闻着香,泡茶更香。


    桑晏喝完美滋滋,一滴不剩,喝完的花瓣残渣全部都倒掉了。


    自始至终,她都从来没想过要放在枕头底下去窥见那个无关紧要的男人。


    但是这些事,是不能为外人道也的。


    桑晏也没有这个癖好,在陌生男人剖析自己的心路历程,她又不是表演型人格。


    所以此刻在兰彧面前,她也只是平铺直叙地说道:“我有我自己的人生之路要走,婚姻不在这条路上。”


    “哼,”兰彧盯着她,问道:“什么路?”


    虽然不想承认,但桑晏长得很俊丽,脸上有一种凌厉、锋芒毕露的美。


    况且像她这样家世、地位、品貌的女孩,人生路上怎么可能不涵盖婚姻?


    婚姻应该是她们这类女孩三十岁之前最昂贵、最需耗费心力的一笔投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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