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西南方》 第1章 薄荷 薄荷的花语是“愿与你再次重逢”。 ——题记 “我知道他们做错了,可是站在谁的立场好像都言不由衷。您原谅他们这一次吧”,少女不顾背上的疼痛坚持说。 整个客厅鸦雀无声,少女的声音清浅连带着身体止不住地轻颤,好像一碰就要碎掉。 靳盛桓没再说什么只摆手让小辈们离开,他拄着拐杖走到窗边,叹气道,“桐丫头为臭小子做到这份上,看来赵家人饶不了这小子。” 赵疏桐缓慢地站起身来,眼前有些恍惚,背上和膝盖的疼痛让她额头直冒冷汗,她还想再说些什么,眼前一黑倒下了。 “赵疏桐!赵疏桐你别睡,醒醒,我带你去医院,你跟我讲讲话。” “不许睡!” 她的耳旁的话语仿佛不停,他在说什么?模糊中只见到男生脸上的汗。 算了,不重要了... ———— “各位乘客,我们的飞机即将降落。请您携带好随身物品,不要遗漏在飞机上。” ..... “感谢您选择本次航班,祝您在海城旅途愉快,再见!” 她缓缓睁开眼睛,舷窗上倒映她的脸庞,喃喃道,“又梦见你了”。 赵疏桐自嘲般笑的抬眼望向窗外,海城不分季节,灯光依旧,人来人往。过了这么多年还是不改往昔繁荣。 机场人们嘈杂的声音混着行李箱滚轮的轱辘声不断,赵疏桐拖着行李箱往前走,行李箱发出哒哒的轻响。 “赵疏桐。”男人声音低沉温润,从女孩出来那一刻,目光就直直落在女孩身上,徐夏青穿了件黑色大衣,内搭白色高领毛衣。 女孩瞥了一眼,当做什么都没听见,转而往男人反方向走。 男人见状,笑出了声,接着不停地且大声喊她的名字。 听到声音的赵疏桐,转身跑过去连忙捂住男人的嘴,尽管赵疏桐穿的能把自己遮的严严实实,但动静足够让周围的人频频回头。 “你是想让全机场的人都知道我叫赵疏桐啊?而且还跟着一个穿着不太正常的男人。”赵疏桐假装被气到。 听到这话的男人揪起女孩卫衣的帽子,仿佛一只手就能把她提起来。 “我多帅啊!懂不懂什么叫fashion。” “诶”,吓得女孩赶忙拍男人的手臂。 男人皱眉看她,“又瘦了,你不吃饭的啊。”紧接着他一手接过她紫色行李箱,一只手搭在女孩肩上带着她往门口走。 赵疏桐追问是如何得知她今天回海城的, “你以为偷偷回国,大家都不知道啊,你还偷偷瞒我们这么久,幸亏我告诉你哥了,他让我务必接到你。” 男人得意的哈哈大笑。 “百密一疏啊!你俩应该是亲兄弟”,女孩忍不住给他一记白眼,心里暗骂“叛徒”,真是做什么都瞒不过啊。 “好了,别心里骂我叛徒了,叛徒今天晚上带你去吃大餐”,说完徐夏青抬手捏了捏她的脸。 “你们这是**裸的监视,还我自由啊你们!”赵疏桐拍掉他的大手哀嚎道。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闹着,在外人眼中跟亲密无间的恋人没什么差别。 ..... “老板,要登机了,” 何助理见靳言琛难得走神,提醒了一句。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人流不息,挠挠头,心里想着没什么可看的啊。 这下更看不懂了,询问道, “老板,您在看什么?” 男人眉梢微沉,眼神淡淡的,看不出什么神色,语气中带着丝丝不耐,问道,“最多几天?” 何助理连忙回答,“五天时间,老板,你有急事吗?要不我...” “走吧”,简单的两个字中断了没有头绪的对话。 ........ 清晨,安静的房间被电话急促的“叮铃铃”声瞬间打破,赵疏桐一个激灵坐起身来,人还模糊着,手在枕头底下胡乱摸索着,眼睛半眯看着手机屏来电。 是徐清林。 划开接听键,又继续躺下。 “嗯?”尾音拖的很长,像是还在睡梦中。 “我长话短说,不耽误你睡大觉。明天有个饭局,相亲局,”听到这里赵疏桐忍不住打断她哥,带着鼻音,含糊不清透着点不耐, “相亲?你找错人了吧。” “咳咳,妈要求的,她说你既然回来了,就别总在家懒着了,出去透透气,认识认识新的朋友。”徐清林模仿徐女士的语气说。 赵疏桐听出来了,尽管她在海城,远在京北的徐女士不到一周就开始嫌弃她了,给她找事做。她翻了个身,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的应下。 挂了电话后困意全无,看了眼时间,八点一刻,索性起身,摇摇晃晃往卫生间走。 赵疏桐自言自语陷入自我怀疑:“不就是相亲吗,相亲!狗都不去!我居然到相亲的地步了?我年纪大了?”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胡乱地摸了把头发,盯着某一处微微发愣。 第2章 薄荷 港城,拍卖会。会场的竞价牌此起彼伏。 “接下来要呈现的是枚对戒。” 玫瑰金对戒的主石是同一月光石,不同光线下透出相似的淡蓝色晕彩,男戒雕刻着细小的荆棘花纹,女戒则是缠绕的玫瑰花,彼此交缠,不休不止。 坐在后排的男人抬眼,盯着屏幕上的戒指,指尖缓缓轻点竞价牌。 本来二人来参加季度战略会,可老板下了飞机就赶来拍卖会,何园彻底有点搞不懂了。 “这件拍品起拍价500万,现在,开始竞价!” “600万” 周围人惊呼,“这位先生出价600万,还有更高的吗?” “700万” “这位先生看来志在必得,不知道谁能争得过他。” ..... 到最后一次报价响起,靳言琛举起手上的号牌,声音不大,足以让拍卖师听到, “翻倍。” 两个字砸在空气里,落槌前的预判,瞬间让刚才激烈的竞价声哑了火。 他忽然轻笑一声,低头开始把玩无名指上的素戒,“无论各位加多少,今天靳某奉陪到底。”说完,无名指上的素戒被摘下放入了口袋。 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这枚对戒注定是他的,谁也别想抢。溢价只会浪费彼此的时间。 ...... 赵疏桐站在镜子前,鱼尾裙的腰线被精心丈量过,后腰的绑带收的恰到好处。这是衣柜里极为不多的裙子,白色的鱼尾裙衬得她愈发冷白。 “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还能穿。”赵疏桐嘟囔着往约定地点去。 水晶吊灯的光透过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应该是这里吧”,女生看着手机里面的地址,又看了眼入口标志。 “女士,您是来参加宴会的吧,往这边请”,侍者微微躬身做了“请”的手势。 赵疏桐深吸一口气,心想应该没错。刚踏进门就感觉数道目光落在身上,她抬手拢了拢耳后的碎发,思索着: “不是相亲吗,怎么搞的跟宴会一样啊。” “难不成这是相亲的party?徐女士你介绍一个还不够,这么多人。” 赵疏桐内心比较震惊,心想不管了,来都来了先应付差事。 她慢慢地往旁的沙发处走去。 宴会厅人很多,侍者托着托盘走过来时,赵疏桐下意识侧身躲避,长时间不穿高跟鞋,重心不稳,身体不由自主往旁倒。 就在这时,后背被身后的男人稳稳托住。 等人站稳后,穿着深灰色西装的男人看着面前的女生,惊讶:“好久不见啊。” 看清男人的面容后微微一愣,随即浅浅一笑,“是你啊,刚刚谢谢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两天。” “.....” “你怎么来这里了?” 靳言勋再次将问题抛给她。 “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 “还和阿琛有联系吗?” 赵疏桐听到最后的问题,愣住了,她明显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 “言勋哥,你问我这么多问题,让我先回答哪个。” 男人看着女孩,笑了笑。没有继续问了,刚刚问出的问题也没有答案。 这时一群人端着酒杯走过来和靳言勋打招呼,赵疏桐看到这场景,心想绝佳逃跑时机, “言勋哥,你先忙...” 靳言勋看女孩要走,立马走过去拦在身前。 “看在以前认识的份上,帮个忙,我想图个清静,没想到却...”男人小声说着,往人群处瞥了一眼。 赵疏桐欲言又止。 这时,钢琴声突然淌出来,是支舒缓的圆舞曲。 靳言勋向身后的人说了句抱歉,接而朝女孩伸出手。 “给个面子?” 众人看着,赵疏桐不好拂了他的的面子,犹豫着将手放了上去。 慢慢地,酒会上的谈笑声不知何时淡了些,几道目光落在舞池中央。两人很快成为了全场关注对象, “靳先生和这位小姐真是天造地设一对啊,也不知道是哪家千金。” “…” 旁边的女人也点头附和,众人的目光紧随两人的步伐。 这些话恰好飘到刚进宴会厅的靳言琛耳里,他看着舞池中央的两人不禁嗤笑。 男人穿一件黑色定制西装,衬衫领口没有像往常系着领带,袖口露出的腕表泛着金属光,每一处都透露着冷冽,随性。 “靳总,您来了!” 他看着这男人正盯着跳舞的两人,赶忙圆场,“今天真巧啊,大公子也来海城了,您还别说,说不定您马上要有嫂子了!” 听见这话,靳言琛眼神疏离,睨了他一眼,“狗屁的嫂子,滚蛋。” 众人注意到动静,看了过来,员工们震惊自己的老板居然来这里。其他人也立马围上前去,毕竟在海城的宴会上能同时见到靳家两位公子属实不易。 舞池中央的动作未停,赵疏桐还在想如何抽身,靳言勋已经看到门口的男人,率先说:“阿琛也来了。” 然后,正在走神的女孩瞬间抬起头,环顾四周,看到靳言琛缓缓向他们走了过来,女孩立刻松开了男人的手,慌乱无主的站在原地。 九年不见,男人褪去稚嫩,眉宇间的疏离感比从前更甚,像覆了层薄冰。 此刻,他看着她,眼神里没有惊讶,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全是冷漠,仿佛看到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那些被强压在心底的碎片猛地翻涌上来——最后一次见他,他站在她的病房门口,女孩侧头只对男生说,“滚。” ... 赵疏桐退后半步,说:“我有事先走了。”声音低很多,鱼尾裙被她攥出了些许褶皱。 男人指尖在杯沿摩挲着,说话的同时盯着赵疏桐, “我刚来就要走?赵小姐都给我哥面子,怎么?不愿意赏我个脸?” 赵疏桐慌了神,心跳在此刻骤然失控,周遭的喧嚣瞬间很远,只剩下耳边嗡嗡的耳鸣。 想逃。 离开这里。 怎么会这里碰上他。 …… 一股脑的想法在赵疏桐脑袋里乱蹦。 “嗯”,她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视线不受控制地扫过他的手腕——那里曾经戴着一根红绳,现在只剩下一块手表。 靳言勋准备寒暄,趁这时候,赵疏桐慌乱地逃走。她正想绕开人群往出口走,手腕突然被拽住,力道不重。 没等女孩开口,身体就被一股更猛的力道拽得踉跄几步,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男人没给她任何机会,稍一用力便将她扛了起来。下一秒,男人温热的掌心稳稳托住她,脸颊几乎要贴上他的后背的西装面料。 “放我下去!” 她伸手去捶他的背,手腕却被他腾出的一只手牢牢攥住。那力道带着不容反抗的强势。周围的目光像洪水般涌来,女孩又羞又急,还想着反抗。 “赵疏桐,你想让他们都知道你是谁吗?”男人轻缓柔和,用两人才听到的声音说。 赵疏桐彻底不敢动了,她担心他做出更过分的事。 两人都能清晰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她能清晰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混着酒会的香槟气息,带及女孩身上的果香调。 此刻却只让人觉得莫名的心安。 第3章 薄荷 赵疏桐随着他步子一晃一晃,视野里的树影地面都在倾斜。 她拍拍他的背,“靳言琛,放我下来。” 靳言琛没应,脚步未停,反而迈得更大了些,她试着轻轻松开桎梏,他好像没察觉似的,力道反而收得更紧,大手的温度烫的她指尖发麻。 “真的要下来了,头晕——” 靳言琛脚步一顿,随即稳稳地半蹲下身。女孩站定,男人的西装外套就披在了她的身上,紧接着将她轻搂在怀中,女孩的头发蹭过他的颈侧,带着一阵轻痒,手臂收的刚刚好,牢牢把人圈在怀中,另一只手扣着她的手。 她能感觉到他的喉结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更紧的抿了抿唇,把下巴轻轻搁在了她的发顶。 半晌。 “那个...我好了,你可以松开我了吧?”语气像是在询问又像是在命令。 指腹碾过她微凉的指节,“紧张?” 靳言琛察觉到女孩的不安,将手臂从她腰后滑下来时,力道松得很慢,最后那一下几乎蹭着他的衣服离开的。 赵疏桐低着头,手无意识攥紧衣角,被他抱过的地方还有余温,心里空落落的。他后退半步,晚风趁机钻了进来,隔开了最后一点体温,他才发现自己手心早沁出了薄汗,连呼吸都比刚才乱了些。 赵疏桐想着说些什么,却发现无话可说,两人错过的何止一天两天,是九年时间。 早已没有话题可聊了,她更没有理由,没有身份主动开口,何况他现在还在海城混的风生水起,是有头有脸的人,早已不再是南城那个少年了... 突如其来的电话震动打破了这场僵局。 又是徐清林。 赵疏桐扶额,目光撞进了他泛红的眼眶里,连接电话忘记了。 靳言琛几乎凭本能往前走一步,在她转身准备接电话的瞬间重新扣住了她的手腕。 下一秒,她整个人又被圈回那个熟悉的怀抱里。 这次他抱得比刚刚更紧,她的额头抵着他的胸口,能清晰地听到男人擂鼓般的心跳。他的呼吸喷在她的发顶,带着点急促,含糊得像叹气。 “再抱一会儿,就抱一小会儿。” “你可以先接电话的。”提醒女孩。 ——狗男人,你这样我怎么接电话! 赵疏桐撇撇嘴,在心里把那三个字碾了又碾。 还不等赵疏桐开口,电话那端传来细小动静,接着徐清林小声说: “你是不是没去相亲?” 还没等答复,那头的动静更大了些。 “你怎么跟你妹说话呢!”那头的徐女士抢过手机, “妮妮啊?你没去相亲吗?那人等了你三个小时!”徐女士温声刻意地说道,电话那头还能听到徐清林跟怨种老爸的埋怨声。 身边的男人听到这话,手臂不自觉搂紧了些。 赵疏桐抬头看了眼男人,疑惑并老实回答,“我去了啊,但没见到你们说的人。” 接着又讲,“望湖路的望海阁三楼。” 三楼?! 完了,没人告诉我三楼是餐厅啊! 赵疏桐没了动静,那头又絮叨起来:“宝贝啊,妈妈给你找的绝对是你的理想型!” “妈,我相亲,是会被小伙伴们笑话的。” 说到相亲,她侧过头,嘴唇几乎没动,声音压得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妈,这样吧你让我哥先帮我去参谋参谋,你们再约时间,我还有事,先挂了。” 赵疏桐挂了电话,意识到两人还抱着,脸瞬间红了。 “相亲?”男人声音压得偏低,却微微发颤,带着克制的情绪。 他垂眼望着赵疏桐,指节在身侧攥得发白,眼底翻涌的情绪半露半藏,偏嘴角还勾着抹自嘲的笑 ——自己明知道不该管,碰上她总是失了分寸。 ....... 不等女孩开口解释,他几乎是半揽地将赵疏桐带到车边,拉开副驾驶车门时带着不容置喙的强硬, “进去。” 她挣扎着想甩开他的手,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手臂,他却像无意识似得,只死死攥紧她的手腕。 靳言琛在听到相亲词的时候心里便已经受不了想要发疯。 “你放开,突然发什么疯?”赵疏桐用力挣脱了一下,没睁开,再挣开时带着破釜沉舟的劲,指尖猛地抽出来的瞬间,手掌已经扬了上去。 “啪”的一声脆响在车外炸开,空气瞬间凝固。 他偏头,被打的那边脸颊迅速浮起红印,靳言琛没说话,眼尾不知何时染上了薄红,像被水汽浸过,压着太多没说出口的情绪,涨的发涩。 赵疏桐看着他的目光软了几分,望着他,突然什么硬话都说不出了,连呼吸都轻了几分。刚才那股冲动退去后,只剩下铺天盖地的愧疚。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男人慢慢转回头,目光落在她攥着发白的手心上,压下自己的情绪。 “手疼吗?” “抱歉,刚刚是不是攥疼你了。” 赵疏桐伸手去触碰他的脸,愧疚的话堵在喉咙里。 两人安静地站在原地。 “我先送你回去吧”靳言琛认为还是要慢慢来,今天过于急迫了。 从看到她和自己的亲哥跳舞,不! ——是查到她今晚可能来望海阁吃饭开始,他抱着一丝侥幸今晚在望海阁设宴。提前结束外地工作,匆匆赶来却看见她正被别人牵着旋转,裙摆扬起好看的弧度,他眼底那点刻意为之的轻松,瞬间淡了下去。 …… “我们去医院上点药吧”。 “家里有药,小伤不用去医院。” 男人眼底的隐忍好像替换成了更深的沉郁。 正当赵疏桐准备转身离开时,就听见男人哑着嗓子开口, “不过...” “我自己也没办法给自己涂药,能麻烦赵小姐和我一起回家,帮我上药吗?” 赵疏桐愣了愣,心想 ——狗男人又来这套。 可话到嘴边,看见他唇角被带破的那点血痕,又生生咽了回去。 他没催,就站在原地看着她,脸颊的红印和唇角的血混在一起,显得有几分狼狈。 风卷着落叶扫过脚边。 “走了”。说完赵疏桐自己就钻进了副驾驶,系上安全带。见男人没动,她立刻别过脸, “别愣着啊,磨磨蹭蹭的,赶快开车。” 海城现在的天气早晚温差很大,街边的梧桐树叶子渐渐泛黄,叶片在枝头沙沙作响。 男人关上副驾驶的门,从车后绕过,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弯,那笑意藏在眼底,随即就被他低头整理袖口的动作掩了去。 等靳言琛上了车,他眼里只剩下惯常的平静,赵疏桐感觉他不对劲,有种被打了还偷着乐的意味,但也找不到证据证明。 妥妥狗男人,赵疏桐心想。 只有靳言琛知道,为了骗她回家,他自己藏了多少小心思。 第4章 薄荷 赵疏桐望向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睫毛垂着,遮住了眼底不明的情绪。 车内里只有发动机平稳的低鸣。赵疏桐望着窗外的掠影,侧脸在昏暗光线下轮廓模糊,她开始低头刷手机,屏幕的光映在脸上,没发出一点声响。 余光却总不自觉地飘过去,男人握着方向盘的手偶尔动一下,他手生的极好看,手指细长,骨节分明不突兀,上学时就受很多人喜欢,现在看着仍喜欢。 想摸一摸,要是我的就更好了。 视线刚在他脸上停驻两秒,她又像被烫到似得转回去。 赵疏桐意识到自己脑子里出现乱七八糟的想法,慌乱地打开手机。 心想:赵疏桐,你怎么可以这么龌龊。 “很快了,拐过前面那个路口就到了,现在还晕车吗?” “晕车就先别看手机了。”男人沉稳而有力地说。 转眼,车缓缓驶进雕花铁门,门口的保安看到车牌号,向车内的男人点点头。 两侧的灌木丛修剪的整整齐齐,路灯沿着车道一路延伸,尽头便是栋别墅。 “到了。”他说着解开安全带,赵疏桐从车内下来第一眼就看见了墙外的山茶花树。 走进庭院,碎石小径蜿蜒穿过花丛,路两旁是大片的鸢尾花,只不过现在已经过了花期,草坪边缘种植几株桂花。 人闲桂花落。 “看来是我错过了花季。”说着,赵疏桐转身看他,目光定定地落在他脸上。 “不晚,一切都刚刚好。”男人的视线落在她微垂的发顶上。 他当时的计划都在一一实现。 手在身侧蜷了蜷,他喉咙轻轻动了动,抬起的手在半空中顿了顿,最终转了个方向,指了指女孩的头发, “赵疏桐,你头发油了。”然后若无其事地将手插进口袋。 女孩闻言,眼里瞬间炸开点火星子,混着几分难以置信的错愕。 “...”嘴唇动了动, “我看你的脸打轻了。” “赶紧开门。”她像只炸毛的小猫,转身往门口走。 靳言琛不禁一笑,屁颠屁颠地跟在身后。 ..... 刚推开进门,一只白色拉布拉多就“噔噔噔”冲了过来,围在赵疏桐脚踝转了两圈,尾巴不停的摇晃。 女孩看见开心得不行,显然已经忘记刚刚的小插曲,“小狗!” 赵疏桐蹲下,手刚碰到它蓬松的小脑袋,小家伙顺势往她手心倒,发出细碎的呜咽声。 他失笑,也蹲下撸了两把狗毛。 他清了清嗓子将拖鞋放到她面前,“进屋。” 小家伙跑在两人前面,时不时回头看看两人。 “他叫豆豆,两年前领养的。” “药箱在哪?”答非所问。 靳言琛从客厅的柜子里拿出医药箱,赵疏桐拿出药膏和碘伏,拧开盖子,涂在棉签上。 两人坐在沙发上,她低着头,凑近男人的脸,棉签在伤口周围打转,专注地看着脸上的红印和伤口。 “疼吗?”女孩带着些不确定。 靳言琛没说话,她抬眼想看看他的表情,却撞进他目光里,两人视线交汇,空气瞬间凝固。 靳言琛就这么一直看她,嘴角微微上扬,没有丝毫闪躲,仿佛要把她此刻的样子刻进他的眉眼里。 赵疏桐被他盯得紧张起来,将用过的棉签扔进垃圾桶,“好了,不要沾水,明天再涂一次就差不多消肿了。” “谢谢。” 过了好一会,女孩缓过神来,赵疏桐看了眼的时间,指针已经快要指向十二点。 女孩站起身理了理裙子,对靳言琛说:“挺晚了,我该回去了,不打扰了。” 礼貌又客套。 靳言琛刚把医药箱收好,闻言抬头,眉头蹙了起来,“都快十二点了,这时候回去很不安全的。” 见女孩思虑,又说, “我打个比方说,你想想,我送你回去,我自己回来万一出点意外,我很怕死的,老婆还没娶呢!” “再者,你肯定要说自己打车回去,现在这么晚了,万一遇上黑心司机,你今晚要是失踪了,嫌疑人还是我,我估计要蹲大狱了。” 此刻男人理论起来跟癫公一样,完全没有做老板的气质。 赵疏桐被他一堆的废话听得脑子疼,赶忙摆了“OK”的手势,让男人闭嘴。 他的脑子是过了一遍大片吗。当拍电影吗? “您快别说了吧,我二十几年积的德全被你说没了,你赶快呸呸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男人听到后不禁发出一阵爽朗的笑。 靳言琛带着她上了二楼, “我卧室就在你隔壁,有什么事说。” “你等我一下,”说完他进了自己的卧室,出来时手里拿着两件衣服。 ——是女孩的粉色吊带裙还有一件男人的白衬衫。 递给赵疏桐说:“你高中时留下的衣服,不知道合不合适,如果尺码小了不合适,先穿我这件衬衫应付一下。” 女孩看着男人手里的衣服,明显愣住了,接过来说了句“谢谢”就进屋了。 赵疏桐从刚进门开始就想到, ——当年两人上学时租公寓的布局,装修,就和现在这套别墅相像。 她担心自己会多想,一直没开口问,但靳言琛现在拿着九年前她穿过的衣服递给她时,她就觉得现在一切都在悄悄改变。 …… 靳言琛回到屋,将手机从兜里拿出来,不容忽视的信息词条是靳言勋发来的,他将手机屏熄灭,扔在沙发上,转身去了浴室。 而隔壁卧室的人换完衣服就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手随意搭在小腹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天花板。 脑子里的念头像乱七八糟的毛线头一样,理不清头绪,直到—— 门外传来隔壁的开门声,以及男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又不是没在他家睡过,仅是哥哥对妹妹的照顾而已。 想到这些,赵疏桐逐渐放松下来,她才缓缓闭上眼。 下章就开始学生时期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薄荷 第5章 满天星 “粉色满天星的花语是永远不可或缺的配角,寓意着青春时期青涩的爱。” ——题记 七月的南城刚过正午,空气中浮动的热浪裹着潮湿的水汽,街头巷尾弥漫着闷热的气息,在这捉摸不透的天气是偶尔会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暴雨,前一刻还是艳阳光照,晴空万里。 下一秒,整个城市瞬间陷入雨幕之中。 豆大的雨滴毫无征兆地砸在车窗上,雨来的突然,模糊了窗外的树影和车流。 旁边看文件的徐夏青笑着开口:“别担心,南城的雨说下就下,等会就停了。” 赵疏桐往后缩了缩,头靠在车窗上。 “桐桐,这次让徐夏青陪你去,刚好他在禅城有工作。等比赛结束,我和你爸爸立马去接你,好不好?”徐女士商量的语气。 女孩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中紧紧攥着去南城参加钢琴决赛的邀请函,眼神中夹杂着一丝失落。父母连轴转的工作让他们没有时间陪她去。 赵疏桐把刚收拾好的琴谱塞进包里,轻嗯一声表示妥协。 徐女士往她书包里塞了常用药——“南城热,别贪凉。”又反复叮嘱:“比赛结束给我们打电话,爸妈立刻飞过去接你,带你吃早茶。” ...... 赵疏桐拿着机票,喃喃自语:每次都是这样。 徐夏青是她小舅舅,年龄和她相差六岁,是外公收养的孩子。 可徐夏青并没有选择医生这个职业,而是自己打工创业。他一直在外地奔波,很少住在京北。这次刚好去南城出差。爸妈最终还是把她托付给了他。 飞机落地时,南城的热浪裹着潮湿的风涌进机舱。徐夏青帮她拎着行李箱,一路上安慰她。 比赛那几天,赵疏桐住在组委会安排的酒店,每天抱着琴谱在安排好的琴房和住所穿梭。 聚光灯下的琴键泛着冷光,指尖在琴键上起落,最后一个音符结束,她指尖悬在琴键上方顿了半秒,才缓缓收回手。 她缓缓站起身,台下的掌声如潮水般涌来,混着隐约的赞叹声,鞠躬致谢。 然而比赛结束那天,她攥着银奖证书高兴地拨通电话,接电话的却是妈妈带着歉意的声音:“桐桐,对不起……家里出了急事,爸妈暂时走不开。” “嗯。”赵疏桐望着窗外突然暗下来的天,远处的乌云正往这边压,“我可以自己……” “别自己乱跑!”妈妈急忙打断, “我联系了靳爷爷,我们俩家是世交,你先去他那里住几天,等我们处理完事情马上过去接你。” 早上收到消息的靳盛桓对着管家说,“老张,你赶快把最东边那间房收拾出来,好好打扫,把床单被罩等等摆件换成女孩子用的,桐桐要来。” 两家虽是世交,但小辈们没见过面。 说完,都忙碌起来。 老人又亲自通知家里人,“赵叔叔家的疏桐,要来我们家借住一段时间,她爸妈出国有事,作为长辈,到时候可要好好照顾她” 这时穿着居家服的男孩,一脸疑惑地下楼。老爷子指了指沙发,示意靳言琛坐下,说:“你赵叔家的孩子要来咱们家借住一段时间,你作为哥哥,要照顾好妹妹,听到没?” 靳言琛随手从桌子上拿了根香蕉,在手上转了半圈,“哪个赵叔?” 老爷子:“北城赵家。” 靳言琛打趣:“爷爷,你什么时候攀上这样的关系了?” 老爷子瞪他,“正经点。” 男孩摆摆手:“行行行”,将香蕉放回桌上起身去吃早饭。 老人开始听粤剧,“你尽量别出去了,等会带她转转。” “不行啊爷爷,我跟端木熙约好今天去工作室转转。”男生喝了口牛奶,拿起桌子上的一片面包片就往门口走。临走前,喊:“老爷子,我今晚回来晚,不用等我吃晚饭!” “臭小子!” 靳言琛走后,老人时不时让管家注意门口, “老爷,是不是那个啊!” 赵疏桐拎着行李箱,怀里抱着一束小雏菊站在门口。 老人立刻笑着迎上来:“你就是桐桐吧?长这么大了,你外公总在信里夸你钢琴弹得好。” 张妈端着刚泡好的菊花茶走过来,脚步轻得像怕惊扰了午后的安静,在赵疏桐身后站定: “小姐,靳老先生说楼上最东头的房间给您收拾好了,让我带您上去歇歇。” 赵疏桐正对着客厅墙上那幅相框发怔, ——相框里三个人,两位年轻人笑得爽朗。但气质各不同,一位像雪,矜贵疏离。另一位像是酒,还是烈酒,潇洒放荡,他眉眼和爷爷最像。 听见声音她回过神,跟着张妈往楼梯走。 “老先生说您刚比完赛累了,让您先睡会儿,晚饭好了我再叫您,”张妈指着窗边的钢琴, “知道您喜欢钢琴,特意放置了架钢琴。您看还需要添点什么不?” 房间里飘着淡淡的茉莉花香,看着印着碎花的粉床单,指尖轻轻碰了碰钢琴,她摇摇头, “这样就很好了,麻烦您了。” 张妈笑着摆摆手,说完替她带上门,走廊里的脚步声渐渐远了,窗外的蝉鸣声渐显。 晚上,徐女士的视频电话带来了更突然的消息。 “桐桐,我们可能要在这边待很久……”妈妈的脸出现在屏幕里,背景是熟悉的医院走廊, “妈妈医院临时有项目,要去国外,你爸爸也会一起和我过去。” “我和你爸商量好了,已经托靳爷爷帮你在南城办了入学手续,你先在那边读书,徐夏青说他会暂时安定在禅城,他有空就去看你,等我们忙完第一时间去接你。” 等你们忙完就会来接我,从小到大都听烦了..... 赵疏桐挂了电话,走到窗边。 陌生的城市,意外的停留,像昨天那场来去匆匆的雨,打乱了原本的节奏,却也让她的人生轨迹,悄然转向了一条未知的路。 ..... 赵疏桐努力让自己适应新环境,南城的天气和北城截然不同。晚上,赵疏桐陪老爷子吃完晚餐就坐在楼下看电视。 靳言琛提早回来了,手刚碰到冰凉的门把手,门就应手而开。空调冷风混着陌生的香气涌出来,他皱了皱眉, ——“爷爷,你又换香了?” 靳言琛换了鞋进来,看见沙发上坐着一个女孩,傻眼了。 “你好,我是赵疏桐。”她站起身来又指了指一楼卧室方向,“爷爷去休息了。” 她的脸小小的,带着自然的婴儿肥,眼睛又大又圆,像只受惊的小鹿。 南城这样的天气,她穿了件粉咖色条纹薄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纤细的手腕。 靳言琛看得出神,尴尬地摸了摸脖颈,“你就是爷爷说的那位朋友吧。” 赵疏桐嗯一声,准备往楼上走去,这时男孩清朗的嗓音响起在客厅。 “你好,我是靳言琛。”男孩说话语速不快,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慵懒,让人觉得礼貌又舒服。 两人第一次见面。 ...... 翌日早上,楼上的两间房门几乎同时打开,两人对视上,互道了句“早”,赵疏桐就低下头率先走下楼。 男孩看着女孩背影,疑惑:“我有这么吓人?” 一个月后周末清晨,阳光已经透过窗帘缝隙。她伸了懒腰,赤脚踩在地板上,熟练地拉开衣柜。 靳言琛见她迟迟不出来,敲门:“赵疏桐,吃饭了。” 一个月时间,她渐渐适应了新环境。 八月末的风还带着燥热,蝉鸣茂密的榕树间扯着嗓子叫。 靳言琛骑着单车,后座载着赵疏桐,校服外套随意搭在车把上,到了一中,靳言琛利落地撑住单车,回头嘱咐,“你在的教学楼是正前面那栋。” 南城的教学楼与北城的截然不同,北城教学楼多封闭设计。 而眼前的多有外廊与连廊,它更像被阳光和雨水浸润的生命体,带着湿润的绿意和通透的暖意,连风里都裹着草木的呼吸,和北城楼宇那股硬朗的、带着暖气味道的风,是截然不同的温柔模样。 赵疏桐看着男孩被晒得发红的耳尖,小声道:“谢谢你,特意陪我跑一趟。” “谢什么,一家人说什么客气话,高三本来开学时间早,我顺便还能适应我的高三生活。” “以后就是同学了,小学妹。”靳言琛挑了挑眉逗她。 男孩接过她手里的包,领着赵疏桐刚走到报道处,其中一个戴眼镜的男生立刻笑着吹了声口哨:“哟,阿琛来了?这就是你说的‘重点照顾’的学妹。” 旁边的人也纷纷看过来。 赵疏桐下意识看向靳言琛,男孩唇角扬起好看的弧度,露出一点点尖尖的虎牙,骨子里透着少年气。 “别瞎起哄,这是赵疏桐,我亲戚家的妹妹,我带她来办入学手续。” 一个扎着侧麻花辫的女生探过头来,眼睛在两人之间打转, “学妹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你可别欺负我们小学妹,可别把人带迷路了——上次老师让你带我们去实验室,大少爷您绕了三栋楼才找到。” 众人听到都纷纷大笑,赵疏桐听到后都笑出了声。 靳言琛凑近赵疏桐耳边,温热的气息带着淡淡的柠檬香,压得声音很低,“小没良心的,你什么时候柔弱了?还有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 他说完就迅速退开,女孩脸上浮起浅浅的红晕。 “好了,我妹妹脸皮薄,要打趣就打趣我。还有赶快办手续。”靳言琛边说着便挡在了女孩身前。 临走前,靳言琛要了一份她们班级的名单,从头到尾大致略过,食指停在第二页上,眯着眼睛笑。 结束所有事情,两人向众人挥手说了再见,阳光落在他脸上,吊儿郎当:“学校里的人就这样,熟了就爱开玩笑,要是受气了就凶回去,我替你擦屁股。” 靳言琛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女孩的发顶。,像摸小狗一样揉了揉。 “靳言琛,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抬手拍掉他的手,脸上的红晕又多了几分。 靳言琛哈哈大笑,眼底全是笑意。 “走,请你喝奶茶当做赔礼。” 女孩低头踢着脚下的小石头,嘴角忍不住悄悄上扬,连带着刚才那点假装的嫌弃,都变成了藏不住的甜意。 ——谢谢你,靳言琛。 南北方建筑形容源于网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满天星 第6章 满天星 九月的南城,阳光依旧炽热。 一大早,日光毫无保留地洒满整个街头。学校附近,那家挂着“兴旺早点”木牌的门店,蒸笼掀开时,白汽裹着肉包的油香,肠粉的米香和豆浆的甜香涌出来。 校园里,高三学生已经提前一个月返校,开启紧张的备考。 新生们则带着好奇与憧憬涌入校园。 赵疏桐推开教室门,教室里已经来了大半学生,靠窗的几个男生正围着桌子聊得热火朝天。 赵疏桐抱着刚领的新书,目光在教室徘徊,正低头寻找空位,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里有空位!” 她抬头望去,说话的女生坐在倒数第二排靠过道的中间位置,正朝她笑着招手,女孩高马尾,穿着蓝白搭配的校服,胸前挂着刚领的校牌。 “我叫靳柠,柠檬的柠。”女生往里面挪了挪,拍拍旁边的椅子,“快来坐!” 赵疏桐笑着道谢:“赵疏桐。” 刚坐下就听见靳柠小声说:“开学前有人看见是靳言琛学长带你报到的,” 女生眼睛一眨一眨,好奇问。 赵疏桐刚想解释,上课铃声响了。 班主任走进教室,瞬间安静下来,男人大概四十岁,穿着熨着笔挺的蓝色衬衫,走到讲台,目光温和地扫过全班,带着笑意进行自我介绍:“我叫陈臣,是你们班主任兼语文老师。” 底下讨论声一片,“是他啊,听说他是年级副主任。” “还听说老师只是他的副业。” “闭嘴行吗,都是听说。”靳柠一句话堵住了他们的嘴。 不是说南方女孩子性子都很温软吗?她的同桌倒是和她有点像。 接下来是轮流上台自我介绍... 课间休息,靳柠拉着赵疏桐胳膊,把她一一介绍给认识的同学。 他们大部分初中就同校,赵疏桐笑着跟他们打招呼。 临近中午,几个女生凑过来讨论吃什么,靳柠拉着赵疏桐一起加入:“疏桐,你是北方来的吧?等会一定要试试当地的肠粉,食堂一楼的阿姨做的超正宗!” 赵疏桐笑着点头,听她们叽叽喳喳分享校园的趣事,每个人的笑容都阳光明媚。心里的拘谨不知不觉间烟消云散。 晚自习的灯光刚落,教学楼的灯光便逐层暗了下去。 靳言琛被几个男生勾着肩膀挤出来,校服外套随意搭在肩上,拉链松垮地晃着,周围朋友还在和他讨论数学题,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 靳言琛抬头看见有抹熟悉的身影——赵疏桐背着书包站在香樟树下踱来踱去。 女孩看见他们时,轻轻挥了挥手,嘴唇弯着浅浅的笑意。 不等周围人开口,男孩已经穿好校服外套往赵疏桐方向跑过去。 夜晚的风掀起他的衣角,刚才还和朋友插科打诨的散漫劲儿,在目光落在她身上的瞬间,悄悄敛了去。 “等很久了?”跑到她面前,他微微喘着气,额前的碎发被风吹的有些凌乱,却抬手先帮她赶走飞来的小虫。 “对了,”赵疏桐忽然想起什么,“我们班主任叫陈臣,我脑海里率先想起你。” 靳言琛听到后只笑不说话。 “陈臣,臣臣。” “琛琛。”赵疏桐正高兴地讲着发现的趣事,忽然额角被轻轻一弹,有点痒。 赵疏桐抬头,靳言琛眼角带笑,指尖还悬在半空。 “你干嘛呀?”女孩伸手捂住额头,小声嘟囔。 靳言琛快走了几步,“没大没小。” 两人一路上打打闹闹,回到公寓后赵疏桐就回屋休息了。 靳言琛坐在沙发上,想:老爷子让女孩搬进来是有点作用的,家里发生许多细微变化。 ——房间飘着柑橘香,客厅沙发上多了两个兔子靠枕,茶几上不再只有试卷和课本,多了玻璃瓶,里面插着新鲜的小雏菊。 他不敢想,两个月前两人见面还是陌生人。而现在,因为小姑娘的意外出现,一切都发生变化着,两人有着莫名的默契,像认识很久的朋友。 靳言琛自己也没察觉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笑容。 …… 从公寓步行10分钟就到学校了,两人每天都拿着早餐出门,默契地从来不早起一分钟。 靳言琛今天没带书包回来,只拿了黑色水杯,早上他让赵疏桐帮他装着。 “快要月考了,你学得还可以吗?” 靳言琛走到前面站定,刚好挡住女孩面前的阳光,赵疏桐还有点迷糊,撞在了男孩的胸膛,她攥着书包带往后缩了缩,小声嘟囔:“你怎么突然停下了?” “啊,你说月考?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都是要高考的人了。”赵疏桐从他身侧走过,无精打采的。 高二学生会的人在门口查迟到,查校牌。两人走进来时,赵疏桐看见其中一个女生,她站在人群中,总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身材纤细,简单的低马尾干净利落。 赵疏桐还没缓过神来,旁边的男生已经走了过去:“身体好点没?” “看了医生,没什么大碍了。”声音清亮又柔和。 “嗯,”靳言琛应了声,侧身往旁边指了指,“对了,给你介绍下,这是我亲戚家的小孩,现在读高一。” 偏头一看,赵疏桐还在后面,招手让她过来:“赵疏桐。” 不远处站着个扎马尾的女生,闻言走过来,梁静姝眼睛弯成月牙:“你好啊,我听阿琛提过你,我是梁静姝。” 赵疏桐笑着介绍:“赵疏桐。” 靳言琛看了眼时间,左手手腕不经意间露出一根红绳,他催促女孩赶快回教室。 赵疏桐脚步顿了顿,还能听见身后传来声音。 “你还戴着呢?” …… 赵疏桐刚走进教学楼门口,同桌靳柠就叫住了她,“桐桐,”赵疏桐寻找声音的同时,看见那两人并肩走向了高二楼,靳柠看她出神,眼睛也随着她看的方向转。 眉头一皱,压低声音往旁看了一眼,“桐桐,你就别看了,他俩从小就认识,打小的交情,见怪不怪。” 靳言琛、端木熙、梁静姝、陈霁月、单煦佳、姜欢、陆羽澈...他们年龄相当,不在意家世,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赵疏桐理解。 因为在京北,不少大院子弟自小在同一方天地长大,爬树摸鱼、上学放学都凑在一起,早早成了彼此人生里的“自己人”。 可是靳柠怎么知道这么多?她怎么知道自己在看靳言琛和梁静姝。 “靳柠,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察觉到赵疏桐耐人寻味的目光,觉得自己终究瞒不住:“我是靳言琛的妹妹,”说完赵疏桐露出一副‘我已经知道了’的表情。 靳柠更加迷茫了:“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赵疏桐:“我只是怀疑。” “我们其实是同父异母。”赵疏桐看着女生一脸不在乎地说着。 靳柠:“不用担心我,这件事我只能说到这,其他的如果靳言琛想说,以后让他亲自告诉你吧。” 赵疏桐看着靳柠纠结的神情,握住了她的手:“谢谢你。” “你不怪我瞒你?” “柠柠,你有权利不说,我尊重你的选择。” 赵疏桐拉开书包拉链,发现忘记把水杯给靳言琛了。 她抬头看了眼时间,还有二十分钟上课,她站起身来往高三楼走去。 第7章 满天星 赵疏桐将黑色水杯重新接满水,凭着记忆找到前往高三楼的路。 清晨的阳光照在教学楼玻璃上,外廊的栏杆已经被晒得发烫,每道身影经过都拖着细长的影子。 女孩站在主教学楼的走廊尽头,高一楼与高三楼是靠着外廊连接。 楼下的学生的喧闹传来,她无意识偏头看,在陌生人群中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靳言琛正和旁边的女生高兴说着什么,男孩校服袖子卷到小臂,说话时不时笑一声。 和梁静姝待在一起,说话的嘴角都不自觉上扬,看见这一幕,她握着水杯的手指无意识收紧。 她抬腕看了眼手表,指针刚过七点五十分,距离上课还有十分钟。 她无奈“啧”一声,扭过头决定不再看,转身加快脚步。 走进高三,晨读声混着阳光从窗户里漫出来。高三(一)班的门虚掩着,里面的人都埋头学习。 这就是高三重点班吗? 赵疏桐站在门口顿了顿,正思考如何把水杯转交给他,一个男生突然从里面走出来,个子和靳言琛差不多。 陆羽澈看见她时明显愣了一下,目光在她手里的水杯上停顿了两秒,像是想问什么。 “麻烦给靳言琛。”赵疏桐没等他开口,把水杯往他怀里一塞,转身往回走。 赵疏桐刚走到走廊中段,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楼下,又是他。 ——靳言琛身边站了个新面貌女生,手里捏着个粉色的信封,低着头不知道在说什么。男生表情看不真切,只觉得他站在那里的身影,比刚才和梁静姝说笑时疏离了许多。 阳光刺得她眼睛有点睁不开,心里突然冒出个邪恶的想法:刚才那杯水,要是现在从二楼倒下去,会不会正好浇在他头顶?那他的形象是不是就彻底没啦!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压了下去,嘴角却忍不住往下撇了撇。 有点缺德,但好像……也没那么解气。 她深呼一口气,快步穿过走廊。 ...... 中午午休,赵疏桐把手机拿出来:晚上我自己先回家了,就不等你了。 发给谁显而易见,靳言琛属于那种很久才会看消息,甚至到达不看的程度,他自己有时也会和对方聊着聊着就突然下线不聊了。 女孩想起靳爷爷刚让她搬进公寓的时候,她某天出去买学习用品,忘记带公寓钥匙,给靳言琛发消息不回,打电话不接,等到外面的天都黑了,只能回老宅,回去才发现他躺在沙发上打游戏。 看见她说:“回来啦?” 说完赵疏桐气冲冲过来,在沙发上和他扭打在一起,把他骂了一顿。 心中也默默妥协:可恶的男人,哼,下次还是靠我自己。 所以赵疏桐认识他时间虽不长,但在某方面深知对方的脾性。 就像现在,赵疏桐知道他不会立刻看到消息,同样她也不会等。 发完静音又重新放回办公室抽屉。 靳言琛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晚自习结束了,他愣了愣收拾完书包匆匆离开了。 客厅的白炽灯亮起,他站在玄关换鞋。一只手拿着外套,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短袖,脸上还带着点学习一天的倦意。 男生拿起茶几上的苹果,咬了一口进了厨房。 过了会儿朝她房间走去,轻叩三下,赵疏桐拉开门,就看见他站在房门口,手里端着杯热牛奶,他把杯子递过来,腕上的红手绳在此刻凸现出来, “快趁热喝。”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眉宇间挥之不去的倦意,连说话都比平时哑了几分。 赵疏桐接过:“谢谢。” 随即关上门。 女孩靠在门上,想:刚刚是不是对他态度太差了? 算了,明天跟他说声抱歉吧。 ...... 没有其他话要说? 靳言琛满脸疑惑,心里纳闷又怎么惹到大小姐了。 早上,赵疏桐很早便去了学校,与其说是起的早,不如说是一夜没怎么睡。 赵疏桐趴在课桌上,小腹的坠痛感还没完全散去,额前的刘海被冷汗浸得有些发湿。 同学经过时发现她不对劲,女孩扯扯嘴角:没事,可能是昨晚着凉了。 她趴在桌上,下巴搁在课本上,听着自己微弱的声音混在晨读里——早知道会这样,昨晚那杯热牛奶,说什么也该偷偷倒掉的。 靳言琛早上起来时发现女孩的房门是打开的,意识到女孩已经去学校了,杯中的牛奶还有残留,男生拿出来放进水池中亲自清洗干净。 “张姨,给我打包份早餐。” 靳言琛直奔主楼,正赶上早读结束,他一出现,吸引高一女生频频回头, 靳柠也察觉到后门的“热闹”,用手指轻轻戳赵疏桐胳膊:“我哥好像来了。” 男孩脚步不疾不徐,穿过门口时礼貌说出“借过”,然后径直走进了教室。 她正趴在臂弯里,看见那双熟悉的白色运动鞋停在了她的课桌旁。头顶传来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带着不易察觉的急:“怎么了?” 然后靳言琛半蹲在桌旁,眼里全是担忧。周围的目光投来,他却像没看见,只盯着她发白的脸:“去医务室。” 没等她摇头,他伸手扶起她的胳膊,力道很轻却很稳,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弯下腰,手臂稳稳穿过她的膝弯和后背,整个人就被轻轻抱了起来。 教室里的人都惊叹,就连身边的靳柠都大吃一惊往后缩了缩。 她哥居然抱女生了。那个拒人于千里之外!高冷又自恋!居然抱女孩! 这什么天大的新闻! 她赶快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 班主任陈臣在办公室闻言立刻赶了过来,刚出门就看见自己的外甥急匆匆地抱着女孩往医务室跑去。 “这小子,铁树开花?锈锁回春了?” “怪不得他套路我来这个班当班主任。”陈臣出声让其他人回班,转身就去了主任办公室。 赵疏桐能清晰地听见他“砰砰砰”的心跳,模糊的视线里汗水顺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滑下来, 赵疏桐抬手擦掉他的汗,想告诉他不急的。 男人垂眸,眼神冷冰冰地不说话。 到了医务室,靳言琛将她慢慢放在床上。 医务室老师问她:“吃了什么东西吗?” 赵疏桐低下头:“喝了牛奶。” 靳言琛听到后正疑惑:不可能过期啊。 “我乳糖不耐受。”赵疏桐心虚。 靳言琛被她的话气笑了,目光投在她身上更强烈了。 医生开了药就离开房间了,赵疏桐更加心虚地不敢看他,男生笑眯眯地眼瞅着她,“本事挺大啊。” 房间里散发着淡淡消毒水味,靳言琛双手撑在病床两侧,等她注意时,男生俯身凑到她眼前,鼻尖差一丝就碰到了。 说话间,手指在她额前晃了晃,作势又要弹过来,她不自觉地往后缩,靳言琛看到瞬间笑出声。 “你...”她气鼓鼓地别过脸,不知道是恢复过来还是害羞,脸颊红得厉害。 他起身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好了,不闹了,下次不能喝可以直接跟我说,我不会怪你。” “以后我会注意你的习惯,不会再发生类似情况。” 女孩定定地打量着他,狗男人不愧被很多人喜欢,先不说人品吧,这张脸摆在这就这么让人帅得想犯规。 妖精!绝对是妖精! “咳咳咳”咳嗽声从门口传来,瞬间打散了她的念头。 两人同时看过去,陆羽澈站在门口,尴尬地用手摩挲着下巴:“我也不想打扰你们两个,主任叫你们过去。” 靳言琛语塞,赵疏桐问:“他说的什么意思?主任为什么找我们?” 门口的男生上前一步:“意思就是主任知道他抱着你来了医务室。”陆羽澈嘴里说着,手上还做着动作,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 “你先休息,我自己去就行。” 赵疏桐:“不行!我也去,事因在我,不能让你一个人担责任,何况我已经不疼了。” “你听不懂,去了也是浪费时间。” “....” 嘲笑谁理解能力差呢,必须去见识见识! 正常说不好使,改用撒娇试试。 赵疏桐眼睛一转,拉着他的袖子:“你带我去嘛,说好的互相帮助呢。” 靳言琛再不带她去,估计天要被她说出个窟窿,见女孩坚持,便不再多说什么。 “你先吃了饭再去。”从包里拿出早餐,盯着女孩吃完才离开。 陆羽澈:我嘞个老天奶,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温柔细心了? ..... 办公室内。 “你哋咁细个就揽埋一齐,成何体统啊?呢度系学校,注意下分寸啦!靳言琛你都系,人哋女仔嘅脸都畀你丢晒啦!” (你们小小年纪就抱着一起,成何体统,这是在学校,注意点分寸,靳言琛你也是,人家女孩子的脸要被你丢尽啦) 赵疏桐蹙眉,完全不知道面前戴眼镜的男人在说什么,趁主任转过身去喝茶的空隙,她悄悄拽了拽身旁男生的衣角。 靳言琛会意,微微低头,耳朵凑近她的唇边:“他在说嘛啊?” 男孩听到后嘴角扬了扬。 这一幕被旁边坐着的陈臣尽收眼底,陈臣看见走廊那一幕就知道肯定也会被主任叫过来,索性主动过来。 陈臣没作声,清了清嗓子提醒两人, “还有下个月去参加数学竞赛,一定要攞个一等奖返嚟!”(还有下个月去参加数学竞赛必须给我拿个一等奖回来。) “平时成日控分,就咁唔想当第一咩?”(平时总是控分,就这么不想当第一啊) “好的,主任。”不带一丝犹豫,语气坚定地像是要入党。 三人出了办公室,面面相觑。 “舅舅,你先带她回去吧,我找主任还有事。” 赵疏桐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什么?!舅舅!” 陈臣看到这反应忍不住笑出了声:“阿琛,这就是你不厚道了,让我来做班主任,却不告诉小姑娘我是谁。” 靳言琛蹭了蹭鼻子:“正式向你介绍一下,陈臣,我舅舅。” 说完凑到赵疏桐耳边“陈臣——臣臣——琛琛。” 见女孩傻愣在那,眼底漾起止不住的笑意,像逗弄小朋友一样捏了捏她的耳垂,“今晚等我一起回去。” 转身又进了办公室。 粤语翻译不标准,搜集来自网络,还望见谅。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满天星 第8章 满天星 靳言琛今天出门去了图书馆,女孩挂了电话后对着日历发了好一会儿呆。 指尖在数字“25”打转,爷爷叹气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这周四是阿琛生日,自从他妈妈去世后,他就再也没怎么过了”。 表面高冷的男生其实外冷心热,他会默默记住朋友的喜好,他会在外人面前维护女生的自尊... 她咬了咬唇,脑子里的信息量瞬间扩大。她在心里悄悄做了决定。 25号这天,赵疏桐跟班主任请了晚自习的假,陈臣也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就允许她去了。 女孩拎着订的蛋糕和礼花炮一路小跑回公寓。刚把“生日快乐”的字灯粘在墙上。 看了眼时间,晚自习刚下课,关掉主灯,只留玄关一盏小夜灯,捧着礼花炮站在门后等。 自从赵疏桐上次没等他,他习惯性地去女孩班级找她。 靳言琛走进高一楼,班级里的人已经走空,他转身敲门去了办公室,没看到熟悉的身影,陈臣叫住他:“生日快乐,大外甥。” “你看见赵疏桐了吗?” 陈臣:“她晚自习请假了。” 心猛地沉了一下,他掏出手机拨号,听筒里却只有机械的“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拨号时手指在微微发颤,听筒里机械的忙音敲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陈臣还想着说什么,靳言琛迅速跑了出去。 快步回公寓的路上,他又打给靳盛桓,听到“没回来”三个字时,握着手机的指节用力到泛白。 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各种念头:她会不会出事?是不是路上遇到麻烦了?为什么连一点消息都没有? 夜风灌进校服领口,让他指尖凉了半截。 心沉到了谷底,连呼吸都变得滞缓——灯没开,她不在。 就在他几乎要转身冲出去找人时,突然“砰”地炸开的礼花声惊得他浑身一颤。 看清眼前人的瞬间,那些翻涌的焦虑、恐慌、后怕突然像被戳破的气球,猛地泄了气,又在下一秒被更汹涌的情绪填满。 彩色的礼花彩带落在他发间、肩头。 他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一路狂奔时的慌乱、找不到人的恐惧、看到漆黑房间时的绝望,在看到她平安站在眼前的这一刻,全都化作了难以言说的悸动。 “Suprise!”声音裹着笑意从暗处跑出来,拉着他准备往餐桌走。 他几乎是本能地伸手将她拽进怀里,手臂收得又快又紧,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认她是真实的、安全的,这一刻才真正踏实下来。 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声音都在发颤,连呼吸都带着些急促:“你去哪了?电话为什么不接?” 赵疏桐怔住,举着生日帽的手悬在半空。 烛火在两人之间明明灭灭,她能听到他急促的心跳。 过了好一会。 “你怎么了?”她抬头看他。 靳言琛平复情绪后松开手臂。 赵疏桐不再追问:“快过来许愿,我特意买的巧克力慕斯!”拉着他的手往桌子方向走。 烛光跳跃着映亮她眼里的笑意与期待。 他沉默地望了她几秒,才缓缓闭上眼睛。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几秒钟后,他睁开眼,带着笑意深吸一口气,俯身将烛火一一吹灭。 “靳言琛,生日快乐,你不再是一个人了。” 赵疏桐转身将灯打开,发现男生眼眶发红,“你刚刚回来的时候发生什么了嘛?” 靳言琛抬手轻轻拭过眼角,直勾勾地望着她:“以后不允许不回我消息、不接我电话。” “你平时回消息比我慢好不好?”女孩嗔怪地瞥了他一下。 “好好好,你是寿星,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赵疏桐看着靳言琛眼角泛着红,故意凑近了些调侃:“怎么,被我感动得掉小珍珠啦?” 靳言琛耳尖微微发烫,猛地偏过头,长臂一伸就按在了她的发顶,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劲:“别瞎看。” …… 转眼就悄悄溜到了11月。 南城的凉意总带着点黏腻的湿意,11月末的风卷着细雨敲打在公寓窗上,随着淅淅沥沥的雨声,高一第三次月考近在眼前。 赵疏桐摊开数学卷子,碳素笔在草稿纸上划了半天,最终还是停在一道函数题上,桌角的笔记本厚厚一沓,根本对她没什么用啊! 每天被月考焦虑缠到凌晨,眼下的黑眼圈还没消失。 “这什么怪题啊……”她咬着笔杆,正好对上倚在门框上的靳言琛。 周末张姨不在,靳言琛买完早餐回来,看到小姑娘早早开始写题了,眼下可察的倦色,眉峰几不可查地蹙了下——昨晚催了她三遍睡觉,这丫头还是熬夜,周末又起这么早。 “先吃饭,等会一起复习。” 赵疏桐坐过去,男生一边拆粥的包装,一边跟她说:“一中进度一直很快,别担心,有我呢。” “我听说主任又找你了?他怎么总是找你?这主任也真的是的。”赵疏桐咬着油条叹口气。 明明自己都自顾不暇,还顾别人。 “吃你的饭。” 两人收拾完后开始学习。 靳言琛走过来自然地接过卷子,指尖划过那道“很怪”的题目时顿了顿。 他没说话,手在草稿纸上画了个坐标系,指尖点着抛物线:“首先呢,抛物线的顶点M的纵坐标,会影响这个方程解的情况...” 笔尖在纸上沙沙游走,步骤写得清晰利落,末了抬头时,眼底已浮起层促狭的笑意,“赵疏桐同学,高一数学好像不考二次函数应用题吧?我记得这是初三常练的题型。” 靳言琛眼底带着点揶揄的笑意:“赵同学,你确定这是你们要考的题型吗?” 空气瞬间凝固。 赵疏桐感觉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脑子飞速运转:“咳,这不是……测试一下你的基础扎不扎实嘛!” 她努力让语气听起来理直气壮,“事实证明你完全没问题!我这就换高中题!” 说着就要去抢卷子,脸却红得快要滴血。 “行,”他顺着她的话松开手,转身回房间拿语文书,“那你做数学题,我陪你。” “怎么会有张初中的卷子啊?”赵疏桐小声呢喃,“太丢人了!我怎么都不会解初中的题了,还是正常人吗?!” 靳言琛低低地笑出了声,没戳破。 赵疏桐松了口气,赶紧翻出高一的习题册假装埋头苦写,耳朵却悄悄竖起,眼角的余光悄悄往男生那边瞟了瞟, 靳言琛半靠在扶手上,长腿随意交叠,指尖漫不经心地转着一支笔,目光落在膝盖上摊开的语文书。 而赵疏桐抱了个软乎乎的毛绒垫垫在地上,正好坐在他脚边不远的地方,背靠着沙发。 窗外的雨还没停,一个倚着沙发闲适,一个坐在软垫上专注。 身后很久没有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她忍不住偷偷回头,正好撞进靳言琛的目光里。 他根本没看书,手肘支在沙发沿,眼神定定地落在她身上,带着点无奈,又藏着点纵容。 见她回头,他甚至没移开视线,反而挑了挑眉:“怎么?又要测试我语文水平?” 赵疏桐“唰”地转回去,心跳莫名快了半拍。笔在纸上戳出个小墨点,她小声嘟囔:“谁测试你……” 眼角的余光里,那道目光始终没离开她。 赵疏桐对着数学卷子熬了快两个小时,直到脖颈酸得抬不起来,慢悠悠地舒展了一下身体。 手搭在后颈上,眼角余光瞥见沙发那边没了动静。 她慢慢起身,靳言琛头靠在沙发背上睡着了,手还搭在语文书上。 赵疏桐小心地抽出他的书,动作很轻,转身把空调温度调高两度,从沙发另一侧扯过薄毯,踮着脚给他盖到身上。 她随手翻了翻那本语文书,想放好,懵住,因为整本书干净得不像话,从头到尾没一个批注,连文言文的注释旁都空空荡荡,只有扉页上龙飞凤舞的名字格外清晰。 赵疏桐忍不住惊叹:上次月考他语文刚好及格,“裸考”? 正想着,一张折叠的作文纸从书页间滑出来,展开一看,标题旁印着“优秀作文梁静姝”。 忽然想起每个班都会收到了优秀范文,她随手夹在了笔记本里早忘了这回事,哪像他这样仔细夹在书里珍藏。 赵疏桐心里莫名有点发闷,同样都是“shu”,性格却天差地别。 作文重新被夹在书里,书本放回茶几,轻手轻脚带上门出了公寓。 雨后的空气带着湿润的凉意,她沿着巷口慢慢走,刚走到街角的花店想挑束洋桔梗。 天上的云越聚越多,雨便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她慌忙躲进花店屋檐下,正发愁没带伞,手机也落在了公寓,老板递来电话:“姑娘,给家人打个电话来接你吧?” 赵疏桐本来想等雨停再回去,又担心靳言琛发生类似上次的事。 电话接通时,靳言琛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听到熟悉声音,眼皮倏地掀起,瞬间没了睡意。 几乎是凭着本能,他从沙发上弹起来,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在哪?” “就在楼下那家‘一束时光’花店,雨下大了,你别着急。” “站在那别动。”他说完就挂了电话。 没几分钟,熟悉的身影就出现在雨幕中,因为跑得太急,裤脚和衬衫袖口还是洇了圈湿痕,发梢也挂着细碎的水珠。 他看着屋檐下的赵疏桐,眉头紧锁着没说话,眼底的情绪有点沉。 赵疏桐伸手轻轻戳了戳他紧绷的脸颊,声音放软了些:“你生气啦?我保证下次不给你添麻烦。” “呐,这束花送给你!” “......” 靳言琛语气缓和了些:“无论什么情况要叫醒我。” 雨声裹着他的话语,声音有些弱,可赵疏桐还是一字不落地听清了,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答应。 男生左手抱着一束洋桔梗,右手举着伞,伞面不自觉地朝女孩那边偏了大半,自己半边肩膀都露在雨里。 赵疏桐瞥见他肩头沾的雨水,伸手把伞柄往中间推了推,一本正经:“伞要放正,你那边都淋湿了。” 靳言琛往旁看了看:我为什么越来越在乎赵疏桐。 猜猜靳言琛许的什么生日愿望。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满天星 第9章 满天星 赵疏桐捏着笔的手指慢慢松开,月考带给她的紧张感才逐渐消散。 刚把试卷交上去,就看见靳言琛在门口等她:“爷爷让回老宅吃饭。” 赵疏桐望着窗外,漫不经心地问:“听说今天家里人都在?你爸、哥哥、叔叔……” 顿了顿,赵疏桐声音轻了些,“听说靳柠也去?” “嗯?”他侧过头看她,眼底全是错愕。 “没办法,靳少爷太用心良苦了,妹妹做我同桌,舅舅是我班主任。”女孩审视他。 靳言琛只笑不语。 两人路过花店,赵疏桐喊停:“等我五分钟,去花店买束花。” 五分钟后,她抱着一小束小雏菊坐回来:“长辈应该会喜欢吧。” 赵疏桐手机响了一声,是靳柠发来的消息, [桐桐,你们快到了吗?] [还有十五分钟。] 赵疏桐本就晕车,这会儿车一颠簸,加上看手机缘故,胃里立刻翻江倒海。 她没应声,额头抵着冰凉的车窗玻璃,脸色发白。 男生余光瞥到,他探身越过她按下车窗锁,“咔嗒”一声,窗外冷空气瞬间涌进来。 他又俯身从她包里拿出保温杯,拧开时热气氤氲了他的眉眼:“喝点温水,缓缓。” 赵疏桐:“我包里……什么时候有这个?” 男生嘴角噙着笑:“早上出门前我放的,以防万一。” “以防万一什么?” 他开玩笑:“你要是吐车上,我也跟着遭殃。” “你...” 其实是他早发现她晕车,早上特意装了温水。 老宅内。 爷爷早站在院子张望,见车来了,忙回头冲屋里喊:“来了来了!都记着我说的,待会儿小姑娘进来,谁都不许摆长辈架子,笑!都笑自然点!” 客厅里传来靳绥翊吊儿郎当的笑声:“爸,你可真重视这小丫头。” 车刚停稳,赵疏桐望着门口停着的三辆车——黑色的奔驰、银灰色的宾利,还有辆特斯拉。 忍不住小声嘀咕:“这阵仗,怎么有种见男方家长的既视感。” 男生刚拉开车门,闻言回头睨她,嘴角勾着笑打趣道:“我可不娶你啊。” “谁嫁给你会成倒霉蛋吧,而且你这个人...真的很没有风趣诶!” 话虽这么说,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进门时,暖气扑面而来。 两人并肩往里走,靳言琛向她挨个介绍:“这是我爸靳绥渊,我小叔靳绥翊,我哥靳言勋,还有丁阿姨也就是靳柠的妈妈...” “这是赵疏桐。” 赵疏桐乖乖打招呼,站得笔直,像被老师点名的小学生。 靳言琛朝靳柠递了个眼神,妹妹立刻心领神会,拉着赵疏桐的手:“爷爷,我有作业题问桐桐,我想和她先去楼上。” 靳盛桓点头默认。 赵疏桐刚上楼,男生长腿一迈,越过人群坐进沙发,拿起桌上的橘子剥着。 他哥靳言勋凑过来,用胳膊肘撞他:“行啊你,对小姑娘这么上心?” 靳言琛把一瓣橘子塞他嘴里,笑得漫不经心:“瞎想什么,当妹妹照顾。” 可剥开橘子的指尖,却莫名顿了顿。 靳盛桓听到后冷哼一声:“你喜欢谁不好,喜欢那梁什么...” 靳言琛回想起八岁那年,母亲刚走不久,父亲便要再婚了,小小的他毅然跑出了家。 游乐园里,旋转木马的灯光晃得他眼晕,看见别的孩子被爸爸妈妈举得高高的,笑声如跳跳糖般,他蹲在角落,泪水砸在地上。 “你怎么一个人哭呀?”软糯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他抬头,看见个短发有着齐刘海的小女孩拽住他袖口,把糖人递给他——是一棵大树的造型。 “我妈妈……再也不会陪我来游乐园了。”他哽咽着说。 小女孩歪着头也蹲下,用手擦拭他的眼泪,认真地说:“哥哥,我外公说过——风拂过脸颊,是妈妈在轻轻抚摸你;雨落下时,是她在身边陪你;树叶落下,是她光明正大在想你;大雪纷飞,是她在叮嘱你多穿衣服。” “春夏秋冬,她一直都在呀!” “她一直在你身边,而你也从未忘记过她。” 靳言琛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小的女孩能说出这些。 正想说别的,远处传来女孩家人的喊声。 小女孩把糖人往他手里一塞,蹦蹦跳跳跑了,他攥着糖人,愣了半天 ——小shū?是哪个“shū”字? 后来他一直在寻找小女孩,直到开学,班上来个叫梁静姝的转校生,他听见过她妈妈笑着喊她“小姝”。 名字与记忆重叠。 当时靳言琛以为自己找到了当年那个小女孩,可女孩却没有印象。 靳言琛想等等也无妨。 ......... “在外人眼里,他喜欢梁静姝七年,梁静姝一出事,他肯定会插手。” 楼上,靳柠忽然叹了口气:“桐桐,你说我二哥是不是专一过头了。” 是太傻了。 “这是我听我大哥说的,当年有人问梁静姝对于我二哥喜欢她是什么感觉,他们以为我二哥对她日久生情。其实不然...”靳柠摇摇头。 “梁静姝没有否认过吗?” “当然否认过,甚至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承认,可是我二哥那性子,好不容易有点眉目,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那他长大后没查过吗?” “不仅他查过,爷爷也查过,可梁静姝那天确确实实去过游乐园。” “其实爷爷不想让我二哥接触梁静姝,之后用了很多种办法,梁静姝后来可能承受不住,对外说只能做朋友。你说梁静姝是不是动心过,因为爷爷的阻挠迫不得已才...” 是他们实打实的八年啊。 她现在是一个姗姗来迟的人在听别人的故事。 “桐桐,桐桐?” 赵疏桐:“啊?我只是在想当年我在做什么。” “当年咱们才六岁,你人肯定在北城。” “也是。”赵疏桐心里更加清楚,自己和梁静姝之间的差距,远不止一点点。 赵疏桐还想问些什么,这时张姨喊两人下楼吃饭。 刚刚听靳柠说这些,心里莫名发涩,心跳也如此快,她想靳言琛的一言一行她都不想错过,仅仅几个月时间,她难道喜欢上她了? 赵疏桐晃了晃脑袋决定不再想。 餐桌上的鱼还冒着热气,饭菜的香味在屋里漫开。 靳言琛早早就把赵疏桐的餐具摆好,手肘搭在椅背上等着,可赵疏桐刚下楼,目光扫过餐桌就径直走向爷爷身边的空位。 靳柠看见两人给她留的中间位置,刚坐上就瞅见靳言琛黑脸正瞪着她,知道她哥什么意思,不情不愿交地交换位置。 靳言琛拉开椅子坐下时还特意往女孩那边挪了挪,赵疏桐没理他,夹了菜给老人:“爷爷,您尝尝这个。” 爷爷笑着提醒:“你也多吃点,这阵子瘦了。” 话音刚落,靳言琛的筷子就伸了过来,一块糖醋排骨“咚”地落在她碗里,紧接着是炒时蔬、番茄炖牛腩,桌上的菜几乎被他夹了个遍,没一会儿她碗里就堆成了小山。 “别夹了!”赵疏桐小声抗议,端着碗往旁边挪了挪,想躲开他的筷子。 靳言琛却像没听见,挑眉笑了笑,筷子精准地又夹了块藕盒放进她碗里:“多吃点。” 赵疏桐抿着嘴瞪他。 “爷爷,我吃完了。”赵疏桐扒完最后一口饭,把碗往前推了推。 爷爷拍了拍她的手背:“去楼上歇会儿吧,明天早上让司机送你们三个小孩去学校,今晚都住下。” 她回头看,靳言琛扒着饭,嘴角忍不住弯起来,连扒饭的动作都轻快了不少。 过了这天,三人又回到了学校。 刚踏进教室,就看见每张课桌上都摆着一张月考成绩单,赵疏桐刚拿起自己的成绩单,还没来得及看分数,就被讲台上的陈臣喊住: “赵疏桐,来我办公室一趟。” 办公室里阳光正好,陈臣坐在办公桌后,手边放着一叠答题卡。 见她进来,笑着把最上面的一张递过去:“你这篇作文写得很好。” 陈臣的语气温和,“学校以前的作文借鉴,都是同年级同学之间互相参考学习,不过现在我们调整了方式,打算让不同年级的作文也互相传阅,让大家能跨年级交流借鉴了。我们几个老师商量着,这次就把你的印进去。” 赵疏桐受宠若惊:“谢谢您,陈老师。” 离开办公室前,陈臣让她找几个人帮忙将印好的作文送到各班。 她们分工,最终决定由赵疏桐送到高三。 主任办公室离高三很近,赵疏桐路过时,办公室门敞开着,里面站了一群人,女孩刚要快步走过去,屋内突然传来主任洪亮的声音:“赵疏桐,你进来!” 进来之后才发现,都是各年级语文尖子生,梁静姝也在其中。 靳言琛站在最中间,校服拉链没拉,听见名字时猛地回头,两人对视上,赵疏桐抱着一摞作文进来。 “赵疏桐,你来得正好!” 主任把手里的保温杯往桌上一放,指着靳言琛,“你语文成绩咁稳,啱好帮佢谂下啦,呢个后生仔嘅语文成日喺及格线边缘徘徊,尤其系作文,简直睇唔落眼啊!” (你语文成绩稳,刚好也帮他琢磨琢磨,这小子的语文总在及格线边缘晃悠,尤其是作文,简直没法看) “主任你普通话就讲两句啊,对我这个听不懂粤语的很不友好啊!”赵疏桐小声嘀咕。 周围的学生都听见了,一个个赶紧低下头,嘴角憋着才没笑出来。 赵疏桐视线落在桌角那张摊开的答题卡上——是靳言琛的。 她伸手拿起来,顿了顿:纸面意外地干净,没有乱涂乱画,可字迹带着股劲儿,撇捺拉得老长,几乎要冲出格子,勾折处带着凌厉的锋芒,竖钩收尾时猛地一顿,潦草里竟藏着几分苍劲的锐气。 这是她第一次细看他的字,和他平日里漫不经心的样子截然不同。 “主任,”赵疏桐把答题卡轻轻放回桌上。 “我觉得我自己的水平还不够,怕是讲不好。不如让学长自己多看看范文,找找问题所在?” 她垂着眼,声音不大却很清晰。 靳言琛在旁边听得挑眉,笑意尽收眼底。 赵疏桐没看他,盯着怀里的作文纸:“主任,陈老师等我把这些发完回去上课呢。” 说话时,将怀里的纸轻轻晃了晃。 所有人出了办公室,赵疏桐看见靳言琛跟梁静姝聊了几句,她不再看下去,没打招呼就往前走了。 靳言琛瞥见,几步追上赵疏桐。 靳言琛看着她这副模样,低笑一声,没再逗她:“怎么不等我?” 赵疏桐脚步没停,她侧过头瞥他一眼,语气里藏着说不清的别扭:“我有正事要做,没功夫看你谈情说爱。” 语气带着点疏离感。 靳言琛挑了挑眉,伸手想去揉她的头发,被她偏头躲开了。 他低笑一声,散漫:“小屁孩,敢打趣我了?欠收拾。” 赵疏桐没接话,抱着作文纸往前走。 她心里却闷闷的——他好像永远都是这样,用玩笑盖过认真,用调侃躲开解释。 就像过去很多次,问起他皱着眉看的语文试卷,他只会说“没事”。 他从来没有真正对她敞开过心扉,那些藏在玩笑背后的情绪,她一次也没看懂过。 他明明什么都懂,每个问题都答在点上,却偏要把语文成绩死死控在及格线边缘,又故意让主任心甘情愿叫来这么多语文尖子生,围着他出谋划策。 这一切,难道只是为了给自己创造一个见她的机会吗? 或许,能让他放下防备的人,从来都不是她。 …… 靳言琛接过她手里的作文,指尖正捻着最上面那张的边角,看清落款处“赵疏桐”三个字时,语气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哟,小屁孩可以啊,作文都传到各个年级当范文了?” “你别去了,这些我帮你送到各班,快回教室上课,不然要迟到了。”说完靳言琛轻轻把她往回推了推。 赵疏桐看着他转身走向班级的背影,她站在原地,抬头看了眼灰蒙蒙的天,突然分不清,是这里的冬风太凉,还是自己心里的温度,早就比这12月的天气,先一步降了下去。 第10章 满天星 礼堂后排的白炽灯一直亮着,排练的脚步声、台词声、乐器调音声混在一起。 离高考只剩159天的红色倒计时牌贴在教学楼入口。 同时元旦晚会的排练正到最要紧的关头,连空气里都浸着排练的紧绷,和对晚会的期待。 29号晚上的排练接近尾声时,靳言琛结束主持串场的走位,主持稿被他卷在手里。 他径直走到观众席前排,把稿子往腿上一放,长腿随意交叠。 舞台的灯光转到观众席,把他整个人照得清晰,他的目光却越过喧闹的人群,牢牢锁在舞台另一侧的钢琴旁。 赵疏桐刚结束一段练习,指尖在琴键上悬了悬,灯光测试晃得她眯了眯眼。 从靳言琛来之后到自己排练结束坐下开始,她的视线就没他身上偏过一次,仿佛当他不存在一样,是当他不存在!靳言琛心中想。 靳言琛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椅面,心里有点闷。 什么时候开始的?这姑娘跟他说话时总低着头,连一起回家时都隔着半臂的距离。 他看着她指尖在琴键上跳跃,连弹错一个音时蹙起的眉头都看得清楚,偏偏这双眼睛,就是不肯往他这边落。 “靳学长,还不走啊?”旁边负责灯光的同学拍了拍他的肩膀, “她们没结束的估计还要练到十点呢。” 靳言琛没应声,目光追着赵疏桐的身影。她刚给梁静姝顺完,又开始练大合唱的伴奏,指尖在黑白键上跳跃,琴音把整个礼堂都填得满满当当。 直到一曲终了,他才忽然站起身,慢悠悠地晃到舞台上。 梁静姝正拿着歌词本记标记,见他过来,笑着扬了扬下巴:“靳大主持今天台词顺得挺溜啊。” 靳言琛“嗯”了一声,视线却落在弹钢琴的赵疏桐身上,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点刻意的调子:“其实我也会弹钢琴。” 赵疏桐停了下来,她转过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只站起身往旁边退了半步,做了个“请”的手势。 靳言琛挑了挑眉,拉开琴凳坐下。他穿的还是那身松垮的校服, 指尖落在琴键上的瞬间,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对所有事都置身事外消失不见。 指尖落下的力道又稳又准,《爱情转移》的前奏流淌而出,带着一丝淡淡的怅惘,瞬间压过了礼堂里的嘈杂。 正在搬道具的同学停了手,连后台忙碌的学生探出头,都悄悄跑了出来。 有人小声嘀咕:“这是《富士山下》吗?” 琴音渐收,最后一个音符落定,余韵轻轻荡开。 靳言琛站起身,嘴角却扬着笑意,目光直直地看向赵疏桐,眼底的光亮根本藏不住。 赵疏桐抬手,清脆的掌声先一步响起,轻声说:“很好听的《爱情转移》。” 她顿了顿,补充道,“大家都以为你弹的是《富士山下》。” “无论《爱情转移》还是《富士山下》,其实都不重要。”靳言琛往前走了一步,嘴角斜斜勾起,脸上带着点得逞的狡黠,“重要的是,从一开始你就听出来了,不是吗?” 他笑眯眯地注视着她。 ——把一个让你的温暖,转移到另一个的胸膛 ——爱情不停站,想开往地老天荒,需要多勇敢。 赵疏桐别开脸,伸手合上琴盖,走向后台。 30号晚上的晚会正式开始时,高三学生守在直播前同步观看。 赵疏桐的第一个曲目排在第六个,候场时她站在幕后,她拉上校服外套拉链——上周靳言琛说要带她去买礼服,被她一口回绝:“浪费钱,而且还很冷,校服就够了。” 当时他还笑她“小姑娘不懂仪式感”,可此刻看见梁静姝穿着漂亮裙子站在聚光灯前,不得不承认她为什么被很多人喜欢。 不过...赵疏桐你本身就很好啊,何必总拿自己和她比较呢。 赵疏桐无奈摇摇头。 …… “下一个节目,有请梁静姝带来歌曲演唱,钢琴伴奏赵疏桐!”靳言琛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来,清晰又沉稳,和平日里吊儿郎当的调子判若两人。 赵疏桐深吸一口气,跟着梁静姝走上舞台。聚光灯“唰”地打下来,暖光裹着她,她坐在钢琴前,抬眼时正好对上梁静姝的目光,对方冲她点了点头。 钢琴声起的瞬间,赵疏桐静了下来。指尖落下的力度、节奏的轻重,都比排练时更从容,琴音温柔舒缓,和梁静姝的歌声缠在一起,在礼堂里缓缓流出。 一曲终了,掌声雷动时,她低头看着观众席,嘴角悄悄抿出一点浅淡的笑意。 后台的灯光暗了些,梁静姝叫住正要离开的赵疏桐,“你刚刚表现不错。” 赵疏桐脚步一顿,转过身时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却很坦诚:“谢谢,你也是。期待与你再次合作。” “我们算是朋友了吧。”梁静姝眼底带着真诚的期待。 “当然。” “你们俩还不算朋友?”一个干净澄澈的声音插进来。 靳言琛穿着合身的黑色西装走了过来,西装衬得他肩背挺直,领带打得一丝不苟,平日里松垮的气质荡然无存,连眉眼都显得格外认真正式,只是嘴角那点笑意还带着熟悉的散漫, “名字里都有‘shu’呢——静姝的‘姝’,疏桐的‘疏’,多巧。” 他说着,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下,可那念头快得像流星,转瞬就消失了。 赵疏桐没接话,只是捏了捏琴谱的边角。 靳言琛见状,换了个话题,语气自然了些:“明天回老宅,爷爷让咱们早点过去。” 赵疏桐点点头,声音轻得像羽毛:“知道了。我先去跟进最后的合唱了。” 她说完,拿着琴谱转身就走,马尾辫在身后轻轻晃,没回头。 她走后,梁静姝看着靳言琛的背影,忽然笑了:“你很在乎她。” 靳言琛指尖勾住领带结,稍一用力便将领带扯开,没了领带添了点随性的慵懒,挑眉反问:“是吗?” “是啊。”梁静姝旁观者看透一切,“不过你喜欢上一个很优秀的小姑娘,你自己都没发现,你看她的眼神,跟看别人完全不一样。” “你们一个两个怎么都爱聊起这个话题。”靳言琛轻咳一声,避开她的目光,“小姑娘还小,听不得这些。” 最后一个大合唱节目开始时,赵疏桐再次坐在了钢琴前。 聚光灯重新打在她身上,熟悉的旋律响起,观众席上的人也忍不住清唱,歌声从台上的几位到全场的呼应。 台下的靳言琛目光牢牢锁定在那个穿校服的身影上,嘴角扬起的的笑意温温柔柔。 或许从此刻起他要认真思考朋友们口中所说的话题了。 第11章 满天星 元旦前的最后一个下午,南城的冬天碰上阴天,添了几分湿冷。 司机开着车最终稳稳停在一栋别墅的庭院前。 “你闻见没?糖醋排骨!”赵疏桐往门口跑,靳言琛拎着两人的书包跟在后面,嘴角漫不经心地勾着笑,可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半分。 “急什么,排骨又不会长腿跑了。” 老宅客厅的挂钟刚敲过六点,窗外的天色已经被染成了墨蓝。 赵疏桐正帮张妈摆碗筷,靳言琛的手机突然在茶几上震动起来,屏幕上跳跃着“陆羽澈”的名字。 他接起电话时,原本随意坐在沙发的身子直了直,“嗯”了两声后眉头微蹙:“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他顺手抓过沙发上的外套,赵疏桐抬眼望他,手里还端着刚拿出的米饭。 “几个朋友约着跨年,我去看看。你跟爷爷先吃,不用等我。”他的声音顿了顿,目光扫过她失望的眼眸,走过去捏了捏她的脸:“酒吧,小孩子不允许去。” 下楼时,爷爷已经坐在餐桌旁了,正低头看着桌上的菜。 “阿琛那小子呢?”爷爷抬眼问,赵疏桐拉开椅子坐下,无意识抠着手:“他朋友找他有事,出去了。” 张妈端着玉米排骨汤上桌,白雾腾腾地模糊了视线。 “这孩子,总不着家。”他顿了顿,放下筷子,语气慢了些,“桐桐,下午你妈妈给我打了电话,说家里的事还得再理顺理顺,让你在这儿再住段时间,啊?” 排骨汤的热气扑在脸上,赵疏桐眨了眨眼,汤匙在碗里轻轻搅动,她低着头,让碗沿几乎遮住半张脸,轻声说:“我知道了,爷爷。” 她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等待,近半年内,她无数次和徐女士通过电话,搪塞她的理由总归是那一种,和徐夏青见面的机会也不多。 “傻丫头,别想太多。”爷爷看穿了她的心思,“在这儿就把自己当靳家的孩子,阿琛那混小子要是敢欺负你,尽管告诉爷爷,看我怎么收拾他。” 赵疏桐眨了眨眼,将眼眶里打转的泪硬生生憋回去,嘴角还强撑着一点笑意,不让人看出异样。 吃完饭才七点半,老宅静得能听见挂钟的滴答声。 她指尖落在琴键上,《富士山下》的前奏便缓缓淌了出来... 过了会,她的目光落在了手机屏幕上。空间的小红点闪了闪,点开看见靳言琛十分钟前发的动态 ——定位在爱玛仕酒吧,配图是一群人的合照。 配字:如果能再完美点是否足以与你相配 照片中他们放松地坐着,有的双腿随意伸展,有的跷着二郎腿,脸上笑容洋溢,透着随意自在。 梁静姝也在其中。 下面已经堆了很多点赞评论,靳言琛没回任何人。 他那么耀眼夺目的人,也会不自信吗? 赵疏桐盯着屏幕看了很久,琴声戛然而止,房间里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 ...... 假期最后一天的午后,赵疏桐趴在书桌上补眠,脸颊压着数学卷子,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楼下突然传来争执声,她迷迷糊糊地抬起头,就听见爷爷带着怒气的声音:“梁家的事让她自己处理,你一个大男生瞎掺和什么?!” 紧接着是靳言琛急促的反驳:“她电话不接,人找不到,叔叔阿姨在吵架,我不去看看不放心。” 赵疏桐披了件外套轻手轻脚地走到楼梯口,扶着冰凉的栏杆往下看。 靳言琛站在客厅中央,手机紧紧攥在手里。 爷爷坐在沙发上,手里的拐杖在地板上笃笃敲了两下:“我说不准去就不准去!你忘了上次为了她半夜跑出去,回来被我罚?” “爷爷!”靳言琛打断他,声音里带着点急迫,“情况不一样!” 话音未落,几乎是跑着冲出门。 冷风猛地灌进来,“砰”的一声撞在门框上,巨大的声响在安静的房间里炸开,惊得人心里一跳。 赵疏桐站在楼梯上,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 直到傍晚,天色渐渐暗下来,靳言琛还没回来。 九点整,她的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上跳动着“靳言琛”三个字。 她立马接起,那边传来他带着喘息的声音,背景里还有风声: “赵疏桐,你...你能不能给梁静姝发个消息?她不回我电话,我们找不到她在哪。” 赵疏桐愣了愣,握着手机的手指收紧,“她为什么不回你?”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点轻颤。 “不知道,她家里……”靳言琛的声音顿了顿,带着点无奈,“你们之前相处得还行,她或许会回你。我也是抱着一丝侥幸来问你。” 挂了电话,赵疏桐盯着聊天界面里“梁静姝”的名字,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苦笑。 原来他第一次找她帮忙是为了梁静姝。 她深吸一口气,敲下消息:“在哪?我有点事找你。” 没过两分钟,手机震了震,梁静姝回了个定位——火车南站。 赵疏桐抓起外套就往外跑,寒风扑在脸上,她拦了辆出租车报了地址,心里乱糟糟的。 到了车站,昏黄的路灯下,她一眼就看见蹲在候车厅门口台阶上的梁静姝,裹着件驼色大衣,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下巴抵在膝盖上。 她先给靳言琛发了定位,然后跑过去“梁静姝!” 梁静姝抬起头,眼眶红红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看见她时愣了愣,随即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你怎么来了?” 赵疏桐伸手把她拉起来,触到她冰凉的手,忍不住皱眉:“你对自己也太不负责任了。” 她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绕在梁静姝脖子上。 梁静姝吸了吸鼻子:“我是不是太脆弱了?爸妈吵架,我不想待在家里,甚至连出走的勇气也没有。” “没有脆弱。”赵疏桐扶着她的胳膊往候车厅里走,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难过就逃避,人之常情。” 她看着窗外穿梭的人:“但你至少该告诉我们你在哪,你的朋友们快急疯了。” 梁静姝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避开话题:“你是不是喜欢靳言琛?” 赵疏桐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抬头撞进梁静姝探究的目光里。 她没躲,大方承认:“是。”声音清晰明亮。 梁静姝反而松了口气似的笑了:“那你为什么不争一争?” “争?” “他喜欢了你那么多年,我有什么筹码去争?” “更何况,我很清楚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的喜欢来去匆匆,今天我因为一件小事喜欢他,明天我就会因为他为了心上人利用我而厌恶他。” 从她搬进靳家那天起,就知道靳言琛的世界里,梁静姝是特别的存在,是随时随地会出现在她身边的人。 对于她来说,在感情里随时抽身离开,是她刻在骨子里的必备技能。 “谁告诉你他喜欢我?”梁静姝挑眉,“喜欢就说啊,你怕做不了朋友?” 赵疏桐咬了咬唇,犹豫了很久才出声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可我是个胆小鬼。 赵疏桐想,她早晚会回北城,各奔东西是对两人最好的归宿。 但她知道未来的靳言琛永远比不上十七八岁的他。 梁静姝看见女孩发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想起跨年那天在酒吧,他们也问过靳言琛类似的话。 “高考结束我就表白。” “如果小姑娘不同意,不喜欢你怎么办?” “追呗。她可以拒绝我很多次,实在不行等她成年我再表白一次,我可以慢慢陪她长大。” “你就不怕有比你优秀的人截胡?” “那我就亲自为我自己斩除后患。” “......” 赵疏桐看见靳言琛从门口跑进来,脸红得厉害,胸口剧烈起伏着,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后面紧跟着是陆羽澈。 他一眼就看到了赵疏桐,眉头瞬间拧起,几步走到她面前,声音有点哑:“谁让你出来的?这么晚了,你一个人跑这么远!” 三个人都懵了一下,陆羽澈清了清嗓子说先送梁静姝回家。 两人走后,靳言琛伸手弹了下她的额头,“还没收拾你呢。”他拽着她的衣领往门口走。 “你不是来找梁静姝吗,收拾我干嘛!”赵疏桐挣扎。 ......... 回到老宅,客厅的灯还亮着,爷爷正坐在沙发上,眉头紧锁。 听见开门声,他抬眼看来,目光在两人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靳言琛身上,脸色铁青。 赵疏桐赶紧上前一步,抢在靳言琛前面开口,声音带着点刻意:“爷爷,您还没睡呀?我让靳言琛去买奶茶,他迟迟不回来,我就在门口转了转等他,没乱跑。” 爷爷看了眼女孩手上抱着杯奶茶,又狠狠瞪了靳言琛一眼,拐杖在地上敲得更响了:“下次再敢让桐桐大晚上去找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靳言琛低着头,难得没反驳。等靳盛桓回了房间,凑过去小声问:“爷爷平时这么凶吗?” 靳言琛撇撇嘴:“全家也就你以为老爷子脾气好,爷爷要是真动了气,能把家法请出来。” “赵疏桐,对不起。”男生一本正经地注视她。 “我不应该因为自己的私事也牵扯到你。” 赵疏桐眉挑了一下:“不用,说不定今晚梁静姝就被你的真心打动了,不用抱歉的,我是为你未来的幸福做铺垫。” 说时心里还是忍不住泛酸。 靳言琛听清后,喉结动了动,半晌才说话,语气里透着阴郁:“你就这么希望我和她在一起?” 想说的话哽在喉咙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心里那点不明的烦躁,突然就翻涌了上来。 靳言琛的脚步一步步逼近,有种压迫感。 赵疏桐下意识往后退,“唔。”她惊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她陷进柔软的沙发里,而靳言琛已经俯身站在她面前,膝盖抵着沙发边缘,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他的呼吸带着淡淡的薄荷味,耳根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 “那可要让你失望了,她和她男朋友快谈两年了。” 第12章 满天星 自从那晚赵疏桐落荒而逃后,她和靳言琛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准确来说是赵疏桐有意避着他。 正午的阳光洒在身上,食堂里弥漫着饭菜蒸腾的热气,混杂着此起彼伏的交谈声,填满了整个空间。 靳柠正和赵疏桐讨论着当地的美食,两人嘴角还带着点笑意,刚跨进食堂大门,赵疏桐的笑声戛然而止。 她的目光撞进了一道熟悉的视线里。 靳言琛就站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和几个男生并肩走着,大概是刚吃完饭,蓝白相间的校服外套搭在手臂上,露出里面的黑色卫衣。 他原本正侧头听身边人说话,下颌线绷得利落,注意到门口的动静时,视线不经意扫了过来,就这么直直地对上了赵疏桐的眼睛。 时间像是被按下了慢放键。 赵疏桐的心脏猛地一缩,下意识就想跑。 那晚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涌上来——客厅里昏暗的灯光,靳言琛低沉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好几度,额角的青筋都隐隐跳了跳。 他步步紧逼,追问:“你难道想让我和她在一起?”每一个细节都像细针,扎得她后颈发僵。 她手指猛地收紧,脚步也钉在原地。 “疏桐?怎么了?”靳柠察觉到她的绷直,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一眼就瞧见了她哥靳言琛。 赵疏桐拽了拽她的袖子的动作不起眼,紧张到结巴:“走...走里面,绕...绕一下。” 赵疏桐说完,飞快地低下头,脚步匆匆地想拉着靳柠往侧边的打饭口绕。 可靳言琛没动。 他站在原地,目光牢牢锁在她身上,刚才听同学说话时的慵懒随性消失了,眼神里多了几分认真。 他身边的男生也发现了不对劲,顺着他的视线看过来,撞了撞他的胳膊,嬉皮笑脸地问:“合着你这几天心不在焉,为了赵疏桐啊?” 靳言琛没理,视线跟着赵疏桐躲闪的背影移动,看着她几乎是小跑着拉着靳柠混进了人群,连看都没看他。 直到那道纤细的身影消失在打饭口的队伍里,他才缓缓收回目光,喉结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身边的男生还在念叨:“哎,她怎么见你跟见了鬼似的?你俩吵架了?” 靳言琛没说话,只是抬起手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眉骨。 回想起那天晚上他确实有点气,气压低得连自己都觉得过分,可他没想过会把她吓成这样 ——躲了他快半个月,从爷爷家到学校,见了面就跟兔子见到野狼一样,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而另一边的桌子上,两人买完饭面对面坐下,赵疏桐心脏还砰砰直跳,手心都沁出了湿汗。 靳柠看着她发白的脸颊,好奇的口吻问道:“你惹到他了?” 赵疏桐咬着下唇,“昂,那天晚上去找梁静姝时,到了才告诉他,他可能觉得我耽误了他“英雄救美”的机会。” 赵疏桐塞了口饭,腮帮子微微鼓着,不以为意地说。 “谁英雄救美了?” 赵疏桐听到熟悉的嗓音,嘴里的饭菜没来得及咽,惊得喉咙一紧,那口饭像是卡在了嗓子眼,猛地引发一阵急促的咳嗽。 “咳、咳咳……”她下意识地捂住嘴,肩膀微微耸动着,眼泪都呛出来了,连带着脸颊也浮起一层的红晕。 身后的靳言琛脸色骤变,刚才还带着点试探的语气瞬间染上慌乱,他立刻放下手里的蛋花汤,声音都急了些:“抱歉抱歉。” 说着就把自己拿过来的那碗蛋花汤推了推,“快喝点汤顺顺。” 赵疏桐接过汤碗时触到温热的瓷壁,她低着头小口小口抿着汤,喉咙里的灼痛感慢慢缓解。 汤是温的,他没走。 等她咳嗽的频率渐渐慢下来,正抬手想擦眼角的湿意时,后背忽然传来一阵轻柔的力道。 她一愣,转头就看到靳言琛微微侧着身,手掌虚虚覆在她后背上,他的动作很轻,一下一下、带着安抚意味地轻轻顺着。 靳言琛没说话,只是专注地看着她,手还维持着顺背的动作,直到她彻底缓过来,红着脸小声说了句“没事了”。 赵疏桐抬起头看见面前的靳柠不见了,转头疑惑地问坐在身边的男生:“靳柠呢?” 他慢慢收回手,指了指还剩半碗的汤:“再喝点。”像是没听见她的问话似的。 见女孩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他手肘随意地支在桌沿,小臂自然弯折,露出的那只手骨节分明,修长笔直,用手指指了指门口的方向——靳柠被陆羽澈带着往出口走。 “她吃饱了,我怕她路上跌倒,特意让陆羽澈送她回去。” “......” 赵疏桐只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注意力全落在了男生的手上,挪不开半分。 靳言琛注意到女孩的目光,将手收了回去,手指在桌下蜷了蜷, “终于肯跟我说话了?还以为你要一辈子不理我。” 赵疏桐撇撇嘴,用筷子轻轻戳了戳碗里的米饭,嘟囔道:“记仇鬼。” 男生低笑,郑重道歉:“那晚是我态度不好,不该...” 靳言琛的话刚说到一半,赵疏桐伸手捂住了他的嘴,看了看四周。 指尖触到他温热的唇瓣,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脸颊“腾”地一下热了,手像被烫到似的猛地收了回去。 赵疏桐的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羽毛般地轻轻扫过,他浑身一僵,连呼吸都顿了半秒。 男生有点手足无措,拿起桌上的汤喝了一大口,赵疏桐还没来得及制止“诶,那我的...” 碗里的蛋花汤已经喝净。 靳言琛声音都比平时低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局促:“怎...怎么了? 他紧张地盯着她,见她摇摇头,继续开始吃饭,不再多说什么。 直到赵疏桐咽下最后一口饭,才抬眼看向他,眼神忽然认真起来:“要我原谅你可以——这学期马上结束了,离高考不到半年,你语文不准再控分了!还有英语...”她叽叽喳喳说着他学习上的问题。 靳言琛没太听清后面的话。只知道她的脸凑得近,白皙的脸颊泛着淡淡的粉,说话时粉嫩的嘴唇一张一合。 他心跳莫名快了半拍,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 ...... “喂!你听没听啊?”赵疏桐见他眼神发直,气鼓鼓地端起餐盘要走。 男生猛地回神,伸手拉住她的手腕,语气却格外坚定:“知道了,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 紧接着靳言琛接过她的餐盘往回收处送,回来时俯身看着她。 “期末考试,给你考个第一回去。” 赵疏桐翻了个白眼,嘴角却忍不住弯了弯:“大少爷别吹大炮了。” …… 日子一晃到了期末,学校的公告栏前挤满了人——按规矩,成绩没出不准放假。靳柠拽着赵疏桐挤到前排,笑着拍她肩膀:“可以啊你,又是全校前十!” 她笑着应了,目光却越过人群,径直投向高三的成绩榜。 视线划过第一名的位置时,赵疏桐的脚步顿住了。 男生的名字赫然印在最顶端,心跳漏了一拍 ——靳言琛,数学满分,总分断层第一。 这人是鬼才吗?数学满分,看来他之前不止语文控分。 她知道他成绩好,没想到这么厉害。 怪不得主任经常找他麻烦。 她愣了愣,心里先是“咯噔”一下,涌上来的惊喜还不持久,就被更深的失落压了下。 他有这样的实力,却为了那个“喜欢的人”控分这么久,连自己的前途都能随意对待吗? “赵疏桐。” 身后传来带着点小得意的声音,她回头时,靳言琛正扬着下巴朝她走过来, “答应你的事,我做到了。” 赵疏桐收回目光,声音闷闷的:“嗯,看到了。” 靳言琛察觉到她语气里的冷淡,凑到她面前,眉头微蹙:“怎么了?不高兴?考第一你不开心?” 他伸手想碰她的头发,又被她不动声色地躲开了。 “没有。”赵疏桐摇摇头,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没笑出来,“挺厉害的。” “有没有奖励?” “还想要奖励?”赵疏桐抬眼瞪他,眼底有点茫然,“你想要什么?” 她脑子里飞快转着,钢笔?篮球?好像都不太对。 为什么要给他奖励,这本来就是他自身的实力。 “我没答应你有奖励啊!” 这时有人来找靳言琛,说主任在找他。 靳言琛声音拉得很长,故意拖长了调子,伸手弹了弹她的额头:“现在想不出来没关系,欠着。” 说完转身挥挥手:“先走啦,下午见。” 第13章 满天星 学校放寒假那天,老宅的司机开车接两人回别墅。 紫荆花树开得热闹,细碎的紫红色花瓣在枝头簇拥着,地上常常落满被风吹落的花瓣。 很快就要过新年了,这是赵疏桐第一次在外地过年,心里总有点空落落的。 靳言琛像是看出了她的不安,整个假期都没怎么出门,朋友打电话约他打球、聚会,他都只淡淡回一句“没空”,天天窝在家里陪她看书、追剧。 除夕那天上午,赵疏桐的手机响了,是徐女士打来的。 “桐桐,第一次不能陪你过年,委屈你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歉意,“等忙完了爸爸妈妈就回去接你。” 挂了电话,赵疏桐鼻尖有点酸,转身就拿起抹布开始打扫客厅,想找点事做转移注意力。 “别擦了,让阿姨来就行。”爷爷在一旁劝她,靳言琛也走过来想抢她手里的抹布:“放下吧,桌子不脏。” “噢。”赵疏桐失落地低下头,靳言琛不忍就继续让她做了。 赵疏桐把茶几擦得锃亮。忙到下午时,她实在累了,回房间倒头就睡了过去。 下午,靳盛桓在储物间翻出了一本老相册,抱着相册到客厅翻看起来,里面混着几张赵疏桐小时候的照片,是她外公很早之前寄来的。 靳言琛凑过去看,本想拍几张她小时候的“丑照”调侃她,目光却猛地定住了。 照片上是个短发齐刘海的小姑娘,正在坐旋转木马,手里拿了一个大树形状的糖人。 靳言琛的心脏“咚咚”狂跳起来。 他一把抓起照片,声音都带着颤:“爷爷!这是赵疏桐小时候?这照片什么时候的?怎么会在您这?这游乐园是不是老城区那个?我小时候去过的!” 爷爷被他连珠炮似的问题问懵了,拍了拍他的胳膊:“急啥?这是疏桐外公早年寄来的,当年你妈走后,疏桐爸妈本来带着孩子来旅游,听说咱家的事特意过来了一趟,可能小疏桐当时没来,你没看见她。” 爷爷乐呵呵地笑,“我们当时还给你俩定过娃娃亲,后来一想两家离太远,就算了。” 靳言琛攥着照片的手指用力到泛青,手微微颤抖,眼眶瞬间就红了,眼泪差点掉下来。 原来当年在游乐园哄他的小女孩,竟然是赵疏桐。 “shū”,“疏”。 他没顾上跟爷爷多说,转身就往楼上冲。 到了赵疏桐房门口,他又忽然紧张得停住,手掌心出了层薄汗,在裤子上蹭了蹭,按住门把手的动作停下,没敲门,只是在门口来回徘徊。 最终靠在墙上,看着手中的照片。 眼看天色暗了,所有家人都回来了,准备吃年夜饭了,他深吸一口气,轻轻敲了敲门:“赵疏桐,醒了吗?该吃晚饭了。” “进。”房间里传来她带着刚睡醒的软糯的嗓音。 靳言琛推开门,看见床上鼓起一小团,粉色的被子把她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脑袋,额前的碎发有点乱,几缕发丝贴在脸颊上。 她又睡着了,长睫毛覆在脸上,嘴角还微微抿着,恬静又可爱。 他走过去坐在旁边的小沙发上,目光一下都舍不得移开。 手里的照片还攥在掌心,照片上的小姑娘和眼前的睡颜慢慢重合,心里又酸又软,紧张得手心都沁出了汗。 他想碰一碰她的头发,手伸到半空又缩了回去,怕惊扰了她。 又过了几分钟。 “唔……”赵疏桐揉着眼睛慢慢醒了,看见他坐在沙发上盯着自己,带着困意地眨了眨眼: “你怎么不叫醒我?” 靳言琛喉结滚了滚,没说话,将照片装进裤子口袋,只是看着她。 赵疏桐掀开被子下床,整理了一下睡衣: “我去收拾一下,你先下楼吧,别让爷爷他们等急了。” 她转身晃晃悠悠地往卫生间走,靳言琛的目光就跟着她动,看她靠着门框打了个哈欠,眼睛仿佛钉在了她身上。 赵疏桐从卫生间出来,看见靳言琛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坐在沙发上,只是眼神更加深邃,忍不住走过去晃了晃他的肩膀:“下楼啊?傻坐着干嘛?” 靠近他时,才发现他嘴角噙着笑,傻得一愣一愣的。 靳言琛回神,笑着站起身:“走。” 下楼时,客厅里已经热闹起来,靳言勋和靳绥渊正陪爷爷说话。 赵疏桐笑着打招呼,靳言琛跟在她身后,嘴角的笑就没下来过。 年夜饭吃得格外温馨,靳言琛几乎没动筷,但不停地给她夹菜,目光总若有似无地落在赵疏桐身上,引得靳言勋偷偷用胳膊肘撞他,他也只是低笑两声。 饭桌上的人都面面相觑,只有赵疏桐在状况之外。 饭后一家人围坐在客厅看老照片,爷爷把相册推到赵疏桐面前:“看看,这是言琛小时候,精神正得不行!” 靳言琛凑过来,手指着照片里的小男孩:“你记得他是谁吗?” 赵疏桐眨了眨眼:“这不是你吗?小时候的你。” 见他眉头微蹙,又补充道,“挺可爱的。” 她起身回房间拿手机给亲朋好友发祝福,靳言琛立刻跟着站起来。 他一米八八的个子把一米六的她完全挡住。 赵疏桐推开房门进去,身后传来三下轻叩,他也跟着走了进来。 “你跟着我干嘛?”赵疏桐在床上翻找手机,没回头。 身后的脚步声停了,她刚转身,就被靳言琛逼得后退半步,跌坐在床上。 他站在她面前,俯身和她平视,声音低沉又认真: “靳言琛,17岁,喜欢打篮球,偶像是科比,爱听薛之谦,喜欢收藏24号黄色球服。” “夏天喜欢吃火锅,成绩好,理科第一名,会弹吉他和钢琴,不吸烟不挑食,偶尔喝酒,还会变魔术,身体很健康,厨艺还行,晚上睡觉不打呼。” “未来我会考海城大学金融系,现在正在筹划一间工作室,现在已经经济独立,最想去的国家是瑞士。” “打算在28岁办一场古典婚礼,未来买一套别墅,定居在海城。” 赵疏桐听得发懵,手指不自觉蜷了蜷,脸颊有一点点红:“你跟我说这些干嘛啊?” 她伸手推他的胳膊,掌心碰到他温热的小臂,触电似的缩了缩,“别离这么近……” 他却纹丝不动,双手撑在她身侧的床沿,把她圈在怀中,赵疏桐闻见他身上淡淡的清爽薄荷香,和那晚楼下的沙发一模一样:“因为我想让你知道。” 靳言琛看着她的眼睛,眼底的紧张褪去,只剩下认真,一字一句地说: “还有一件事需要澄清:我不喜欢梁静姝,我和她只是朋友,过去现在以及未来都会是朋友。” “如果她需要我帮忙,我会伸出援手,仅仅因为是朋友,我对她没有除了朋友以外的心思。” 我喜欢你,只喜欢你,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开始了。 是我误判着急下定论,和你错过这么多年。 “赵疏桐,你听见了吗?”过去了这么多年,我的声音终于有了回响。 赵疏桐慢慢地点点头:“我知道了,现在可以松开了吧?” “那你呢?有没有要说的?” 赵疏桐懵住,有点疑惑:“还用我说什么?” “你的一切。” 赵疏桐:“那你先站远点。” 男孩不情不愿撤身,赵疏桐发现他耳朵已经不自觉染上了红。 下一秒靳言琛听到女孩认真敞亮的声音。 赵疏桐掰着手指,学着他的样子:“赵疏桐,生日八月二十四日,挑食,也会一些乐器,不喜欢嘈杂的地方,讨厌言而无信的人。” “没有了。” 靳言琛蹙眉,却说:“我记住了。” “我先下去找靳柠了。”赵疏桐慌忙站起来时腿有点发软,差点又跌回去,她强装平静地开口。 靳言琛看着女孩强稳着步子却藏不住慌乱的背影,歪头轻笑。 赵疏桐的话摆明了她的行事风格。 没关系,我们慢慢来。 第14章 满天星 赵疏桐在家百无聊赖,刚要下楼,听见靳言琛的脚步声。 趿着拖鞋跑下楼时,正撞见他站在玄关接电话,修长白暂的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插在上衣口袋里。 靳言琛挂电话的瞬间转头看她,眼底还残留着对电话那头的冷意,瞧见她时,那层冰骤然化开,喉间溢出低笑:“想不想出去?” 赵疏桐像被按了开关的弹簧,几乎是瞬间窜到他身边,指尖攥住他的胳膊:“想!现在就走吗?” 意识到自己太着急,才惊觉自己动作逾矩,猛地松开手往后退了半步,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起来:“你、你快去换衣服。” 他低低笑出声,那笑声钻进她耳朵里:“等我十分钟。” 转身往楼梯走时,步伐都比平时轻快了些。 靳盛桓正戴着老花镜翻财经报纸,靳言琛走过来,“爷爷,中午我带赵疏桐去尝尝李记私房菜,她念叨着要吃菠萝咕咾肉好几天了。” 爷爷抬眼扫过两人,挥挥手:“早去早回,别在外头疯玩,晚上让张叔去接你们。” 赵疏桐连忙点头。 出租车里暖气开得足,赵疏桐扯下卫衣帽子,她伸手拽了拽领口,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脖颈:“到底去哪啊?还骗爷爷说我想吃李记。” 靳言琛偏过头,阳光透过车窗斜斜落在他脸上,唇角弯起的弧度,挑眉问:“现在才问,是不是晚了?” “切,你想卖我?靳少爷家大业大,总不至于缺我这点卖身钱吧?” 他忽然低笑起来,不是平日里那种清淡的、只牵起唇角的笑,而是从胸腔里漾开的笑,眼角都染上笑意,连喉结滚动的弧度都变得清晰:“我可舍不得。” 说话时,窗外突然响起货车鸣笛的刺耳声响,将那句话彻底盖了过去。 赵疏桐偏头看他,才发现他眼角下面有颗痣。 “靳言琛。” 男生正阖眼休息,尾音轻轻上挑:“嗯?” “你右眼角下有颗泪痣。”赵疏桐抿抿唇。 语音刚落,他睁开眼睛,牵起女孩的手,将女孩的手指轻轻触碰到那颗痣上:“喜欢?送你。” 赵疏桐心跳漏一拍,连忙抽回手:“你倒是大方,什么都送。” 靳言琛心想:嗯,只送给你,连我也是你的。 ...... 推开酒吧包间门的瞬间,喧闹声戛然而止,连音乐都被人暂停下,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几秒。 靳言琛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她身前站了半步,胳膊离她的肩膀只有半寸距离,将她护在身侧的姿态自然得很。 他侧头介绍时,带着淡淡的薄荷香:“这是我朋友们。” “这是端木熙,那个是单煦佳,梁静姝和陆羽澈你见过。” 赵疏桐本以为他会说出在场每一个人的名字,然后听到靳言琛认真说:“其他人我不认识。” 眼神扫过全场时,原本随意瘫坐在沙发上的众人瞬间坐直了身子,连玩骰子的手都顿住了。 “你们好,我是赵疏桐。”大家纷纷上前打招呼。 梁静姝坐在靠门的位置,笑着朝赵疏桐招手,靳言琛已经伸手揽住赵疏桐的肩往主位沙发走,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跟我坐。” 赵疏桐皱眉瞪他,转身对梁静姝笑着点了点头,眼底的歉意明明白白。 两人坐下没多久,靳言琛口袋里的电话震动,他凑到赵疏桐耳边:“我去接个电话。” 顿了顿,视线扫过酒桌:“想喝酒等我回来再喝,别自己乱喝,听见没?” 靳言琛确认她点头才起身去外面,但时不时回头瞟一眼她在的位置。 靳言琛刚出门,周围几个他的朋友就交换眼神,目光齐齐刷刷落过来,他们的打量不算冒犯。 这时,陆羽澈走过来挡住他们好奇的目光:“都别看了,把小姑娘吓跑了,阿琛这个冤大头找谁说理去。” 单熙佳拍拍陆羽澈:“别挡,你在学校倒是常见,谁在乎异校的我们几个啊!” 陈霁月:“小姑娘抱歉啊,我们几个好奇有一阵子了,阿琛把你藏得可好了。” “是啊,我们叫了他好多次,他都拒绝得很彻底,就是不肯带你来见我们。”端木熙解释道。 赵疏桐嘴角弯着,摇摇头表示没关系。 赵疏桐感觉靳言琛过了很久还没回来,她的目光已经被桌上那杯粉色的酒勾住了神。 “妹妹,这是自家酿的荔枝果酒,甜滋滋的,跟喝饮料似的。” 穿吊带裙的女生笑着推了杯酒到她面前,美甲上的水钻在灯光下闪闪烁烁。 赵疏桐刚要摇头,一道尖锐的女声突然划破空气:“有些人别仗着年纪小就往前凑,真当豪门是那么好进的?更何况靳言琛喜欢梁静姝这么多年,怎么可能突然变卦喜欢一个毛都没长全的小屁孩啊。” 单煦佳示意那个女生闭嘴。 “别理她说的,她是静姝的朋友,我们也不好驳了她的面子。”单煦佳温声解释。 赵疏桐耸耸肩说没事,拿起酒杯喝了一口,清甜的果香在嘴里蔓延,胆子也大了几分,将剩余的酒一饮而尽。 陆羽澈伸手想拦,她已经自己拿起酒瓶续上了酒,玻璃酒瓶碰击杯口的脆响,在突然安静的包间里格外清晰。 靳言琛推门进来时,赵疏桐正举着空酒杯晃悠,脸颊红得像熟透的苹果,连眼尾都染上绯红。 他几步跨到她面前,掌心贴上她滚烫的脸颊,指腹轻轻摩挲着她发烫的耳垂。 女孩身上带着酒气,靳言琛声音里压抑的火气几乎要溢出来:“谁让她喝的?” 众人鸦雀无声,刚才口出狂言的女生意识到做错事情,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往沙发角落躲了躲。 陆羽澈开口解释:“那女生说了几句不好听的话,赵疏桐可能往心里去了。” 靳言琛的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子,空气都仿佛冷了几分,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目光落在角落的女生:“谁让你来的?” 手背上的青筋都隐隐跳了跳,下颌线绷得紧紧的,是真的动了怒。 赵疏桐拽了拽他的袖子,碰到他冰凉的手背:“是我自己想喝的,不怪她。”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将她微凉的手整个裹进掌心,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几乎要将她焐化, “处理好。”留下一句话,随即弯腰将她打横抱起。 她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冽的薄荷沐浴露香气。 梁静姝刚触碰到门把手,还没来得及用力,门就从里面被轻轻拉开了。 他脚步没停,声音冷得像寒冬的风:“管好你的朋友,别让她像疯狗一样乱咬人。” 梁静姝开门的动作顿住,脸色瞬间白下来,男生连余光都没再给她半分。 包间门关上的瞬间,门内传来朋友们压低的惊呼声。 “阿琛什么情况?他不是对梁静姝...?” “他栽了?他真栽了。” “兄弟们,有没有可能他找到正确的人了?”陆羽澈喝了口酒,用疑问的语气说着肯定的话。 朋友们听到后都赶紧凑过来围成一圈:“你的意思是说赵疏桐就是阿琛找了多年的女孩?!” “我靠!!!” …… 靳言琛把外套披在她身上,裹紧了领口,才背着她一步步往前走。 她把脸埋在他颈窝,鼻尖蹭到他柔软的黑发,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气息:“你放我下来,我没醉。” “醉鬼都这么说。”他低头,声音哑得厉害。 “不高兴?”他又问,脚步慢了些。 “嗯。”她闷闷地应,“她明摆着说我配不上你。” “谁说的?”他停下脚步,偏头看她。 “她凭什么说我配不上你。”赵疏桐突然激动起来,小腿在他身后乱蹬,帆布鞋的鞋底蹭过他的牛仔裤。 下一秒猛地从他背上挣落,靳言琛只觉得后颈一空,后背的重量骤然消失,靳言琛连忙将她按在怀里。 “我赵疏桐成绩好、长得漂亮,我还有钱,有本事让她来北城,看我不……”话没说完他就俯身,稍一用力便将她打横抱起。 “别动。”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再动,我就收拾你了。” 她立马不动了,乖乖地趴在肩上,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一下一下。 他沉默了几秒,喉结轻轻滚动,脚步重新迈开,每一步都踏得很稳:“酒醒了带你去吃菠萝咕咾肉。” 赵疏桐的头埋在他怀里,发出“嗯”声。 一路上,赵疏桐说了不少醉话,还说要去澳洲看考拉…… 靳言琛都一一应着。 到家之后,靳言琛轻手轻脚将她放平在床上,赵疏桐一只手无意识搭在床沿,他俯身握住那只微凉的手,半蹲下来,低头在她手腕处印下一个轻吻。 “宝宝,做个好梦。”小心翼翼地将那只手也裹进被里,掖紧了被角,离开了房间。 赵疏桐再次醒来已经晚上九点了,她揉了揉太阳穴,全然忘记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她掀开被子下床。 肚子好饿,去楼下找点吃的。 靳言琛几乎是在听见她开门声的同时坐起身,打开了门。 “吵醒你了?”赵疏桐诧异他现在还没休息。 “没有,是不是饿了?”靳言琛走到跟前,赵疏桐点点头。 “还想吃菠萝咕咾肉吗?” 赵疏桐摇摇头。 “那想吃什么?” “火锅。” 男孩思索一会,赵疏桐见他犹豫,刚要说算了,靳言琛开口:“走,张姨的小电驴在外面。” 于是两人兴致冲冲地去吃附近的火锅,路上赵疏桐载着靳言琛:“还以为你会骑呢。” “这不有你吗?”靳言琛说着搂着女孩的腰更紧了,为自己找借口:“我怕你把我甩出去。” 赵疏桐“嘁”一声,以为他不相信她的车技:“那你可搂紧点,我骑慢点就是了。” 火锅店里热气腾腾的。 靳言琛坐在靠窗位置,赵疏桐自然地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 靳言琛见她清洗杯具时,将椅子往后挪了挪,起身绕过来,拉开她身边的空位坐下。 “坐我旁边干嘛?” “给你夹菜。” 赵疏桐无语:“我有手有筷子,不用你。” “我乐意。” 接下来一幕... “小琛子,我要吃口肉!” “靳言琛,虾仁好了吗?” “我不吃这个。” “靳言琛,想吃口菜...” “......” “今天上午的事还不开心吗?” 赵疏桐往嘴里塞了口肉,回想了下:嚼完说:“人如果在意别人说的每一句话,岂不是要被唾沫星子淹死了,更何况你之前不是解释过吗,再者我对自己有什么不自信的。” 说完又吃起自己碗里的肉。 靳言琛很欣慰她可以相信自己。 赵疏桐往锅里下菜边说:“我个人觉得你今天对梁静姝有点凶。” “她毕竟是女孩子,那女生和她没关系,今天你这样说,她也很尴尬对不对?” 靳言琛叹了口气,手自然地搭在赵疏桐椅子上: “如果错在我,我会去道歉,但从不包庇。” 他又认真说:“在我眼中,只有你一个女孩子,除你之外的女生都是其他人。” 赵疏桐吃菜的动作顿住,从锅里夹了块肉放到他碗里,不敢看他:“别废话了,赶快吃。” 男生眉毛轻挑,夹起碗里那块肉细细品尝。 赵疏桐疑惑:这狗男人这几天怎么到处发情。 第15章 满天星 转眼间,教学楼前的倒计时牌跳到了数字“003”。 这半年像被按了快进键,靳言琛被家里勒令断绝所有社交,赵疏桐便把周末全折进了陪他刷题的时光里。 两人的轨迹简单到透明,公寓、学校、老宅,三点一线的日子。 高考前两天的晚自习,晚自习铃声刚响,教学楼外突然炸开震耳的欢呼。 喊楼的声浪一波压过一波,“高考加油”的呐喊声。 赵疏桐趴在三楼栏杆上往下看,荧光棒在夜色里晃成了五颜六色的星星。 她忽然想起自己未来也会参与这场没有硝烟的战斗。 她跑去高三楼,正碰上靳言琛单肩背着书包缓缓向她走来。 从期末考到现在,他的名字像颗钉子一样稳稳地钉在年级第一的榜单上,从未动摇。 “成绩这么好,为什么不选北城的学校?”走廊里,此起彼伏的喊楼声浪还未平息,又有带着清楚嘹亮的歌声。 ——是《海阔天空》 “北城的学校不是更好吗?而且你很多同学都把目标定在北城。” 为什么你不呢? “北城太远了。” 如果没有你,我可能都不会选择海城,大概率会留在省内。 赵疏桐没再接话。 “赵疏桐。”靳言琛停下脚步很真切:“愿未来无人能挡你前行的路。” 自己的梦想最重要,其他次之。 不要因为他人迷失自我。 ...... 高考结束那天,赵疏桐抱着一束洋桔梗站在一中校门口。 校门刚打开一条缝,就有学生迫不及待地挤出来。 她踮着脚在人群里张望,眼神不太好的毛病又犯了,直到一道熟悉的身影走到跟前,她才慌忙把花递过去:“靳言琛,毕业快乐。” 男孩伸手接过:“谢谢小学妹,花很漂亮。” “怎么想到送我花?”他晃了晃手里的茉莉花。 “不想你看到别人收到花,自己却空着手失落。”赵疏桐声音爽朗,“而且高考时送的花,一年只有一次。” 靳言琛突然拉着她往校园里跑,在公告栏前拦住个正收拾东西的同学:“同学,能帮我们拍几张照吗?” 镜头里,男孩抱着花束,一手自然地揽过女孩的肩,女孩笑着伸手比耶。 “怎么突然要拍照?”赵疏桐好奇地问。 靳言琛挑眉,故意逗她:“突显本少爷的帅。” “那你得发我一份,”赵疏桐正在摆弄他手机里的照片, “我也要突显本小姐的美丽。”两人打打闹闹往家走。 出了学校门口,靳言琛忽然停下脚步:“我先送你回老宅,今晚班里组织了聚餐。” 赵疏桐点点头。 回到老宅时,靳言勋正坐在客厅翻杂志。 看见两人打打闹闹进门,男生怀里还抱着束亮眼的洋桔梗,他挑了挑眉,合上书:“靳言琛,来我房间一趟。” 靳言琛不明所以,把花放回自己房间,转身进了靳言勋房间,不客气地坐在了他椅子上。 “花哪来的?”靳言勋靠在书桌旁,目光落在他洋溢笑的脸上。 “你想要?”靳言琛摸了摸鼻子,语气有点不自然。 靳言勋嗤笑一声,直截了当:“喜欢人家小姑娘?” 靳言琛愣了愣,随即大大方方点头:“喜欢,要我命了。” “小姑娘还小。”靳言勋收起玩笑的神色,声音沉了沉,“你倒是解放了,她的路才刚开始。别因为你的喜欢,成为女孩子的负担。” “我知道。”靳言琛站起身靠在墙上,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墙皮。 “我会在她身边护着她,我可以等。” “等她长大,属于我的花期自然而然就到了。” 晚上靳言琛聚餐回来时,客厅已经黑了。他换了鞋轻手轻脚地上楼,敲了敲隔壁的房门。 门开了条缝,赵疏桐刚洗完澡,头发湿漉漉地搭在肩上,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在地板上。 “做什么?”她擦着头发,声音带着刚洗完澡的湿润感。 靳言琛侧身想进去,眉头紧皱:“拿吹风机,你头发这么湿就敢睡觉?” 赵疏桐“喔”了一声,刚反应过来不对劲,男生已经在沙发旁插上电源,拿着吹风机朝她扬了扬下巴:“过来。” “我自己来就行。”她站在原地不动,他坚持。 赵疏桐呦不过他。 “开学后搬回老宅吧。”吹风机的嗡鸣声里,他忽然开口,声音透过热风传来,“让司机每天接送你,你晚上一个人回公寓,我不放心。” 赵疏桐把吹风机关掉,客厅瞬间安静下来:“我决定住宿舍了,不用麻烦司机。” “不行。”靳言琛立刻否决,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高一管的松,但高二开始住宿要半个月才回一次家,半个月都联系不上你。” “哪有那么夸张,何况我有手机啊。”她皱起眉,心里莫名窜起一股烦躁——生理期前的臭脾气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有手机也只能在规定时间看,平时你……” “有手机没手机又怎么样?”赵疏桐猛地站起来,声音陡然拔高,“你回消息还不是一样慢!” “你别在我耳边嗡嗡了,出去!我要睡觉了!”说着将沙发上的浅粉色抱枕扔在他身上。 靳言琛被她突如其来的火气惊得愣住,手里还攥着没放好的吹风机,紧忙接着扔过来抱枕,门“砰”地一声在眼前关上。 他站在走廊里,开始反思:自己回消息很慢吗? ...... 过了几天,赵疏桐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越想越懊恼。 现在清醒过来,他明明是担心她,苦口婆心地劝她,她神经大条把他关在门外,还拿东西砸他。 赵疏桐想找机会道歉,可靳言琛像故意躲着她似的。 每天清晨她还没醒,他的房门就空了,深夜她强忍困意,走廊里有他轻手轻脚回来的脚步声,等她去开门,隔壁的灯已经熄了。 听靳爷爷说,他要么和朋友在外面疯玩到深夜,要么被靳言勋拽去工作室忙项目,两人连在饭桌上碰面都成了奢侈。 这天傍晚六点,赵疏桐正抱着抱枕坐在沙发上发呆,听见传来开门声。 猛地跳起来,心脏“怦怦”直跳,她攥着衣角,刚想开口喊“靳言琛”,就看见他站在玄关低头看手机,指尖飞快地打字,下一秒抓起钥匙又匆匆往外走,脚步声越来越远。 “我有话想跟你说……”她的声音闷在喉咙里,连自己都听不清。 空荡荡的客厅只剩下她一个人,赵疏桐垮着肩膀坐回沙发,狠狠拍了下自己的额头:“赵疏桐啊赵疏桐,你自己做的孽,活该。” 晚上十点,她躺在床上昏昏欲睡,床头的电话突然尖锐地响起。 屏幕上跳动着“梁静姝”三个字,出现不好的预感,接起电话的瞬间,那边的声音带着哭腔:“疏桐,你快来市医院!阿琛出事了!” 手机差点从手里滑落。 赵疏桐连睡衣都没换,踩着拖鞋就往外冲。 靳盛桓听到动静从卧室探出身:“桐桐这么晚去哪啊?” 她攥着门把手,努力让自己声音保持正常:“爷爷,靳言琛他打不到车,我骑电车去接他。” 靳盛桓:“这臭小子!回来我教训他。桐桐啊你注意安全。” 不等他说完,赵疏桐拉开门跑了出去。 ...... 市医院离老宅不远,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医院走廊弥漫着消毒水味。 梁静姝正站在病房门口来回踱步,看见她来迎上来,解释:“他们今天回一中拿档案,阿琛看见有人揭你成绩榜上的照片……那人不听劝,还推搡他,阿琛就跟人打起来了。” “那人不知从哪摸出支钢笔,直接划在了他胳膊上。”梁静姝的声音有些发颤,“周围人拦都拦不住,阿琛把那人打得挺狠的。我们刚从警察局录完口供回来。” 赵疏桐的耳朵嗡嗡作响,视线死死盯着病房门,指尖掐进掌心才没让眼泪掉下来。 陆羽澈他们刚好从里面出来,看见她发白的脸,赶紧说:“没事没事,伤口不深,就是看着吓人。” 这时病房门开了,靳言琛走出来,左手小臂缠着厚厚的白布,上面隐约渗着血渍。 他看见门口聚着一群人,目光扫过赵疏桐时,顿了顿——她还穿着睡衣,头发乱糟糟的,眼睛红得像兔子。 “都走。”他朝朋友们挥挥手,男生们识趣地拉着梁静姝离开了。 他们出了医院门口:“静姝,你演技真好啊!” 梁静姝:“下次你们来行吗,骗人太不容易了,他们要是还不成真的...” ...... 走廊里瞬间剩下他们俩,赵疏桐盯着他的手臂,声音哽咽:“疼不疼?” 靳言琛没说话,走到她面前,弯腰蹲在她面前,右手轻轻抚上她的脸,指腹擦过脸上的泪水:“怎么哭了?” 她的眼泪瞬间决堤,牢牢攥住他没短袖的衣角:“你吓死我了……为了张破照片,你怎么这么冲动?知不知道钢笔尖多危险?” 她的哭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带着后怕和委屈。带着抽噎的气音,肩膀一耸一耸的。 靳言琛站起身,把她揽入怀里,另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很温柔:“我没事,没那么严重。” 他哄了很久,直到赵疏桐情绪彻底稳定下来,才捧起她的脸,用指腹擦去她的眼角的泪:“伤口不深,是他们说得严重了。” 两人并肩走在路上。 赵疏桐的目光总落在他缠着纱布的胳膊上,看见他手腕上的红手绳。 “你怎么一直戴着这个?”她指了指轻声问。 靳言琛抬手摸了摸手绳,嘴角扯出个浅浅的笑:“小时候妈妈求的,说保平安。” 他顿了顿,声音也轻了些,“我哥都没有。”赵疏桐看着他垂下的眼,忽然觉得笑比哭还让人心疼。 “对不起。”她吸了吸鼻子,声音闷闷的。 “道歉干嘛?”他转头看她。 “不仅为了这根红手绳。”她咬着唇,声音更低了,“还有前几天,我不该对你发脾气。” 靳言琛忽然笑出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我知道女生每个月总有几天情绪不稳定,我没有怪你。”他凑近了些。 “我反而很开心,你愿意对我发脾气。”他捏了捏她的脸颊。 “靳言琛……”她的眼圈又红了,声音发颤,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怎么这么爱哭了?爱哭鬼。” 回到家后,赵疏桐快成了他的尾巴。 他去倒水,她跟到厨房,他坐在沙发上看手机,她也就坐在旁边,就连他回卧室洗澡,她也... 靳言琛被她看得无奈,故意逗她:“这么盯着我,是想帮我洗澡吗?” 赵疏桐抬起头,一本正经地点头:“好啊。” 靳言琛反倒愣住了,耳根瞬间红透,过了几秒才猛地站起来,把她往卧室推:“很晚了,赶紧睡觉去!” 他把她塞进隔壁房间,关上门的瞬间,靠在门板上长长舒了口气。 “不需要我帮忙,那你注意伤口别碰水啊。” 最后,他在浴室冲了个冷水澡。 ...... 一个月后,他如愿拿到了海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他走的那天,是赵疏桐生日。 看着他拖着行李箱排队进安检口的背影,她忽然觉得心里空了块。 临走前,靳言琛嘱咐说: “赵疏桐,住校之后无论多晚都要给我发消息。在南城照顾好自己。” “我会准时回你消息的。” 靳言琛马上就要过安检口了,但他转身跑回来,逆着人流。 他一把搂住她,手掌用力按住她的后脑勺,把她按在怀里,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和压抑的不舍: “生日礼物在我房间,本想靠你自己发现,想到我们家小姑娘太笨了。” “生日快乐,赵疏桐。” 广播里传来催促的提示音,他松开手,赵疏桐看着他的背影在人群里越来越小,直到消失不见。 原来离别真的这么快,快到连一句“再见”都来不及说出口。 第16章 满天星 回到老宅后,赵疏桐走进靳言琛房间,在他的大床上发现了礼盒。 她走过去坐下,床沿陷下去一小块。 拆开一看是一条手链,紫色鸢尾花簇拥成串。中间精致的蝴蝶镂空形状。 从来没告诉他自己喜欢紫色,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傍晚,赵疏桐手机震了震。是靳言琛的消息,简单一句“我到学校了”,紧跟着就是一长串图片传过来。 是海城大学各个角落的景观,紧接着就是问她“在干嘛?”“吃饭没有?” “我定了一个蛋糕,上午我让张姨帮忙取放在冰箱里了,你记得吃。” …… 赵疏桐第一次见他这么多话。 在屏幕上敲了敲:“礼物我很喜欢,谢谢。” 几乎是秒回。 “赵疏桐!我说了这么多,你就回我礼物的事?” 见女孩还没回消息,想着打电话过去,手机振动几声:“在过生日。” “正在吃” “看到了!” 最后补充了句:“你不要打扰我品尝美味的蛋糕!” 靳言琛盯着手机屏幕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同寝室室友宁景橙看到后凑过来:“你对着屏幕傻笑什么?” 靳言琛笑着说:“家里的兔子吃胡萝卜的样子很搞笑。” 兔子,搞笑? …… 靳言琛走后的几天,赵疏桐也忙着办新生入学手续,领新书、填表格、领校服,忙得脚不沾地。 下午结束时,她抱着一摞新书往校门口走,路过高三那栋楼时,脚步忽然顿住了。 鬼使神差地上了二楼,走廊里静悄悄的。 脚步停在靳言琛曾经所在班级的门口,站在教室的后门。 夕阳透过玻璃落在课桌上,明天,教室里面将坐满新的面孔,桌上也会堆起高高的试卷,再不会有那抹熟悉的身影了。 走廊的风穿堂而过,她忽然想起无数个晚自习后,两人并肩走回公寓的路。 以后,就真的只有她一个人走这条路了。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来,是老宅的电话。 张姨的声音带着点急促还带着点高兴:“疏桐,你快回来一趟,家里有客人。” 推开老宅大门时,客厅里的说话声戛然而止。 靳盛桓坐在沙发主位,而他身边,是一年没见的父母。 两人还是老样子。 赵疏桐站在门口,手里还抱着刚领的新书。 心里却没什么波澜。 “爸,妈。” “桐桐,”徐女士先站了起来,快步走到她面前,抱住她,很愧疚地说:“桐桐,对不起,爸爸妈妈来晚了。” 徐女士松开她,亲切地说:“你现在可以去收拾收拾东西,明天一早我们去学校办转学手续,回北城读。” 这一切发生得突然了,她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 “爸,妈,……晚几天吗?”她的声音有点发紧,目光落在靳盛桓身上,像是在求助。 “桐桐,”赵岩东开口,语气中的温和带着不容置疑。 “高二是关键期,北城的学习环境对你更加有益处,而且马上要文理分科了,我们和你靳爷爷都觉得,回去对你更有利。” 徐女士也跟着劝。 赵疏桐没再说话,点点头,楼下的说话声断断续续传来。 回到房间后,她背靠着房门滑坐下去。 掏出手机,打开她和靳言琛的聊天界面。 她手指发颤,一个字一个字地敲:“靳言琛,我要回北城了。”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又敲:“你别说,我突然有点舍不得。” “你不用担心我住校的事情了。” “对了,公寓不住人,到期就退了吧,怪浪费钱的。” “靳言琛...我要走了。” 手指反复刷新页面。 “靳言琛,你怎么还不回我消息?” “大一新生很忙吗?” …… 消息没回,电话也是关机状态。 她只觉得可笑,起身开始收拾物品。 靳言琛给她买的,她一件都没拿走。 赵疏桐跟靳家的人告别时,老爷子满是不舍,却只拍了拍她的肩膀:“去吧,好好读书,有机会常回来看看。” “爷爷,”女孩声音有点哽咽,“我联系不到靳言琛,麻烦您告诉他一声我离开了。” 当晚赵疏桐和父母回酒店住。 隔天早上去学校收拾书包时,阳光穿过茂密的树叶,高大的棕榈树矗立其间,枝叶繁茂,灌木丛生机勃勃。 她站在教学楼前看了很久,这里的一切,像一次梦,现在梦醒了,就抓不住了。 校长办公室内。 班主任陈臣看着转学申请表,满脸错愕:“怎么这么突然?阿琛知道吗?” 赵疏桐低头:“他没回我消息。” 签字的手不自觉发颤。 陈臣叹了口气:“你别着急,他估计有事在忙,我给他打个电话。” 电话里传来机械的女音。 “谢谢你陈老师,感谢您的一年来的照顾,我先走了,再见陈老师。” 赵疏桐意识到,一个不回消息的人会在乎她离开? 转身匆匆跟着父母离开,连课本都没带走。 那天,她给靳言琛发出去的消息石沉大海,她看着屏幕逐渐暗下去,心里早就清楚。 去机场的路上,车里很安静。 徐女士看着女儿望着窗外发呆,伸手抚摸她的头发,“不开心吗?”徐女士的声音很轻,“小伙伴们都在等你回去。” 赵岩东握着方向盘,后视镜里映出女儿苍白的侧脸:“爸爸妈妈不会把你安置在亲戚家里,以后无论多忙都在家陪着你。” 赵疏桐眨眨眼:“我想眯一会。” 夫妇两人便不多说什么了。 飞机起飞时,她最后看了一眼手机,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敲下最后一句。 扣上手机后闭上眼,将毛毯蒙住脑袋,眼角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 ...... 海城大学。 靳言琛站在礼堂门口,眉头紧锁地盯着手机。 这时陆羽澈走过来,凑到身边问:“新手机有问题?还有刚刚你彩排怎么心不在焉的?” “赵疏桐这两天没回我消息。” “可能在忙吧,你也知道一中的学习强度。” 靳言琛打去的电话都无人接听,于是打给了靳盛桓。 电话一拨通,那头的斥责声传来:“你还知道给我打电话啊,疏桐都回北城了,你在新学校飞天还是遁地了?人都联系不上!” “什么时候走的?” “一中开学那天就走了!”靳盛桓还在继续,“人家给你发了那么多消息,你一条没回,打电话也不接,你长本事了啊! 后面的话,他一句都没听清。 他单纯以为她开学忙,没空回他消息,结果人跑了。 “我先回宿舍了。”靳言琛丢下一句跑了。 回到宿舍后,指尖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一行行代码跳跃着。 十秒后,他猛地抓起手机。 屏幕亮起,通知栏里跳出一连串未读消息。 ——有赵疏桐的,有陈臣的,还有靳柠的,都在问他知不知道赵疏桐转学的事。 他点开与赵疏桐的聊天框。 最后一条消息让他心情瞬间跌入谷底:靳言琛,你怎么这样。 第17章 满天星 他立刻定了今天飞去北城的机票,消息框里絮絮叨叨地解释着这两天的空白: “那天在海城江边拍景,手机被撞进江里时,我第一反应是你会不会发消息找我。” “捞上来时已经开不了机了,修手机的师傅说如果要修,数据恢复要等几天。” “但我又重新买了新的,只是没恢复数据。” “这几天在学校排练开学典礼的合唱,每天忙到凌晨,回宿舍倒头就睡,醒了没看到你发的消息,以为你开学忙,真的不是故意不回你。” 末尾总跟着一句“对不起” …… 京北的秋天来得早,赵疏桐回来后除了上课就是将时间安排得满满的。 课余时间全填进了技能课。 手机静音常常被扔在各个角落,也经常忘记充电,每次屏幕上都会攒一堆未读消息,她的小伙伴们因此事控诉过她很多次。 她不在意,只说“太忙了”,她现在也同样理解某人回消息很慢的原因。 自己没时间留出来在意其他人的生活。 翌日。 赵疏桐上完学校的课回来,今天难得清闲,整个人蜷在沙发一角,拿起桌上的手机,手机屏幕最新的一条是两个小时前发的:“我来京北找你了。” ——靳言琛。 窗外的天色已经暗透,赵疏桐看到消息后呆住几秒,不管什么外套拿起就往外跑,边跑边拨号,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忙音,直到第三遍才被接起。 “喂?”靳言琛的声音带着点沙哑,背景里有风声。 她喘着气问:“你在哪?” 他不说话,却能听见她急促的呼吸,过了几秒才报出个地址。 赵疏桐跑过来时,看见男生坐在座椅上,胳膊肘随意搭在座椅扶手上,长腿随意交叠。 “你怎么来了?”她站在他面前。 九月的傍晚,晚风已经有了凉意。 靳言琛穿着蓝白拼接短袖,胸前印着英文短句,风把他的头发吹得很乱,他腕上依旧戴着那根红手绳。 “对不起,赵疏桐,我...”他猛地抬眼,眼底红血丝清晰可见。 话到嘴边又卡住,他想说自己不是言而无信的人。 “最近在做什么?怎么不见你跟我分享。”他语气很轻,声音中还有些压抑。 “太忙了。”她别过脸,看着人来人往。 靳言琛想伸手想碰她的胳膊,却被她躲开。 指尖悬在半空,见她语气平淡说:“晚上天凉,你住哪?早点回去吧。” “还没来得及订酒店。”靳言琛这次来什么也没带,知道事情原委立刻赶过来。“爷爷让我来拜访叔叔阿姨。” 其实是他自己找的借口。 赵疏桐别过脸,靳言琛低着头。 正纠结着,男生的手去攥她的衣角轻轻晃,胳膊肘时不时碰女孩的手臂。 “要是没去,爷爷会骂死我的。” “跟我来吧。” “好。”他答得飞快,生怕怕她反悔。 推开家门时。 徐女士听见动静从厨房探出头,“妮妮,你小舅舅——” 话音在看见赵疏桐身后的男生时顿住,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妈,这是靳言琛,靳爷爷的二孙子,在禅城很照顾我。” 赵疏桐不慌不忙介绍,可身后无意识地抠着手,“他是来京北旅游。” 靳言琛挑眉,多么蹩脚的理由。 “阿姨好。”他规规矩矩地鞠躬。 徐女士笑着答应,前去拉着他往里走:“小琛是吧,穿这么薄?妮妮,去你哥房间拿件外套,北城晚上凉。” 两人寒暄着,赵疏桐不情不愿上楼。 刚进客厅就撞见徐夏青坐在沙发上笑着摆手跟她打招呼。 “等我会儿,拿件衣服就来。”赵疏桐含糊应了一句。 她说完就上了楼。 靳言琛走进客厅时,正好看见这一幕。 徐夏青站起身来,朝他伸出手:“我是徐夏青。” “靳言琛。”伸手回握。 两人对视一眼,对方礼貌地点了点头。靳言琛扯了扯嘴角,心里莫名闷得发慌。 靳言琛主动钻进厨房帮忙,看见案板上的饺子馅,徐女士解释:家里的老规矩,初一十五都会吃饺子。 但靳言琛知道赵疏桐不爱吃饺子。 徐女士让他去休息,靳言琛执意帮忙,他择菜时,眼角的余光总往客厅瞟。 徐夏青正坐在赵疏桐旁边,手里拿着习题册,低声讲着什么,赵疏桐听得认真,时不时点头。 以前在南城,都是他帮她补习。 赵岩东回来时,看见一个脸生男生坐在餐桌旁,靳言琛刚要起身,赵岩东就笑着摆手:“坐着吧,不用客气。”语气很温和。 吃饭时,徐夏青很自然地挨着赵疏桐坐下,夹菜时精准地避开她不爱吃的葱。 靳言琛攥紧筷子,“徐阿姨,有辣椒油吗?” 徐女士愣了一下,转身去橱柜里翻:“没想到你也喜欢饺子沾辣椒油。” 转身去帮他拿:“我只是没想到有人和妮妮习惯一样。” 徐夏青顺手夹了块土豆给赵疏桐,低声说:“在禅城你跟他很熟?我好像碰上过你俩...” 赵疏桐用筷子碰他胳膊,示意他闭嘴。 饭后徐夏青上楼前,拍了拍靳言琛的肩膀:“常来玩。” 靳言琛扯着嘴角没说话。 徐女士让他今晚住下,赵疏桐无奈地领着他往客房走。 刚要开门,却被身后的人提前按住门把手推开,手腕猛地被他攥住,被拉进了房间,大手摁住女孩的手抵到墙上。 “你干嘛!”语气还硬邦邦的。 男生掌心很热,“我不是故意不回你消息的。”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隐忍的颤抖。 赵疏桐没回答,这时徐女士上楼给靳言琛送杯水。 女孩听到脚步声,用力挣开他的手,语气也有些急:“我妈来了。” 徐女士端着水杯走过来时,正撞见靳言琛从客房里出来。“阿姨。”他的声音有点哑。 赵疏桐已经回了自己房间,他看见徐夏青从卧室出来,自然地走进了她的房间,还顺手带了门。 靳言琛也跟着出了门,“阿姨。” 这时赵疏桐已经回了房间,在那头的房间,他看见徐夏青从卧室出来进了女孩房间。 “多点喝水,京北天气干。”徐女士把水杯递给他,眼里带着笑意。 靳言琛双手接过水杯,内心被密密麻麻扎过似得。 隔天一早,天刚蒙蒙亮。 靳言琛轻手轻脚地下楼,徐女士已经在厨房做早餐了。 他站在厨房门口轻叩几声,声音很低:“阿姨,学校临时有事,我得回去了。” 徐女士洗洗手想着上楼:“吃了饭再走,我去叫桐桐。” 靳言琛拦住她的动作:“不用打扰她,让她多睡会吧。” “谢谢您的款待。” 半小时后。 赵疏桐和徐夏青从楼上下来,“妮妮,小琛回学校了?你们吵架了?” 赵疏桐舀粥的动作顿住,扭头:“什么时候? “半个小时之前吧。他下午的飞机,他上午在附近逛逛。” “妈,今天帮我请个假,我去机场找他。” 徐夏青拿去车钥匙:“我送你。” 路上,一直给他打电话,电话接通的瞬间,她几乎是脱口而出:“你在哪?” “怎么醒这么早?” 靳言报了地址。 “你站那别动。” 徐夏青先注意到他,把车停在路边,提醒赵疏桐:“等你结束我来接你。” “你怎么来了?”靳言琛也看着她,声音冷冰冰的。 赵疏桐没接话。 她看着他,忽然没了脾气。 两人坐在街边的长椅上。 “对不起。”他很认真地问,声音低了许多。 “你除了对不起还会说什么?你没发现我们之间一直在道歉吗?”赵疏桐扭头看他。 靳言琛:“我...” “这两天我以为你还在南城,我以为你只是太忙不想理我。” 赵疏桐已经看到他的消息了。 但她扯了扯嘴角,“就这么几天,梁静姝生日会你倒是有空去,忙着唱歌喝酒,哪还记得我有没有发过消息。” 靳言琛听得一愣一愣的。 赵疏桐从口袋里翻出手机,点开梁静姝的新一条朋友圈,照片里灯光昏暗,梁静姝身边的男生穿着黑色T恤,喝着酒,侧脸轮廓像极了他。 靳言琛被气笑了,抢过手机放大照片:“你再自己看看,这是我哥靳言勋,不是我。这几天我一直在学校排练开学典礼,忙到半夜才回宿舍。” “这么短的时间内,我两地来回跑,闲的我吗?” “你是因为我从海城飞去南城给她过生日而不开心?”靳言琛眯着眼,直勾勾盯着女孩,像是在确认什么。 话落的瞬间,赵疏桐所有的委屈和怒火都泄了气。 赵疏桐尴尬得无地自容。本想着鱼死网破,没想到是自取其辱。 又大意了! “当然不是,我是因为...你不回消息。”她声音有点结巴,眼神飘向别处。 “赵疏桐,”他忽然笑起来,笑声里带着无奈,还有点小雀跃,“你心口不一时会结巴。” 她更窘迫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靳言琛看她穿着校服:“我送你回去上课吧。” “我请假了。” “你为了来找我特意请假了?” 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听都像是在**。 “你能别自恋吗?我饿了,去吃早饭。” 靳言琛没再说话,只是跟在她身边。 男生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住,靳言琛忽然觉得京北的天气也挺好。 赵疏桐,你这样想,说明你在乎我,我很开心。 “一次就够了,有误会就要解释清楚,这次的事情是我的错,没早点想办法联系你。” “你能闭嘴吗?” 靳言琛笑着轻拍了两下嘴巴。 …… 机场的安检口前。 “我有空就来北城看你。” “不开心一定要告诉我,我看到消息就回。” “遇到困难也别硬扛,不用总说‘没事’‘没关系’有点小脾气,我还哄你呢。” “最重要的是,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别总熬夜刷题……” “好了,赶快去吧。”赵疏桐轻轻推开他,眼眶发热。 “一路顺风。” “落地给你发消息。”他一步三回头,最后一次转身时,看见赵疏桐挥着手。 赵疏桐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安检口,嘴角慢慢扬起:“再见。” 登机前,靳言琛突然想起什么,快步走到候机厅的角落,拨通了电话。 赵疏桐看到来电,以为他出了什么差错,结果男生来了一句“徐夏青是谁”。 赵疏桐忍不住翻白眼:“他是我小舅舅。” “妮妮,他看你的眼神中有别的意思。” 赵疏桐只注意到他叫她小名:“瞎叫什么!” 电话那头传来他低低的笑声。 ——靳言琛,偌大的北城,你能跨越千里来找我,我已经很知足了。 第18章 满天星 靳言琛回海城后,他们的对话框里装着两个城市的晨昏,节假日的祝福也从不落下,哪怕隔着一千多公里的距离。 靳言琛生日那天是周三。 赵疏桐放学回来,手机里躺着他发来的几条语音。她随手点开,男生的嗓音裹着点电流声,唱着她没听过的歌。 她光顾着听他声音好听,压根没琢磨歌词里的失落,只当是他喝了点酒,随口哼的。 “你曾说不想有天让我知道,你对他有那么好……” 背景里有隐约的烟花声。 “我以为我出现的时候刚好,你和他正说要分开” “……我以为我能全力,填满你感情的缺口,专心陪在你左右,弥补他一切的错,也许我太过天真,以为奇迹会发生。” “……” 直到语言听完,长久的沉默之后,她才后知后觉地问:“不开心?” 过了好一会儿。 他才回:“我问你一个问题,答不对,要答应我一件事。” “好。”赵疏桐答应得很快。 男生发来一张图片,白纸上只有一个写得规规整整的“爨”字。 “这个字读什么?” 赵疏桐愣了愣,她鬼使神差地回了句:“不知道。” “那你以后要听我的” 赵疏桐发个表情表示同意了。 …… 半年过得飞快,转眼到了寒假。 赵疏桐的婶婶说寒假可以去她家帮她补习功课,但因为她管的很严,不能带手机去。 赵疏桐清理完物品,坐在床上给靳言琛发消息。 上一条消息是靳言琛半小时前说他要和朋友们去吃饭。 赵疏桐噘嘴,也有点不情愿去:“我要去封闭学习了,不能带手机,暂时联系不上了。” 几乎是刚发完,那边便回复了。 “好,那我等你。” 女孩又自顾自的说:“我婶婶对待亲人就这样吗?“封闭学习,禁带电子设备”冷漠!无情!” 赵疏桐又补充说:“你记得吃蛋糕!” “好,等你回来,我有事情跟你讲。”靳言琛郑重地打字。 另一端,正和朋友吃饭的男生那里。 陆羽澈看到后打趣:“这准备跟手机过了?。” 靳言琛不怒反笑。 封闭学习的日子像被按下了慢速键。 空闲时间,她总会在本子写他名字,猜他现在在做什么。 腊月二十三,赵疏桐背着包下楼,远远就看见徐清林倚在车边。 他瘦了些,笑着朝她挥手:“我们小妮子总算解放了。” 车里暖气很足,她蜷在后座,满脑子都是靳言琛。 会不会发了好多消息?她提前了一周回来,他会不会很震惊。 “不过说真的,大过年的补化学,也就你能摊上这‘好事’。”徐清林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 赵疏桐哼了一声:“都知道我肯定选文,偏要抓着我化学不放,我宁愿开个小书店,天天晒太阳看小说。” 徐清林系着安全带说:“有想法就不错。” …… 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奔回房间,满心欢喜地打开手机。 ——没有他一条消息。 但有几条是靳柠发来的几条,她转学后,两人会在放假聊几句。 第一条是“桐桐,我二哥拍拖了” 赵疏桐在南城待过一段时间,能听懂几句。 “劲爆的是!他跟梁静姝说,女孩长得像她” “不理解的是大哥很看好他俩!” 赵疏桐盯着屏幕。 “长得像她”。 她猛地想起生日那天唱的那首歌,当时没听懂的歌词,有事情跟她说。 此刻突然在脑子里炸开。 这“劲爆”的消息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赵疏桐颤抖着手点开他的动态,心脏像被针扎了一样密密麻麻疼。 他们断联一周后。 他会发动态跟她说晚安,会去腾出一天时间去看她跳舞,也会发他们的合照...... 还有一条是说女孩因为他喜欢黑长直特意把金发染成黑色。 甚至有张模糊的侧脸,确实有几分像梁静姝。 此时一切都有迹可循。 她给靳柠回了句“知道了,还挺震惊的”,发送的时候,感觉手指都在抖。 是啊,确实给了她一个惊喜。 她双脚发软,没力气拿稳手机,手机哐当掉在地上,屏幕划出一道痕。 她也没有问靳言琛你是不是真的谈恋爱了,是不是在开玩笑。 新年那天,手机“叮”地响了一声。 是靳言琛发来的:“新年快乐。” 他知道她回来了。 赵疏桐看着那四个字,瞬间手脚冰凉,忽然觉得很累,累得连回复的力气都没有。 南城的朋友也发来祝福,她都一一回了,唯独这条,就那么晾在那里。 靳柠发来消息:“我二哥不在家,估计去找他女朋友了,这才刚在一起,就这么腻歪。” 赵疏桐攥着手机指尖泛白,只回了个“嗯”。 初一晚上,家里的亲戚都来了,满屋子的欢声笑语,赵疏桐却没什么胃口。 她扒拉了几口饭,说去趟洗手间。 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眼底青黑。 这几天,她好像没怎么好好吃过饭,也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每天晚上做噩梦,胃里一阵翻搅,她扶着洗手台,忍不住干呕了几下。 “胃不舒服?”徐夏青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带着担忧,“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赵疏桐摇摇头,挤出个笑容:“没事,可能肉吃多了,有点腻。”她拉着男人的胳膊往回走,脚步却有些虚浮。 吃完饭七点了,赵疏桐忍不住又点开靳言琛的动态。 最新一条是半小时前发的:“南城什么时候落雪。” 北城的雪下了整整一天,他却在问南城的雪。 赵疏桐把房间里的椅子搬到阳台,拉开门,就那么坐着,从晨光熹微看到暮色四合。 晚上十一点,她关掉了房间里所有的灯,身影孤零零的,还在望着漫天飞絮。 那天半夜,雪停了。 他所在的城市,他心里的天气,早就和她没关系了。 年后开学,赵疏桐申请了住校,一个月才回一次家。 她渐渐又让自己忙碌起来。 闺蜜唐婉说她瘦了好多,脸颊都凹下去了,她只笑说“学习任务重”。 徐夏青看在眼里,拉着她去了外公家。 外公徐端是老中医,一见到她就皱起了眉:“这丫头,气色怎么差成这样?” 把脉的时候,外公把徐夏青支了出去。诊室里静悄悄的。 “多长时间了?”外公问,声音里带着叹息。 “两个月了吧。”赵疏桐低着头,声音轻得像蚊子哼。 外公没再多问,只是开了药方,递给她时说:“丫头,别钻牛角尖。人这一辈子,得往前看,做个开朗的人。” 赵疏桐捏着药方的手不自觉攥紧了。 她知道,她都知道。 可心中酸涩怎么也抹除不掉。 第19章 满天星 赵疏桐捧着那碗泛着苦涩药味的褐色汤汁,仰头灌下去时,舌尖的苦意顺着喉咙往胃里钻。 徐夏青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推掉了外地所有的工作,每天雷打不动地准时出现在她家,看着她把药喝完才肯走,有时会多说一句“今天睡得好吗”,有时只是安静地收拾好药碗。 她渐渐习惯了这样的日子。 可能每天太累,睡眠确实比从前好了些,至少不会翻来覆去睡不着。 徐夏青和徐清林隔三差五就拉她出去吃饭,徐清林总说“多吃点,不然风一吹就倒了”,她每次尽量都多吃一点,努力往嘴里塞着东西。 她开始写日记,学着打游戏。 只有这样,才能暂时不去想那些埋藏心底的情绪。 某天对着镜子梳头发时,看着垂到腰际的长发,突然就想去剪短。 徐清林陪她去理发店,看着理发师拿起剪刀,还在旁边打趣:“剪这么短,可别回头哭着喊着要接发。” 剪完头发,她对着镜子摸了摸齐下巴的发尾。 徐夏青站在身后,面无表情地吐出一句“更青春了”, 她从镜子里看见,他的目光在她发梢停留了很久。 赵疏桐懒得理他们,转身往外走,风一吹,短发扫过脸颊,有点痒,心里却空落落的,被剪掉的不只是头发,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放假时她总一个人去书店,坐在靠窗的位置能待一下午。 偶尔徐夏青或徐清林会过来陪她坐一会儿,却怎么也填不满心里的那个洞。 暑假里,徐女士和赵岩东停了她所有的兴趣班,说让她好好休息。 那天晚上,她听见父母在客厅里低声说话,提到了“靳盛桓住院”“南城”。 第二天早上,她正窝在沙发上打游戏,看见赵岩东提着行李箱出来,徐女士走过来,语气轻缓地说:“桐桐,靳爷爷生病了,我们去南城看看他。” 顿了顿,又补充道,“你要不要一起去?还能找南城的朋友玩几天。” 她怔了半天,徐女士还想说什么,她已经低低地应了声“好”,屏幕上已经显示游戏失败的红色字眼。 徐清林第三天回来时,推开门看见家里黑着灯,空无一人,吓得赶紧给徐夏青打电话。 电话那头的徐夏青正把手机扣在办公桌上,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他终于接起来,语气里带着不耐烦:“说。” “家里没人!”徐清林的声音透着慌张,“人呢?” “南城靳家,靳老爷子住院了,他们去南城了。” 徐清林“噢”了一声,刚想说什么,徐夏青已经挂了电话。 他摩挲着手里的钢笔,指腹反复划过冰凉的金属笔帽,突然起身,开车往赵家的方向。 到南城的那晚,赵岩东问她要不要去游乐园,她低着头收拾东西:“爸,游乐园都去烦了。” “话是这么说,但南城的游乐园你只去过一次。”赵岩东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赵疏桐收衣服的手顿住了,猛地转身:“我之前来过南城?” 徐女士在一旁应和:“是啊,六七岁的时候,带你和清林来玩过,就来过一次。” 她摇摇头,把那点念头压下去,继续叠衣服。 第二天一早去医院,徐蕾和赵岩东先上去了,赵疏桐在楼下买了几份早餐,慢悠悠地往住院部走。走到门口时,总觉得背后有一道灼热的目光,像要把她烧穿。 她猛地回头,身后只有来往的病人和家属。 她晃了晃头,自嘲地笑了笑,大概是太想了,才会出现幻觉。 进了病房,她轻声喊了句“靳爷爷”, 赵岩东和徐蕾不在,靳盛桓看见她,眼睛一亮,惊喜地说:“桐丫头,你也来了!” “你在门口看见阿琛了吗?他刚走。” 赵疏桐扯了扯嘴角,那笑意比哭还难看,喉咙发紧,说不出话。 靳盛桓叹了口气:“桐桐,你别怪他。” “他生日那天,兴冲冲跑回南城跟我说,他喜欢一个女孩,等她长大要跟她告白。” 赵疏桐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难以置信。 “我当时还想,不会是姓梁那姑娘吧?”靳盛桓笑笑,“我还没说出口,他就打断我,特别认真地说,是赵疏桐。” “我当时还笑他,说他这是想吃嫩草呢。” 赵疏桐被逗得笑了一声,。 “寒假的时候,他突然领回来一个姑娘,说那是他女朋友,气得我差点动手打他。” 靳盛桓的声音沉了下去,“直到后来,我听见他和他哥在书房说话。他哥靳言勋跟他爸待久了,满脑子都是利益,威胁阿琛说,要将他妈妈的股份卖掉,还逼他商业联姻,说这样对集团有好处。” “阿琛一开始死活不同意,靳言勋又拿你威胁他,说要是不答应,就去告诉你父母你们之间的事。” “我只是没想到靳言勋那小子现在变得这么利益。” “阿琛最后只答应了交往那个女孩,其他的什么都没应。” “他是怕影响你学习啊。” “我这身体,也是因为这事,气的老毛病总犯……” “自这件事后,他很少回老宅,大部分时间住在他那小公寓里,就连过年也见不到他。” “我知道他是寒心了。” 滚烫的泪水砸在手背上,赵疏桐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在哭。 时隔半年,那颗沉寂的心似乎重新开始跳动。 她起身说了句“抱歉”,转身走进卫生间,关上门,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上,哭声被死死地憋在喉咙里,肩膀却抖得停不下来。 出来的时候,父母已经回来了。 靳盛桓想出院后邀请他们回老宅坐坐,徐蕾看女儿脸色苍白,轻声说:“我们这半个月都会在南城,您今天好好休息,我们改天再登门。” 回酒店的路上,赵疏桐一直沉默着,望着窗外掠过的街景,眼睛红红的。 徐女士终于忍不住问:“桐桐,怎么了?” 赵疏桐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爸妈,如果我早恋了,你们会……” 夫妇二人对视一眼,都笑了。 赵岩东语气温和:“早恋不可怕,只要是正确的感情,能让你体验到积极的能量,我们就不反对。” “与其藏着掖着难受,不如大大方方去面对,你只有这一个16岁啊。” “只要不出格,爸爸妈妈都支持你。” “谢谢你们。”她低下头,眼泪又差点掉下来。 因为回来得早,徐女士和赵岩东想去景点逛逛,赵疏桐没力气去,回了酒店。 连续三天,她都窝在酒店的大床上打游戏。 徐女士看不下去,催着她出去走走,她想了想,给靳柠发了条消息。 靳柠见到她的第一句话就是:“我的天,你怎么瘦成这样了?头发也剪短了!” 赵疏桐捂着嘴笑。 两人坐在奶茶店里,靳柠点了两杯她以前最爱的甜度,推给她一杯。 赵疏桐抿了一口,甜腻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却觉得有些齁。 “好甜。”她轻声说。 靳柠一脸震惊:“你以前总说这个甜度不够,还要再加糖呢!” 赵疏桐扯了扯嘴角,靳柠就听见她低声说:“人都是会变的,我也不例外。” 原来很多事情,不知不觉间,早就不一样了。 第20章 绣球花 “花开无尽夏,重逢终有时” ——题记 这天上午,徐蕾和赵岩东领着赵疏桐去老宅拜访靳盛桓。 靳柠急冲冲的跑了进来,喊着:“爷爷,出事了。我哥他们...” 看见客厅里的客人,尤其是赵疏桐时,猛地顿住,低下头不敢吭声。 靳盛桓放下手里的茶杯,威严的目光扫过去:“出什么事了? 徐蕾和赵岩东对视一眼,起身笑道:“靳叔,那今天您先忙。我弟弟和儿子今天一早的飞机,等会儿我们吃个饭去。改日再来看您。” 靳盛桓没多留,只是点了点头。 赵疏桐跟着父母往外走,经过靳柠身边时,她半分不敢看她。 等人都出了门,靳盛桓才沉下脸:“说。” 门口的赵疏桐却停住了脚步:“爸妈,我想留下。” 她声音很轻却很坚定:“如果我不去,我可能会后悔一辈子。” 徐蕾看着女儿眼里的固执,她点了点头,没说话。 赵疏桐出了门口停住:“爸妈,我想留下,”语气很坚定:“如果我不去,我可能会后悔。” 徐女士愣了片刻点点头。 赵疏桐转身走回客厅时,正听见靳柠带着哭腔说:“他们要……”看见她进来,靳柠猛地闭了嘴。 靳盛桓叹了口气,挥了挥手:“说吧,没关系。” “我大哥和我二哥要打小叔叔,因为一个女人。” 事情发生在两个小时之前。 靳言琛起早在工作室赶项目书,电脑屏幕的光映在他眼下的青黑上。 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上跳着“靳言勋”三个字,他瞥了一眼,没接。 直到铃声快断了,他才皱着眉划开接听键,听筒里先传来靳言勋沉得发闷的声音:“靳绥翊出轨了。” 靳言琛皱紧眉,语气漠然:“关我什么事。” 他知道的。 邢涵被辜负的事在他们圈子里闹得沸沸扬扬,梁静姝在群里替朋友骂了一整夜,字里行间全是火。 靳言勋约了小叔叔见面问清楚,地点定在半月岛,一群人像是要去赴一场无声的仗。 靳言琛最终还是去了。不是为了靳言勋,也不是为了邢涵。 只是觉得,总得有人去拦着。 半月岛临江,上午的风带着水汽,几辆车先后停在路边。 靳言琛来得最晚。 黑色兰博基尼顺着临江的柏油路驶过来时,引擎声在空旷的岸边格外扎眼,靳言琛从车上下来,穿了一身黑,站在车边时,与黑色车身几乎融成一片。 朋友们笑着跟他打招呼,说着寒暄的话。 “阿琛你来了。”靳言勋迎上去,眼里藏着点期待。 靳言琛没看他,后背抵着车门,双手抱在胸前,声音淡得像没情绪:“一直看不起孬种。”在场的人谁都知道,他骂的是靳绥翊,又好像不止。 靳言勋脸僵了僵,硬着头皮说:“谢谢你来。” 靳言琛比他高出半个头,这时才侧过脸看他,姿势没变,语气里的疏离能冻死人:“我来不是因为你们谁,家丑不可外扬这句话,你应该听得懂。” 说完,视线又落回江面上,像那里有什么要紧的东西。 靳言勋突然提起:“赵疏桐一家来了南城,今早还去了老宅。” 空气瞬间凝固了。 靳言琛垂在身侧的手指猛地蜷缩起来,骨节泛白,眼里终于有了点波澜,但谁也看不懂。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转身,一手拄着车,指腹抵着冰凉的车漆,声音里带着点破罐破摔的哑:“你大可以去告我的状,反正我现在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怕。” “行了!”端木熙看不下去,“你们俩别忘了正事!”再吵下去,怕是没等见到靳绥翊,他们先打起来了。 有不知情的人突然提起靳言琛女朋友,现场声音戛然而止。 靳言琛话说得又冷又硬:“逢场作戏你也信?” 靳绥翊是后来的。 他下了车,看见岸边站着一群人,嘴角勾起一抹凉笑:“这是做什么?兴师动众替邢涵打抱不平?” 梁静姝第一个忍不住,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啪”的一声,“你还有脸提她。” 不以结婚为前提的恋爱都是耍流氓! 靳绥翊摸了摸被打的脸颊,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西装领口。 他声音轻飘飘的,带着种过来人的嘲讽,“你们现在能站在这里说这些,是因为家族给了你们地位和钱。不对等的关系中只会消耗彼此,这种感情,早点断了对她都好。觉得我偏见,在场的人都想想,谁不是身不由己?” 他目光扫过靳言勋,又落在靳言琛身上:“阿勋,你不也是为了家族,逼自己亲弟弟去接触那些大小姐吗?” “还有阿琛,”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字字诛心,“你不也是……不得已,才放弃了自己喜欢的姑娘?” 这些话像一把刀,直直捅在人心口上。 刚赶到的赵疏桐和靳柠站在不远处。听见这句,赵疏桐脚步猛地停住。 靳言勋攥紧拳头,一拳就挥了过去,骂了句“你放屁”。 靳言琛几乎是同时动的手,像是积压了太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出口,红着眼扑了上去。 三个人扭打在一处,拳头落在肉上的闷响,夹杂着旁人慌乱的劝阻声。 赵疏桐终于懂了,有些伤口从来没好过,只是被藏在厚厚的痂下,轻轻一碰,就血流不止。 她深吸了口气,压下喉咙的哽咽,带着点急:“别打了!” 靳言琛的拳头刚要落下,听见熟悉的声音后,他浑身一僵,动作猛地顿住,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混乱中不知是谁猛一使劲,拉扯的力道突然失衡。 靳言琛踉跄着后退,带倒了旁边拉架的人,赵疏桐恰好在那片晃动的人里,脚下一绊,重心不稳,整个人向后仰倒。 “砰”一声闷响,她结结实实摔在地上。掌心擦过粗糙的柏油路面,瞬间火辣辣地烧起来。 三人同时停了手。靳言琛转身看见赵疏桐跌坐在地上,粉咖色条纹薄衫的袖口沾了灰。 第一次见她时,她也穿的这件,坐在老宅的客厅。可现在…… 他下意识地迈了一步,不等他靠近,靳柠已经扑过去扶住了赵疏桐的胳膊:“桐桐!你怎么样?” 她低着头拍手上的灰,指腹蹭过破皮的地方,细微处没逃过靳言琛的眼。 她好像又瘦了,锁骨的弧度更清晰,没有好好吃饭吗?还是……他不敢想下去。 赵疏桐摇摇头,抬手拍了拍掌心的灰,站起身。 “你们觉得很有意思吗?”赵疏桐抬起头,声音不高,却带着种疲惫的无奈。 她的目光扫过三人带伤的脸,视线与靳言琛对上的刹那,她像被烫到似的迅速撇开,“爷爷已经知道了,还请三位移步吧。” 靳柠拉着她的胳膊。 梁静姝站在原地没动,靳柠看了她一眼说:“热闹看够了就离开吧。” “无关紧要的人为了你的好朋友打架,独此一份。”她特意把“你的”两个字咬得重。 靳言琛的视线一直追着她,直到她上了车。后视镜里,那抹身影越来越小。 老宅客厅内。 靳盛桓看着先回来的两兄弟,拐杖在地板上顿出沉闷的响:“跪下。” 靳言勋刚要开口,就被老爷子的眼神钉在原地。 靳言琛没说话,“咚”一声跪在冰凉的瓷砖上,脊背挺得笔直。 靳盛桓盯着他,拐杖在手里转了半圈:“错了没有?” “爷爷,如果您说我打了小叔叔,我错了。”靳言琛的声音冷硬,字字清晰:“但我打了靳绥翊,我没错。” “好,好得很!”靳盛桓气得发抖,“靳绥翊回来后自有我的罚,但你,今天必须认!” 靳言勋想开口替他求情,刚说了个“爷爷”,老爷子却厉声道:“跪远点!我现在要教训我孙子!” 拐杖重重打在靳言琛背上。老爷子又问:“错了没有?” 他咬着牙,额角的青筋突突跳:“没错。”第二棍,第三棍……每一下都比前一下重,听得人心头发紧。 赵疏桐从医院赶到时,正听见第四声闷响,就在棍子再次挥下的瞬间,赵疏桐猛地扑过去,双臂环住他的脖颈,护在靳言琛身后,后背硬生生受了那一棍。 她的动作太急,短发扫过他的脸颊,带着点洗发水的清香。 赵疏桐闷哼一声,膝盖一软,差点栽倒。她死死咬着唇,才没让眼泪掉下来。 “赵疏桐!”靳言琛猛地侧头,他想看清她,可她抱得很紧,胳膊圈着他的脖颈,浑身都在发颤,却不肯松手。 第21章 绣球花 靳盛桓的拐杖重重顿在地板上,终究是没再落下。靳言勋他怎么也没想到,赵疏桐会用身体硬生生扛住怒火。 赵疏桐缓缓从靳言琛身后抽身,垂在身侧的手死死攥成拳,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她想靠这点疼分散背后那火烧火燎的灼痛,可肩胛骨传来的钝痛大片地漫上来,让她呼吸都发紧。 靳言琛倏地转过身,目光落在她的肩膀上,密密麻麻的疼从心口蔓延开来,想问她怎么样。 赵疏桐恰好抬眼,撞进他盛满担忧的眼眸里,她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别担心。 然后挺直脊背,转向靳盛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发颤:“爷爷,对不起。”她深吸一口气,后背的疼让她话音发紧,“您交代给我的,我没有做到,他们还是动了手。就这一点,我该向您道歉。” 说完,她忍着背上牵扯的剧痛,深深鞠了一躬。再直起身时,额头已经沁出细密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落。 谁都没料到,下一秒,她膝盖一弯,“咚”地一声也跪下了。 “赵疏桐!”靳言琛心头一紧,下意识伸手想去扶。 靳盛桓皱紧了眉,拐杖在地板上点了点:“桐丫头,起来。”他语气沉了沉,“这不是你的错,犯不上把自己搭进来。” “爷爷,靳家人每走一步都在为家族考量。”赵疏桐抬起头,眼眶泛红却没掉泪。 “集团百年不衰,何尝不是一代又一代,用自己的幸福换来的?我们都忘了,高门里的人,也有自己的七情六欲啊。” 她的声音很轻,却如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在利益面前,他们俩选了家族以外的情感。因为在他们心里,有些东西比利益更该珍惜。求您……原谅这一次吧。” 赵疏桐脆弱的声线布满整个老宅,整个房间鸦雀无声。 老爷子沉默良久,最终摆了摆手,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桐丫头,谢谢你点醒我。你啊,是在一点点弥补他们的遗憾。” “他们俩的母亲走后,是我逼着他爸另娶,阿琛才跟他爸生分了这么多年……我糊涂啊!当年也是我,非要刚成年的阿勋进集团,却从没问过他真正想学什么。”老爷子叹了口气。 “孩子们,是我这个老头子做错了。”他抬眼看向两个孙子,“你们……勇敢去做吧。” “去吧,先去看看伤。”老爷子转过身,拄着拐杖慢慢挪到窗前,背影佝偻了不少。 “谢谢靳爷爷。” 赵疏桐撑着地板想站起来,可刚一动,背上的疼和膝盖的酥麻瞬间扑开,浑身的力气都像被抽走了,她眼前猛地一黑,身体晃了晃,直直倒了下去。 “赵疏桐!”靳言琛眼疾手快,冲上去稳稳接住她,“你醒醒,我送你去医院!”他打横抱起她,转身就往外跑。 靳言勋抓起桌上的车钥匙,快步跟上:“我开车送你们!” 靳盛桓站在窗前,看着三人匆匆离去的背影,深深叹了口气,对旁边的管家说:“把我电话拿来。” 拨通赵岩东的号码时,他声音里带着难掩的歉意:“岩东啊,对不住,桐丫头在我这儿受了伤……” 车里,赵疏桐侧靠在靳言琛怀里,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他一遍遍低喊:“赵疏桐?桐桐?” 女孩睫毛颤了颤,呢喃着说了句什么,声音轻得像梦呓。 靳言琛凑近了才听清。 ——“原来爷爷生气的时候……这么凶啊。” “是不是很疼?”靳言琛看着她冷汗浸透的衣领,自己眼泪没忍住,“啪嗒”一声落在她发顶。 他搂紧她,手却抖得厉害。 偏偏赶上晚高峰,车堵在半路,寸步难行。靳言琛看着窗外密密麻麻的车流,额角青筋跳了跳:“我背她跑过去!” “你忘了自己后背也有伤?”靳言勋一把按住他,“我来!” 靳言琛想也没想就回绝:“不行!”他语气坚定,没半分商量的余地。 最终,靳言琛还是背着赵疏桐下了车,一步步往医院跑。 他后背的伤口隐隐作痛,他没敢停,嘴里不停地喊着:“赵疏桐,跟我说说话。” 赵疏桐趴在他背上,迷迷糊糊的,耳朵里嗡嗡作响。 到了医院,看着她被推进急救室,靳言琛才发现,女孩的薄衫上,已经沾了他后背渗出的血迹。 他就守在门口,背脊挺得笔直,像尊不会动的石像。有护士路过,看见他黑短袖上洇开的血渍,忍不住提醒:“先生,您后背的伤得处理一下了。” 靳言琛声音沙哑:“谢谢,不用了。”他的视线没离开过那扇门。 没过多久,医生走了出来,摘下口罩说:“患者没事了,肩胛骨区域受到挫伤,疼痛感刺激得她短暂晕厥,已经处理过了。好好休养就行,问题不大。” 靳言琛紧绷的身体瞬间松了下来,眼泪毫无预兆地涌出来,他抬手抹了把脸,对着医生连声道谢:“谢谢医生,谢谢您……” 这时,走廊尽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赵岩东和徐蕾快步走来,身侧跟着徐清林和徐夏青。 徐清林一眼就认出靳言琛,火气“噌”地就上来了,他几步冲过去,一把揪住靳言琛的衣领,拳头在半空攥得死紧,差点就挥了下去。 “清林!住手!”徐蕾厉声喝止。 徐清林狠狠松了手,没看靳言琛,径直往病房走,肩膀撞得靳言琛踉跄了一下。 徐夏青路过时,眼神冷漠地斜睨了他一眼,语气带着嘲讽:“保护不了就趁早放手。” 靳言琛垂下眼,对着赵岩东和徐蕾深深鞠了一躬,声音里满是愧疚:“叔叔阿姨,对不起。如果不是我,她不会受伤。” 徐蕾摇了摇头:“这是桐桐自己选的路。” “你也快去处理伤口吧,别硬撑着。” 靳言琛刚走了两步,后背的剧痛突然窜上来,手臂一阵发麻,眼前发黑,“咚”地一声跪倒在地。 当晚,靳盛桓亲自来了医院。 …… 赵疏桐醒来时,窗外已经黑透了。她动了动手指,后背的疼还在,却轻了些。 想起下午的事,她掀开被子就想下床,刚踩在地板上,病房门就开了。 徐清林走进来,看见她这副模样:“赵疏桐!你不好好躺着,下床做什么?” “我伤的是背,又不是腿,没那么娇气。”赵疏桐想笑,可看见徐清林紧绷的脸,还是乖乖坐回床上,小声嘟囔。 “我知道你想干嘛。”徐清林双手抱胸,在她面前站定,一向吊儿郎当的人,此刻正经得吓人,“想都别想。” “赵疏桐,还想跟我犟?”徐清林语气沉了沉。 “我就是想谢谢他……不,是谢谢我的救命恩人。”赵疏桐咬着唇,声音低了下去。 “我不知道你的救命恩人是谁,我只知道,你是他们靳家的恩人。”徐清林放软了语气,却没让开,“你现在该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但你要是不听话,以后能不能见到他,我可不敢保证。” “哥!你说什么呢!”赵疏桐急了,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徐清林一把拉住她:“我保证,他现在没事。” “那我去外面透透气总行了吧?”赵疏桐退了一步,眼神里带着恳求。 徐清林看了她半晌,终是妥协了:“我和你一起。” …… 晚上,靳言琛包扎好伤口,悄悄走到赵疏桐的病房门口。徐夏青正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看见他来,脸上没什么表情,像是早就料到。 “她……怎么样?”靳言琛的声音还有些哑。 “已经没事了,你可以走了。”徐夏青语气平淡,没给他任何靠近的机会。 靳言琛还想说什么,病房门突然开了。赵疏桐和徐清林走了出来,女孩穿着宽大的病号服,袖子空荡荡的,显得人更瘦了。 徐清林看见靳言琛也愣了一下,随即拉过徐夏青:“老徐,走,去给傻丫头拿药。” 他硬拽着徐夏青往前走,回头给了她一个眼神,像是在说“就这一次”。 赵疏桐看着她哥的背影,嘴角弯了弯,心里清楚他的口是心非。 靳言琛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一瞬不瞬。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你好点没?” “我已经没事了。” 声音撞在一起,两人都顿了顿。 对视了几秒,赵疏桐率先开了口,语气里带着点试探:“靳言琛,你……要不要去北城?” 言外之意,你喜不喜欢我。 几乎是同一时间,靳言琛的声音传来,他说话时眼皮都没抬,声音不高,语气里透着股生分:“我们彻底断了联系吧。” 两人之间瞬间划了道无形的线。 女孩攥紧了病号服的袖子,还想开口说些什么。 “还记得你答应我的事吗?”听不出什么情绪。 她想起那个“爨”字,当初故意装作不认识,没曾想……如今看来,竟是给自己埋下的致命一击。 她强扯出个笑:“是不是发生什么了,你可以告诉我,我们……”可以一起解决。 靳言琛避开她的目光,喉结滚动着:“现在,我希望你答应我刚刚的要求。” “你不会以为我现在还喜欢你吧?我只是想借你帮我拿回我妈妈的股份。” “妹妹,之前的事我们一笔勾销。” 赵疏桐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忽然嗤笑一声。她的语气瞬间冷了下来:“那你现在,可以滚了。” 两人之间隔着半米的距离,靳言琛站在走廊的灯光里,刺眼得让她想闭眼,而她站在病房门内,只有屋里昏暗的光线落在身上,像被世界隔绝开。 “滚,听不懂吗?”赵疏桐往后退了一步,“砰”地关上了病房门。 将光线和他都隔绝在外。 门内,她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 徐清林和徐夏青回来时,门口已经没人了,推开门,就看见她蜷缩在地上。 徐夏青连忙走过去扶她起来:“怎么了?” “是不是他又说了什么混账话?”徐清林气得攥紧了拳头,早知道这种结果就不会让他们见面。“我去揍他一顿!” “不用去了。”赵疏桐抬起头,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她吸啦吸鼻子,像是做了什么决定:“我明天要出院,我想回家了。” 第二天一早,赵岩东和徐蕾来办出院手续,在医院出口的台阶上,看见了靳言琛。 他就坐在最下面的台阶上,侧身靠着栏杆,眼下是浓重的青黑,身上还穿着昨天那件沾了血迹的黑短袖。 徐蕾走过去,轻轻喊了声:“小琛?” 男生猛地抬起头,眼里布满红血丝,他慌忙站起来,声音沙哑地喊:“阿姨。” “怎么一大早坐在这儿?”徐蕾看着他身上的衣服,皱了皱眉。 靳言琛摇摇头,避开她的目光:“阿姨,我先走了。”说完,他就离开了,脚步有些虚浮。 等他走远了,赵岩东才看着他的背影,疑惑地开口:“他……不会在这儿坐了一夜吧?” 第22章 绣球花 七月的南城,雨是缠人的。 赵疏桐坐在车里望着车窗外被雨打湿的街景,“啪嗒”打在车玻璃上,忽然觉得南城的雨从没有这么凉过,她心里闷的发慌,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再来了吧。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不怪,不代表不痛。她懂他有苦衷,就像懂南城的雨总会带着潮气。 可她过不去的坎,是他遇事第一时间会把她推远,仿佛她是随时可以舍弃的累赘。 同一时刻,靳言琛站在母亲墓碑前,指腹抚过冰冷石碑上的名字,他把花放稳时,手竟在抖:“妈,我以为自己能护住她的。” 风卷着雨丝打在他脸上,逐渐打湿了他的衣服。 “可我第一反应是推开她……”他苦笑,喉结滚了滚,声音有些哽咽:"昨天我才发现,我连让她站在我身边都不敢。您说,我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等我把一切处理好……她还愿意回来吗?” 积成的小小水洼,映出他狼狈的影子。 …… 落地时,她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忽然觉得哪里的雨都一样,落在心里都是一片湿冷。 没多久,一阵闷雷滚过,北城的雨说来就来。 赵疏桐这次从南城回来好像没事了,但她开始暴饮暴食,经常熬夜学习,她也答应了闺蜜唐婉说的志愿活动,开始像个提线木偶似的生活着。 她用自己的钱买了辆电瓶车。七月底的午后,风里带着夏天的燥意。 赵疏桐骑着车往志愿点去,将电门拧到最大,那一刻她忽然觉得轻松,甚至有片刻的恍惚,觉得这样一直骑下去,就能把那些心事都甩在身后。 刺耳的刹车声划破寂静,直到那辆逆行的汽车闯进来,电瓶车撞上汽车后视镜的瞬间,她刹车已经来不及了,只能转头。被撞出去的刹那,看见车篮里的包也甩飞出去,落在柏油马路上。 身体着地的剧痛里,视线里的光忽明忽暗,她躺在滚烫的地上,听见周围有人惊呼,有人慌乱地喊着"打120"。 意识模糊间,她却轻轻地笑了——终于,要解脱了。 徐蕾在护士站看见被推过来的赵疏桐时,手里的病历单“啪”地掉在地上。 "那是...桐桐?”她追上去,声音都在抖,"她怎么了?” 护士急急忙忙解释:“车祸,刚从120接过来的!” 手术室的灯亮得刺眼,徐蕾被拦在门外。 赵岩东赶来时,她终于忍不住哭出声:“岩东,我天天在医院救人,怎么有一天会看到自己的女儿...” 赵岩东他拍着她的背,安慰他,同样也让自己镇定下来:“桐桐会好起来的。” 可转身时,他抹了把脸。 手术结束后,赵疏桐躺在普通病房里,右手打着石膏,腿部有擦伤,轻微脑震荡。 徐清林削着苹果,尽量让语气轻松:"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妹妹。” 后来徐蕾拿来一根红绳,说是在庙里求的,颤巍巍地系在她左腕上:"戴着,保平安。"红绳贴着皮肤,有点硌。 赵疏桐低头看着,忽然想起靳言琛也有过,她单手够了够红绳。 出院后,她变得更沉默了,坐在沙发上能一整天不动,眼神空落落的。 农历初一,徐蕾在厨房包饺子,喊徐清林给凉拌菜放醋,他应着却没做。赵疏桐默默走过去,拿起醋瓶往碟子里倒,指尖都在抖。 吃饭时,徐蕾往她碗里夹了个饺子,徐清林把自己的碗递过去,她却只是低着头,左手笨拙地大口大口往嘴里塞。 “慢点吃。”赵岩东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她点点头,把最后一口饺子咽下去,低声说“吃饱了”,起身时差点摔倒。 徐清林想扶她,却被她挣开:“我自己可以。” 回到房间,关上门的瞬间,她终于绷不住了,捂住嘴想把哭声咽回去,胃里翻江倒海,她冲进卫生间,刚吃下去的饺子全都吐了出来。 她扶着瓷砖滑坐在地,额头抵着膝盖。 她忽然感慨自己幸运,命运又给她开了一次玩笑,让她现在又痛苦地站在这里。 她很清楚知道自己身体的状况,外公开的药现在一点作用都不起。 赵疏桐早就意识到这次要比半年前严重,她现在一直在勉强,装作什么事都没有。但一天比一天糟糕…… 徐清林敲门没人回应,直接大步推门而入,看见房间没人,直奔卫生间,卫生间门大开着,赵疏桐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头埋在膝盖上。 “哥,我是不是生病了?”她的声音闷在膝盖里,带着点茫然的脆弱。 徐清林蹲下来,轻轻拍着她的背:“没事,哥带你去看最好的医生。” 诊断结果出来那天,徐清林拿着那张写着“中度焦虑”以及“睡眠障碍”的纸,手指都在抖。他留学前,妹妹还是个会追着他喊"徐清林"的乐观小姑娘。 一家人商量着带她出国治疗,徐夏青在沙发上坐了很久,烟蒂堆了一烟灰缸。 “我带她出国。” 徐清林明确知道他的想法,皱眉:“你不合适。” “当年是她在孤儿院收留我,我会对她负责到底。” “那你能永远做她舅舅吗?”徐清林抢走他的烟,摁灭。 徐夏青没回答。 八月下旬,靳言琛来了北城,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礼物盒,站在赵疏桐家门口。他犹豫了很久,放下就准备走,不想打扰她的生活,却正好碰上徐蕾出门。 “小琛。”徐女士的声音带着一丝温和,她的目光落在门口礼物盒上,随即叫住了他。 靳言琛的身体微微一僵,然后迅速调整好情绪,礼貌地喊了声:“阿姨。”他的声音有些干涩,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 “阿姨,麻烦您把这份礼物交给赵疏桐,别告诉她我来过。”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愧疚,有想念,还有一丝不敢面对的胆怯。 徐女士看着他,眼神里带着理解和心疼,耐心地说:“她最近不在家,等她回来我会交给她的。” “她……”靳言琛想问她去哪了,却发现没有资格。 “夏青带她出国散心了。” 靳言琛听到这个消息,心里涌起一阵强烈的惆怅。他知道,是自己亲手推开了她。 他勉强笑了笑,扯了扯嘴角,然后和徐蕾说了再见,便转身离开了。 当晚靳言琛回了海城。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看着窗外的夜景,却毫无睡意。 他拿起桌上的酒,一杯接一杯地喝着,试图用酒精来麻痹自己的神经。 可是,酒精并没有让他忘记,反而让他更加清醒。 他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在梦里,他又回到了南城,回到了他们曾经一起生活的公寓,他始终抓不住她,最终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他惊醒过来,发现枕头已被打湿。他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凌晨四点了。打开笔记本开始工作。 - 洛杉矶的深夜,赵疏桐她在手机上翻找着什么,指尖划过屏幕,停在“一束时光花店”的号码上。拨通的瞬间,那边传来温和的女声:“您好,这里是一束时光花店。” “……” “这么晚还不睡?”徐夏青推门进来。 “我想看海。”她已经挂了电话。 “好,明天就去看海。”他走过去,犹豫了很久,才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 “我想回国,我不想治疗了。”她抬起头, “我用药物维持就好,我不会再做傻事,真的。”她努力挤出个笑容。 刚到洛杉矶时,赵疏桐每晚都失眠。 一次,她多吃了几片安眠药,徐夏青在浴室及时发现,当时女孩躺在溢满水的浴缸里,睡衣湿透,右手搭在缸沿。 此后,徐夏青便严控她的药量,寸步不离地照看着。 徐夏青看着她眼下的乌青,摸了摸她的头:“好,我们过几天就回国看海。” 赵疏桐眼睛瞬间亮起来,用力点点头。 他替她盖好被子,看着她抱着玩偶闭上眼,那是从家里拿来的,是只毛茸茸的小狗,据说抱着能睡得安稳。 徐夏青想起以前,她总嫌玩偶幼稚,现在却离不了了。 自从生病后,她总想出去逛逛。 看她熟睡才轻手轻脚退出去,拨通了国内的电话。机票订在三天后。 靳言琛生日那天,正在忙公司上市的事,手机在桌上震动起来,陌生的南城号码。 他接起,听见那边说:“靳先生您好,这里是一束时光花店,有人给您订了花,方便说下地址吗?” “一束时光?”他愣住了,猛地攥紧手机。他想起很久前的雨天,赵疏桐在那家花店门口等过他。 “地址……”他报出地址时,手在抖。 挂了电话就往机场跑。同在会议室的其他人相互对视一眼愣了愣,陆羽澈在后面喊:“聚会你不去了?” “我回趟南城。”他头也不回,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或许是她回来了。 何园凑到陆羽澈旁边问:“老大走了,这生日...还过吗?” “去,把生日蛋糕拿回来吧。”陆羽澈挑眉。 对面的宁景橙疑惑:“你说他回南城干什么,他都多久没回去了。” 宁景橙不懂,陆羽澈还不懂吗。 陆羽澈暑假一直待在了海城,那天晚上,靳言琛回到他俩在海城合租的公寓,一身狼狈样,也是在那晚他才得知发生了这么多事。 但现在能让他回去的人只有一个人。 赶到南城的家时,已经是晚上。 电梯数字跳得太慢,他恨不得自己跑上去。 门口放着一束洋桔梗,还有个蛋糕盒,卡片上的字迹一笔一划,写得格外规整,不是赵疏桐的字迹。 他打开门,房间里黑漆漆的,没人。 蛋糕是草莓慕斯,天太热,已经化得不成样子,奶油顺着盒壁往下淌。他拿出叉子,大口大口往嘴里塞,奶油沾在唇边,眼泪却毫无征兆地掉下来,砸在蛋糕上。 …… 回国后两人先去了海边,赵疏桐在海边站了很久,海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徐夏青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单薄的背影,思绪万千。 回家后,徐蕾看见她,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妮妮...” “妈,我没事。”她走过去,轻轻抱了抱徐蕾,声音很轻,“你看,我现在好好的。” 上楼后,她看见房间里堆着各种各样的礼物,朋友送的,也有家里生意伙伴送来的,堆得像座小山。 她挠了挠头,一件都没拆,一件件搬到隔壁杂货间。 杂货间的门关上时,她靠在门板上,深呼一口气回到了房间。 第23章 绣球花 赵疏桐回来后,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回学校读高三。 徐女士和赵岩东看着她略显苍白的脸色,急得轮番劝说,让她休学一年,身体养好了再去也不迟。 就连一向顺着她的徐夏青,这次也难得板起脸帮腔。 赵疏桐直接拒绝:“我已经耽误了一个月,我不想再等一年了。” 家里人见她坚持,便不再阻挠,她一放假就雷打不动地被带去看心理医生,药的剂量也比从前多了些。甚至一个抽屉里满满都是她的药。 十月份,赵疏桐重新回到学校。 依旧选择了住校生活,教室墙上多了几张励志标语。 高三的日子每天从睁眼到闭眼,全被书本和试卷填满。天不亮就去教室早读,走廊里都是背书的声音,晚自习结束后,她还会在教室里多待一个小时,累到极致时,才会有困意。 她想放弃过很多次,但脑海里却总冒出一个念头:如果现在放弃了,明年的自己还会站在这里,责怪此刻不够坚持的她。 这样一想,又总能继续坚持。 …… 同年冬天,海城。 靳言琛的公司“ST”在众人的瞩目下上市。 那天的财经新闻里,他穿着一身合身得体的黑色西装,站在台上,侧脸线条利落,眼神里全是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几个人站在台上合影时,脸上都带着意气风发的笑容。那段时间,财经新闻里总能看到ST的名字,说它势头正盛,像一匹黑马,在行业里势如破竹。 公司上市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圈子,成了不少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转眼到了2015年的夏天。高考前夕,学校里彩旗飘扬,一年一度的成人礼如期举行。操场上搭起了红色的“成人门”。 “请同学们,完成属于你们的成人礼!”校领导站在主席台上,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整个学校。 赵疏桐跟着人群往前走,走过成人门时,两侧有低年级的学生捧着花瓣,见有人走过,就笑着往空中一撒,清脆的声音此起彼伏:“18岁的你们,一路生花!” 高考结束的那个下午,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她在家足足歇了一个星期,却很少能睡安稳。 高三这年,她把手机关机锁进了抽屉,一心扑在学习上,如今想打开,却发现屏幕彻底黑了,怎么按都没反应。 徐清林见状,第二天就给她买了个新手机,连带一张新的电话卡。 换上新手机的那天,赵疏桐盯着空白的通讯录,指尖顿了顿,凭着记忆,输入了那串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备注只有一个字:“chen”。 朋友知道她考完了,轮番约她出去放松。 一开始是去酒吧,震耳欲聋的音乐和五颜六色的灯光让她觉得新鲜,可去的次数多了,她发现自己酒醉的程度越来越低,有时候喝完整瓶啤酒,脑子还是清醒的。 “喝酒真没意思,都喝不醉。”她趴在吧台上,对着唐婉嘟囔。 后来,不知是谁提议,他们又去尝试了蹦迪、密室逃脱,甚至去玩了跳伞。高空坠落的瞬间,刺激的心跳都让她难以忘怀。 有一天,唐婉她们又约她去喝酒,赵疏桐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消息,觉得提不起劲,回了句“你们玩”,就自己一个人去了商场。 逛到负一层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一家刺青店,黑色的门面上简单得不行,她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店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老板娘是个留着短发的女人,见她进来,抬头笑了笑:“小姑娘,想纹点什么?” 赵疏桐环顾了一圈墙上的图案,摇摇头:“我还没想好,有什么推荐吗?” “字母、手写字、花纹都有,你想纹什么,我就能给你画出来。”老板娘说着,递过来一本图册。 “那就……纹一朵红色的山茶花吧,”赵疏桐想了想,补充道,“纹在后背上。” 赵疏桐今天穿了件黑色的吊带裙,及肩的短发刚好遮住后背的蝴蝶骨。 她趴下,抬手把右边的头发撩到左侧,露出一片白皙的肌肤,那里有一道浅浅的疤痕,不细看几乎发现不了。 “就纹在那里,把它遮住就行。”她不带什么情绪。 老板娘手上的纹身枪顿了一下,抬眼从镜子里看了看她,忍不住问:“妹妹以前打过架啊?” 赵疏桐愣了一下,随即难得地弯了弯嘴角,语气里带着点自嘲:“上学的时候不懂事。” “那你知道白山茶的花语是什么吗?” 白色山茶花? 赵疏桐摇摇头。 “你怎么轻视我的爱。” 从纹身店出来,她径直上了二楼的服装店,随便买了件宽松的白衬衫套在外面,将后背的纹身藏得严严实实。 高考分数下来后,赵疏桐没有丝毫犹豫把第一志愿放在了海城大学,这是她自己选的路,家里没有人反对。 填完志愿后,徐清林和徐夏青特意推掉了所有工作,拉着赵疏桐去各地旅游。 只是赵疏桐发现,他们订的机票里,唯独没有海城和南城。 就连海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寄到家里时,也是徐女士代收的。 直到快到她生日那天,三人疯玩了一大圈才回来。 赵疏桐的18岁生日宴,赵岩东特意在家办得格外隆重。北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来了。 赵疏桐穿着一身淡紫色的礼服裙,在一楼切完蛋糕,应付了几句祝福,就转身躲回了房间。 楼下的喧嚣不停,那些交谈声里,不是“最近的项目”就是“哪家的孩子要订婚”,真正为她生日而来的,又有几个呢? 她换了身舒服的家居服,坐在阳台上吹风。 “叩叩叩——”门被轻轻敲响,徐清林走了进来。 赵疏桐扭头看了他一眼,又转了回去。 徐清林手里拿着包装精致的礼物盒。“小公主,生日快乐。”他把一个盒子递过来。 “谢谢大帅哥。”赵疏桐接过礼物,拆开一看,里面是一台最新款的游戏机,还有一件鱼尾裙。 她拿起游戏机,眼睛亮了亮:“这个我喜欢。”说着,把装裙子的盒子随手丢在了床上。 徐清林无奈地摇摇头,又从身后拿出一个盒子:“对了,我来的时候,在门口看见这个,没写名字,应该是你同学送的吧。” 那个紫色盒子用米色的丝带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包装得很仔细,却没有任何署名。 赵疏桐正低头研究游戏机的按钮,头也没抬地说:“嗯,放隔壁杂物间吧,那里堆了好多礼物。” 徐清林撇了撇嘴,应了声“行”,转身去了隔壁房间。 九月,赵疏桐拖着行李箱,走进海城大学。 虽然一年没有见面,但她的心从来没变过。 现在,她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这里,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 有机会……站在他身边。 报到处填完信息后,负责对接新生的学姐笑着接过她的行李,带她去了宿舍吧。 走在路上,赵疏桐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学生,她犹豫了好几次,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学姐,你知道靳言琛吗?” 钟名学姐闻言,突然停下脚步,扭头看向她,嘴角带着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妹妹,你知道你是今天第几个向我打听靳言琛的吗?” 见赵疏桐一脸茫然,学姐才继续说:“他在我们学校可有名了,妥妥的风云人物。以前担任过学生会副主席,人长得帅,就是性子冷了点,但对待工作特别认真负责。” “关键是年纪轻轻就自己开了公司,现在追他的人,能从学校排到北城去。” 赵疏桐对这些都不关心,她只紧紧盯着学姐,迫切想知道那个最想知道的答案。 钟名收起了笑容,语气平淡地说:“学妹,同样的话也告诉你——他出国了。” 简单的五个字,宛如晴天霹雳。比当初知道他有女朋友,更让她措手不及。 她声音都有些不可置信:“那……那他去哪个国家了?” 钟名摇了摇头,摊了摊手:“没人知道,学校里传什么的都有,但没人有确切消息。” 赵疏桐愣在原地,她不是没有办法知道答案——她可以打电话问靳盛桓,也可以直接去南城问他朋友,甚至可以直接拨通那个她备注为“chen”的号码。 可她一个都没做。她心里清楚,他有自己的打算,她不能因为自己的想法,就去牵绊他追求更好的未来。 只是她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离开。 钟名离开时,不禁想笑,从兜里拿出手机,不知道时差有多少,依旧发着:“小子,走了都还这么有魅力,今天新生开学,很多小学妹都打听你。” 消息那头回复:“嗯,睡了一天,刚醒。” “那你现在在哪?” “保密。” “……” 大一这年,赵疏桐几乎把所有课余时间都用来准备出国留学的材料。 她报了德语班,查瑞士各所大学的资料,甚至开始学着做西餐。 一艘重新找到航向的船,驶向那个模糊的彼岸。 2016年夏天,赵疏桐登上了飞往瑞士的飞机。 飞机穿过云层时,她望着窗外白茫茫的一片,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如果靳言琛根本不在瑞士呢?那她又该怎么办? 可事到如今,她已经没有退路了,无论如何把这把赌局继续下去。 在瑞士的日子,孤独又忙碌。 她一边适应着陌生的环境和语言,一边按部就班地学习、生活。 家里人总发消息反复叮嘱:“药按时吃了吗?晚上睡得好不好。” 徐夏青一有空,就会买张机票飞过来,陪她去看心理医生,做各种检查。那些印着外文的化验单,一张一张被她扔在杂物箱里。 缘分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 一年后,靳柠通过微信加了她,验证消息里写着:“我是靳柠,我舍友是你在北城的朋友,没有她我真找不到你。” 通过好友请求后,靳柠发来一个调皮的表情,还打趣她:“可以啊赵疏桐,换了联系方式都不告诉我,是想躲着谁?” 赵疏桐忍不住点进了靳柠的朋友圈。 最新一条是一个vlog。 视频一开始,是靳柠举着话筒,在一家公司门口紧张又兴奋地介绍自己的工作。 紧接着,镜头一转,拍到了正在办公室里处理文件的陆羽澈,他抬头对着镜头笑了笑,比以前成熟了不少。 然后是陆羽澈开车带靳柠去参加一个朋友聚会,对于赵疏桐来说,全是生的面孔。 视频的最后,画面切到了机场。靳柠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那个人,笑着挥挥手跑过去:“哥!” 镜头跟着她切过去,那个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戴着口罩,微微侧身,似乎想躲避镜头,但镜头还是稳稳地对准了他的脸。 ——右眼角那颗熟悉的泪痣,清晰可见。 是靳言琛。 即使隔着屏幕,依旧能让她心跳漏拍。 靳柠举着相机,假装正经地采访他:“请问靳总,在墨尔本生活得怎么样?” 男人的嗓音透过镜头传过来,完全没了年少时的清冽,更多的是冷淡和疏离:“一般。” “那见到你心心念念的考拉了吗?”靳柠憋着笑追问。 视频在靳言琛抬手挡住镜头的结束,画面瞬间一片漆黑,在视频结束前的最后几秒,男人不易察觉的失望的声音传了出来:“没有。” 靳言琛去了墨尔本。而且,他现在已经回国了。 …… 赵疏桐瘫坐在椅子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瑞士和墨尔本之间隔着万里重洋,是完全相反的两个半球啊。 隔着时差,甚至连季节都是相反的。 她赌错了。错得离谱。 赵疏桐忽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眶就湿了。 她觉得自己真可笑,又真可悲,像个跳梁小丑,凭着一点虚无缥缈的执念,追了一路,最后却发现,从一开始就追错了方向。 原来所有的坚持,在命运的玩笑面前,都显得那么可笑又可悲。 手机屏幕渐渐暗了下去,赵疏桐深吸一口气,从抽屉里拿出日记本,翻开最新的一页,笔尖在纸上划过。 她的字迹,和当年那张语文答题卡上的字有些相似,只是少了那时男生笔下的那份狂放。 写完后,她合上日记本,抬手摘下了一直戴在手腕上的紫色手链。 那是他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她把手链轻轻放进抽屉深处,用一本厚厚的书压住。 然后,出了门。 接下来的四年,赵疏桐没有停留在瑞士。 她学了好几门外语,足迹遍布了很多国家,考了各种各样的证书,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满满当当,再也没刻意打听关于靳言琛的任何消息。 靳言琛,我想,我们到此为止吧。赵疏桐某次在异国的深夜里默默想。 从南城到海城,最后到瑞士,每一步都阴差阳错。命运好像总爱跟我开玩笑。 这一次,我又成了那个不幸运的人。 直到2022年的秋天,在一个完全意想不到的餐厅,赵疏桐又阴差阳错地,遇上了他。 爱人先爱己,[好运莲莲]还记得男主角高考前对女生说的吗?“愿未来无人能挡你前行的路。”不要因为他人迷失自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3章 绣球花 第24章 洋桔梗 “洋桔梗的花语真诚不变的爱” ——题记 赵疏桐不到六点就醒了,梦里的一切让她隔段时间就模模糊糊醒过来,又昏沉睡去,意识在清醒与混沌间浮浮沉沉,拢共只睡了两三个小时。 她坐起身,慢吞吞地把粉色吊带裙穿好,罩着男人的白衬衫,领口蹭着锁骨,带着属于靳言琛身上的雪松味。 赵疏桐轻轻打开了房间门。下意识屏住呼吸。 隔壁房门紧闭,门缝里没有光,蹑手蹑脚下楼时。 路过客厅时,脚步猛地顿住。 靳言琛坐在长桌旁,身上换了件白T,露出半截锁骨,正坐在桌旁对着笔记本电脑办公。 那只金毛走过去抬起头,尾巴轻轻扫了扫她的脚踝,发出低低的呜咽。 靳言琛几乎同时抬起头。赵疏桐愣了愣,指尖下意识攥紧了衬衫:“你是醒得早,还是…一晚上没睡?” 靳言琛单手摘了眼镜,指腹按了按眉心,起身时椅子腿与地板摩擦出轻响。他走过来,步子放得很慢,声音温柔得有些缠人:“怎么醒这么早?” 赵疏桐被他看得不自在,往后缩了半步,指尖指向玄关:“我先回家了。” 话刚出口,又像想起什么,晃了晃手里的手机,屏幕还暗着,“衬衫多少钱?我转给你。” 靳言琛眯起眼,嘴角勾着点似笑非笑的弧度:“一定要分那么清吗?” 赵疏桐不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他没法子,点开了好友二维码。赵疏桐扫了一眼,指尖悬在屏幕上:“收款码就行。” 靳言琛重新戴上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把她看得更清了。 八年没见,她褪去了少女的婴儿肥,下颌线变得利落,眼尾微微上挑。 “我没开通支付,”他声音低了些,“加我好友,把银行卡号发你。” 赵疏桐咬了咬下唇,还是点了添加。 “你尽快发。”她说完就往门口走,手刚碰到门把,身后的人就跟了上来。 女孩回头,用手机抵在他胸膛上:“不用送了,你这算疲劳驾驶。” 靳言琛看着她换鞋,门关上的瞬间,整个房间瞬间失去颜色。 赵疏桐走后,豆豆在门口转来转去,用鼻子蹭着门缝,朝他“汪”了两声,尾巴耷拉着。 靳言琛走到落地窗边,看着那个纤细的背影,她回头望了一眼,又很快转过去,消失在拐角。 “走了豆豆,去补觉。”他弯腰摸了摸金毛的头。 赵疏桐没回家,直接走路去了“一言书店”。 书店的木质招牌被晨光照得发亮,一楼飘出咖啡豆的焦香,看书的人大多在二楼。 这是她一年前回国开的店,只是一直交给别人打理。 “桐姐!”吧台后的路准抬起头,眼睛亮了亮,手里的拉花杯都差点没拿稳,“你可算回来了!” 赵疏桐笑了笑,走到吧台边,指尖敲了敲台面:“辛苦你了,路准。”还有个叫钱恩的姑娘,不仅管经营,冲咖啡的手艺也极好,此刻在整理书架,听见声音走出来,笑着朝她挥手。 几个人正闲聊着,玻璃门又被推开,一个穿深灰西装的男人冲进来,领带歪在一边,喘得胸口起伏:“麻烦,16杯咖啡,要最快的那种!” 他一边看表一边踱步,表盘上的指针快指向八点。 赵疏桐看他急得额头冒汗,递了杯水过去:“先生,如果您着急,留个地址,我们等会儿给您送过去?” 涂夏筝:“行行行!太感谢了!”从钱包里抽了几张钞票放在台面上, “一定得在九点前送到啊…他絮絮叨叨地往外走。 男人一路小跑回公司,刚到大门口,就看见一辆黑色雷克萨斯稳稳停下。他脚步一顿,下意识挺直了背,心虚地喊了声:“阿琛。” 靳言琛下了车,黑色衬衫的领口系得一丝不苟,整个人自带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气场。他把车钥匙抛给在门口等的助理何园。 他扭头看涂夏筝,眉峰挑了挑,语气听不出情绪:“你慌慌张张什么。” 涂夏筝是他留学时就认识的,回国后一直跟着他。 他挠了挠头,跟在靳言琛身后往里走:“阿琛,你今天怎么亲自开车来了?” 见他不说话,又凑近些,“还来这么早,平时不都八点半踩着点到吗?” 他眼珠转了转,突然压低声音,“还有,昨晚酒会上你带走的那个女人是谁啊?琛,你居然背着我藏娇!” 靳言琛没理他,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滑动,赵疏桐的朋友圈刚加载出来,一片干净,只有些音乐分享,每个月总会更新一条,像在打卡。 涂夏筝还在耳边嗡嗡,他终于收起手机,语气淡淡的:“听说你昨晚打赌输了。” 涂夏筝傻了眼,张了张嘴:“你怎么知道?” 昨晚酒会上,他跟技术部的几个人赌靳言琛会不会到场,他笃定不会,毕竟靳言琛那堆工作三天都忙不完,结果就看见那个大忙人出现在宴会厅门口,吓得他差点把手里的香槟洒了。 电梯门打开,侧头看他,嘴角勾着点笑意:“也算我一杯咖啡吧。”他顿了顿,补充道: “我赌我自己会来。” “……” 快九点时,店里的客人多了起来。赵疏桐把16杯咖啡装进保温袋,对钱恩说“我去送吧。” 她按涂夏筝留的地址找到那栋楼,刚走到大厅就被拦住了,需要刷工作证才能进。她只好给涂夏筝打电话,等他来接。 涂夏筝跟前台说了句,领着她往电梯口走。电梯里还有三个穿职业装的女生,见她手里提着咖啡,丝毫没把她当外人,自顾自聊起来。 “哎,你们知道吗?老板昨晚在酒会上带走了个女生!” “真的假的?不是说他有未婚妻吗?手上那戒指戴了好多年呢。” “昨晚有人看见他手上戒指没了!估计是跟未婚妻黄了吧。” “切,谁知道呢,说不定是未婚妻嫌他太忙?你看他,天天住在公司似的。” “可他有钱啊,这栋楼都是他的……” “听筝哥说,当年总部想在港城,他坚持留在海城,不知道图什么……” 赵疏桐手里的保温袋都有点硌手。心想原来公司老板这么多故事。 电梯到了24楼,门刚开,涂夏筝就迎上来:“辛苦了,我来吧。” 赵疏桐帮他把咖啡放到会议厅门口的小客桌上,从口袋里掏出找零的钱递给他。 正准备离开,眼角余光瞥见一群人往这边来,为首的那个身影太熟悉了。 男人黑色衬衫,身形挺拔,长腿迈开时,身边的人几乎要小跑才能跟上。 靳言琛身旁的何园正拿着平板汇报行程,他目视前方,下颌线绷得很紧,侧脸显得格外冷硬。 赵疏桐这才反应过来,电梯里她们说的“老板”,就是靳言琛。 她对涂夏筝说:“涂先生,您拿好钱,我先走了。”她把钱往涂夏筝手里一塞,转身就想溜。 可靳言琛早就看见她了。起初只注意到那抹粉色,在一片深色西装里如一朵娇嫩的花,唯独她在此刻扎眼得很。 他还皱了皱眉,想让何园把这个“陌生人”请出去,直到看清那张脸。 两人视线交错,赵疏桐突然折回来,抓着涂夏筝的衣服,尴尬地问涂夏筝:“还有别的出口吗?” 涂夏筝摇摇头,指了指安全通道:“那边锁了……” 赵疏桐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心里默念“没人认识我没人认识我”。 眼看那群人就要到会议厅,她低着头想从旁边绕过去,手突然被握住了。 靳言琛的手很大,掌心温热,力道却不容挣脱。 他拉着她往办公室走,只对身后的何园丢下一句:“你代开。” 会议厅门口的人都愣住了,涂夏筝张大了嘴。 靳言琛脸上没什么表情,赵疏桐却尴尬得想找地缝钻进去,只能对着目瞪口呆的众人扯了扯嘴角。 办公室的门被“咔哒”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目光。 赵疏桐被他抵在门板上,靳言琛逐渐逼近,身上的雪松味混着淡淡的烟草味,将她整个人笼罩住。 “你又干什么?”她挣扎着想去掰他的手。 他没说话,反而把她的手牵得更紧,指尖扣进她的指缝里,变成了十指相扣。 “靳言琛,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要脸啊!” 他却笑了,胸腔的震动透过相握的手传过来。“我不要脸的时候多了,” 他低下头,鼻尖几乎碰到她的额头,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蛊惑,“你想试试吗?” 赵疏桐一只手用力推他,男人却纹丝不动。 靳言琛一只手慢慢垂下来,她趁机想跑,腰却被他用力揽住。虎口掐在她腰侧,力道不轻不重。 “你……”她实在没辙了,声音里带了点气音。 他的手松开了她的腰,转而抚上她的脖颈,指腹轻轻蹭过她的脸颊,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温柔。 “赵疏桐,你又瘦了。” 赵疏桐偏过头,躲开他的触碰:“关你什么事。” “手疼吗?”他没在意她的冷淡,握着她的手轻轻摩挲。 他是在问拎咖啡吗? 赵疏桐抿着唇不说话。 靳言琛看着她紧绷的侧脸,突然笑了,拉着她往沙发那边走。他把她按在沙发上坐下,自己紧挨着坐下,相握的手始终没松开。沙发很软,两人靠得太近,她能闻到他身上的气息。 “你能松开吗?”她低着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男人的手指节分明。 “不能。”他说得干脆。 见她不吭声,又找了个话题,“你在一言书店上班?” 赵疏桐还是不说话。 “他们家的咖啡很好喝。”他又说,语气带着点刻意的讨好。 赵疏桐终于忍不住,嘴角弯了弯,差点笑出声。她抬起头,用没被握住的手戳了戳他的胸口:“靳总,您还真是会拍马屁。” 男人低头看了眼她戳在自己胸口的手,顺势握住,于是两只手都被他牢牢抓在掌心。 赵疏桐突然想起电梯里的八卦,猛地站起身。 他有未婚妻,那现在这样算什么?她用力挣开他的手:“你松开!” 靳言琛也站了起来,手抚上她的后颈,指腹穿过她的发丝,声音带着点不解:“怎么了?” “你就是个渣男!”她咬着牙,“渣男”两个字说得特别重。 “赵疏桐,你说清楚。”他皱起眉,语气却还是稳的。 “你都有未婚妻了,还在这里拉我的手,你这种人渣!” 她的声音有点抖,“活该你老婆不要你。” 靳言琛突然被她骂了,却突然笑了,眼底的沉郁散去,多了点无奈。 他知道,她肯定是听到公司那些乱七八糟的八卦了。 “赵疏桐。”他叫她的名字,语气突然变得郑重,像很多年前,他解释自己不喜欢梁静姝时那样认真。 “我没有未婚妻,我一直是单身。” “公司里的八卦一天一个样,”他叹了口气,指腹轻轻蹭过她的耳垂,“如果我每天都要去管他们的嘴,公司早就倒闭了。” “这还是你教我的,”他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 然后,她听到了一句让她几乎不敢呼吸的话。 “赵疏桐,我在等你。” 如果是四五年前,她大概会扑进他怀里,告诉他“我也是”,告诉他这几年她有多想念。 可现在,她只是觉得累,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她慢慢成了个总想着逃避的胆小鬼,不敢赌,也赌不起了。 赵疏桐摇了摇头,转身往门口走。 “疏桐!”靳言琛喊住她。 她背着他,声音哑得厉害:“早点把卡号发过来,我们早日两清。” “我不会要你的钱的。”他皱紧了眉。 “那我把衬衫洗干净还给你。” 他沉默了。 赵疏桐转过身,看着他:“要不我现在就还给你?刚好,我去找你公司随便一个人,把洗衣费交给他,让他转交给你。” 她说着,真的伸手去解衬衫的纽扣。 衬衫顺着肩膀滑下来,露出里面粉色吊带的细肩带。 靳言琛瞳孔骤缩,几步冲过去按住她的手,指尖触到她微凉的皮肤,还隐约瞥见她后颈下方,有一小块红色的印记。 心猛地一紧,却没敢问,“对不起,你别生气。” 赵疏桐甩开他的手,拉开门就走,声音轻飘飘的:“随你便吧。” 她走出写字楼,阳光晃得眼睛疼,胸口闷得喘不过气,头也开始隐隐作痛,赵疏桐才发现自己手抖得厉害。 她没回书店,直接回了家,从床头柜的抽屉里翻出几个药瓶,每瓶都倒出几粒,就着冷水咽下去。药片在喉咙里卡了一下,苦涩的味道漫开来。 她躺回床上,头疼得像要炸开。 靠药物维持的情绪和睡眠,到底有什么意思呢。 可她除此之外,好像也没别的办法了。 没过多久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眉头却始终皱着。 在写学生篇时,巴不得赶快写到相遇,现在相遇了,又想回到学生时代。其实我是懒蛋[紫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4章 洋桔梗 第25章 洋桔梗 接下来的半个月,两人没再碰面。 赵疏桐把书店的事重新交给路准,自己躲在家里,偶尔去店里转一圈,也总是避开写字楼下班的高峰期。 直到那天下午,涂夏筝出现在书店,穿着休闲装,手里还拿着个文件袋。他看见赵疏桐,眼神愣了愣,主动走过来打招呼:“老板娘,又见面了。” 赵疏桐正在整理书架,闻言转过身,脸上挤出一点笑意。 她看得出他眼里的好奇,大概是想知道,自己和靳言琛到底是什么关系。 她犹豫了一下,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递过去,声音带着点可怜:“涂先生,我欠你们老板一笔钱,一直没机会还。你能不能帮我把这张卡转交给他?” 涂夏筝愣了愣,一手接过,他本以为是什么惊天大八卦,没想到是这么回事,顿时松了口气,拍着胸脯说:“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赵疏桐没接话,只是笑了笑。 她没删靳言琛的微信,不是还抱有什么期待,只是她向来没有单删别人的习惯。就让他躺在列表里。 涂夏筝把钱交给靳言琛时,又过了半个月。 那时靳言琛正在港城分公司,刚结束会议,领带松了半截,指尖捏着眉心,眼底泛着疲惫。 他瞥了眼涂夏筝递来的卡,没接,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抬头问:“哪来的?” “一言书店的老板娘啊,”涂夏筝把卡往桌上一放,语气随意,“就是上次给我们送咖啡的那个女生。她说欠你钱,找不到你人,让我转交,还特意说有十万。” “她是那家店的老板?”靳言琛指尖一顿。 “对啊,”涂夏筝点头,没察觉他语气里的异样,“听路准说,一年前就开了店,不过近一年没在海城,应该是最近才回来的。” 一年前回国了? 靳言琛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他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笑意却没到眼底,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就往外走。 港城的夜让他觉得浑身发冷。 秋天的雨总来得急,雨毫无征兆地砸下来。 豆大的雨点“啪嗒”打在车窗上,把窗外的霓虹、湿漉漉的街道都晕成一团团模糊的色块。雨刷器左右摆动,刮出两道短暂的清晰,能瞥见行人举着伞匆匆掠过, 从分公司出来,靳言琛直接让司机去了机场,他手指在膝盖上敲着,节奏越来越快。 一年前就回来了?他在国外整整找了她三年,找得像个无头苍蝇,却没想到就在他眼皮子底下。 “老板,这样大的雨,飞机或许停飞了。” “送我过去,你就回去吧。”司机从后视镜里飞快瞥了他一眼,男人靠着椅背,窗外霓虹映在男人脸上,明暗忽闪,让人看不清头绪。 …… 第二天上午,黑色雷克萨斯稳稳停在书店门口。 “欢迎光临。”赵疏桐的声音从书架后传来,她正踩着梯子整理顶层的书,宽松的卫衣袖子滑到胳膊肘,露出细白的小臂。 靳言琛站在门口没动,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从梯子上下来时,怀里抱着两本厚厚的精装书,转身的瞬间,看见他的脸,表情“唰”地僵住了。 他还是一身黑衬衫黑裤,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的手表表盘在阳光下闪了闪。 靳言琛率先开了口,声音冷冽低沉:“老板,有没有推荐的书?” 赵疏桐心里五味杂陈,不知是该庆幸还是难过。 她把怀里的书放回原位,指尖在书架上滑过,最后抽出一本,递给他。 是纪德的《遣悲怀》。 靳言琛接过,指尖触到微凉的封面。 翻开时,纸上有淡淡的折痕,显然被人翻过许多次。目光往下移,一行字赫然映入眼帘: “最大的幸福就是爱上一个人,其次就是向爱人坦承你的爱”。 他的手指在那行字上轻轻摩挲。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看着赵疏桐,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我想我也会这么做。” 我会让我的爱人知道我爱着她。 顿了顿,又补充道:“他的另外两部我看过,却唯独丢了这本。谢谢推荐。” 赵疏桐扯出一个浅浅的笑,“不客气。”她说。 两人之间的空气突然变得陌生。 他没去收银台,就站在书架旁,目光追着她:“回国的一年,你在哪?” “我无可奉告。” 她没话可说,只能转身往二楼走,脚步快得有些踉跄。靳言琛连忙追上去,在楼梯转角处,再次攥住了她细细的手腕。 这一次,他把她带到了二楼无人的角落。 赵疏桐没挣扎,只是垂着眼,看着自己被攥住的手腕,那里很快又泛起淡淡的红痕。 她知道,今天他不问出点什么是不会罢休的。 以后也会被问,被纠缠,被拉扯着回到过去。如果这次能说清楚,或许……他们就能彻底结束了吧。 “还有什么事?”赵疏桐咬了咬下唇。 靳言琛听出了那语气里的不耐烦,攥紧了拳。 “回国的这一年你为什么不在北城?”他又重复问了一遍,眼神里带着执拗。 赵疏桐烦躁地挠了挠头,碎发落在额前。 “海城不在,北城也不回,你在哪?”她不明白,他为什么非要揪着这个问题不放。 “我一定要回家吗?我一定要来海城吗?”赵疏桐的语气突然急了,声音也提高了不少,不知道哪句话触碰到逆鳞,“世界这么大,我去哪不行?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下一秒,她似乎又卸了所有力气,苦笑一声:“靳言琛,当年的事,我不说,你不提,不代表就此揭过去了。” 靳言琛的心脏猛地一缩,第一反应就是那年在医院,他忍痛对她说“不要联系了”的场景。 男人喉咙像被什么堵住,艰涩地开口:“赵疏桐,我……” “我不知道你当年怎么想的,” 赵疏桐打断他,摇摇头,声音里带上了哽咽,“我知道你有难处,你在医院说的那些话也好,还是……后来你选择大三出国留学也罢,我都不想过问。”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好像从来没说过我喜欢你吧。现在,明确告诉你,我不喜欢你。” 男人的眼尾瞬间红了。 “你走吧,我们两清了。”赵疏桐别开脸,不敢再看他,“别再联系了,以后遇上,就是陌生人。” 靳言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往楼梯口走。赵疏桐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她再也撑不住了,缓缓蹲下来。 眼眶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模糊了视野。心脏随着抽泣一抽一抽地疼。 不知过了多久,一双黑色休闲鞋出现在她眼前。赵疏桐还没反应过来,面前的男人已经蹲下身,伸手将她扶起来。 靳言琛轻轻叹了口气,用指腹轻轻擦拭着她脸上的泪,动作温柔:“我没说我要走。” 他晃了晃手里的《遣悲怀》,手里还拿着着收银台的小票:“我怕被别的顾客买走,就去结了账,回来就看见你蹲在这哭。” 见女孩还在抽噎,他把书放在旁边的书架上,轻轻地抱住了她。手顺着她的背轻轻拍着,另一只手抚摸着她的头发,声音放得又轻又软:“不哭了,我没走。” 赵疏桐听到他的声音,积攒了多年的委屈像是终于找到了出口,眼泪更凶了,止不住地往外流,打湿了他胸前的衬衫,晕开一片深色的水渍。 赵疏桐,我找到你了,以后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男人的手轻轻扣上她卫衣的帽子,女孩整个人埋在他怀里,温声哄着。 良久,赵疏桐才慢慢止住泪水,从他怀里撤出。哭红的脸颊像熟透的苹果,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靳言琛抚摸着她的脸,指腹蹭过她发烫的脸颊: “赵疏桐,我爱你。” “无论你喜不喜欢我,你都会是我的人,我不会放你走,当然,我更不会主动离开你。” 女孩吸了吸鼻子,心里有一丝不确定,瞪着他说:“是你说一笔勾销,现在你又要干什么。” “那是当时,”靳言琛俯下身,与她平视,眼神认真,“说完我就后悔了,后悔了八年。” 他顿了顿,“所以,现在愿意回来了吗?” 赵疏桐低下头,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眼底的情绪,声音细若蚊蚋:“……先做朋友吧。” 靳言琛笑了,伸手用手掌托起她的脸,指尖捏了捏她发红的耳垂,语气里带着纵容:“好,你有拒绝我的权利。” 第26章 洋桔梗 自从在书店说了“做朋友”,靳言琛倒像是得了特赦令,日日都往书店跑。 赵疏桐被缠得发了愁,索性躲回了家,却没料到他不知怎么从路准那儿套来了地址,书店逮不着人,他就转去了她家楼下。 他总变着法儿带她出门吃饭,她却扒拉几口就放下筷子。 后来他不往外带了,要么自己闷在厨房琢磨菜谱,要么逮着家里的厨师拜师学艺,赵疏桐爱喝汤,他做好后装在保温盒里拎过来。 见她总穿宽松的卫衣长裤,他又亲自挑了她喜欢的裙子款式,趁她不在书店时悄悄放在吧台,标签都仔细剪掉了。 他甚至在溪山别墅里摆了三个玻璃收纳柜,里面满满当当全是限量款的盲盒,都是她喜欢的。 那天金毛犬豆豆凑过来蹭他裤腿,靳言琛弯腰摸了摸它,指尖蹭过软乎乎的绒毛:“豆豆,可不准搞破坏。” 目光扫过那排玻璃柜时,声音放柔了些,“你妈妈喜欢得不得了。” 他想起刚认识那会儿,老爷子硬要他陪她逛商场,她总被盲盒机勾住脚步,站在那儿看半天,抽几次没中,就蔫蔫地抿着唇。 他嘴上嫌她幼稚,转头却自己折回去,整端整端地买,在自己房间一盒一盒拆,拆到她喜欢的那只,才揣在口袋里,第二天装作“运气好”递到她手里。 那些她当时皱着眉说不喜欢的,早被他整盒摞在了别墅储藏室的角落,落了层薄灰。 翌日上午,靳言琛直接连人带菜杀去了赵疏桐家。 她听见门铃声时正接电话,一边“嗯啊”应着,一边趿着拖鞋往门口走。 门开的瞬间,看清是他,她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恨不能立刻把门甩上。 靳言琛却朝她弯了弯眼,两手都拎着东西,毫不客气地侧身挤了进来,熟门熟路地换了鞋,熟稔得仿佛回自己家,左手的奶茶往桌子上一放,右手的菜径直拎进厨房,动作流畅得让她气结。 他刚把东西搁进厨房,就听见客厅里女孩带着点无奈的声音:“我不去,我自己挺好的。” “妈,徐夏青比我大,我哥也早到年纪了,您要催先催他们去。” 电话那头徐女士的声音隐约传来,带着担忧。“我这不是想有个人能照顾你吗?” “妈,我真挺好的,”赵疏桐的声音低了些,带着点犟,“你女儿会挣钱,会…” “总之,我不……” 靳言琛不知什么时候从厨房绕了出来,没等她说完,伸手就把手机从她手里抽了过去。 “诶!”赵疏桐急得想抢回来,他却冲她递了个“交给我”的眼神,见他按下免提,对着电话温声开口:“阿姨,我是靳言琛。我在海城,您放心,我会把桐桐照顾好的。” 电话那头徐女士明显惊了,顿了几秒就笑起来,连说“好好好”,末了还补一句“交给你我放心”。 靳言琛又笑着应下过几日亲自登门拜访,才挂了电话。 赵疏桐瞪着他,满是诧异:“我妈怎么这么信你?” 男人指尖穿过她耳后的碎发,掌心虚虚托着她的后脑勺往自己这边带了带,声音带着笑意,几乎要贴在她发顶:“先歇会儿,桌上有你爱喝的奶茶,我去做饭。” 她追在他身后,不死心地盘问。 靳言琛脚步一顿,转过身时,两人差点撞个满怀。 他微微俯身,唇凑到她耳边,温热的气息喷在耳廓上,带着点痒:“这可能……是未来丈母娘对准女婿的信任吧。” “你还是老样子,自恋得没边。”赵疏桐推开他,白了他一眼。 他低低的笑声落在她耳边。 “对了,你怎么又来我家?”她后知后觉想起这茬,叉着腰看他。 靳言琛却皱了眉,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和你一起吃饭。” “去沙发上歇着,饭好了叫你。” 她无奈,只好在沙发上坐下,点开电视,却没心思看,听着厨房的动静。 靳言琛见她乖乖听话,才点点头转身进了厨房,没多久,里面就飘出了饭菜香。 等他端着菜出来时,却见女孩歪在沙发上睡着了,头靠着扶手,双腿还沾着地,眉头微微蹙着,睡得不安稳。 他放轻脚步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来。赵疏桐在半梦半醒间察觉到熟悉的怀抱,不自觉往他怀里蹭了蹭。 把她放到床上时,他瞥见床头柜第三层抽屉敞着,里面倒扣着一叠纸,不知写了些什么。 他没多看,轻轻将抽屉推了回去,掖了掖她的被角,才转身轻手轻脚地退出卧室。 等她迷迷糊糊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卧室床上,看了眼时间已经下午三点多了,自己睡了整整五个小时。 她愣了愣,很久没睡过这样长的安稳觉了。 走到客厅时,靳言琛正坐在沙发上打电话。 男人今天穿了件白衬衫,靠着沙发背,二郎腿跷得并不张扬,只是随意交叠着,指节分明的手搭在膝盖上,露出腕上的表,头微微后仰,眼神半眯,姿态慵懒,周身浸着一种久居上位的疏离与矜重。 她这才想起,他这几天几乎都在她这,公司怕是堆了不少事。 他看见她走出来,对着电话那头匆匆交代了两句就挂了,起身迎过来时,眼里带着笑:“睡得好吗?我去把饭热一热。” “你不忙吗?”她问,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心里莫名一软。 “忙啊。”他说得轻描淡写,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但有时间陪你。”仿佛公司那些亟待处理的文件、推了又推的会议,都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他把热好的饭菜端上桌,朝她招手:“来,吃饭了。” 饭菜端上桌,她坐下,他自然地坐在她左边,和当年一样。 他不停给她夹菜,只是这次,用的是左手。 她猛地顿住筷子,看向他:“你怎么用左手吃饭?我记得你……” 不等她说完,靳言琛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夹菜的手没停,语气自然:“方便给你夹菜。” 她一时语塞,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堵着。 “吃完你回公司忙吧。”语气生硬地开口,明摆着是下逐客令。 靳言琛夹菜的手顿了顿,没说话,只是又往她碗里放了块瘦肉。 没吃几口,门铃又响了。赵疏桐起身去开门,看见门外的人时,愣了愣:“小舅舅,你怎么来了?” 徐夏青穿一身黑色大衣,里面是笔挺的西装,气场凛冽。 “听医生说你很久没……”徐夏青的话没说完,被赵疏桐咳嗽声打断,女孩朝他使了个眼色。 徐夏青没再继续说,目光却扫到了玄关处。 ——一双白色休闲鞋摆在那儿,鞋码明显是男人的,和她那双小白鞋挨在一起,刺眼得很。 他径直走进来,侧脸看向赵疏桐,语气沉了沉:“他怎么在这?” 赵疏桐不想回答,知道他来的目的。 她确实很久没去复查了,药也吃得越来越少。不是病好了,是那些药,早已麻痹不了她。 喝不喝药,做不做检查,结果都睡不着。 不如不吃。 “我马上去。”她无可奈何。 靳言琛坐在餐桌旁,把“医生”两个字听得真切,眉头瞬间蹙起。 他这些年找不到她的踪迹,旧账号停更,只零星从徐女士那得知她的去向,连靳柠都不知道她的近况。 销声匿迹,谁都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事情。 赵疏桐走到他身边,低声说了句“抱歉,下午有事”。 徐夏青借机开口:“去换衣服吧,我陪陪你的客人。” 她进了房间,徐夏青脱下大衣,拉开椅子坐在靳言琛对面,目光锐利:“靳总大忙人,怎么有空来这里了?” 靳言琛没接他的话,目光沉沉地看他,直截了当地问:“她生病了?” 徐夏青闻言,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他倒还是这么敏锐。 他刚想开口,从卧室出来的赵疏桐却打断了:“走吧,小舅舅。” 徐夏青摇摇头,笑了笑,没再说话。 靳言琛心里更沉了,却还是强压着慌乱,对赵疏桐说:“明天我再来陪你吃饭。” 他比她们先一步走了出去,脚步有些急。 下了楼,他坐进车里,看着赵疏桐和徐夏青并肩走出来,上了一辆迈巴赫。他没多想,发动车子跟了上去。 直到迈巴赫停在市医院门口,他看着两人走进门诊楼,心脏猛地一沉,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收紧。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声音发紧。 良久,电话那头传来朋友的声音:“兄弟,打听过了,她去的是……精神心理科。” “……心理科?”靳言琛重复着这三个字,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眼里的不可置信几乎要溢出来。 眼尾瞬间红了,握着方向盘的手暴出青筋,指尖止不住地颤抖,连手机都差点掉在地上。 电话那头还在说着什么,他却听不清了,耳朵里只有嗡嗡的响声。 他趴在方向盘上,胸口闷得发疼,喉结滚动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有眼眶里的热意,烫得他睁不开眼。 他后悔了。 十年时间,她是怎么一个人咬着牙,将这漫长的路一步步走完的? 他竟从未认真想过。 他总说等她愿意回头,却从头到尾没问过她,在这些日子里,她有没有过一天真正的开心。 …… 晚上,赵疏桐的手机震了震,是靳言琛的电话。她接起,听筒两端先是陷入长长的沉寂,久到她几乎以为是信号断了。 终于,靳言琛沙哑的声音才穿过电流传来,有着化不开的干涩:“赵疏桐…” 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仿佛要将哽在喉头的酸涩硬生生咽下去,声音破碎而微弱,带着孤注一掷的祈求, “你今晚不回来了吗?” 楼道里的声控灯忽的灭了,昏暗中,能隐约瞧见男人的轮廓,他正靠着冰冷的墙壁,肩膀垮着,连脊背都没了往日的挺直,瞧着竟有几分狼狈。 “我哥生日,全家人在北城吃顿饭,过几天就回海城。” “那我等你。” 第27章 洋桔梗 赵疏桐从医院出来,坐飞机回了北城,深秋的凉意往衣领里钻。 靳言琛那晚的电话,搅得她这几天心神不宁,恍惚间,心理医生的话又在耳边响起来。 意识模糊的前一刻,她脑海里晃过的,全是靳言琛。 那十分钟的混沌里,梦境被他填得满满当当。 这几年能睡着的夜里,他几乎是常驻客,她自认为不是个长情的人,对任何都三分热度,可这么久了,怎么就把一个人的模样刻了这么多年? 连她自己都分不清,是还喜欢,还是那些时光的执念。 弥留之际,心理医生曾问她:“药既然有了,为什么不吃了?” 当时,赵疏桐正穿外套,动作猛地顿住,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声音带着涩意:“药太苦了,不敢试了。” 说完,她低下头,快步离开了诊室。 手机里存着条没删的短视频,博主说,多次梦到一个人,科学上叫感情创伤后遗症,并不是因为他在想你。 而是对方给你造成的伤害,在现实中无法释怀,所以便会一次又一次的梦到他, 可这样的代价是你每梦到他一次,对他的思念便会削弱一分, 直至,记不起他的模样。 赵疏桐窝在房间里,指尖无意识地划着手机屏,正对着这句话发呆。 “叮咚”一声,消息弹了出来。 【柠檬:疏桐,我下周二结婚,请你来做我伴娘。】 靳柠要结婚了,这消息来得太突然。她盯着屏幕看了半分钟,回了个“好”。 两人刚加联系方式那阵,还偶尔聊几句,可慢慢的,就淡出了彼此的生活,像两条岔开的路,各自沿着轨迹走,只剩朋友圈的动态还能窥见对方的生活。 她忽然想起2019年底。那年她本买好了回国的机票,箱子都打包好了,徐夏青却突然飞过来,把她的护照收了。 “等疫情稳定了再回。”父亲的语气不容置疑,她知道,是怕她回来危险。 直到今年春天,南城疫情又严峻起来,她放心不下,偷偷买了张中转机票回来,瞒着所有人在南城做了三个月志愿者。 徐清林偶尔会发来消息,总问她“是不是偷偷回来了”。实在瞒不住才回了海城。 回过神时,手机屏幕上进入游戏页面。 她没了玩的心思,趿着拖鞋下楼,就看见徐清林匆匆往上走。 “发生什么了?这么急。” “楼上水管炸了,我房间跟下雨似的。”徐清林一边往楼上冲,回头不忘叮嘱她,“你隔壁储物间估计也受影响了。” 赵疏桐还没反应过来,被徐清林推了把:“快去看看,你那堆小说别泡了。”她懵懵地拿了个盆往储物间走。 房间桌子上堆着大大小小的礼物。她抬头看向漏水点,水正滴滴答答落在一个浅紫色的包装盒上,盒子已经被浸得发深。 赵疏桐赶紧把它抱到阳台,指尖碰到丝带时顿了顿,这包装,有点眼熟。 她轻轻解开丝带,盒盖弹开,里面是一个盲盒,盲盒下面,还有个装着项链的盒子,银链上坠着只蝴蝶,翅膀上镶着碎钻,落在一朵紫色鸢尾花上。 她的心猛地一跳。 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进了屋,等她再出来时,阳台上整整齐齐摆着十个一模一样的礼物盒。 每个盒子里,都有一个盲盒,有玩偶、定制的石塑粘土人偶、裙子、首饰、高跟鞋,还有小说签名和限量周边…… 此外,还有一份计划表,以及一封信。 她拿出计划表,纸页边缘有些泛黄,但字迹没褪色,笔锋凌厉,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张扬。 上面的内容,有些和当年他随口说的几乎不差,有些却是她从没听过的——但每一条,都明晃晃地写着"赵疏桐"。 在“28岁前的目标”那一栏,第一条被加粗了。 ——娶赵疏桐。 后面还跟着句孩子气的话:“她嫁给我,早晚的事。” 落款时间是2013年。 早在事情没发生前,他就规划好了一切。 赵疏桐颤抖着手打开信封,信很短,可看到那熟悉的字迹时,千言万语都哽在了喉咙里,泪水瞬间决堤。 “赵疏桐,展信佳。” “妮妮…请允许我这样叫你,好像这样叫你显得我们从未分开。” “你最近过得好吗?有好好生活吗?还挑食吗?高三了,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写这封信之前,有好多话想说,可一提笔,又都忘了。” “我喜欢你,不是日久生情,小时候游乐园里匆匆一别,你可能都忘记我了吧。这样一算,我比任何人都要多爱你八年。” “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我好像很天真,你离开后,我才真正明白,我爱你很久很久,久到哪怕有另一个人出现,我都会觉得那是你。你看到我这样的想法,是不是觉得很荒谬,是不是讨厌我这样?” “他们总说我从来没对任何人有过真心,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可每次想起这句话,我脑海里浮现的,只有你。” “是我不够好。” “37天过去了,我再也没有听到关于你的任何消息。” “桐桐,赵疏桐,好想当面喊你的名字。我总想着,等有能力再去追你,可面前大好的前程,代价却是失去你,多可笑。” “遇到喜欢的人千万不要嘴硬,我愚蠢地想让你只喜欢我,可我没资格让你等我。算了,如果你过得开心,爱谁都没关系。” “一个了解你的人,不会一直让你难过。如果明知道这样做你会不好受,却还是做了,这样的恶意和愚蠢,就不该被原谅。” “所以,赵疏桐,往前走吧,要好好的。” “我不在的日子里,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生活。” 2014.08.23. 是他们彻底分开的第一年。 不止37天,是八年三个月零十天,整整3024天,他们没有任何联系。 都说时间和新欢能让人忘记一个人。 她试过了,有人追她,她也试着接触过,脑子里每次闪过的却是靳言琛十七岁时模样。 原来不是时间不够久,是他出现得太早,早到后来的人,都成为他模糊的影子。 一个月前靳言琛出现的那一刻,她就彻底慌了神。 无论是在梦里,还是现实中,她从来没有忘记过他,他的模样,早已深深刻进了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所以,2022年,她回来了。 他把仅有的少年感,都给了笔下的文字,和心中那个中意的她。 赵疏桐擦干眼泪,把礼物和信都收进房间,换了身衣服,跟家里人打了招呼离开。 走到客厅时,徐夏青正坐在沙发上看文件,抬头瞥见她通红的眼眶,皱了眉:“去哪?” “回海城。”她的声音有点哑,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说完,快步走出了家门。 留给徐夏青的只剩下匆匆背影。 — 落地海城时,已临近傍晚。赵疏桐直接打车去了ST公司,大楼里灯光依旧亮着,她没有门卡进不去,只好给靳言琛打电话。 彼时,男人正在开会,靳言琛正坐在主位,指尖轻叩着桌面听汇报。冗长的会议已经持续了两个小时,直到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刺破了安静。 靳言琛低头看了眼屏幕,原本紧绷的下颌线瞬间柔和下来,甚至带了点不易察觉的慌乱。 他立刻抬手示意暂停。 然后接起电话,声音是旁人从未听过的低柔:“喂?” “我在你公司楼下。”赵疏桐的声音有点轻,带着点不确定,“有没有打扰到你?” 男人的眉立刻蹙了起来,听出她声音里的不对劲,语速都快了些:“站在原地别乱动,我马上下来。” 挂了电话,他起身就往门外走,只丢下两个字:“散会。” 在座的人都暗暗松了口气,这场已经持续了两个小时的会议,快把他们折磨疯了。 员工们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 靳言琛亲自下楼接人。赵疏桐就站在门口,穿着简单的黑色冲锋衣。 男人大步流星地走过去,大手一下包裹住她的双手,关切地问:“冷不冷?” 赵疏桐低着头,强忍着心中的酸涩,只是摇了摇头。 靳言琛歪头看着她,语气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发生什么了?” 听见他声音的那一刻,赵疏桐拼命压抑的情绪再也绷不住了,眼泪“啪嗒”一声砸在地面上。 男人见状,心都揪紧了。 他抬手,用指腹轻轻擦拭她的眼泪,然后张开双臂将她紧紧拥进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里是藏不住的着急和心慌: “怎么了?是不是谁欺负你了?桐桐?不哭了,出什么事了?” 赵疏桐埋在他怀里,肩膀一抽一抽地哭,像是要把八年分开委屈都哭出来,哭了差不多二十分钟才渐渐停下。 这二十分钟里,大楼里的员工正陆续下班。 涂夏筝刚到大厅,就看见男人怀里搂着一个女孩,还在不停地哄着。 这一幕被拍下,照片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公司群,甚至远在港城的陆羽澈也看到了这充满八卦气息的照片。 靳言琛把赵疏桐拥着带进自己的办公室,将她抱坐在办公桌上,给她接了杯温水,站在她面前,语气满是担心: “现在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赵疏桐吸了吸鼻子,眼睛还是红红的,却直视着他的眼睛,生怕错过一丝情绪: “七年前,你为什么突然去墨尔本?” 靳言琛原本还提着心,听了这话,无奈地笑了笑,指尖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尖:“因为某个傻瓜,喝醉了酒勒着我的脖子说,''我要去澳洲看考拉’。” 赵疏桐只在他面前喝醉过一次。 “那都是醉话,你也信?” “嗯,你说的我都信。”靳言琛撇了撇嘴,像是又想起了什么,情绪莫名地沉了下去。 “当年分开,我很抱歉,我…不知道怎么做才能不让你受到伤害,可偏偏差强人意。” “这几年我一直在想,要是当时我们没分开,又或许有不一样的结局。” “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女孩声音带着哭后的沙哑:“我只是怪我自己让我们错过这么多年。” 我不该突然放弃你。 后悔在最该勇敢的年纪,选择放手。 后悔用八年的时间,验证一句“我还爱你”。 后悔他们分开了这么多年。 后悔那些本可以拥抱的时光,浪费在等待中。 “靳言琛,我们再试一次吧。” 靳言琛的眼眶倏地红了,他像是终于确定了什么, “好。” 男人微微俯身,手轻轻扣在她的后颈,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在她的嘴唇上落下一个极轻的吻。见她没有反感,才慢慢加深了这个吻。 已经分不清,脸上的是眼泪,还是别的什么。 “唔……” 赵疏桐被吻的喘不过气,靳言琛这才停下。他看着她张着小口呼吸,能看到她红红的舌尖和被亲得泛红的嘴唇。 男人盯着她看了几秒,没等她反应过来,唇瓣又覆了上去。 赵疏桐身体逐渐往后仰,双手撑在桌面上,脑袋慢慢往后撤,而靳言琛则追着她,吻得愈发动情。 唇瓣再次覆上来时,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却又藏着小心翼翼的珍视,舌尖轻轻撬开她的齿关,带着熟悉的薄荷味,温柔地缠绕住她。 赵疏桐想躲,却被他牢牢禁锢在怀里。女孩呼吸渐渐乱了,指尖不自觉地蜷起,攥紧了他衬衫的衣角。 “靳……”她刚吐出一个字,就被他勾着腰拉近,彻底困在他和办公桌之间。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直到她喘不过气,轻轻发出一声呜咽,他才稍稍退开半寸,鼻尖蹭着她的鼻尖,气息交缠间,声音哑得厉害:“还躲吗?” 靳言琛看着她伏在自己怀里喘气的样子,还有些意犹未尽,喉结滚动了一下,眼底的**还没散去,却怕吓到她,只轻轻拍着她的背。 “靳言琛,你混蛋。” 只听见男人低低的笑声,声音里带着点得逞的温柔:“嗯,我是混蛋。你明知道,我拒绝不了你。” 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耳垂,语气里的宠溺几乎要溢出来。“宝宝…” 我是你的了。 他低头,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夜色更浓了,落地窗倒映着两人交叠的身影。 第28章 洋桔梗 海城的冬天向来吝啬飘雪,今年却冷得猝不及防,才十一月,风就带着刺骨的凉意,总让人缩脖子。 热恋期的男人简直像块甩不掉的牛皮糖。 靳言琛更是没了顾忌,厚着脸皮搬进了她家,连带着那只叫“豆豆”的金毛也一并带来。 赵疏桐的生活不再单调。 一日三餐,两人一狗。 他总等她呼吸渐匀了才悄悄离开,客厅的灯要亮到后半夜。 睡眠障碍的事,犹豫着该怎么告诉他。 这天夜里,她突然被一阵窒息感惊醒,胸口闷得发慌。客厅微弱的灯光正从门缝里渗进来。 她从卧室走出去,就见靳言琛坐在沙发上,笔记本电脑的微光映在他脸上,旁边开着小夜灯,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 “吵醒你了?”他抬头,下意识停了动作。 赵疏桐走过去,眉头微蹙:“工作还没忙清吗?都快四点了。” 男人站起身,赵疏桐在男人身旁坐下,掌心的温度立刻包裹着她的手:“怕你起夜后又睡不着,醒了能看见人。” 赵疏桐心里一软,又有些心疼。她正琢磨着该怎么开口,就听见靳言琛轻声问:“多久了?” “这种情况多久了?” 赵疏桐咬着唇没说话。 她早该想到。 她故意装得轻松,指尖戳了戳他的胸膛,反而笑了:“你偷偷打听我消息啊?靳总这情报网可以啊。” 他却没笑,反手握住她的手,眉头越皱越紧。 “就是睡眠有点不好,”赵疏桐见他神情严肃,连忙补充,“已经好多了,真的。” 他还是没说话,下颌线绷得紧紧的。 赵疏桐凑近,伸手搂住他的脖子,男人的脸埋在她颈窝。 她穿的是薄款睡衣,能感觉肩窝处的布料被体温浸得微潮,忽然感觉到颈侧有湿热的触感。 他哭了? “靳言琛?”她伸手去托他的脸。 靳言琛伸手环腰抱她更紧,喉结滚动着,声音哑得厉害:“对不起,是我没把你照顾好。” 赵疏桐鼻尖一酸,故意撅着嘴:“那罚你每天不重样做好吃的。” 她越轻描淡写,靳言琛心里越疼。 他太了解她这副报喜不报忧的模样了。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纤细的骨架。 她究竟挨过多少这样难熬的夜。 …… 那晚靳言琛没走。他起初只坐在床头,赵疏桐眨眨眼,挪了挪位置,拍了拍身旁的空位:“躺下睡吧,床够大,本小姐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他被逗笑了,想了想才躺下,目光落在她床头各种各样的玩偶上。 赵疏桐随手拿了个玩偶抱在怀里。 靳言琛从身后贴着她,手臂虚虚搭在她腰上,呼吸落在她耳后:“宝宝,睡吧,我在。” 他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哄人的意味。 赵疏桐渐渐有了睡意,可靳言琛却睁眼到天亮。他嗅着她带着香气的发丝,指尖偶尔轻轻搭在她手腕上,数着她的脉搏。 他查过无数神经心理科的资料,越查心越慌,总怕她下一秒就会出事。 呼吸骤停的风险..他不敢想,怕得厉害。 早上赵疏桐是被阳光晃醒的,一睁眼,怀里的玩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靳言琛。 他正支着胳膊看她,眼神里带着点坏笑:“宝宝,你可得对我负责。” 他剥开衣服,手指了指锁骨处——那里有个浅浅的红痕,像是被什么蹭的。 “你昨晚抱着我啃了半天,还说‘小狗真乖'',”他故意拖长了调子,“合着你把我当那只狗玩偶了?” 赵疏桐的脸“腾”地红了,伸手推他:“你今晚滚回你家去!”她掀开被子下床,刚走到卫生间门口,就被他从身后抱住。 “不嘛宝宝,我错了,”他把下巴搁在她肩上,声音黏黏糊糊的:“我不该揭穿你,你想亲多久都行……” 赵疏桐"砰"地关上卫生间的门,把他挡在外面,却忍不住弯了嘴角。 门外还传来他的声音,带着点撒娇的尾音:“宝宝,我不回去,我错了…桐桐……” — 周末的厨房飘着饭菜香,靳言琛系着围裙在灶台前忙碌,金毛趴坐在沙发上。 赵疏桐忽然想起什么,走到餐桌旁坐下:“柠柠婚礼,我们提前一天去吧?看看有没有能帮忙的。” 靳言琛颠勺的动作顿了顿,锅里的菜发出滋啦的轻响。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眼里闪过一丝复杂,很快又敛下去,点了点头:“好。” 婚礼前一天,两人吃过早饭就去了机场。豆豆交给何助理照顾时,那狗还扒着车门不肯走,委屈得直哼哼。 靳家老宅门口稳稳停着辆黑色兰博基尼,站在远处抽烟的陆羽澈看见熟悉的车牌号,眼睛一亮,将烟掐灭,连忙走近。 赵疏桐今天穿了件藕粉色的冲锋衣,靳言琛是同款黑色的。出门前他软磨硬泡了好久,说“情侣就得穿情侣装”,赵疏桐看时间快来不及,拗不过他,只好换上了。 两人刚下车,陆羽澈就凑了过来,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转,一脸坏笑:“可以啊,藏得够深。”紧接着又正经地跟赵疏桐打招呼:“好久不见啊,妹妹。” “叫谁妹妹呢。”靳言琛瞥了他一眼,只是低头对赵疏桐说:“宝宝,你先进去,我跟他说两句话。” 赵疏桐微笑着朝陆羽澈点了点头,转身进了老宅。 她刚走,陆羽澈就撞了撞靳言琛的胳膊,挑眉:“宝宝?够腻歪啊。” “你管得着?”靳言琛白了他一眼“没事我进去了。” …… 靳盛桓正在后花园坐着喝茶,听见动静,他抬头,看见是她,浑浊的眼睛瞬间亮了,连忙放下茶杯:“桐桐?真是你这丫头。” 赵疏桐走过去,看着老爷子鬓角又添的白发,心里微涩。 几年不见,他更显苍老了。 “爷爷,这么久没来看您,您身体还好吗?” “好,好!”老爷子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着。 赵疏桐心里酸酸的,原来时间走得这么快。 “我还以为他不会来了……” 赵疏桐疑惑。 老爷子叹了口气,拍着她的手,“你当年受伤走后,阿琛那小子当天也就收拾了行李,连你没带走的那些书和衣服,全打包搬走了,没过多久就出了国。” “跟他大哥闹僵了,好些发小他都不联系了……” “回国之后他一个人去了海城,逢年过节也不回来,就托人送点东西。他是怨他自己,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只敢打听你的消息,不敢去见你。” “他以前全国各地跑,我还以为是公司的事,直到今天见到你……” “老爷子,您又在念叨我什么呢?” 靳言琛吊儿郎当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打断了靳爷爷的话。 赵疏桐回头,就见他身后跟着陆羽澈几个人,额前的碎发半遮住眉眼,脸上挂着笑,语气依旧淡淡的。 他走到她跟前,自然地牵过她的手:“走,带你去吃你爱吃的那家炒菜。” “诶——”赵疏桐还没来得及跟老爷子说再见,就被他拉着往外走。 两人上了车,天突然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打在车窗上沙沙响。 车子还没发动,赵疏桐侧过头:“靳言琛,爷爷刚才说的......” “宝宝,”他突然打断她,指尖摩挲着她的手背,“我们是男女朋友,你总连名带姓地叫我,是不是太生分了?” 赵疏桐愣了愣,小声试了试:“阿琛?” 他没说话,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阿靳?”还是没反应。 “思琛?”她抬头,看见他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那你想让我叫什么?”她有点窘,“总不能叫老公吧。” 靳言琛没说话,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底藏着狡黠。 赵疏桐突然反应过来,脸一下子红了。 她赶紧低下头,假装系安全带:“我叫不出来。” 靳言琛低低地笑起来,胸腔的震动透过相握的手传过来:“宝宝,你早晚会叫出来的。” 这话意有所指,赵疏桐听得云里雾里,索性不再想。 车子缓缓启动,两人交握的手一直没松。靳言琛单手握着方向盘。 赵疏桐看着他修长白皙的手指,忽然觉得心里甜甜的。 “喜欢我的手?”他忽然问。 赵疏桐愣了下,连忙抽手:“你好好开车。” “我在好好开啊,”他偏头看了她一眼,语气带着笑意。 赵疏桐没再接话,把脸埋进外套里。后视镜里,男人的唇角勾着,眼底全是笑意。 两人吃过饭,靳言琛带她回了公寓。赵疏桐看着熟悉的环境,愣了愣:“我们不回老宅?” “老宅现在人多,吵得很,你需要休息,”靳言琛拉着她往电梯走,“就单纯睡个午觉。” 他熟门熟路地按了电梯,到了门口,房门已经换成了密码锁。他拉过她的手,按在指纹识别器上:“录入一下。” “你不会……把这套房买下来了吧?”赵疏桐惊讶地睁大眼睛。 靳言琛挑眉,眼底带着点骄傲:“你住过的地方,我不想以后住进别人。赚的第一桶金,就拿来买这个了。” 他顿了顿,声音软了些,“不过你留下的东西,我都搬到海城溪山别墅了,这里......我也好久没回了。” 赵疏桐心里一暖,伸手抱住他:“你不是一个人。” 窗外的雨还在下,屋里却暖得不像话。 再次醒来时,墙上的挂钟指向四点半。他们是在赵疏桐以前的房间睡的,她身侧的靳言琛还没醒,赵疏桐轻轻动了动,他就醒了,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只把她往怀里带了带:“还早,再睡会。” “我们要去婚礼现场帮忙,”赵疏桐推了推他,“再不起就晚了。” 男人坐起来,眼神还带着点惺忪,却还不忘后拥住她,缠绵地喊了句:“宝宝~你老公在你身边,你还想着别人。” 赵疏桐看着他耍赖的样子,这男人在她身边,和在别人面前完全是两个样子。 — 两人开车到婚礼现场。场地布置得很漂亮,到处是鲜花,台上还放着一架钢琴和一套架子鼓。 靳柠正和她的新婚丈夫围着几个人,眉头皱得紧紧的,像是遇到了麻烦。赵疏桐拉着靳言琛走过去,刚靠近就听见靳柠说:“乐队来不了,要不把架子鼓撤了吧?” “柠柠。”赵疏桐喊了一声。 靳柠回头,看见她,眼睛一亮,快步走过来抱住她:“桐桐!好久不见,我好想你!” 她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注意到他们穿的情侣装,笑着挤了挤眼睛。 两个女孩抱在一起,赵疏桐下意识松开了靳言琛的手。 身旁的男人立刻垮了脸,像只被冷落的大型犬,却没敢出声。 “乐队有事。”靳柠叹了口气,“弹架子鼓的乐手家里人生病了,临时来不了,找过的人不会演奏这曲子。” “哪首?”赵疏桐问。 “《Love Story》。” “我看看谱子。” “应该没问题。”说完,她看向靳言琛,“等我会儿。” 她走到架子鼓前坐下,拿起鼓槌,指尖转了个圈。 下一秒,清脆的鼓点落下来,节奏明快又精准。 平日里温和的她,此刻像是换了个人,眼神明亮,手腕挥动间带着潇洒的劲儿,鲜活得让人移不开眼。 靳柠悄悄凑到靳言琛身边,竖了个大拇指,小声说:“二哥,提前恭喜你啊。” 靳言琛没理她,目光紧锁着台上的女孩,眼底的深情几乎要溢出来。 音乐渐渐进入**,靳言琛突然迈开长腿,快步走到钢琴前坐下。 指尖落在琴键上,旋律与架子鼓的节奏完美融合。 一曲终了,赵疏桐放下鼓槌,转过身,正好对上靳言琛看过来的目光。 “桐桐,你太厉害了!”靳柠跑过来,拉着她的手,"什么时候学的架子鼓?练得这么好!” 赵疏桐笑了笑,语气轻松:“以前在国外压力大,随手玩玩,后来就喜欢上了。” 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飘向钢琴前的男人。 她怕再说下去,会不小心暴露那些难熬的夜晚和记忆力猛地下降时刻。 “明天这事就交给我,”赵疏桐怕再说下去露了馅,连忙转移话题,拉着靳柠的手,“我们先去别处转转,看看还有什么要准备的。” 靳言琛走过来,自然地牵起她的手,指尖在她手背上轻轻捏了捏。 赵疏桐抬头看他,两人相视一笑。 第29章 洋桔梗 婚礼进行的很顺利,新人交换戒指时,赵疏桐看见幸福的两人忍不住落泪。 她悄悄蹭了蹭眼尾,转头想跟身边人说“太好哭了吧”,却见靳言琛早递来的纸巾。 一场婚礼,把散在天南海北的旧友都聚回了南城。 靳言琛身边围坐着的,都是从小玩到大的兄弟。 赵疏桐坐在其间,听着他们打闹。 靳言琛指尖在桌下轻轻勾了勾她的手,掌心干燥温热,无声地捏了捏她的指节,察觉到她搭在膝头的手微微蜷起。 男人凑到她耳边,气息扫过耳廓:“等下结束带你走。” 赵疏桐摇摇头,刚要开口,就见靳言勋端着酒杯走过来,深色西装衬得他肩头笔挺,目光扫过两人相握的手,带着点说不清的审视。 赵疏桐想起靳爷爷说的话,反手拍了拍靳言琛的手背:“你们聊,我去拿块蛋糕。” 靳言琛眉峰蹙了下,刚要起身陪她,赵疏桐已经松开手站起身,裙摆扫过他的膝盖,“我很快回来。” 男人望着她的背影,喉结动了动,压下心头的不耐,端起桌上的果汁仰头喝了下去。 靳言琛抬脚准备走,靳言勋的声音先落下来:“现在跟我说话都懒得说了?” 靳言琛没回头,目光锁在赵疏桐身上。 “说什么?说我的好哥哥是怎么拦我的?”他声音冷得像冰,连侧脸的线条都绷得很紧。 靳言琛却笑了,带着点自嘲:“阿琛,你得感谢我,我帮你留住了她。” “留住?”靳言琛终于转了身,黑眸里淬着冷光。 “你做的那些烂事,是不是需要全天下人磕头谢恩啊。” “……” 赵疏桐端着蛋糕盘回头时,正撞见兄弟俩对峙。 靳言勋一身西装,领带打得规整,而靳言琛穿得随意,黑色连帽卫衣套着牛仔外套。 赵疏桐想起刚到靳家的时候,看见客厅挂着的合照。 现在的靳言琛收敛了脾性,待人接物都带着点疏离的分寸。 她又想起高中的靳言琛。 是走廊里走过去会被女同学偷偷打量的存在。 数学卷子永远年级第一,经常被教导主任喊话。 还会对着路边的小狗做狗脸,自恋到每次下发成绩单,都要对镜子欣赏一遍自己的颜值:“果然,长得帅的人成绩也不会差”。 沙雕又自恋。 可他大学是什么样的?赵疏桐没见过。 或许更自信了吧,她听海大舍友说“靳学长那时候拿奖拿到手软,好多学姐追他”, 对啊,他像云层里的太阳,一出来就能亮得让人睁不开眼。 他会像现在这样,哪怕穿得随意,也自带一种“我能搞定一切”的耀眼。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靳言琛已经走到她面前,微微俯身,温热的呼吸扫过她的发顶,右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耳垂。 赵疏桐回神,撞进他眼底的冷意,显然是刚刚到谈话没和好。 她挽住男人的手臂,带着点撒娇的软音:“柠柠刚才说,婚礼结束后几个朋友聚聚,咱们也去好不好。” 女孩轻轻晃着男人的胳膊,眼尾弯起来,靳言琛见她有兴致,点头答应了。 等宾客散场,天已经黑透了。一行人去酒店换回自己的衣服。 他们先去了轮滑馆,场馆的灯光晃眼,音乐放着轻快的流行歌。 朋友们一开始还三三两两地滑,后来索性拉起手连成一串,速度越来越快。 靳言琛和赵疏桐落在后面,他牵着她的手,步幅放得慢,女孩偶尔故意往他身上靠一下,看他慌忙伸手扶她,眼底藏不住笑。 到了拐弯处,前面的人拐的急,队尾的人没稳住,“诶呦”一声摔在地上。 赵疏桐眼疾手快,看见有人摔下去的瞬间,身后还有个没刹住的女生正往这边冲。 她立马松开靳言琛的手,弯腰降低重心,脚尖轻点地面,从倒下的人身边滑了过去。 靳言琛在她松手的那一刻,心猛地揪紧,他没顾上停下,借着惯性冲过去,在赵疏桐刚稳住重心的瞬间,伸手从身后揽住她的腰,掌心扣在她软软的腰腹上,把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两人滑到安全区停下,赵疏桐心有余悸,抬手拍了拍胸脯,手心都冒了点汗,另一只手搭在靳言琛胳膊上,声音还有点发颤:“好险,还好没撞到人。” 靳柠等人赶忙过来,:“桐桐,你没事吧?”没摔着吧?” 不等赵疏桐回答,男人声音就冷不丁插进来,带着强硬:“带她先走了。” 靳柠的老公程谨聿开口:“他…这是生气了?” 靳柠摸了摸脖子,哭笑不得:“桐桐轮滑好着呢,这点小意外她能轻松处理…吧” 端木熙靠在栏杆上,看着那两道背影,笑了笑:“阿琛这小子早就一股脑扎进去了。” 陆羽澈:“太在乎了,小桐妹头发丝动一下,他都紧张半天。” 单煦佳晃了晃轮滑鞋:“要不下一场?” 几人对视一眼,都点点头。 - 去停车场的路上,靳言琛一直没说话。 赵疏桐能感觉到他身上的低气压,偷偷抬眼看他,能看见他紧抿的嘴角和蹙起的眉峰。 到了车旁,靳言琛解锁车门,赵疏桐以为他要开车走,伸手去拉副驾驶的车门,手腕被他抓住,车门“咔嗒”一声又关上了。 她被困在车门和他之间,后背贴着冰凉的车门。 赵疏桐仰头看他,男人脸色还是冷的,却没了刚才的强硬。 她伸手摸摸男人的脸,脸上笑嘻嘻。 靳言琛一脸严肃,声音也不自觉加重:“知不知道有多危险。” “嘿嘿,我家大宝宝不是接住我了吗?”女孩细细软软的声音传来。 赵疏桐踮起脚,环住男人的脖子,脸贴近他的颈窝,鼻尖蹭过他的衣领,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 靳言琛感觉女孩的凑近,随即双手紧紧环住她的腰,低头吻了上去。 一开始只是轻轻的碰,后来越来越急,唇齿间带着点迫切的力道,像是通过这个吻确认她真的没事。 赵疏桐听到远处传来的鸣笛声,意识到这是在停车场,她推了推他,慌忙偏过头,躲过他的吻,声音含糊:“别...有人…” 靳言琛没停,只是吻得更轻了些,鼻尖蹭着她的鼻尖,呼吸灼热。 男人拉开后座的车门,左手护着她的头,右手揽着她的腰,把人轻轻推了进去。 赵疏桐还以为他会松开自己,没想到他跟着也坐了进来,车门“砰”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光线。 赵疏桐被逼到座位角落,抵着车门。 他俯身过来,双手撑在她身侧,吻又落了下来,更缠人,直到她的呼吸都乱了,他才稍稍退开,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气息不稳:“别让我担心。” “这是不是说明我的应变能力比你强啊?” “你还有心情跟我开玩笑?”靳言琛无奈地叹了口气,将女孩揽入怀里,让她靠在自己胸口。 这时,赵疏桐手机震动几声,她从口袋里摸出来,靳柠将她拉到一个群。群名叫“相爱相杀一家人”。 [柠柠:咳咳,哄好你家大宝宝了嘛?] [眠(陆羽澈):我们要去唱歌,来吗来吗来吗?] [柠柠:@所有人,收到请回复收到请回复] [唯爱柠檬(程谨聿):快点回复我老婆。] 赵疏桐翻了翻群成员,一共13个人,又看了一眼群创建时间,高中时候就有了这个群。 “你手机呢?”靳言琛下巴搭在女孩头顶,赵疏桐抬头动了动,男人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手机递给她。 “密码是978592。” 赵疏桐“嗯”一声,解锁了手机,发现自己被置顶了,只有她的消息通知是打开的,其他都是静音。 赵疏桐刚想要问,下巴就被他抬起来,又一个吻落了下来,手机从她手里滑落,掉在座位下面,她双手攥紧男人的衣服,含糊不清:“靳…” “我在,宝宝。”靳言琛的声音混在吻里,带着点黏糊的温柔。 “等…下…” “等不了。”他咬了咬她的下唇,低笑一声,伸手把她攥着衣服的手拉开,扣在自己腰后,让她更贴近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车换了一辆又一辆,靳言琛才松开她。 他看着她红肿的嘴唇和红透的脸颊,喉结动了动,又想亲上去,却被赵疏桐捂住嘴:“靳言琛!不许亲了!” 他笑了,把掉在座位下的手机捡起来递给她。 “我现在要和他们一起去唱歌。”赵疏桐点开群聊,刚要发消息,就被靳言琛按住手,他看了眼时间,十一点左右,眉头皱起来:“太晚了,明天再去。” “你不去我自己去。”说着要推开车门。 “好,去去去。”男人赶紧拉住她,一脸宠溺的无奈,拿她没办法。 靳言琛看着她捣鼓自己的手机。 而在另一处KTV包厢里,因为一条消息,整个包厢都暂停了音乐。 原因是一直在群里不说话的靳言琛就在刚刚发了三个“冲”的表情包。 “我靠!”陆羽澈手一抖,话筒差点掉在地上,“阿琛他们来了。” 包厢瞬间安静下来,音乐忘了关。其他人也看了眼手机,靳柠笑着拍了下手:“行啊,看来气消了。” 没多久,包厢门被推开,刚进来的两人就被拽住。 陆羽澈正发愁要唱什么歌,看见两人之后放佛看见了救星,匆忙将话筒递给好兄弟,一脸“看你表现了兄弟”。 靳言琛没推辞,拉着赵疏桐的手走到沙发边,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然后慵懒松弛地靠在沙发背上,指尖敲了敲话筒,试了试音。 他开口时,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点沙哑的温柔。 “一张褪色的照片,好像带给我一点点怀念。” “巷尾老爷爷卖的热汤面,味道弥漫过旧旧的后院,流浪猫睡熟在摇晃秋千,夕阳照了一遍他咪着眼。” “……” “记不得哪年的哪一天” “……” 赵疏桐坐在他身边,手被他攥在手心,她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灯光落在男人脸上,他眼神柔和,唱到“忘不掉的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想不起当年模样”时,转头看了她一眼,嘴角轻轻扬了起来。 …… 散场之后,赵疏桐收到了靳柠发来的视频。 背景音乐是靳言琛的歌声。 镜头里,两人紧紧挨在一起,握着的手一直没放开。 女孩眼睛里自始至终都看着唱歌的他。 当晚赵疏桐把视频发了动态,配文是:熟悉的老街。 靳盛桓早发了消息,让两人玩完回老宅住,靳言琛有些不愿意,昨晚就没睡在一起,今晚又要各睡各的。 他磨磨蹭蹭地跟着赵疏桐回了老宅,送她到房间门口时,还拉着她的手不肯放。 靳言琛回了自己房间,刚拿出手机想给女孩发消息,就看见动态提醒。 他点进去,看完脸上都挂着笑,他想都没想,打开房门,轻手轻脚往赵疏桐房间走。 难得休息一天,下了一整天的雨,今天准备做什么?[问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9章 洋桔梗 第30章 洋桔梗 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得不停,屏幕亮起又暗下,动态下挤爆了亲朋好友的留言。 【柠柠:恭喜收了这尊大佛,可得看好了】 【臭屁老哥:臭丫头赶紧滚回来,别等我亲自去海城逮你,带那小子一起!】 【梁小夏:天边最亮的星终于被人捧住啦,真心为你开心】 【莫茉:恭喜小同志得偿所愿】 【徐夏青:小孩,看得出来最近很开心。】 【Elowen:Thalia,long time no see,how have you been?】 【老妈:满意满意,这小伙子看着就靠谱】 【Mlara:下个月去海城,约?】 【老爹:嗯…回北城时,带他一起回家吃饭。】 …… 浴室里的水汽还没散尽,赵疏桐擦着半干的头发走过去,指尖刚触到手机,传来轻轻的敲门声,笃笃两声,不重,透着熟悉的节奏。 她愣了愣,将手机扔在床上,快步走过去开门。 门被拉开的瞬间,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赵疏桐愣住,歪着头看站在门外的男人,眼里满是意外:“你不怕爷爷发现啊?” 话音未落,手腕就被男人温热的掌心攥住,下一秒,整个人被他单手打横抱起。 他的手臂结实有力,低头吻了下来。唇瓣相触的瞬间,急切的眷恋带着他身上独有的雪松味,将她整个人包裹住。 靳言琛的指尖摸到她半干的头发,水珠蹭到他的手腕。 他微微皱了皱眉,不舍地松开她,指腹还轻轻摩挲了一下她泛红的唇瓣,黑眸盯着她泛红的唇瓣看了好一会儿,转身才往浴室方向走。 片刻后拿着吹风机出来,插头插进插座时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赵疏桐坐在沙发上,吹风机的嗡鸣声在房间里响起,他站在她身后,温热的风扫过发梢,手轻轻梳理着她的长发。 吹风机停下时,赵疏桐才回过神,女孩仰头看向他,声音还带着点刚被吻过的软糯:“你怎么突然来了?” 靳言琛挨着她坐下,两人挤在小小的单人沙发上,他胳膊自然地圈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的颈窝,像个黏人的小孩似的蹭了蹭:“我睡不着。” 声音拖得长长的,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温热的气息拂在她的皮肤上。 “宝宝,没有你在身边,我翻来覆去跟烙饼一样,怎么都睡不着。” 赵疏桐被他蹭得有些痒,推了推他的胸口:“赶紧去洗澡!” 靳言琛起身时,顺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转身往浴室走去。 扔在床上的手机却又开始疯狂震动,屏幕一次次亮起,弹出的是一行行德文,短短几分钟,就攒了二十条消息。 深夜,两人躺在床上,赵疏桐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靳言琛睡衣的领口,布料柔软,带着他身上的温度。 房间里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就在这时,赵疏桐听见他低低的声音,带着几分郑重:“桐桐,我们结婚吧。” 赵疏桐的动作猛地顿住,整个人像被定住了一样,大脑一片空白。 有猝不及防的惊喜,有手足无措的慌乱,更多的是不知所措,甚至强烈的不安。 靳言琛感觉到怀里的女孩僵没有动作,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他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指腹温柔地划过她微凉的耳廓,语气放得极软:“没关系,不用现在回答我,等你想好了再说。” “现在我还有些不成熟,我…我想过一阵子再谈这件事。”她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 “好。” 他轻轻应着,手臂收紧,将她抱得更紧了些,下巴抵在她的发顶,“慢慢想,别焦虑,我等你。” 赵疏桐闭上眼睛,黑暗中,睫毛轻轻颤抖。 她下意识想躲开。 幸福来得猝不及防,梦醒之后呢? 结婚不是恋爱,喜欢撑不过漫长的岁月,可爱如果有一天消失了,又能用什么来维持婚姻? 更何况,婚姻从来都不是两个人的事,是两家人的牵绊,是柴米油盐,是无数琐碎,是无数个需要磨合的日夜。 她怕自己的性格对方承担不住,更怕某一天不再爱了。 …… 凌晨六点半,天刚蒙蒙亮,靳言琛小心翼翼地松开抱着她的手,他缓缓起身,替她掖了掖被角,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 关上房门的那一刻,床上的女孩缓缓睁开了眼睛,没有丝毫睡意。 靳言琛换好衣服下楼,就看见老爷子靳盛桓已经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热茶,神色严肃。 “哼。”老爷子看见他,重重地哼了一声,语气里满是嫌弃。 靳言琛心里清楚,在这个家里,什么事都瞒不过老爷子。 他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拿起桌上已经泡好的茶,指尖缓慢地转动着茶杯,沉默不语。 “你打算什么时候上门提亲?”老爷子开门见山,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催促。 “我还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对她还不够好,再等等吧。”靳言琛的声音低沉,带着认真。 “等?”老爷子放下茶杯,眼神锐利地看着他,“你就真不怕,这么好的姑娘被别人抢走?知道自己不足,就赶紧改,别磨磨蹭蹭的。”语气里满是不争气的嫌弃。 那晚之后,两人都默契地不再提起,日子依旧像从前一样。 他们在南城又待了两天,傍晚时分,一起去散步。 不知不觉走到了一中附近,熟悉的校门映入眼帘,两人站在门口,远远地望了一眼,没有靠近。 回去的路上,赵疏桐挽着靳言琛的手臂,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像是终于释怀般,轻轻笑了: “这里,一个人来会孤单,幸好现在有你。” 靳言琛低头看了看她,紧紧握住她的手,没有说话。 很久之后,他才真正听懂这句话里藏着的,那些年独自等待的委屈和酸涩。 … “我发小梁夏约我过两天去看作品展,我俩好久没见了。” 赵疏桐抬起头,眼里带着点期待,“明天回海城之后,你陪我去挑份礼物吧。” “好。”靳言琛毫不犹豫地答应,在她额头印下很轻的吻。 昏黄的路灯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紧紧依偎在一起。 - 艺术展当天,赵疏桐坐在美术馆门口的长椅上。 “哟,我们大小姐怎么一个人在这?你家老头没送你来?”梁夏的声音带着调侃,快步走了过来。 赵疏桐无奈地笑了笑,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身后,梁夏扭头,就看见一辆黑色跑车缓缓关上车窗,疾驰而去。 就在这时,赵疏桐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弹出一条语音消息。 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bb,玩得开心,结束了给我打电话。” 梁夏凑过去瞄了一眼,夸张地叹了口气:“你们俩可真够齁得慌的,这才分开几分钟啊。” 赵疏桐听完语音,思绪却有些飘远。 她想起南城一中的主任,总喜欢用一口地道的粤语讲话,可靳言琛是南城人,她却从来没听过他说粤语,这还是第一次。 两人并肩走进美术馆,里面很安静,只是偶尔传来的低声交谈。 她们走走停停,欣赏着来自世界各地的作品。 中途,梁夏接了电话,脸色变了变,匆匆跟赵疏桐说了句临时有急事,说下次一定补偿她,就急匆匆地走了。 赵疏桐一个人继续往前走,最终停在了一幅风景画前。 画作的作者署名是Thalia,画中的风景显然在国外,街道两侧开满了蓝花楹,风吹过,花瓣簌簌飘落。 一个穿着白衫的少年站在树下,风吹起他的衣角,而街道的另一侧,人群中隐约能看见一个穿着棉服的女孩,与周围温暖的季节格格不入,显得有些孤单落寞。 “你也喜欢这幅画?” 一道温柔的女声在身后响起,打断了赵疏桐的思绪。她回头,看见一个女人站在不远处,头发是乌黑的长直发,穿着一件白色的露肩毛衣裙,气质温婉。 赵疏桐愣了愣,以为只是偶遇了同样喜欢这幅画的人,礼貌地点了点头,抬脚准备离开。 “赵疏桐。”女人却叫住了她,语气笃定。 赵疏桐的脚步顿住,没有回头,心里泛起一丝异样。 女人快步走到她面前,伸出手,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我是邢涵,很高兴遇见你,久仰大名。” “刚刚冒昧喊了你的名字,希望你不要介意。”她轻声解释道,带着一丝刻意的亲近。 赵疏桐伸出手,礼貌地与她交握一下,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模糊的印象。 她记起来了,眼前这个女人,是靳言琛小叔叔靳绥翊的前女友。 她现在找上自己,是想做什么? 邢涵似乎看穿了她的疑惑,率先开口,语气带着几分熟稔:“因为阿琛,所以我认识你。”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们是合作伙伴。” 阿琛? 这个亲昵的称呼像一根细小的刺,轻轻扎了赵疏桐一下。 她压下心中翻涌的醋意,告诉自己应该相信自己男朋友,她攥紧手,正准备离开,却又听见邢涵说:“你还记得梁静姝吗?” 见赵疏桐面露疑惑,邢涵轻笑一声,语气平淡:“她碰了一个不合适的人,现在去散心了。” 赵疏桐沉默,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面前的人到底想说什么。 第一次见面的寒暄,未免太过奇怪。 就在她要走的时候,邢涵挡住她的去路,眼神变得极为认真,一字一句地说:“我喜欢他,从始至终,从来没有变过。我看上的男人,从来都只有他一个……” 后面的话,赵疏桐已经听不清了,她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 她想起邢涵的黑长直,想起她刚刚说的话。 做成黑长直,只是因为靳言琛喜欢。 邢涵会弹钢琴,而靳言琛的钢琴弹得极好,两人曾有不少合奏的机会。 留在靳绥翊公司上班,这些年一直以合作方的名义,待在离他最近的地方。 她也知道靳言琛不喜欢姐姐类型,就一直默默等待,盼着有一天能打动他。 在她没来南城之前,他就默许了她出现在他的身边,甚至在分开的这几年,他们也一直保持着联系。 这些信息像沉重的石头,压得赵疏桐喘不过气。 她站在路边,叫了一辆出租车,头靠在冰凉的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心里乱成一团。 她知道,自己应该相信靳言琛,可大脑却不受控制地反复回想邢涵说的话。 说实话,自从两人重逢、和好,她好像并没有真正了解过现在的他。 他现在的工作怎么样?生活是什么样的?从墨尔本留学回来后做了什么?去过哪些地方?经历过哪些事? 她一概不知。 她了解的,似乎只是过去的那个少年。 反之,他又真正了解自己多少呢? 几句话似乎又让她认清了两人的关系。 赵疏桐自嘲地勾了勾嘴角,在中途下了车。傍晚的风带着些凉意,吹起她的长发,拂过脸颊。 竟然走到了海城大学,学生们陆陆续续地进出校门,说说笑笑,充满了青春的气息。 她走进旁边的便利店,买了一桶巧克力冰激凌,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她并不羡慕学生时代的青涩,只是突然在想,如果当年他们在同一所大学,现在会不会不一样? 她把包放在桌上,拿出手机,屏幕上全是未读消息,大多是靳言琛发来的。 【靳言琛:宝宝,展好看吗?有没有喜欢的画?】 【靳言琛:小宝宝,到饭点啦,吃午饭了吗?】 【靳言琛:现在在干嘛呀?画太吸引人,都不理我了是吧?】 【靳言琛:报告小宝大人!今晚公司要加班,我可能晚点回家,望批准。】 【靳言琛:记得好好吃饭,拍张照片给我看看!】 【靳言琛:是不是在和朋友逛街?别玩太晚。】 【靳言琛:结束了我让司机去接你。】 赵疏桐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在美术馆待了一整天。 靳言琛还发来一张照片,她点开那张图片,是会议室的场景,周围是忙碌的员工。 于他而言,这只是一张普通的工作照。 可赵疏桐的目光却定格在了角落,邢涵就坐在那里,正低头看着文件。 她从美术馆赶了过去。 她刚想按灭屏幕,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靳言琛打来的电话。 赵疏桐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 “宝宝,吃晚饭了吗?”男人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依旧温柔。 赵疏桐挖了一大口冰激凌放进嘴里,冰凉的甜意顺着喉咙滑下去,压下了心底的酸涩。 她轻声说:“嗯,正在和梁夏吃。” 她能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键盘敲击声和隐约的讨论声,知道他很忙,简单聊了几句,就匆匆挂了电话。 会议室里,靳言琛看着已经挂断的电话,指尖摩挲着手机屏幕,沉思了几秒,他觉得今天的赵疏桐不对劲,语气淡淡的。 他抬眼看向众人,语气严肃了几分:“剩下的内容加快进度,电话会议推迟到明天。” 众人虽然意外,但还是立刻应下。 会议在八点昨天散场,邢涵快步走上前,拦住了他的去路:“阿琛,之前你答应过的,要请我们吃晚餐,还算数吗?” 男人脚步没停,只是侧了侧头,声音平静无波,没有丝毫温度:“地点你们随便挑,我请客,玩得开心。” 员工们纷纷高呼“靳总大气”,邢涵快步跟了上去,“阿琛,你不喜欢人多,要不我陪你一起吃饭吧?” 靳言琛脚步未停,声音冷冽严肃,字字清晰没有半分温度:“邢特助,我不喜欢不相熟的人那样喊我,我们只是工作关系,别越界。” 邢涵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眼神复杂。 刚刚那几步路的距离便是两人的距离,是她永远追不上的差距。 她今天来ST集团交文件,恰好碰上了迟到的靳言琛。 她随口问了一句“靳总一向准时,今天怎么晚了”,男人的语气却异常温和,眼底洋溢着藏不住的幸福:“送女朋友去看展。” 她打听了一下,今天海城只有一个大型美术展。鬼使神差地,处理完工作就赶了过去。 她早听说他谈了女朋友,是北城人。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不是曾经让他追随的梁静姝,也不是圈子里众多名媛中的任何一个。 刚认识靳言琛的时候,她以为他喜欢的是梁静姝,甚至觉得他会喜欢梁静姝一辈子。 后来,她因为想满足家庭对于能够早点成家的期望,短暂地放弃了他,和小叔叔靳绥翊有了接触。 也是在那个时候,意外得知了赵疏桐这个名字。 八年后,她再次听到这个名字。 …… 赵疏桐坐在便利店里,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桶里的冰激凌已经渐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