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疏桐回来后,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回学校读高三。
徐女士和赵岩东看着她略显苍白的脸色,急得轮番劝说,让她休学一年,身体养好了再去也不迟。
就连一向顺着她的徐夏青,这次也难得板起脸帮腔。
赵疏桐直接拒绝:“我已经耽误了一个月,我不想再等一年了。”
家里人见她坚持,便不再阻挠,她一放假就雷打不动地被带去看心理医生,药的剂量也比从前多了些。甚至一个抽屉里满满都是她的药。
十月份,赵疏桐重新回到学校。
依旧选择了住校生活,教室墙上多了几张励志标语。
高三的日子每天从睁眼到闭眼,全被书本和试卷填满。天不亮就去教室早读,走廊里都是背书的声音,晚自习结束后,她还会在教室里多待一个小时,累到极致时,才会有困意。
她想放弃过很多次,但脑海里却总冒出一个念头:如果现在放弃了,明年的自己还会站在这里,责怪此刻不够坚持的她。
这样一想,又总能继续坚持。
……
同年冬天,海城。
靳言琛的公司“ST”在众人的瞩目下上市。
那天的财经新闻里,他穿着一身合身得体的黑色西装,站在台上,侧脸线条利落,眼神里全是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几个人站在台上合影时,脸上都带着意气风发的笑容。那段时间,财经新闻里总能看到ST的名字,说它势头正盛,像一匹黑马,在行业里势如破竹。
公司上市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圈子,成了不少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转眼到了2015年的夏天。高考前夕,学校里彩旗飘扬,一年一度的成人礼如期举行。操场上搭起了红色的“成人门”。
“请同学们,完成属于你们的成人礼!”校领导站在主席台上,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整个学校。
赵疏桐跟着人群往前走,走过成人门时,两侧有低年级的学生捧着花瓣,见有人走过,就笑着往空中一撒,清脆的声音此起彼伏:“18岁的你们,一路生花!”
高考结束的那个下午,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她在家足足歇了一个星期,却很少能睡安稳。
高三这年,她把手机关机锁进了抽屉,一心扑在学习上,如今想打开,却发现屏幕彻底黑了,怎么按都没反应。
徐清林见状,第二天就给她买了个新手机,连带一张新的电话卡。
换上新手机的那天,赵疏桐盯着空白的通讯录,指尖顿了顿,凭着记忆,输入了那串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备注只有一个字:“chen”。
朋友知道她考完了,轮番约她出去放松。
一开始是去酒吧,震耳欲聋的音乐和五颜六色的灯光让她觉得新鲜,可去的次数多了,她发现自己酒醉的程度越来越低,有时候喝完整瓶啤酒,脑子还是清醒的。
“喝酒真没意思,都喝不醉。”她趴在吧台上,对着唐婉嘟囔。
后来,不知是谁提议,他们又去尝试了蹦迪、密室逃脱,甚至去玩了跳伞。高空坠落的瞬间,刺激的心跳都让她难以忘怀。
有一天,唐婉她们又约她去喝酒,赵疏桐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消息,觉得提不起劲,回了句“你们玩”,就自己一个人去了商场。
逛到负一层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一家刺青店,黑色的门面上简单得不行,她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店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老板娘是个留着短发的女人,见她进来,抬头笑了笑:“小姑娘,想纹点什么?”
赵疏桐环顾了一圈墙上的图案,摇摇头:“我还没想好,有什么推荐吗?”
“字母、手写字、花纹都有,你想纹什么,我就能给你画出来。”老板娘说着,递过来一本图册。
“那就……纹一朵红色的山茶花吧,”赵疏桐想了想,补充道,“纹在后背上。”
赵疏桐今天穿了件黑色的吊带裙,及肩的短发刚好遮住后背的蝴蝶骨。
她趴下,抬手把右边的头发撩到左侧,露出一片白皙的肌肤,那里有一道浅浅的疤痕,不细看几乎发现不了。
“就纹在那里,把它遮住就行。”她不带什么情绪。
老板娘手上的纹身枪顿了一下,抬眼从镜子里看了看她,忍不住问:“妹妹以前打过架啊?”
赵疏桐愣了一下,随即难得地弯了弯嘴角,语气里带着点自嘲:“上学的时候不懂事。”
“那你知道白山茶的花语是什么吗?”
白色山茶花?
赵疏桐摇摇头。
“你怎么轻视我的爱。”
从纹身店出来,她径直上了二楼的服装店,随便买了件宽松的白衬衫套在外面,将后背的纹身藏得严严实实。
高考分数下来后,赵疏桐没有丝毫犹豫把第一志愿放在了海城大学,这是她自己选的路,家里没有人反对。
填完志愿后,徐清林和徐夏青特意推掉了所有工作,拉着赵疏桐去各地旅游。
只是赵疏桐发现,他们订的机票里,唯独没有海城和南城。
就连海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寄到家里时,也是徐女士代收的。
直到快到她生日那天,三人疯玩了一大圈才回来。
赵疏桐的18岁生日宴,赵岩东特意在家办得格外隆重。北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来了。
赵疏桐穿着一身淡紫色的礼服裙,在一楼切完蛋糕,应付了几句祝福,就转身躲回了房间。
楼下的喧嚣不停,那些交谈声里,不是“最近的项目”就是“哪家的孩子要订婚”,真正为她生日而来的,又有几个呢?
她换了身舒服的家居服,坐在阳台上吹风。
“叩叩叩——”门被轻轻敲响,徐清林走了进来。
赵疏桐扭头看了他一眼,又转了回去。
徐清林手里拿着包装精致的礼物盒。“小公主,生日快乐。”他把一个盒子递过来。
“谢谢大帅哥。”赵疏桐接过礼物,拆开一看,里面是一台最新款的游戏机,还有一件鱼尾裙。
她拿起游戏机,眼睛亮了亮:“这个我喜欢。”说着,把装裙子的盒子随手丢在了床上。
徐清林无奈地摇摇头,又从身后拿出一个盒子:“对了,我来的时候,在门口看见这个,没写名字,应该是你同学送的吧。”
那个紫色盒子用米色的丝带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包装得很仔细,却没有任何署名。
赵疏桐正低头研究游戏机的按钮,头也没抬地说:“嗯,放隔壁杂物间吧,那里堆了好多礼物。”
徐清林撇了撇嘴,应了声“行”,转身去了隔壁房间。
九月,赵疏桐拖着行李箱,走进海城大学。
虽然一年没有见面,但她的心从来没变过。
现在,她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这里,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
有机会……站在他身边。
报到处填完信息后,负责对接新生的学姐笑着接过她的行李,带她去了宿舍吧。
走在路上,赵疏桐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学生,她犹豫了好几次,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学姐,你知道靳言琛吗?”
钟名学姐闻言,突然停下脚步,扭头看向她,嘴角带着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妹妹,你知道你是今天第几个向我打听靳言琛的吗?”
见赵疏桐一脸茫然,学姐才继续说:“他在我们学校可有名了,妥妥的风云人物。以前担任过学生会副主席,人长得帅,就是性子冷了点,但对待工作特别认真负责。”
“关键是年纪轻轻就自己开了公司,现在追他的人,能从学校排到北城去。”
赵疏桐对这些都不关心,她只紧紧盯着学姐,迫切想知道那个最想知道的答案。
钟名收起了笑容,语气平淡地说:“学妹,同样的话也告诉你——他出国了。”
简单的五个字,宛如晴天霹雳。比当初知道他有女朋友,更让她措手不及。
她声音都有些不可置信:“那……那他去哪个国家了?”
钟名摇了摇头,摊了摊手:“没人知道,学校里传什么的都有,但没人有确切消息。”
赵疏桐愣在原地,她不是没有办法知道答案——她可以打电话问靳盛桓,也可以直接去南城问他朋友,甚至可以直接拨通那个她备注为“chen”的号码。
可她一个都没做。她心里清楚,他有自己的打算,她不能因为自己的想法,就去牵绊他追求更好的未来。
只是她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离开。
钟名离开时,不禁想笑,从兜里拿出手机,不知道时差有多少,依旧发着:“小子,走了都还这么有魅力,今天新生开学,很多小学妹都打听你。”
消息那头回复:“嗯,睡了一天,刚醒。”
“那你现在在哪?”
“保密。”
“……”
大一这年,赵疏桐几乎把所有课余时间都用来准备出国留学的材料。
她报了德语班,查瑞士各所大学的资料,甚至开始学着做西餐。
一艘重新找到航向的船,驶向那个模糊的彼岸。
2016年夏天,赵疏桐登上了飞往瑞士的飞机。
飞机穿过云层时,她望着窗外白茫茫的一片,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如果靳言琛根本不在瑞士呢?那她又该怎么办?
可事到如今,她已经没有退路了,无论如何把这把赌局继续下去。
在瑞士的日子,孤独又忙碌。
她一边适应着陌生的环境和语言,一边按部就班地学习、生活。
家里人总发消息反复叮嘱:“药按时吃了吗?晚上睡得好不好。”
徐夏青一有空,就会买张机票飞过来,陪她去看心理医生,做各种检查。那些印着外文的化验单,一张一张被她扔在杂物箱里。
缘分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
一年后,靳柠通过微信加了她,验证消息里写着:“我是靳柠,我舍友是你在北城的朋友,没有她我真找不到你。”
通过好友请求后,靳柠发来一个调皮的表情,还打趣她:“可以啊赵疏桐,换了联系方式都不告诉我,是想躲着谁?”
赵疏桐忍不住点进了靳柠的朋友圈。
最新一条是一个vlog。
视频一开始,是靳柠举着话筒,在一家公司门口紧张又兴奋地介绍自己的工作。
紧接着,镜头一转,拍到了正在办公室里处理文件的陆羽澈,他抬头对着镜头笑了笑,比以前成熟了不少。
然后是陆羽澈开车带靳柠去参加一个朋友聚会,对于赵疏桐来说,全是生的面孔。
视频的最后,画面切到了机场。靳柠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那个人,笑着挥挥手跑过去:“哥!”
镜头跟着她切过去,那个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戴着口罩,微微侧身,似乎想躲避镜头,但镜头还是稳稳地对准了他的脸。
——右眼角那颗熟悉的泪痣,清晰可见。
是靳言琛。
即使隔着屏幕,依旧能让她心跳漏拍。
靳柠举着相机,假装正经地采访他:“请问靳总,在墨尔本生活得怎么样?”
男人的嗓音透过镜头传过来,完全没了年少时的清冽,更多的是冷淡和疏离:“一般。”
“那见到你心心念念的考拉了吗?”靳柠憋着笑追问。
视频在靳言琛抬手挡住镜头的结束,画面瞬间一片漆黑,在视频结束前的最后几秒,男人不易察觉的失望的声音传了出来:“没有。”
靳言琛去了墨尔本。而且,他现在已经回国了。
……
赵疏桐瘫坐在椅子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瑞士和墨尔本之间隔着万里重洋,是完全相反的两个半球啊。
隔着时差,甚至连季节都是相反的。
她赌错了。错得离谱。
赵疏桐忽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眶就湿了。
她觉得自己真可笑,又真可悲,像个跳梁小丑,凭着一点虚无缥缈的执念,追了一路,最后却发现,从一开始就追错了方向。
原来所有的坚持,在命运的玩笑面前,都显得那么可笑又可悲。
手机屏幕渐渐暗了下去,赵疏桐深吸一口气,从抽屉里拿出日记本,翻开最新的一页,笔尖在纸上划过。
她的字迹,和当年那张语文答题卡上的字有些相似,只是少了那时男生笔下的那份狂放。
写完后,她合上日记本,抬手摘下了一直戴在手腕上的紫色手链。
那是他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她把手链轻轻放进抽屉深处,用一本厚厚的书压住。
然后,出了门。
接下来的四年,赵疏桐没有停留在瑞士。
她学了好几门外语,足迹遍布了很多国家,考了各种各样的证书,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满满当当,再也没刻意打听关于靳言琛的任何消息。
靳言琛,我想,我们到此为止吧。赵疏桐某次在异国的深夜里默默想。
从南城到海城,最后到瑞士,每一步都阴差阳错。命运好像总爱跟我开玩笑。
这一次,我又成了那个不幸运的人。
直到2022年的秋天,在一个完全意想不到的餐厅,赵疏桐又阴差阳错地,遇上了他。
爱人先爱己,[好运莲莲]还记得男主角高考前对女生说的吗?“愿未来无人能挡你前行的路。”不要因为他人迷失自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3章 绣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