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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140

作者:竹林院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131章 第 131 章 我会告诉基督山伯爵您……


    “无论如何, 这些事都与你无关。”埃里克用指挥棒敲了下桌边,“继续练习吧!”


    “……是。”克里斯汀接下来的表现平平无奇,但好歹没连连出错。


    联系后, 埃里克想到书上的追求建议,叫住准备离开的克里斯汀:“你今晚有空吗?”


    “晚上?”克里斯汀以为是有歌谱要改。


    “我想请你吃饭。”埃里克从没说过这种话,“就我两。”他期待地看着克里斯汀,祈求她别拒绝自己。


    克里斯汀垂下了眼:“不了, 我今晚想去看看博林小姐。”


    埃里克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下颚一紧,又想说些讨厌的话:“是吗?”他发出了冷冷的笑, 开口前又想起书上的数条叮嘱, 强迫自己软了语气, “我送你去吧!”


    克里斯汀露出见鬼的表情。


    埃里克的信心碎了一地,涌上脑的羞愤、委屈、迷茫、不甘令如鬼魅般苍白的脸上浮起红晕。


    克里斯汀也不是瞎子,扯出抹笑道:“我怕麻烦你。”


    这话听着就很敷衍, 但在埃里克这儿已经够了。


    “晚上还是少出门吧!”埃里克绞尽脑汁地想出一句关心的话,“博林小姐未搬进戈布兰区的公寓前就因为一次回家晚了而被歹人袭击。”


    难怪法塔斯曼先生要主动送她。


    克里斯汀看埃里克的眼神变得温柔不少:“谢谢您。”


    埃里克转身时嘴角上扬。


    好吧!珍妮给的恋爱教材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


    科朗坦离开后,汤德斯公寓便笼罩在阴影下,由阿贝拉和芳汀竭力维持着日常运转。


    神父是一病不起了,医生来看过说是心病, 开了点药就没有下文。珍妮倒比神父强些, 只是把自己关在卧室里不吃不喝。


    阿贝拉曾强行闯入珍妮的卧室,发现她要么睡着,要么在奋笔疾书。


    ……


    好吧!这也比神父强不了多少。


    最令人担心的是伽弗洛什。在短暂的相处里, 他把汤德斯先生当成朋友、老师、乃至父亲。


    阿贝拉六岁时没了父亲,能体会长辈离去的痛苦,所以在被死讯击倒的三个人里, 她最先把伽弗洛什哄好,然后借着客人的上访让珍妮慢慢走出房间。


    芳汀的担忧并不比阿贝拉少,甚至把汤德斯的死归于自己身上。


    在她看来,上帝就是不想让她获得幸福。


    先是被托洛米埃抛弃,再是被工厂辞退,然后女儿还被委托的人家虐待。


    厨房里的芳汀越想越觉得自己不该留在这儿。


    “水开了。”阿贝拉来厨房找点吃的,发现芳汀保持切菜的姿势。


    “哦!”芳汀赶紧把切好的蔬菜一一下锅。


    阿贝拉尝了下味:“没放盐?”


    “哦!”芳汀又慌慌张张地去拿盐罐。


    “你今天是怎么了?干活都心不在焉。”阿贝拉以为她是担心珍妮,害怕在汤德斯死后,这个家就支离破碎,“放心,珍妮不是玻璃做的。”她看了眼在客厅看书的珂赛特,“她还要照顾神父,为汤德斯先生伸张正义,不会在这时倒下。”


    芳汀勉强笑笑。


    …………


    工作是转移注意的最好方法。


    且不谈这几日的成果如何,忙起来的珍妮不必沉入“爱德蒙是否死了”的极度恐慌。她也有想问问神父,旁敲侧击出爱德蒙的下落,但对方不知真的病了还是入戏太深,这几日都沉沉睡着,也不怕肌肉萎缩。


    阿贝拉再次进来除了收走盘子,就是通知有客人来:“法塔斯曼先生和达阿埃小姐在楼下等着。”瞄一眼盘子,得,估计只吃了几口空气。


    “达阿埃小姐?”眯眼的珍妮在脑海里搜了很久都没搜出姓达阿埃的人。


    “克里斯汀。达阿埃,您的朋友,您还给她送了些书。”


    “哦哦!你说克里斯汀我就知道指的是谁。”珍妮挠了挠头发,转头在镜里看见张邋里邋遢的脸,“等我收拾下。”


    阿贝拉把珍妮换下的脏衣服拿走,看着她勉强整出个能见客的样子。


    “久等了。”


    克里斯汀以为这趟会无功而返:“你看起来……”


    “不太好。”珍妮知道自己萎靡得吓人,“还书找邮差就好,麻烦你特意跑趟。”


    “我是担心你。”克里斯汀在坐下的那刻就后悔了。梅洛都提醒过她,不要在这时给珍妮送书。


    珍妮倒没特别的反应,还问她“有没有用”,“写的好不好。”


    这让克里斯汀怎么回。


    “写的……很有道理。”克里斯汀不敢看珍妮,也不敢看身旁的埃里克,担心后者骂她是在不务正业,或是怀疑她是为了德。夏尼子爵才看了这些。


    “你们还有别的事吗?”撑着精神聊了一会儿,珍妮的脑子就开始混沌,眼前也有点发白。


    克里斯汀鼓起勇气道:“博林小姐。”她对上了珍妮的眼睛,“我也经历过至爱离开的痛苦,如果你想找人聊天,我愿过来陪您度过艰难时刻。还有……”她舔了舔唇,绞尽脑汁道,“生活还要继续,您还有神父和阿贝拉小姐……不要为此一蹶不振啊!”说完这些,克里斯汀喘了口气,“还有,还有……”


    她瞄到了桌上的书。


    “您的事业才刚起步呢!那可是您无数个日夜的心血。”


    “我知道了。”珍妮冲她勉强笑笑,“谢谢你,我会振作起来。”


    她又看向埃里克,发现对方至始至终都抱胸坐着,面无表情。


    这一反应让低血糖的珍妮智商回归。


    她是知道埃里克与基督山伯爵有深的渊源。原著里的爱德蒙与中东的苏丹关系匪浅,而埃里克从波斯的皇宫逃回巴黎,没准二人因此结缘,惺惺相惜。


    已知爱德蒙有无数马甲,埃里克兴许知道爱德蒙的马甲与复仇目的,由此得知……


    珍妮的瞳孔渐渐清明,整个人也有了力气。


    而这落到克里斯汀的眼里就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珍妮被鼓舞得有了精神。


    “谢谢您,我过段时间会去法兰西喜剧院看《阁楼魅影》的最后一次彩排与首映。”


    埃里克发现珍妮在盯着他,眼里似有怒火在烧。


    “……”埃里克不是能轻易吓到的人,可此时竟有一丝心虚。


    他有惹到珍妮。博林吗?


    有那么一瞬,埃里克竟反思起他与珍妮的种种过节。


    他怎么可能惹到珍妮?反倒是珍妮一直有在他的神经纤维上疯狂跳跃。


    二人离开时,阿贝拉还送了点汤德斯工厂的罐头,再三感谢克里斯汀让珍妮恢复精神。


    “这是朋友应该做的。”克里斯汀婉拒不了地收下了罐头。她也好奇当下很火的汤德斯罐头是什么味道,没准能作演出的体力补充。


    “法塔斯曼先生。”珍妮在门口叫住埃里克,“您近期有和基督山伯爵来往吗?”


    当着克里斯汀的面,埃里克很给面子:“有。他是法兰西喜剧院的股东,隔三岔五地来视察名下的艺术产业。”


    “是吗?”放下心的珍妮微微一笑,让埃里克有与猛虎对视的错觉。


    “麻烦您告诉他,我近日会登、门、拜、访。”


    “……”傻子都能看出珍妮的反应非常不对。


    埃里克有个大胆猜测——珍妮发现基督山伯爵和路易。汤德斯是同一人。


    爱德蒙,你马甲掉了。


    这一猜测让埃里克恍然大悟,也让他好奇对方会怎么做。


    在他看来,爱德蒙对珍妮的感情很像他对克里斯汀的感情——爱护并略显控制。


    当然,别人看爱德蒙……应该说是路易。汤德斯对珍妮妥妥的溺爱,可珍妮的很多行为何尝不在爱德蒙的控制下。这一点,埃里克有发言权。


    “我知道了。”埃里克爽快答应道,“我会告诉基督山伯爵您有事拜访。”


    “谢谢。”肾上腺素因怒火飙升的珍妮看出埃里克很不对劲,但因为有克里斯汀,她便没往对方已猜“爱德蒙马甲掉落”的方向想。


    二人走后,珍妮没有回到房间,而是问阿贝拉:“有吃的吗?我饿了。”她还要恢复力气找爱德蒙算账呢!


    “……有。”阿贝拉是希望珍妮振作起来,可珍妮振作得太快太猛,着实是吓到了她了,“你等等。”


    收拾的饭菜还没扔到,热一下给珍妮端上。


    “要加点冷餐拼盘吗?”阿贝拉又煮好了茶,“您看起来……”


    “怎么?”


    “没什么。”


    她想说珍妮不像是在吃饭,而是在生啖仇人。


    “你不会把生活的希望寄托在给汤德斯先生复仇上吧!”阿贝拉灵光一闪,比之前更担忧了,“你可千万被这么想。”复仇成功后的失落感绝对会驱使珍妮做出无法挽回的事儿。


    吃太急的珍妮艰难地咽下口里的东西:“你为何会这么想?”


    “不然你为何变得太有精神?”


    “……”好吧!这确实是没法说的。


    但……


    “你放心,我不会为托马斯那贱人赔上我的未来。”珍妮向阿贝拉保证,“我还有更重要的账要找人算清。”


    “更重要的账?”阿贝拉更疑惑了,但也只当珍妮要清算汤德斯的遗产。


    第132章 第 132 章 神父,您说基督山伯爵……


    神父在房门被打开前把书塞进被窝里, 闭眼装睡。


    很轻的脚步声在床边停下,被褥的塌陷昭示有人在床边坐下。


    “神父。”是珍妮,他最不想看见的人。


    愧疚在神父的心头久久不散, 可他依旧紧闭着眼,谁料珍妮下一秒就凑近了问:“神父,你不觉得基督山伯爵和路易长得很像吗?”


    装睡的神父:“……”


    “!!??”


    这和见鬼有啥区别?


    受过专业训练的神父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绷住表情,这让珍妮有点失望。


    “您说我要不要找基督山伯爵聊聊?”


    “……”


    刺激仍在继续。


    “我不知道自己对路易是何种感情, 但我不想他的生命停在一个胡子未白的年纪。”


    紧张又被愧疚光速替代,可珍妮的目的是不让把她蒙在鼓里的神父好过。


    “科朗坦先生说是托马斯的手笔,但我觉得托马斯没这能耐。神父, 您说会不会是基督山伯爵干的?他一直看路易不爽, 我怀疑他追求我是为了报复路易。”


    “神父……”


    珍妮的呼吸打在脸庞, 神父的心脏卡进喉管。


    “你是不是在装睡啊!”


    神父被你吓得差点“睡”过去了。


    珍妮盯着眉头紧缩的脸,叹了口气,帮神父掖了下辈子。


    房门又再次打开, 轻轻合上。


    神父等着脚步声彻底消失,小心翼翼地睁开了眼,往脖子后摸了把汗。


    “珍妮是怎么看出基督山伯爵就是爱德蒙的?”神父在床上翻了个身,努力比较着路易。汤德斯和基督山伯爵的不同。除了珍妮,他没听到第二人有这等言论。


    也许只有珍妮会当面点出。


    神父没法安慰自己这一切是巧合, 因为他和爱德蒙承担不起太多的巧合。


    “我得跟爱德蒙谈谈。”神父又翻了个身。


    …………


    克里斯汀的拜访不仅让珍妮恢复精神, 卧床的神父也在第二日下楼吃饭。


    珂赛特的脸在神父出现的那刻阳光起来:“您好了?”她冲到了神父怀里,把芳汀吓得撒了牛奶,生怕这个小炮弹把神父伤到。


    “哎哟哟!”神父的脸庞因珂赛特而有了颜色, “好姑娘,你现在壮得像小牛犊。”


    珂赛特的小脸一红。


    接回女儿的芳汀把积攒数年的母爱、愧疚,一股脑地倾在女儿身上。她不算是省吃俭用的人, 但珍妮家的环境够好,吃住免费,偶尔还会给钱让她买点衣服。像芳汀这样被旧情人养出一点小情调的人也有积蓄为女儿置装,把女儿养得白净起来。


    不过和神父的疼爱相比,芳汀的手笔也不算大。


    “伽弗洛什呢?”神父把珂赛特抱到摞高的椅子上,没有看见活泼机灵的小男孩。


    阿贝拉与芳汀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里看到无奈。


    “他还在为汤德斯先生哀悼。”阿贝拉的话让神父的心情跌入谷底。


    “是这样啊!”神父干巴巴道,“我等会儿去劝劝他。”


    珍妮擦了下嘴:“那您看完伽弗洛什还有空吗?”


    神父最怕的人开了口。


    “可能没有。”


    “您是要去拜访朋友?”珍妮聊到神父会这么说,笑容亮得让他不敢直视自己,“我想陪您一起去。”她诚恳得让阿贝拉和芳汀感动不已,“您待路易如亲生子女,他走了,我有必要照顾好您,不让路易在地下烦心。”


    神父的谢绝在开口的那刻被珍妮轻飘飘地堵回:“我很担心您,请不要拒绝我的好意。”


    阿贝拉也跟着符合:“是啊!您病了许久,出门还是有人陪着比较安心。”她问芳汀,“今天下午你看家,我陪珍妮和神父一起出去?”让珍妮一人看着是神父也不太放心,毕竟珍妮昨晚前都萎靡不振。


    芳汀立刻点了点头,她也希望汤德斯公寓能振作起来,走上正轨。


    神父真是有苦难言。


    拒绝会让珍妮胡思乱想,不拒绝又……


    他偷瞄着珍妮,被对方捉了个正着。


    “我……”神父紧张得舌头打结。


    “没事儿。”珍妮一副“我理解你”的表情,看得神父肠胃跟着舌头打结,“您不必委屈自己,我都懂,都懂!”


    神父想说“你懂个鬼!”,但又不能真的这么说,只能装出很感动,很欣慰的样子:“谢谢。”


    他是真的哽咽了,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后悔感:“你不是有歌剧和杂志要忙吗?陪我会不会延误工作。”


    “杂志和歌剧就等着正式上架了。”珍妮笑得有点哀伤,“与您相比,这些都不重要。”


    “而且……”


    她揪住了膝盖的布料:“和您呆着,我觉得路易还没离开。”


    “……”神父确定他今晚从梦里醒来会骂上一句“我真该死”。


    …………


    拿到名字的爱德蒙很快查到比尔。柏蒂。格劳在巴黎的落脚地,而且还查到一些更有趣的事。


    “这可真是上帝的安排。”基督山伯爵找到比尔时,他蜗居在十平方米的小公寓里,想象自己有一招会封侯拜相。


    “您是?”光鲜亮丽的基督山伯爵将比尔的起床气打得无影无踪,匆匆忙忙地系好扣子,为基督山伯爵腾出落脚的空间。


    “托马斯。博林的朋友。”基督山伯爵也不废话,“他让我来找您。”


    比尔听了眼睛一亮——他就知道伏脱冷那老小子颇有门路,居然让一伯爵大驾光临。


    “是的,我有为托马斯。博林做法律咨询。”他期待道,“您是为博林先生找辩护?放心,我有做辩护的经验,一定将他……”


    “我是路易。汤德斯的亲戚,博林小姐的朋友。”


    别人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基督山伯爵露出笑容:“看来无需与您废话。”


    比尔沉默了会儿,很快便恢复谢晓蓉:“我知道了,您想让托马斯。博林死无葬身之地。”


    “没那么夸张。”基督山伯爵对托马斯。博林的行为感到不齿,但和维尔福等人的行为相比,托马斯。博林罪不至死,“我希望他放弃贪欲,不要叨扰博林小姐。”


    他端起了比尔泡的咖啡,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顺带一提,我也是德。埃斯巴侯爵的朋友。除了托马斯。博林,您还为德。埃斯巴侯爵夫人服务,对吗?”


    “是的,我也有为那位服务。”比尔的脸色因此变得难堪起来。


    德。埃斯巴侯爵夫人的大儿子都上学了,但因过得养尊处优,所以她依旧看着光彩夺目。


    比尔在为那位夫人服务时总是想入非非。


    波旁复辟后,权力的传播只能靠血与性。除了到战场上碰碰运气,比尔想封侯拜相就只能靠婚姻逆天改命。


    德。埃斯巴侯爵夫人是个绝妙人选。


    所有人都知道德。埃斯巴侯爵疯了,而且比侯爵夫人大了不少。如果他靠禁治产让侯爵夫人刮目相看,那是否能更进一步地迎娶对方?


    但比尔只是想象,并未付诸行动。


    这倒不是比尔有自知之明,而是德。埃斯巴侯爵夫人已有情夫。


    比尔见过梦想里的情敌,还是他的熟人——他高中时的同学大卫。赛夏的小舅子吕西安,一个有着漂亮容貌的落魄“贵族”。


    通过与母亲的亲戚攀上关系,吕西安有贵族头衔,但和在小公寓里的比尔一般无二。但对渴求体面亲戚的比尔来说,这就值得心生妒意。


    “柏蒂。格劳先生。”基督山伯爵用手杖敲了下地板。


    比尔哆嗦地回应:“是的,先生,您还有别的要求吗?”他又开始自作聪明,“不过让我推掉德。埃斯巴侯爵夫人的官司是另外的价钱。”


    “您想让什么价钱?”


    别尔听说过基督山伯爵的富有,自然是狮子大开口,可理智告诉白手起家的比尔,眼前的男人并不好人。


    一个能在地中海与中东、非洲混得如鱼得水的人,怎么会是泛泛之辈?搞不好他前脚敲诈了基督山伯爵,后脚飘在塞纳河上。


    基督山伯爵等他开价时慢条斯理道:“你在外省接了门要债的官司,但这债务的“真实性”值得玩味。”


    比尔后背一凉,知道是威胁来了。


    “上帝作证,我接手的证据都是真实可信的。”


    “包括那份赛夏先生的借条?”基督山伯爵微笑道,“我就好奇了。赛夏先生从未来巴黎,他是怎么在巴黎欠下上千法郎。”


    明明是张微笑的脸,但眼神却冷得可怕:“作为法律工作者,您比任何都清楚伪造票据和虚假指控是什么罪名。没记错的话,赛夏先生也是本地的体面人,不会对莫须有的罪名无动于衷。”


    “这等问我的客人。”比尔强装镇定:“我没伪造票据,这也不是我的错。”


    基督山伯爵没有戳破比尔的诡辩,笑了声便回到正题:“您要多少钱才愿意放弃给托马斯。博林和德。埃斯巴侯爵夫人打官司?”


    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桌面:“建议您快点想,我的耐心是很有限的。”


    赛夏的案子让比尔明白基督山伯爵有调查过他。比起步入贵族之列的美好愿望,他更担心自己的事业会因造假的票据灰飞烟灭。


    该死的戈安德,一家子的豺狼虎竟不会擦好屁股。


    “十万法郎。”权衡利弊的比尔给出个安全数字,“十万法郎买断我对托马斯。博林和德。埃斯巴侯爵夫人的忠诚。”


    第133章 第 133 章 叨扰了,基、督、山、……


    基督山伯爵掏出鼓鼓囊囊的钱包, 比尔的眼珠子快瞪出了框——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我给你二十万法郎。”基督山伯爵挑了很久才找到两张被挤得皱巴巴的债卷。


    金钱的魔力是如此之大。


    比尔被基督山纳伯爵的财大气粗压弯了腰,语气也变得谄媚起来:“您的意志就是我的意志。”他的眼睛难以离开基督山伯爵的钱包。


    “多出来的十万也不是白给你的。”基督山伯爵放柔了语气,和刚才的威胁者判若两人, “我很欣赏你这样的人,不是所有人能白手起家到拥有自己的律师事务所。”


    比尔对基督山伯爵的恐惧不会因此消失,更不会因一句赞扬减少防备:“你太客气了。”他收回了贪财的眼神,“多出的十万是哪件事的报酬?”


    “德。埃斯巴侯爵夫人不会主动找你, 她势必会请个中介人。”


    “另外……”


    基督山纳伯爵的声音和伏脱冷般充满蛊惑:“您是个野心勃勃的人,不会止步于此。”


    “是的,所以您想支持我更上一步?”比尔不愧是学法律的, 脑子赚得比普通人快, “打听消息用不了十万法郎, 打打点关系需要这些。”


    他期待基督山伯爵接下来的话,但对方不走寻常路啊!


    “你有兴趣加入希腊的独立战争吗?”


    比尔露出见鬼的表情:“你开玩笑吧!”他的愤怒显而易见,“让我一个律师上前线?杀我也不必用这种方法。”


    “冷静点, 先生!您现在和愤怒的公牛一般无二。”基督山伯爵的嫌弃让比尔冷静下来,“我在地中海有不少朋友,更不会做让您去跟奥斯曼人拼命的蠢事。”


    他轻蔑地扫了眼过于激动的比尔,对方的愤怒在顷刻间化作难堪。


    “原来是这样,原来如此。”比尔结结巴巴道, “可我能在独立战争的前线做些什么?您又如何保证我能获取军功?”


    “我说了, 我在地中海有人脉。”基督山伯爵像傻子一样看着他,“我是靠与奥斯曼的贸易获得基督山伯爵的身份,你说在与奥斯曼的战争里, 你能不能平安归来。”


    这话让比尔信心大增,嘴上仍不减质疑:“除了安全,您还得保证荣耀。”


    “真贪心啊!”基督山伯爵反问他:“我花十万法郎送你去参战还要保证安全, 保证荣耀?”


    从天而降的馅饼让比尔忘记自己的要求多么过分,以及他本人何等贪婪。


    “柏蒂。格劳先生,您可太过分了。”基督山伯爵一边摇头,一面向比尔伸出了手,“看来我得换个人了。”


    谁会把到手的十万法郎再送出去?


    比尔的贪欲压过了对战争的恐惧。他攥着债卷,不死心道:“您看好我,知道我会对您有用。”


    基督山伯爵收回了手,似乎在重新评估他的价值。


    比尔见状,胆子也更大了些:“我会帮您实现任何愿望,哪怕将灵魂卖给您也在所不惜。”


    “这听起来诱惑十足。”


    “我想您也不是为看人兽搏斗而将我送到战场之上。”


    这话让基督山伯爵的表情柔和下来,笑容也短暂回归:“你很聪明。”


    比尔也重铸信心:“我了解人性。”他大胆道,“您看重我恶的一面,想让它在特定的场合发挥作用。”


    “没错。”基督山纳伯爵赞叹道:“我选对了人,这能节省很多口舌。”


    “所您想处理掉谁?那个正在希腊战争里奋力厮杀的人。”


    “费尔南·蒙代戈。”纵使已克制脾气,但提起他仇人的名字,仍能听出咬牙切齿,“一个出生马赛加泰罗尼亚村的西班牙人。”


    比尔知趣没有询问基督山纳伯爵为何恨他,做律师的有时候要无所不知,有时候要装聋作哑:“您想要我神不知鬼不觉地做掉他。”


    基督山伯爵的眼神又让比尔意识到自己犯蠢。


    “做掉他?让他英雄一样在战场上死去?被基督徒封圣?”


    “不不不!我了解费尔南,了解他对基督的忠诚配不上他西班牙人的身份。他没有骑士精神,更谈不上男子气概。”


    “……我明白了,您想让他身败名裂地死去。”比尔给基督山伯爵添上咖啡,“但这不是十万法郎能办到的事儿。”


    “加上允你的安全和功劳就办得到了。”


    比尔与基督山伯爵对上了眼,后者收敛了怒火,和刚见面般高深莫测:“不是刀剑才能获取军功。”


    “……您说费尔南。蒙代戈既无骑士精神,也无男子气概……”比尔回忆着基督山伯爵的话,推测出他要对付的人是什么样子,“这可否理解为他会用不入流的方式获取荣耀。”


    基督山伯爵没有给出个确定答复,只说他去了就知道对方是个什么货色。


    “费尔南。蒙代戈有个同乡好友叫唐格拉尔,负责给希腊人提供军需,和政府有大量合作。”基督山伯爵也没忘记其他的仇人,“盯紧他,你会有意外收获。”


    从公寓出来的基督山伯爵犹如打了艰难的仗,在回家的路上沉沉睡去。


    他梦见了加泰罗尼亚村的海风和背对他的棕发女子。


    基督山伯爵张开双臂,迎着海风向女子走去。


    咸味的海风在他离女子越来越近时清淡起来,周遭的景象也随之变化成百废待兴的庄园。


    “我能问下是什么故事吗?”


    “是简和水手爱德蒙的故事。”


    棕发的姑娘回过头,露出张熟悉而陌生的脸。


    基督山伯爵从梦里惊醒,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后背湿漉漉的,恍若洗了个热水澡。


    车厢的动静引得车夫打开了窗:“你没事吧!”


    “没事,只是做了个奇怪的梦。”基督山伯爵用帕子擦掉脖颈的汗。


    可惊吓不会到此结束,下一波来势汹汹,把从怪梦中缓过神的伯爵撞得七零八落。


    “希望我的上门拜访没给您带来麻烦。”


    意外的访客让基督山伯爵心肌梗塞,棕发的姑娘露出得体的笑:“叨扰了,基、督、山、伯爵大人。”


    第134章 第 134 章 费尔南上校的妻子,梅……


    心如死灰的神父努力把脑袋里的螺丝一一拧紧, 基督山伯爵的隐晦求助因此被无视。


    “看来您与神父有约。”


    “……”基督山伯爵差点忘了珍妮是个善于观察的人。猝不及防的会面让他与神父没机会对好口径。


    “不是吗?”珍妮的视线和钢针一般无二。


    基督山伯爵站到比尔。柏蒂。格劳的位子上,但比后者镇定的多:“您是知道我与神父关系密切。”


    “我知道。”生气的BUFF让珍妮高度敏感,甚至察觉到平日里察觉不到的事儿, “是通过斯帕达伯爵!他和神父读过相同的教会学校,还差点成了同僚。”


    神父终于上好发条:“是的,斯帕达伯爵生病后,我靠基督山伯爵了解朋友的近况。”他还装模做样地道, “愿上帝保佑他!”说完还偷偷瞄珍妮。


    珍妮:“……”好家伙,这是演都不演了。


    “难得来趟,不如我们去看看斯帕达伯爵?”珍妮在来的路上预设了爱德蒙和神父的种种反应, “路易一走, 作为长辈的斯帕达伯爵一定难受。”


    基督山伯爵立刻找到拒绝的借口:“是的, 我还没把路易的事说给养父。”他也跟着装了起来,“我担心他受不了。”


    “能理解。”珍妮不想放过伯爵,“路易走后, 我和神父萎靡不振了好久。神父的身体还算健康,我又是个青年,尚且不能接受路易可能溺亡的噩耗。”


    也就是十九世纪没有奥斯卡,不然珍妮能拍胸放言:“今年的影后舍我其谁。”


    这话让基督山伯爵心态微崩。


    假死这事儿本就在计划之中,但实施起来, 不可能对珍妮没有影响。


    基督山伯爵也不是什么清纯男大, 自然知道珍妮对他略有好感,可他不能接受这份可贵的感情。


    珍妮是个好姑娘,她值得幸福的人生和忠诚可爱的丈夫, 而不是被假身份的复仇者耽误一生。


    他也相信有珍妮在,神父的晚年一定过得幸福美满。除了在监狱里教导他的那段时日,就属在戈布兰公寓里的小日子最温馨美满, 令神父笑口常开。


    “伯爵大人,您是有心事吗?”


    “……我是在想路……汤德斯走后,你们两的日子该怎么办。”基督山伯爵按着胸口向珍妮保证,“我与汤德斯的纠葛在他身死那刻立即散了。今后你有什么困难,大可派人找我求助。”


    “谢谢您的好意,但我们此行是来看斯帕达伯爵的。”珍妮可没忘记目标,“汤德斯与老伯爵关系匪浅,我怕以后有要劳烦老伯爵的地方,所以想确认他的精神状态。”


    “还请您帮忙引荐。”


    “……”话都说到这个,基督山伯爵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也不只是上帝帮他还是坏心骤升,继珍妮之后,又有一位不速之客上门拜访。


    “伯爵大人。”贝尔图乔俯身前还特意看了烟珍妮,“蒙代戈夫人来了。”


    “……”除了逃离伊夫堡的那晚,基督山伯爵从未像现在这样惴惴不安。


    贝尔图乔看出主人的为难:“可以请她去别的客厅等您聊完。”


    “就这么办吧!”基督山伯爵松了口气,待贝尔图乔走后才发现他的心虚来的莫名其妙。


    珍妮以为对方是在安排假扮斯帕达伯爵的人,一副等着赶紧出招的架势。


    基督山伯爵也确实有让贝尔图乔安排假扮斯帕达伯爵的人。


    伯爵的仆人也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去好莱坞应聘场务一定会年入百万。


    珍妮不敢相信他们在这么短时间内就布置出了病人的房间,唯一的缺点是仆人疑似用力过头,扑面而来的草药把众人熏晕得咳嗽。


    “咳咳!”幔帐里的老人也跟着咳嗽,比他们咳得更撕心裂肺。


    “为何不把幔帐拉开?”隔着一层精致的纱,珍妮只能看到床上有人躺着,但不知道躺着的人到底是谁,“这样不利于空气流通,会给他的肺部带来负担。”


    “尊敬的女士,老伯爵有专业医生照料起居。”某个仆人轻蔑道,“纱帐是为了隔绝灰尘,同样是在减轻他的呼吸负担。”


    基督山伯爵到床头通报有客到访,老伯爵以咳嗽回应。除了咳嗽,他也给不出其它动静。


    “您瞧见了吧!”基督山伯爵一脸无奈,“我们还是别打扰他休息。”


    珍妮的眼里藏着失望,但她懂得控制情绪:“打扰了。”


    见过卧榻的“斯帕达伯爵”,珍妮和神父也没必要久留。


    基督山伯爵松了口气,很客气地将二位送出了门,还不忘与神父交换情报,收到一张密语写的纸条。


    “要把蒙代戈夫人请过来吗?”贝尔图乔在珍妮走后悄悄道。


    “请吧!”趁着对方请人的功夫,基督山伯爵匆匆看了眼神父的纸条,上面写着【珍妮怀疑路易没死,你就是路易】。


    “上帝啊!”基督山伯爵用三根手指抵住额头。


    “上帝啊!”


    梅塞苔丝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您看起来不太好。”


    “……”基督山伯爵放下了手,“刚才有客人来看斯帕达伯爵,聊了些不开心的事儿。”


    他把梅塞苔丝应付过去,反思是不是轻松的日子过得久了,警惕心有所下降:“抱歉让您等了太久。”


    他是这么的彬彬有礼,让梅塞苔丝感到陌生。


    “没事儿。”梅塞苔丝撑出个温柔的笑,“我倒是一直在麻烦您。”


    “我是个守信的人。”梅塞苔丝是如此陌生,让基督山伯爵一阵恍惚。


    时光真是奇妙的东西,把好人变得不像好人,坏人抹得像个好人。


    “阿尔贝还好吗?五岁大的孩子仍很脆弱。”他对费尔南。蒙代戈恨之入骨,但不可否认费尔南是个合格的丈夫,合格的父亲。即使在战况激烈的前线也不忘给孩子写信,给妻子寄钱,嘱托梅塞苔丝要关照阿尔贝的学业,不要让阿尔贝像父亲般没钱上学,只能去战场博博运气。


    换位思考下,他是否有这等勇气?这等封妻荫子的勇气。


    要是没有被冤枉的事儿,他和梅塞苔丝的未来会怎么样?他依旧是快乐的大副,未来的船长,而梅塞苔丝……


    只能陪他做平民的妻子,培养一个普普通通的孩子。


    他告诉比尔。柏蒂。格劳,费尔南是个没有骑士精神的懦夫,可一个懦夫愿上战场封妻荫子,而不是像在舒适的巴黎使阴谋诡计。


    那是不是意味着,他才是被唾弃的懦夫?


    不!


    他不能这么想!


    这不能掩盖费尔南与唐格拉尔沆瀣一气,又在他被冤枉入狱后骗娶梅塞苔丝。


    “得亏有您出手相助,阿尔贝才没有出事。”梅塞苔丝与基督山伯爵的偶遇也是个意外。


    有天下午,她带阿尔贝去河边散步,结果孩子贪玩掉入了塞纳河。得亏当时伯爵路过,奋不顾身地下去救人,阿尔贝才顺利脱险,但也因此高烧数日,又是伯爵为阿尔贝请了医生,梅塞苔丝也与伯爵熟络起来,但仍保持着合理的社交距离。


    他们分开时,爱德蒙十九岁,梅塞苔丝十七岁。前者是阳光开朗,对未来充满希望的水手,后者是明媚勤劳的加泰罗尼亚姑娘,梦想着与爱德蒙建立家庭,有一个她曾拥有却不行失去的家。


    如果没有那场陷害,他们的一切会无比美好,可时过境迁,一个成了复仇者,一个成了忧郁的妇人。


    在以基督山伯爵身份和梅塞苔丝建立友谊前,爱德蒙曾无数次地幻想这是什么光景。


    说不怨恨梅塞苔丝嫁给费尔南是不可能的,但仔细一想,梅塞苔丝有什么错呢?


    他入狱后,梅塞苔丝和莫雷尔先生一起照顾他可怜的父亲至生命的终结,还和莫雷尔先生前后找上维尔福,费尽口舌地替他辩护。


    梅塞苔丝是不知道费尔南做了什么。


    那样好的姑娘怎么会怀疑她的堂兄——一个在她父母死后照顾她的人,她仅剩的血亲?


    这样的纠结让基督山伯爵一直不敢主动“认识”梅塞苔丝。如果没有那场意外,他们或许这辈子都不会相认,他也会在蒙代戈死后以其它方式给梅塞苔丝寄钱,保证她衣食无忧。


    而阿尔贝……


    “伯爵阁下。”可爱的男孩身上完全没有费尔南的影子。


    梅塞苔丝说他太活泼了,可爱德蒙只看到了善良纯真。


    阿尔贝的母亲把他保护得很好,将不好的基因隔绝在外。


    “谢谢您帮我写了入学申请。”阿尔贝比伽弗洛什小不了几岁,也到了该上学的年纪。


    梅塞苔丝记得费尔南的话,竭力给阿尔贝找好学校。可她这样的人又从哪儿获得好学校的招生渠道?她有找丈夫的朋友,可他们的回答是:“蒙代戈夫人,我们也没这个路子。”


    还是在基督山伯爵来看阿尔贝时,见她满面愁容便随口一问,帮阿尔贝解决上学问题。


    “举手之劳。”基督山伯爵想起伽弗洛什,那个被他带上渔船,立志当个水手的男孩,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我也帮亲戚家的男孩申请过学校。”


    “是吗?”梅塞苔丝眼睛一亮,“是同一所吗?”


    “……是。”老天啊!他又犯蠢了。


    “那太好了,阿尔贝能和您帮助的另一男孩成为朋友。”梅塞苔丝松了口气,“不瞒您说,在阿尔贝上学的事上,我很焦虑。”


    “这有什么可焦虑的。”


    梅塞苔丝不好意思道:“我想和阿尔贝的同学家长搞好关系,但又怕自己融不进去。”她在费尔南的同僚那儿就受过歧视,担心因为自己导致阿尔贝遭受歧视,“能问下那位同学的家长是谁?我也好拜访一下,与她聊聊孩子上学的事儿。”


    “这……”基督山伯爵的脑子里只剩下“救救我!”。


    可他要呼救的地方远不止于此。


    珍妮和神父出门后才发现有辆私驾马车等着赶进伯爵的府邸。


    珍妮当时也没在意,瞟了眼便准备上车,但很快意识到有啥不对。


    “等等!”她麻溜地下了车,走到那马车旁打量上面的姓氏。


    车夫见状还礼貌问道:“有事儿吗?夫人。”


    “这是谁的马车?”


    “蒙代戈夫人的。”


    “蒙代戈是……”


    “费尔南上校的妻子,梅塞苔丝。蒙代戈夫人。”


    珍妮缓缓地眨了下眼睛:“谢谢。”


    然后她回上车。


    “你还有事?”神父有股不详的预感。


    珍妮思考了会儿:“我想去杂志社看看,您先回去?”


    “好。”神父对车夫道:“去圣雷诺区。”


    “等等。”珍妮叫停了马车,“我想散一会儿步。”


    这让神父更加疑惑,但还是顺她的意思自己回去。


    “你在拐弯处停下。”神父拉开与车夫交流的窗口,换了装扮回到葛勒南街,果然发现珍妮的身影。


    附近全是名流的宅邸,她也不好在此逗留,于是开启来回走的模式,中途还买了糖渍葡萄。


    神父不敢跟得太近,但后怕自己被门卫当作蹲点的不法之徒,所以在珍妮的对面来回走。每走完一个来回,神父都会调整装扮。伪装用的外套和帽子和特质的,里外的材质和颜色都不一样,可以配出多种效果,但不能拖延太长。


    梅塞苔丝跟基督山伯爵也没“熟”到聊一下午的地步,很快就被对方送了出来。


    珍妮见状也停下脚步,躲在一个柱子后。


    “谢谢您的招待。”美丽的夫人与府邸的主人轻声告别,不一会儿便跑出刻着“蒙代戈”的私家马车。


    珍妮目送着马车消失,把糖果封好,叫车离开了葛勒南街。


    对面的神父无法描述他此刻的心情。


    珍妮是知道基督山伯爵的真实身份了?


    或者说……


    她也知道爱德蒙。唐泰斯是谁,经历过什么,才会对梅塞苔丝。蒙代戈有这么大反应。


    【我该把这事儿告诉爱德蒙。】


    神父也叫了辆车,在回去的路上天人交战。


    【可这会让珍妮与爱德蒙越走越远。】


    而且……


    想起珍妮的所作所为,神父确定珍妮和爱德蒙的仇家没有关系,即使她有,他也不会坐视二者发生冲突。


    …………


    “神父呢?”回到家的珍妮发现少了一人,“他在书房?”


    “没有啊!他没有回来。”阿贝拉不在,所以由珂赛特怯生生道,“神父没跟您一起回来?你们不是一起出门的吗?怎么只有你回来?”


    “是啊!”珍妮也困惑,“怎么只有我回来。”


    回忆她与神父的初见,珍妮紧张得吐,感觉自己被层层拨开。


    “我去找他。”她抓起了拿下的帽子,开门时撞见捧着大包小包的神父。


    “别愣着啊!帮忙拿下。”神父的脸被东西挡得只能看到鼻梁和眼,“珂赛特也在?”他的声音立刻变得甜蜜起来,小女孩也眉开眼笑地过来帮神父分担压力。


    “您……”


    “买了一堆东西回来,没想到落你后头。”神父也一脸奇怪,“你不是要去《魅力巴黎》的杂志社吗?这么快就回来。”


    “我……”


    “我……”这下轮到珍妮搜刮借口,“中途发现鞋跟坏了,所以叫了辆马车回来。”


    “这样啊!”神父点了点头,腾出空出的一只手道,“中途还买了点心?”


    珍妮摸了下嘴角,不好意思地笑了。


    阿贝拉不在,珍妮主动去厨房帮忙,还拿了瓶昂贵的酒。


    “庆祝我们振作起来?”神父拿来醒酒器。


    “也庆祝我……即将有部大作上架,而且还有杂志发售。”


    神父以为珍妮会借酒消愁,但她喝了半杯就彻底放下,一副“我刚才喝的是什么鬼”的嫌弃表情。


    “坏了?”神父将信将疑地抿了口,露出和珍妮一样的表情,“我的天啊!”他用浓茶漱口,这才压住舌尖的怪味,“这是毒药吧!”


    “毒药?”最后回来的阿贝拉好奇地抿了口,练练咳嗽道,“还真是毒药。这到底是谁买地。”他看向神父和珍妮,其实“过世”的汤德斯先生也在怀疑名单上。


    神父找到了空酒瓶,对着标签陷入沉默。


    “谁买的?哪个牌子?”珍妮拿过了空酒瓶,也对标签陷入沉思。


    “所以到底是谁买的?”阿贝拉起身凑到珍妮身边。


    瓶身写着“源自东方的养生秘方——德。埃斯巴侯爵赠”。


    众人都看向神父。


    “这个……人各有异,人各有异。”他辩解道,“木乃伊粉也不太好吃,对身体好的东西……”


    “等等!”珍妮插嘴道,“你吃过木乃伊粉?”她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神父,“那可是……”


    干尸粉哪!


    “没有,但我听人描述过木乃伊粉的味道。”神父强调道,“我可是基督徒,怎么会吃异教徒的……”


    “干尸粉。”


    “那就好!那就好!”


    “好什么好!很恶心啊!”阿贝拉学神父用浓茶漱口,“鬼知道这玩意里加了什么。”


    没准除东方的药材外还加了巴黎本土的科技与狠货。


    比如在十九世纪末,有人把放射物质当补品用……


    “收起来吧!”珍妮不敢细想,细想后也没法吃饭。


    …………


    夏庞蒂埃夫人比约翰还关注他们的新杂志。


    珍妮的脑子源源不断地涌现创意,可夏庞蒂埃夫人希望有人验证创意,所以拿儿子的杂志试验是最合适的。年轻人嘛!大胆尝试后遇滑铁卢也非常正常,省得用小杂志试验效果不好,大杂志试验赔进构建的良好名声。


    “真计较啊!”夏庞蒂埃先生听完妻子的话,啧啧称奇道,“有你这样当母亲的吗?”


    “有你这样当父亲的,就有我这样当母亲的。”杂志上架的前一晚,夏庞蒂埃夫人难得与儿子吃了顿,说了些没营养的鼓励话便坐到她与丈夫聊天的大壁炉前。加利尔-夏庞蒂埃的重要决策都是在壁炉旁拍板的。


    与妻子相比,夏庞蒂埃先生的战场在社交场合,他比妻子更享受也更适合搞人际关系。


    “说到儿子,您听说了汤德斯先生的事没?”夏庞蒂埃先生填上烟斗,扑哧扑哧地吐出了圈,“我还等这博林小姐求助于我咧!”


    “可怜的孩子。”夏庞蒂埃夫人干巴巴道,“从此是个有钱的寡妇。”


    “你是在同情她还是祝贺她?”


    “您说呢?”


    “上帝啊!”夏庞蒂埃先生夸张道,“我的妻子也想当个有钱的寡妇?”


    “……那倒不至于。”夏庞蒂埃夫人知道丈夫在开玩笑,但也真心实意道,“你是我最好的合作伙伴。约翰他太蠢了,不能做好人际工作。”


    “那我可松了口气。”不过以夏庞蒂埃先生对妻子的了解,对方的“可怜”是有代价的,“希望你的’安慰‘不会让博林小姐更难受。”


    “嗯!”夏庞蒂埃夫人哼唧了声,“你可真了解我。”


    “……所以你真要拿此当噱头。”


    “她不想为汤德斯复仇?让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堂兄是什么货色?”


    “她还是个年轻人。”


    “野心勃勃的年轻人。”夏庞蒂埃夫人向丈夫举杯,“机会不等人。悲剧已定,何不把痛苦化作上升的台阶。”抿了口酒,略涩的葡萄味从舌尖刺入咽喉,“我想借汤德斯先生的死来提高的销量,杂志的销量。这是个双赢的提议,博林小姐不会不懂。”


    “她只需要压住脾气,权衡利弊。”


    夏庞蒂埃先生忘了嘴里烟,过了会儿才发自肺腑道,“亲爱的。”


    “嗯?”


    “你真可怕。”


    “谢谢夸奖。”夏庞蒂埃夫人再次举杯。


    …………


    杂志发售的那天珍妮没有出门去买,更不想听销量如何,有没有达到预期。


    出乎意料的是,告知她发售成果的不是与她共创杂志的两位朋友,而是夏庞蒂埃夫人。


    “您亲自当报喜鸟?”


    “可不是嘛!”约翰要是知道珍妮敢和他妈开玩笑,一定会合十手赞珍妮“勇士”,“吉纳维芙和约翰不敢过来,可不只能我亲自来。”她也跟珍妮开玩笑,“博林小姐不会既没接受结果的勇气,也没见到合作伙伴的信心。”


    珍妮装得很认真地沉思了下:“如果是吉纳维芙或约翰上门,我可能会忐忑一下,但您过来,我就知道结果一定超出意外。”她将夏庞蒂埃夫人迎进了门,请芳汀泡壶热茶,“所以叫您报喜鸟啊!”


    第135章 第 135 章 可我跟路易的关系远没……


    “您会用哪个词形容新杂志的成功?”珍妮的表现真不像个丧夫的人, 这让夏庞蒂埃夫人对接下来的话更有信心。


    “对了,我还没问约翰给杂志起了什么名呢!”


    “我以为你会得到命名的荣耀。”


    “您对我的命名水平这么有信心?”


    夏庞蒂埃夫人的完美面具有一丝龟裂:“……还是让约翰接手这一荣耀吧!”


    “明智之举。”珍妮点了点头,“杂志名叫什么?”


    “《生活的秘密》。”


    珍妮露出见鬼的表情。


    夏庞蒂埃夫人也不好意思:“很普通吧!”


    “还好。”珍妮回忆起后世的杂志名, “和杂志的内容挺相配的。”


    “确实。”夏庞蒂埃夫人盯着珍妮的脸,慢慢笑了,“你是个聪明人。有创意,有野心, 让我想到年轻时的自己。”


    “你好像说过这些话,还是我记错了?”


    “无所谓。”夏庞蒂埃夫人回归正题,“你问我用哪个词形容新杂志的成功, 除了’创造历史‘, 我想不出其它的词儿。”


    “这么高的评价?”


    “你都叫我报喜鸟了, 不恭维几句也说不过去。”夏庞蒂埃夫人拿出杂志,“真不看下?”


    “您都告诉我杂志大获成功了,我还有什么可顾虑的?”珍妮接过夏庞蒂埃递过的杂志, 封面是花高价定的莫扎特像,旁边还站着一个严肃的神父。


    【封面不够有冲击力。】


    珍妮又看了下标题,最醒目的是刊名下加大加粗的——“震惊!莫扎特未公布的手稿现世!”,很有UC游览器的标题味道,这让珍妮较为满意。


    更满意的是设计封面的人无师自通了元素融合, 把漫画里有冲击力的边框打在UC风的标题下, 放大了标题的吸引力。


    “这是谁做的?”珍妮指着最大的标题赞赏道,“得给他升职加薪啊!”


    “早就加了。”夏庞蒂埃夫人也对这种设计非常满意,琢磨着让其它的杂志学习一下。


    第二大的标题冲击力因字体的减小而略有削弱, 但是设计封面的确实是有两把刷子,在莫扎特的小像下加个放手臂的石块,把本地的漫画内容截一部分到石块上, 让第二标题以介绍牌的形式立在石块旁,而且还是底座款的介绍牌,照顾到多数人的习惯与翻书架的儿童身高。


    “约翰是从哪儿找到这等人才?”


    “我没问过,但肯定不是印刷厂推荐的人。”夏庞蒂埃夫人好奇珍妮多久才会翻开内容,“托你的福,各大杂志、报纸对图片需求翻了两倍,在巴黎漂得快饿死的画家有了喘息之机。”


    “这么夸张?”


    夏庞蒂埃夫人轻哼了声:“《爱在原始前》的图片量是同体量的两倍,这还只是普通款的规格,精装版那更可怕些。”提到这个,夏庞蒂埃夫人也是感叹不已,“印刷厂接到《爱在原始前》的插图时还以为我们全都疯了。”


    “是啊!”后世玩的普通版,加量版,精装版和典藏版用在这儿也的确算是大胆尝试,“感谢我们没输得倾家荡产。”


    “事后你有向教会捐钱?”


    “我不是虔诚的人。”


    “巧了。”夏庞蒂埃夫人喝了口茶,“我也不是。”


    珍妮终于翻开杂志,但因夏庞蒂埃夫人的话而看不进去。


    “《生活的秘密》里有跟巴黎警方的合作栏目吧!”


    “……您有什么要求?”珍妮参与了、插画以外的大部分设计,杂志的内容看不看都无所谓,“您想让我参与采访,拿汤德斯的死给杂志添噱头?”


    夏庞蒂埃夫人心虚地咳嗽了声:“痛苦也是机遇。”


    珍妮的反应比夏庞蒂埃夫人想得平静,这让她信心倍增:“你还有一大家子要养。”


    “确实。”珍妮话音一转,“可我还有路易留下的公司。亲爱的夫人,你也不想旗下的作者被骂成靠死亡谋利的女巫。”


    “确实。”夏庞蒂埃夫人点了点头,“性别上的不利可能导致舆论上的天差地别,可我不是没有准备的人,更不会在这个时候让你接受采访。”她提到了开庭的日子,“汤德斯先生的遗体还未找到,后续的遗产、起诉也要大量时间。对了,你还要去索漠城帮亲戚打禁治产官司吧!这么算,等你有空,且有一个何时的时间接受采访时,也该到托马斯。博林被起诉了。”


    “我说的对吗?”


    “大致不差。”


    “所以你能接受我们的采访吗?”


    珍妮依旧没有答应,夏庞蒂埃夫人也没有催她,过了会儿才感叹道:“你很喜欢汤德斯先生。”


    这话打开了奇妙的开关,让珍妮的情绪为之一变。


    “同意吗?”夏庞蒂埃夫人又强调道,“你是个聪明人。”


    “谢谢夸奖,但在某些时候,还是笨一点好。”蒙代戈的马车压在珍妮的心头,她差点答应夏庞蒂埃夫人的请求,“到此为止吧!”


    无论是路易。汤德斯还是基督山伯爵,亦或是制造他们的爱德蒙。唐泰斯都到此为止吧!


    夏庞蒂埃夫人不是一般的失望,但仍尊重珍妮的选择:“好吧!”她瞄了眼了桌上的杂志,释然道,“过几日我再来问问,也许那时你会改变主意。”


    “那时再说。”


    夏庞蒂埃夫人又与珍妮寒暄了下,她一走,神父卡着点出现,一眼看见桌上的杂志:“夏庞蒂埃夫人送的?”


    坐下的同时试探道:“聊得开心吗?杂志销量如何?”


    “夏庞蒂埃夫人说创造了历史。”


    “那很不错啊!”神父是有听到她们的谈话内容。当珍妮拒绝夏庞蒂埃夫人的采访提议时,说不清是松了口气还是怅然若失,拿起杂志慢慢地看。


    “我为你感到骄傲。”神父来了这么一句,“我还记得你刚来巴黎时的样子。”


    “一个虚张声势的小屁孩。”珍妮的嘴角弯到一半被狠狠压下,“我引起了汤德斯先生的注意,他帮我联系上斯帕达伯爵。”十指互绞到指间发疼,“我也没想到他会帮我那么多,而我却没机会报答他。”


    她看了眼神,一切尽在不言而喻中。


    神父已经确定了些事儿,但不想深究下去:“路易一走,罐头厂和渔获公司……”


    “我想交给基督山伯爵。”


    “……”神父没料到珍妮会这么说,“我知道路易想把这些东西给你。”


    “可我跟路易的关系远没他和基督山伯爵的关系近。”


    “而且我……”


    珍妮打着斯帕达伯爵远亲的名头在巴黎混得如鱼得水:“我得到的东西已经足够多了,剩下的……”


    蒙代戈马车的轱辘又在心头压过。


    “还给他照顾的人吧!”


    然后又补充了句。


    “我是指斯帕达伯爵和您。”


    “我懂。”被照顾的神父用杯子掩盖上扬的嘴角。


    还是在意啊!


    第136章 第 136 章 您出面让基督山伯爵收……


    汤德斯的遗产比珍妮想得还要惊人, 除了已知的渔获公司、罐头厂,香榭丽舍旁的总部商店,还有在波旁复辟后随基督山伯爵购入的大量地产与分散的银行存款——主要是巴黎、伦敦、阿姆斯特丹与马赛


    供给巴黎的海鱼大都来自西北的海岸线。路易做的是中高端生意, 而在巴黎的餐桌上,加利利海的罗非鱼有宗教加成,红鲷鱼是宴会上的热门食材,这也解释了路易经常会到马赛出身。有些鱼是不可能雇人捕的, 只能到马赛进口,再快马加鞭地运到巴黎,也算是欧洲版的“一骑红尘”。


    路易一走, 这些公司的运转成了珍妮和神父的问题, 看得前者头都大了。


    更头大的是在十九世纪走遗产继承丝毫不比现代轻松。靠夏庞蒂埃夫人和科朗坦的关系, 珍妮走了快速通道,也在神父的帮助下暂时稳定路易的生意。


    “太不容易了。”忙得没空伤春悲秋的珍妮对爱德蒙佩服得五体投地——他是怎么做到一边扮演着富可敌国的基督山伯爵,一面维持着路易。汤德斯的生意?更恐怖的是, 爱德蒙的马甲不止两个,基督山伯爵的生意做得比路易。汤德斯大。十九世纪若有高能量vlog,爱德蒙的高赞评论一定是“摆拍”,“多胞胎轮流工作”。


    “要不找个经理人帮忙打理?”越狱成功后,神父有帮爱德蒙置办产业以让马甲看起来更合理些, 但考虑到屈蜡症的影响, 爱德蒙也只是让神父做点文书工作。可以说在珍妮接手路易。汤德斯的遗产前,神父对爱德蒙的精力缺乏想象,“你没路子的话, 我帮你找个经理人。”


    “可以吗?”珍妮看见了救命稻草。


    神父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


    “我想看看你是怎么找经理人的。”珍妮知道神父要动其它身份的人脉,“罐头厂的规模不会到此为止,以后要雇更多的敬业经理人。”


    “也行, 但路易的朋友不是好相处的。”


    “他们是生意人,不好出的怎么可能赚得到钱。”


    “希望你保持这种乐观心态。”神父向珍妮伸手,“日程表。”


    路易。汤德斯死的不是时候,一直到明年二月,珍妮才有空去诺曼底或马赛整理路易的生意。


    “罐头厂离巴黎远,轻装来回也就一个小时,找个经理人能掐着空闲把交接做好,不影响正常运转。”神父是不会同意她把爱德蒙的东西还回去的,珍妮得曲线救国,“我不认识爱德蒙在其它地方的朋友,想去当地视察生意也得拍到明年。罐头厂的材料供应里有一半还是三分之一由爱德蒙渔获公司提供,后者要是运转不顺,罐头厂的生意也会遭受打击。与其两头难安,不如弃车保帅。”珍妮比了个站断的手势,“把渔获公司低价卖出以保证原料供应的稳定,没准能搭上买家的人脉把生意做大。”


    “……也是这个理。”神父知道珍妮打什么主意,可她的说法滴水不漏,想反驳也无处反驳。


    好歹是自己的劳动成果,便宜珍妮是没问题的,便宜别人就太心塞了。


    “你说的对。”还是得跟爱德蒙聊聊,“我明天找基督山伯爵……”神父已经不想装了,但与珍妮对上眼的那刻又端了起来,“路易当年和你一样来巴黎投奔亲戚,靠基督山伯爵的关系攒下微薄家业。”


    “微薄家业?”珍妮的嘴角狠狠一抽,陪神父接着演,“您出面让基督山伯爵收购路易的渔获公司?”


    “还有别的办法吗?”


    “不不不,这是再好不过了。”


    …………


    夏庞蒂埃夫人的“ 创造历史”听起来夸张,但在新杂志的首刊发行日,翻杂志的十个人里有四个是翻《生活的秘密》,“创造历史”便没那夸张。


    埃里克对这种杂志是不屑一顾的,奈何他的心上人非常喜欢,说什么也要给珍妮捧场。他连没有一点价值的恋爱宝典都认真看了,《生活的秘密》也不在话下。


    先入为主的悲观情绪有多深,《生活的秘密》给埃里克带来的震撼就有多大。


    原以为是无聊的言情汇,结果内容丰富的很,从给孩子看的教育类漫画、家长看的知识类测试和名师采访、大众看的菜谱与省钱妙招,到像埃里克版的音乐爱好者无比在意的名家手稿,各大剧院的演出安排和作者采访、写作谱曲小妙招,可以说是应有应有。


    哦!近期买房或在巴黎长住的也可关注当月安全,里头有警局采访,分析当下的热门案件与对大事件的追踪,各区的注意事项。


    埃里克翻杂志的速度越来越快,不知不觉就沉迷其中。


    “法塔斯曼先生。”临近首次公开表演,克里斯汀不可避免地焦虑起来。她以前是人一多就无法发挥真实水平,现在强些,好歹在选拔时没掉链子,但不保证首演成功。


    德。夏尼子爵看得出克里斯汀的忧虑,但只能用言语鼓励,带她兜风已减轻压力。


    克里斯汀感激子爵的用心,努力装得轻松起来,但这些骗得了德。夏尼子爵却骗不了克里斯汀她自己。首演的日子越来越近,纠结数日的克里斯汀还是来找埃里克商讨对策。进门前,克里斯汀的心头压着难以言喻的“尴尬”,脑海里也不断回放着德。夏尼子爵的身影。


    开门后,心头的尴尬与德。夏尼子爵的身影越发强烈,直至堵住克里斯汀的咽喉。奇怪的是,当她看到《生活的秘密》,紧张消失得无影无踪,不自觉地放松下来:“您也看这本杂志?”


    埃里克藏书的动作微微一顿,嘴巴比脑子更快给出反应:“我是听说有莫扎特的手稿才买来看看。”


    克里斯汀的嘴角下压了点,埃里克急到结巴:“也、也不全是莫扎特的手稿……”


    体温的升高让埃里克的脑子愈发混沌。他发誓,他现在瞧着一定像个蠢货,大蠢货。


    “你与博林小姐的关系不错,一定会买来看看。”埃里克头次觉得法语这么难讲,记忆力也随之减退。


    “我……”


    “我……”


    脑子里不断闪现着愚蠢的恋爱教学,舌头却捋不直:“我想更了解你。”说完累得跟熬夜谱曲一般,大汗淋漓。


    克里斯汀的脸颊红了。


    埃里克咳嗽了声,放松后若无其事道:“你有什么事儿?”


    克里斯汀把两侧的裙子捏出了褶:“我怕搞砸《阁楼魅影》的首演。”


    她飞快地瞥了眼埃里克,脸也因此垮了下来:“我不想毁了无数人的心血,尤其是让你和珍妮感到失望。”


    理智告诉埃里克,他应该说“我不会对你感到失望”,但埃里克说不出口,“我们来练习吧!”他只能用这种方式安慰对方,“首演不过是更多人在听你唱歌。”


    埃里克又疯狂回忆恋爱教材的安慰技巧,说话终于不结巴了:“我也有这种经历,第一次上台前紧张睡不着觉。”


    “我不信。”克里斯汀无法想象气定神闲的老师会有这种经历,“您肯定在安慰我。”她提醒道,“我见过您初登舞台的模样,非常成功,完全不像……”眼皮轻轻垂下,“忐忑的人。”


    埃里克轻轻笑了:“我会装得很有自信。和你一样,我也那时也是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心态。剧院的经理不一定精通乐理,但得保证股东的盈利与剧院的口碑。”他抚摸上自己的面具,平静道,“他们信赖作为幕后作曲家的我,可要是往台上一站,那就是另一种态度。”


    他没说的是克里斯汀比他幸运,有一张漂亮的脸和支持她的老师、股东。


    “那时除了基督山伯爵,没人愿支持我。”


    克里斯汀把第二句“不可能”咽了回去。在她看来,埃里克的指挥水平毋庸置疑,加上他的作曲身份,在台上应是如鱼得水,但他聊起这段过往会不自主地去摸面具。


    演出结束后,众星捧月的不只有主演,还有被乐团众星捧月的指挥家。


    法兰西喜剧院的上一个指挥家长什么样?


    在埃里克的耀眼光芒下,克里斯汀只记得那是个胖男人,挂着笑,身边不缺吹捧的人,只是不如埃里克在异性与部分男性间受到欢迎。


    “指挥家不需要长得好看。”


    埃里克弯了下嘴角,过了会儿才庆幸道:“除了天赋,上帝对我的唯一仁慈就是给了半张能看的脸。要是我有骷髅般的样貌,你还觉得我能大放异彩吗?”


    克里斯汀张了张嘴,沉默后走到琴边:“该练习了。”


    当天晚上,她又看起《阁楼魅影》,把阿涅斯被囚|禁”的片段看了无数遍,直至冷风在裸|露的脖上狠狠一拍,惊得把她窗户关上。


    没一会儿,熟睡的梅洛掀开被子:“太热了。”她把窗户打开一半,打着哈欠翻上了床,“外面又没鬼,关什么窗啊!”


    克里斯汀呆坐着至蜡烛熄灭,睡前把窗户彻底打开。


    是啊!窗外没鬼,她到底在担心什么。


    克里斯汀合上了书,封皮朝下地用枕头压住,沉沉睡去。


    第137章 第 137 章 你想说是基督山伯爵操……


    “真不和我一起去?”神父去葛勒南街前不止一次地询问珍妮, 得到的回答大同小异。


    “我今天有约。”最后一次被问到时,珍妮有了新的借口,“维尔福夫人请我做客。”


    “今天?”因为路易的死, 珍妮的朋友都是致信慰问或是悄悄拜访,哪有像维尔福夫人般请人做客的,“确定不是有人打着维尔福夫人的名义请你过去?”


    “……您想说是维尔福先生的主意?”


    “不无可能。”


    “可即使是维尔福先生的主意,我依然得去。”珍妮系上宽檐帽的带子, 回头问道,“您说呢?”


    神父比了个请便的手势:“先送你去维尔福家?”但在汤德斯公寓的门口除了自家马车,还有挂着维尔福姓氏开头与个人徽章的低奢马车。


    【国王的检察官还挺有钱的。】


    神父瞥了眼摘帽致意的车夫, 猜以维尔福的年金是养不起这等配置。如果不是圣。梅朗侯爵夫妇给女婿做脸, 那就是……


    “路上小心。”神父目送着维尔福的马车离去, 上车后拉响了铃,“去基督山伯爵府。”


    铃声未停,马鞭炸响。


    葛勒南街的基督山伯爵蓦地一惊, 脖颈发粘,摸一下半掌的汗水。这可真是奇了怪了。葛勒南街有管家男仆,奥斯曼的进口家具。他以前在这里过得安逸得很,现在却睡也睡不着,吃也吃不好。


    神父的到来把基督山伯爵从荆棘林般的环境里拯救出来。


    贝尔图乔想在待客厅迎接神父, 基督山伯爵却匆匆道:“去楼上的休息室。”他在楼梯的休息平台提醒道, “让阿里升起炉子。”


    单独上门的神父脱下外套,进门后直冲冲地往一楼的待客厅走,临门却被管家拦下, 在双分式平行梯的休息台上看到等他的基督山伯爵。


    “不能在楼下聊?”


    “私事还是上去聊吧!小屋子里的壁炉升得快。”


    和以前一样,神父找到壁炉旁的高背软椅,把脚翘到配套的矮凳上:“瘦了。”他打量着基督山伯爵, 后者的领子以前可以贴着皮肤,现在能往里掖上整整一圈,“你有烦心事?”


    “什么事儿都瞒不过您。”


    “跟梅塞苔丝有关吧!”


    基督山伯爵翻柴的手停在空中。


    “上次来时,你跟梅塞苔丝有约吧!”


    基督山伯爵又恢复动力,脸色苍白地转过了头:“你看见了。”


    “嗯!”神父扔下一记重弹,“我是跟在珍妮的身后看见的……我怀疑她一开始就知道你是爱德蒙。唐泰斯。”


    “……”手里的火钳掉落在地,“我不认识他。”马赛里的英国人本来就少,跟唐泰斯家有关系的不可能他没听说过。


    “别忘了,珍妮的母亲是法国人,她本人也会讲法语,而且讲的很地道。”神父只是摆了摆手,让基督山伯爵不必担心被戳穿身份,“放心,你没有身份泄露的风险。”


    “话不能这么讲。”基督山伯爵在对面坐下,“她知道基督山宝藏,知道我和你的关系,还知道梅塞苔丝。”每竖起一根手指,基督山伯爵的眉头就更深一些,“您不觉得她知道的太多了吗?就好像……”


    “像她与咱一起经历过般。”


    “所以呢?”神父摊了摊手,死猪不怕开水烫道,“跟她当面对峙吗?”


    “……”


    “我陪你一起去?”


    “……”


    柴火声盖过神父的声音:“算了吧!”


    等了很久,基督山伯爵才轻轻一哼。


    …………


    珍妮知道邀请她的是维尔福,被父母保护得跟花骨朵般的维尔福夫人是干不出在这时请人上门做客的事儿。


    果然,一进熟悉的待客厅就能看到讨厌的脸。


    有那么一瞬,珍妮觉得维尔福不是基督山伯爵的仇人,而是她的仇人。对方折腾自己的次数肯定要比折腾基督山伯爵多。


    “汤德斯夫人。”得!上来就是下马威,“应该叫您博林小姐。”他的脸上尽是惋惜,虚假的惋惜。


    不恰当地形容下,维尔福的表情跟见不得别人好的碎嘴子一般无二。


    “您借夫人的名义邀我来是有什么事儿?”


    “没事儿,就是问问您近日安否,可还是为汤德斯的事愁容满面。”维尔福自以为善解人意道,“鄙人不才,好歹是国王的检察官,多少是能帮的上忙。”


    珍妮笑了:“板上钉钉的案子有什么可帮的?你能做的无非是催促一下。”说罢她起身要走,维尔福叫住了他。


    “您确定是托马斯。博林派人暗杀了路易。汤德斯?”


    “不然呢?”叹气的珍妮坐回原位,“你想说是基督山伯爵操纵了一切。”


    “不合理吗?”


    “合理,但没必要。”珍妮现用神父的话,“我是靠投奔基督山伯爵才有了自己的事业,路易亦然。基督山伯爵是有从中获得好处,但他与路易的矛盾还没到要决出生死的地步。”


    “男人的嫉妒亦不可理喻。”维尔福向她投去“你太天真”的眼神,“我有证据。”


    “愿闻其详。”


    “您知道比尔。柏蒂。格劳吗?”


    “不认识。”


    “他是给德。埃斯巴侯爵夫人打禁治产官司的律师。”


    “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因为在一天前,比尔。柏蒂。格劳宣布他不再为德。埃斯巴侯爵夫人服务。”维尔福亮亮道,“勇气可嘉。”


    “的确是勇气可嘉。”珍妮还是不懂对方想说什么,“依然是那句话,这与我有什么关系?诚然,我家的神父与德。埃斯巴侯爵关系匪浅,基督山伯爵也是后者的朋友,但我依旧看不出这比尔先生——一个我闻所未闻的律师为何与我有关,又为何证明基督山伯爵才是杀害路易的凶手。”


    “有趣的地方就在这儿。比尔也是托马斯。博林的律师,他们在路易。汤德斯去世前就认识。”维尔福那叫一个胸有成竹,”基督山伯爵可能通过比尔诱导托马斯对汤德斯先生下手。”


    “听起来有点道理。”珍妮一副快被说服的样子,“问题是这个’如果‘怎么变成’一定‘。”


    维尔福表情一滞。


    珍妮嗤笑了声:“维尔福先生,我不是脑袋空空的人。德。埃斯巴侯爵夫人很难找到打禁治产的律师,正如我的好堂兄很难找到打诱拐案的人。这种情况下,两人找上同一诉棍并不奇怪。德。埃斯巴侯爵的性别让侯爵夫人的朋友都很难站她,我与路易的婚姻则涉及英国的律法漏洞与巴黎官员的’职业错误‘。”她比维尔福想得更难糊弄,“爱惜羽毛的律师是不可能接这种官司。”输了会影响口碑,赢了会得罪权贵。


    “……博林小姐。”敛起笑的维尔福冷冷道,“您证明了女人的薄情。”


    “您证明了男人的诡辩。”珍妮再次准备离开。


    “我再告诉您一件事儿吧!”维尔福叫住珍妮,“比尔已经离开巴黎。”


    “能理解。不离开的话,侯爵夫人会往死里整他。”


    “这话倒也没什么错,但他是坐基督山伯爵的马车离开的。”维尔福得意洋洋道,“期待您回心转意。”


    珍妮的回答是略略颔首。


    出门时,她与回家的维尔福夫人迎面撞上。


    “博林小姐。”维尔福夫人惊喜中透漏出一丝担忧的,“您还好吗?我听说了汤德斯先生的不幸。”她再胸口划了个十,“愿上帝惩罚那些残忍的人。”


    “生活还要继续。”珍妮勉强一笑,“对我而言,当务之急是稳定家庭,未路易伸张正义。”


    维尔福夫人点了点头,向她保证,“我们是朋友,有需要帮助的地方请务必开口。”


    “我会的。”珍妮露出感激的笑容,看到被奶妈抱下的瓦伦蒂娜,“难得看见您出门。”


    忧郁爬上维尔福夫人的脸:“我母亲心情不好,我带瓦伦蒂娜去看她。”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儿?”珍妮说完又不好意思,“嘴太快乐,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没事。唉!”维尔福夫人叹了口气,“德。埃斯巴侯爵夫人的律师跑了,而我丈夫又是国王的检察官,所以我母亲没少被德。埃斯巴侯爵夫人叨扰。”


    “您母亲站侯爵夫人?”


    “我母亲想保持中立。”维尔福夫人的声音越来越小,“况且这事儿德。埃斯巴侯爵也没做错……”


    珍妮听不清后面话,维尔福夫人也很快露出标准的笑,“您振作起来我就放心了。”


    被奶妈抱着的瓦伦蒂娜与珍妮擦肩而过时向她颔首。


    葛勒南街的伯爵府里,戴好帽子的神父不知几次地回头劝道:“真不和我一起回去。”


    “……不了。”基督山伯爵还是那副让他火大的犹豫不决。


    “……算我又问了蠢话。”神父狠狠地穿上外套,藏起来的缝合线被扯得露出白色线条,“总有你后悔的时候。”


    他不过是赌气一说,但老天却让报应来得又准又快——


    “你在这儿干嘛?”


    门口的男人衣冠楚楚,手捧鲜花,金色的卷发被打理得服服帖帖的,明明是副花花公子的容貌,但在看见神父的那刻羞涩一笑:“Père。”


    “……”法语真是博大精深,一句话把神父的脑子干报废了。


    第138章 第 138 章 我想给她唱一辈子的歌……


    访客像从里走出的笨蛋美人, 金子般的卷发加强“笨蛋”属性,使他笑起来了傻乎乎的,让人有气都无处可使。


    “作为朋友, 上门带花也太隆重了。”


    不笑的法里内利还是看起来傻乎乎的。奇了怪了,他平时可不是这样:“这是把上次的补上。”


    “你上次是第一次来。”


    “对。”


    神父叹了口气:“时间过得真快啊!你上次来时,路易还在。”


    血色从法里内利的脸上褪去:“这个……我……”他着急为自己辩解,但却说不出有用的话, “我等了好几天,打听到有客人来才……”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神父却耳尖地捕到“打听”二字, “你在附近蹲点?”


    “没有!绝对没有。”法里内利抬起右手向上帝发誓, “我是听法兰西喜剧院的朋友说达阿埃小姐有去汤德斯公寓, 所以才……”一下子又没了声音。


    “把花给我。”神父领着乖巧状的法里内利进门。


    阿贝拉在二楼读书,芳汀在陪孩子午睡,开门的珍妮被香气和彩色扑了一脸, 憋着喷嚏结结巴巴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值得买一大捧花。”


    “小维鲁蒂先生来了,这是给路易的。”神父回头问法里内利:“是吧!小维鲁蒂先生。”


    “啊……对!就是给汤德斯先生的。”法里内利向神父投去感激的眼神,向珍妮脱帽致意,“为你的损失感到难过。”


    “……谢谢。”珍妮觉得对方不是真心实意的。


    果然, 法里内利紧接着道:“不过您放心, 您要是有……唔……”法里内利的俊脸又变成红色,咬紧下唇把痛喊咽下。


    神父若无其事地收回了脚,推着珍妮的后背往客厅里走:“坐下聊。”


    然而他们坐下也闷不出个屁, 只是一味的灌咖啡。


    来前背了许多话术的法里内利在珍妮前忘得一干二净。茶水应把血液怼回大脑而非落回胃里,可他的大脑沉甸甸,和膀胱一起不停下坠。


    “意大利剧院下架了《阁楼魅影》吗?”最后还是珍妮找到聊天的口子, “演了那么久,观众的兴趣消散得差不多了。”再不下架,剧院得喝西北风了。“你也因此得闲。”


    “闲不了一会儿。”法里内利苦笑道,“歌剧般的不日首演,和戏剧般,其它剧院在首演的两周后陆续开演,我那时就忙得没空来找你了。”他暗示十足地盯着珍妮,后者却仍开玩笑道,“别让同僚听见这话,不然可有的你受。”


    “所以在我还有空的时候能邀您去看《阁楼魅影》的歌剧吗?”法里内利鼓起勇气道,“我……我……”他结结巴巴了好一会儿才憋完了话,“我们以后还有合作,这能加强我们的联系。”他想说的不是这个。


    珍妮想拒绝,话到嘴边却完全变了:“好。”


    这一刻的法里内利眼亮如星。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很多年后,他在日记里写到:“我想给她唱一辈子的歌。”


    …………


    “您又来了。”科朗坦飞快地抬头又飞快地低下,笔耕不辍,“就算告到国王那儿,您也得等。”


    “我不是为汤德斯的事儿来。”基督山伯爵的开场白让科朗坦又抬起了头,“帮我调查下雷埃拉神父,西班牙人,叫卡洛斯还是查尔斯。”


    “卡尔洛。雷埃拉。”科朗坦纠正了他,“别试探我了。你把西班牙当第二还是第三故乡,查人还需巴黎的警察?”


    基督山伯爵拉开科朗坦对面的椅子:“这可真是有趣的很,一个西班牙神父替巴黎的名流排忧解难,选的还是法国的讼棍。”


    “这不少见。”科朗坦提醒他,“问问你父亲就知道,他上的是教会学校,而且在罗马呆过。斯帕达家的男人当了两百年的主教或红衣主教,难道不知神职人员是什么德行?”


    基督山伯爵强调道:“正因为知道,才晓得雷埃拉神父在巴黎混得有多么好,连侯爵夫人的事儿都插得上手。”


    科朗坦放下了笔:“是啊!”他这警察居然比外人迟钝,“一个外来神父管上了巴黎的事儿。”


    “说明西班牙和法国关系好。”


    好到西班牙的哈布斯堡家一绝嗣,法国就靠母系血统来吃绝户(路易十六的母亲和妻子都是新西班牙公主),甚至为此跟奥地利的哈布斯堡干了几仗。


    “我该用什么方式谢谢您?”


    “一杯咖啡足以。”


    科朗坦亲自为基督山伯爵服务,坚持要对方拿好咖啡杯的托盘:“意大利剧院的阿多尼斯捧着花去拜访的博林小姐。”


    喝咖啡的手如科朗坦预料的般顿了下。


    “我知道博林小姐很受欢迎。”基督山伯爵的表现依旧无懈可击,“小维鲁蒂先生的行为证明我的眼光非常不错。”


    “是啊!”科朗坦加码道,“前脚被维尔福先生请去喝茶,后脚有英俊的演员上门求爱,博林小姐的福气真不小啊!”


    “……巴黎的警察是英国人吗?”基督山伯爵无奈道,“您刻薄的跟英国人如出一辙。”


    “可别恶心我了。”科朗坦见好就收,“维尔福请博林小姐的用意不必我多赘述。”


    “您也不像支持维尔福当法务大臣的。”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科朗坦正经了些,眸中泛着冷冷的光,“我不在乎波旁赢还是进步党赢,但有些事是两方都不会做的。”


    “不幸的是,维尔福先生干了两方都不会干的蠢事,你的管家应很有体会。”


    “是的,那确实是太过分了。可我的管家是无名之辈,不值得您怒火中烧。”科朗坦是个体面人,拿破仑的残党也好,复辟派的封建遗老也罢,在他前都给点面子。维尔福干了什么能让这人都忍无可忍。


    “您知道唐格拉尔吗?”


    基督山伯爵竭尽全力才没摔杯子,放下后平静道:“怎么可能不知道。他负责希腊战争的军需,炙手可热得很。”


    “您不嫉妒?”


    “我可是跟奥斯曼有点交情的基督徒。”基督山伯爵开玩笑道,“没人比我更懂那位有多难做。”手指的方向是爱丽舍宫。“唐格拉尔先生没得暗示?这活瞧着油水颇丰,可油水也得有名吃啊!”


    “是啊!”科朗坦闷闷道,“油水也得有命吃下。”


    二人又是一阵无言。


    “维尔福掺和了希腊军需的事儿。”科朗坦爆了大料,“圣。梅朗侯爵夫人的支持有限,德。埃斯巴侯爵夫人被禁治产弄得焦头烂额。”


    “德。费罗伯爵夫人呢?她可是德。埃斯巴侯爵夫人捧上来的,没想着帮一下忙?”


    “怎么帮?”科朗坦反问道,“国王也就这几年了,她忙着找下家呢!哪里顾得上维尔福。”


    “如此种种,除了砸钱,维尔福还有别的办法吗?”


    “自然没有。”基督山伯爵起身道,“感谢您的消息。”


    “别急着走啊!”科朗坦还有话说,“我懒得管您跟维尔福或汤德斯的恩怨,但博林小姐近期是有大麻烦了。”


    这话让基督山伯爵收回了脚:“怎么说。”


    “阿佩尔罐头的报价太高,唐格拉尔在寻找平替。”


    “博林-汤德斯罐头的质量是数一数二的。”爱德蒙干不出以次充好的事儿,珍妮也没那恶心,“比阿佩尔的罐头便宜不到哪里去。”基督山伯爵声音一顿,双手也慢慢握紧,“他想让博林小姐担责。”


    “还有比年轻的寡妇更合适的担责对象吗?”阿佩尔公司跟各大军队、船队合作数年,唐格拉尔还没胆子让对方背锅。


    “横竖还有汤德斯的遗产与官司堵着,唐格拉尔也不能在这时去找博林小姐。”


    “谢谢。”


    戈布兰区的珍妮还未意识到有大祸临头,她还沉浸在新杂志的大获成功里。


    上架一周了,巴黎的大小报摊仍把她们的新杂志摆在同类的最显眼处,上头顶着“欧洲热销”的购买指导。


    出乎意料的是杂志不仅在妇女儿童里备受欢迎,在单身人士里也好评如潮。


    “没道理不结婚就不生活了。”


    珍妮去各大书店打听销售情况时,看店的员工向她汇报了销售情况:“您的优惠券在单身人群里大受欢迎。”


    “……罐头的优惠券也有这么大吸引力?”珍妮去过旧书店,那里的二手杂志只比柴火贵上一点。


    “不是还有省钱食谱和安全专栏吗?”看店的员工莫名其妙道,“你是作家,不会连这点想象力都没有吧!”


    “什么想象力?”


    “男人被劫钱劫色的想象力。”看店的员工一阵见血道,“行人里是男人携巨款的多还是女人携巨款的多?”


    “……”


    “贵妇出门哪会自己带钱,还不是让店员去她结账或让管家代劳。”员工说着还打量了下珍妮,“瞧你穿得落落大方,不会连这种事都不知道吧!”他晃荡着《生活的秘密》,“依我看,这本的潜力大得狠咧!”


    “是吗?”珍妮盯着被员工翻得边角翘起的杂志,鬼使神差地翻开一瞧。


    与其它专栏相比,漫画页的变角翘得更高、更多。


    无独有偶,珍妮又去其它书店、咖啡店打探了下,发现和第一家的情况一样,漫画页的被翻次数远多于其它专栏,甚至有不少买家是为漫画而来。


    第139章 第 139 章 他只是沉默,久久地沉……


    “你有读者喜欢哪些内容吗?”


    汤德斯死后, 珍妮往杂志社跑得更勤,吉纳维芙好几次地想问对方是不是受刺激了,但对方表现得过于正常, 她也不好在工作的地方偷聊私事:“亲爱的珍妮,我是个编辑,专业的老编辑。”


    “那你知道《生活的秘密》里最受欢迎的是漫画吗?”


    审稿的吉纳维芙动作一滞:“我们才开始收集读者反馈。”她抬起了头,“你是怎么得出这种结论?”


    珍妮拿出原本摆在公共区的杂志, 翻着封口问吉纳维芙:“看出问题了吗?”


    吉纳维芙秒答:“看不出也不想猜。”


    珍妮的腮帮随随拉平的嘴角鼓了起来,捏住翘得最很,顶得最开的那几页:“这样呢?”


    吉纳维芙终于肯认真起来:“这几页翘起的弧度最大。”表情也立刻变了, “明显是被翻阅了好几次。”她又用那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珍妮, “我说过了无数遍, 但仍想说珍妮。博林,你天生就是干这行的。”


    “谢谢夸奖。”珍妮比了个“请”的手势,吉纳维芙艰难地把自己从椅子里拔了起来, “又要开会?”


    “除非你想想立刻放弃《生活的秘密。”珍妮开玩笑道,“这么快就功成身退?不如把股份便宜卖我。”


    “想得美。”吉纳维芙哼了声,随珍妮出去。


    …………


    “您到底是警察头子,还是私家侦探。”科朗坦的手下接到调查一位西班牙神父的工作后抱怨连连,“活儿已多到睁眼就想抹脖子, 您干嘛又自找苦吃。”


    科朗坦的回应是将麻绳绑的文书当成投掷武器:“少废话。”


    路易十六都身首分离了, 法国还有暴君搁这儿到处喷火。


    “日子真是没法过了。”科朗坦的手下只能背地里骂。


    警察头子的眼线遍布巴黎上下,出了巴黎就另当别论。


    伏脱冷对巴黎有着别样感情,不管他巴黎警方的手里逃脱多少次, 他都会再次回头,企图加入统治阶层。


    “也许他已经意识到巴黎不是个好地方,越狱后不再回来。”调查伏脱冷的人表现得像对伏脱冷了如指掌。


    科朗坦吐了口烟, 眯着眼道:“我了解这种人……当年帮富歇镇压的保守派,替波旁处理的进步派里多数都是这样的人。他们谈不上精神伟大,但比某些道貌岸然的人要’忠贞‘的多,认定了朋友、目标就不会更改。”


    他看起来有点遗憾:“这是群可爱的人。要不是立场不同,要不是立场不同,我会更喜欢他们。”


    “我要是个新兵蛋子,一定会被您的评价糊弄得一愣一愣的。”科朗坦的手下跟上司的时间比科朗坦跟富歇的时间要长的多,“没见你对要追捕的人手下留情。”除非又有屁股不净的高层要出手保人。老天啊!那群人的屁股上到底有多少层屎,他们前脚逮人,后脚就有鬼鬼祟祟的贵族随从将其保释,“没查到伏脱冷的踪迹,也不排除有蚂蚁帮他传递消息。”


    “蚂蚁啊!”科朗坦的第一反应是让佩拉德帮忙找人,但考虑到对方的年纪与自己是他女儿的教父,科朗坦实在不好让老朋友接这种活计,但又不能放任不管。


    “又得和基督山伯爵好好聊聊。”这种事肯定要找外援来办,出了事也方便帅锅。


    “基督山伯爵?”科朗坦的手下知道这人,近期来的比员工还勤,“托他找地中海的朋友……”手下比了个割喉的手势,科朗坦摇了摇头,“没必要赶尽杀绝。”


    作为一个合格的警察头子,科朗坦对伏脱冷所在的“万字帮”很感兴趣,虽然在政府的追杀下,万字帮的成员没几个在外头蹦跶,但想判他们死刑却是不可能的。“一群匪徒,竟然比公务员还精通法律。”


    “这年头没一点脑子的匪徒坟头草都比人高了。”


    科朗坦的手下用“汤德斯的案子有新进展”邀基督山伯爵明日过来,下班时去葛勒南街传信却没有见到基督山伯爵。


    “传言是真的。”贝尔图乔迎科朗坦的手下进来喝茶,点上从美洲运来的上好烟草,“基督山伯爵太受欢迎了,我只能在他家以外的地方找到他。”


    贝尔图乔微微一笑:“有什么事不能由我转告基督山伯爵?”


    “那肯定是汤德斯先生的事儿。”


    贝尔图乔的笑容消失。


    “明日见?”科朗坦的手下离开前道,“希望没有要紧的事儿绊住基督山伯爵。”


    “即使有,他也会抛掷脑后。”贝尔图乔很少向外人打包票。


    “有什么事要科朗坦的心腹亲传口信。”贝尔图乔在基督山伯爵回来的第一时间就告诉有客人上门。


    贝尔图乔也啧啧称奇:“汤德斯的案子早有断定,八成又是不好演说的事儿。”他想到了愈演愈烈的希腊战争,“您最近的应酬也多。”


    基督山伯爵别号“东方伯爵”。他跟奥斯曼苏丹的关系成了双刃剑,还好他是“意大利人”,且法奥(奥斯曼)关系非常不错,所以在希腊战争里,有人骂他是基督叛徒,但想搞他的确实没有。


    “军需是肥差,但以波旁的家底,还不是找人借钱。”


    “找上您了?”


    “巴黎有名有姓的都要为基督奉献。”基督山伯爵自嘲道,“我这爱跟异教徒混的还要加笔赎罪费。”


    “真是辛苦您了。”贝尔图乔可太了解这群人是什么德行,“筹款的扣一半,采购的扣一半,剩下的还要喂饱参与军需调配的各级官员。最后用到士兵身上的钱有十分之一就不错了。”


    “没那么多。”凭他给政府送鱼的经历,用到士兵身上的钱有筹款的十五分之一都算各级清廉,搞不好要士兵倒贴,毕竟这事儿又不是没发生过。


    “博林小姐近日可好?”与梅塞苔丝撞上后,珍妮便和葛勒南街保持距离,基督山伯爵也没去找她。神父倒是往返得勤,但是为了汤德斯的遗产问题,基督山伯爵也不敢问他珍妮的现况,只能托佩拉德——科朗坦的前同僚,钱币街的灰色教父帮忙盯着。后者和科朗坦的手下般不会每次碰上伯爵,只能托贝尔图乔或阿里转告对方。


    “……还不错。”这事儿可比科朗坦的约谈难说的多,“有不少人去葛勒南街安慰她,她也没因汤德斯的事儿荒废事业。”


    基督山伯爵的沉默震耳欲聋,过了会儿才平平淡淡道:“那很好啊!”


    逃过一“劫”的贝尔图乔还没松气,基督山伯爵又接着问,“谁去勤?”珍妮的朋友不少,多数是工作认识的。


    “……”


    “不好说?”


    “是小维鲁蒂先生。”


    哪怕不看基督山伯爵的表情,贝尔图乔都知对方心情不佳,“带花上门后,他去更勤。”


    基督山伯爵没再说“那很好啊!”,他只是沉默,久久地沉默。


    第140章 第 140 章 在评论家那儿名声不好……


    答应和法里内利去看歌剧像是打开了奇妙开关, 他一下子就没事儿干了,隔三岔五地上门或是送东西。


    “他热情得像是明日就要与你结婚。”神父是乐见珍妮追求个人幸福,但现在不是谈恋爱的时候:“《生活的秘密》又要改版?”这几日有不少画师向汤德斯公寓投稿, 来找珍妮的作者比画师更多,谁能拒绝自己的作品被漫画后不仅多收版权税,单行本分红,还能带动原著销量。


    吉纳维芙身兼数职, 约翰又开始接手家族生意,所以把挑人的重任交给珍妮。画家倒好说,来投稿的都是把生存看得比追求重的, 而作家大都小有名气, 处理不好会成众矢之的, 最后得由约翰拍板。


    “看花了眼?”神父本是调侃,但珍妮确实愁眉苦脸,“难得不是挑, 而是压缩成本。”


    1906年的四色印刷造就了上个世纪的漫画发展。彼时还没开启第一次工业革命,图像的印刷全靠石板拓印,不是一般的费时费力,而且对画家、工人的技术有较高要求,需要专门的原板储藏室。


    《爱在原始前》的普通版定价比同类书高百分之二十的原因也是出自于此。同理, 《生活的秘密》也比同类型的杂志售价高出三分之一, 只能做月刊而非半月刊,不然画师、印刷工人、受众的钱包可顶不住。


    创始刊的漫画选了最基础的《法兰西史》,一是为了讨好儿童, 二是作画可以精简,减少画师、印刷的工作量。


    往下期刊加漫画是来不及了,更不能把教育性质的《法兰西史》删除, 可要是加量不加价,盈利就岌岌可危,要么期待广告商给力,要么压缩印刷成本。


    但……


    “印刷成本哪是那么容易就能压下来的。”


    “广告……”


    “除非增加优惠券数,否则我们一定会被读者投诉。”


    神父也沉默了,帮着想破局之策:“漫画是非加不可吗?”


    珍妮也沉默了,瞥了眼地上的金字塔苦笑道:“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你要改改想一出是一出的个性。”神父捂着额头训道,“谁家的杂志会在第三期涨价?”他劝珍妮,“放弃吧!或是盘给夏庞蒂埃夫人。”


    “不行。”珍妮想都不想地拒绝道,“这主意给夏庞蒂埃夫人,我顶多拿几百法郎的点子费。”


    “……可你现在不还是在夏庞蒂埃家的杂志工作。”


    “那不一样。”珍妮有自己的逻辑,“漫画的点子在其它的杂志上成功,别人会说是夏庞蒂埃夫人眼光卓绝,破例非凡,在《生活的秘密》上成功则归功于我,顺便带上约翰和吉纳维芙夫人。”为了佐证这一观点,珍妮翻出神父订阅的报纸。


    神父的嘴角狠狠一抽:“我买报纸不是拿来当柴烧的。”他知道珍妮想说什么,“这里头对你可没有好评。”


    “说笑了。”从《爱在原始前》开始,主流杂志的评论家就对珍妮没好评过,“但是他们看得起我。”珍妮挑出提到她的杂志页数,“牌面!”恨她的报纸没少“帮”她“打广告”。


    “……”神父的沉默震耳欲聋。“你不生气?”他小心翼翼地问。


    “生气?为什么生气?”珍妮的心脏早被练出来了,“他们是嫉妒我。”


    “……”神父后悔多问了句,嗓子紧到说话都结结巴巴的,“你为何会这么想。”


    珍妮弹了下批评她的报纸页数。


    “……言归正传,你有压下印刷成本的法子吗?”


    “可能有。”


    “……”神父今日被珍妮弄沉默的次数有点多啊,“有就有,什么叫可能有。”越过桌子给珍妮的脑袋来了一下,“到底有没有。”


    “可能有。”珍妮抢在神父抬手前挡住额头,“我知道个研究出新型造纸方法的人。”


    “谁?”


    “大卫。赛夏。”既然有伏盖公寓和伏脱冷、葛朗台,那《幻灭》的人物也应该找得到吧!毕竟连《禁治产》的德。埃斯巴侯爵夫妇都出现了,没准能找到还在报社打工的吕西安,“他有个在报社打工的大舅子叫吕西安,妻子叫夏娃,老爹是和葛朗台般的吝啬人物,但在乡下良田千亩,非常有钱。”


    “听起来像沉迷研究的公子哥。”这人设可太亲切了,不就是年轻时斯帕达主教吗?


    回忆剧情的珍妮拧起了眉,幽幽道:“赛夏先生的父亲是老葛朗台般的人物。”


    没记错的话,神父吐槽过老葛朗台。


    “老了,忘性也越来越大。”准备敲珍妮的手转而敲向自己的脑袋,“那他不是一般可怜。”然后又补充了句,“这是有多想逃离亲生父亲才选择成为发明家?”


    “可能和亲生父亲比,其它人更不像人。”《幻灭》里对老赛夏的描写谈不上“正面”二字,可跟吕西安那个坑死妹夫的牲口相比,老赛夏也不过将二手的设备高价出给自立门户的儿子,对赛夏的事业帮助不大,但好歹没背后捅刀。


    这么看,吕西安真是花瓶中的花瓶,耀祖中的耀祖。


    《幻灭》里坑死情人,坑惨妹妹、妹夫和靠洗衣为生的母亲,《交际花的盛衰史》里坑死艾丝苔,坑惨爱他的一众贵妇,还差点将伏脱冷拉下了马。


    什么叫潘多拉走进现实,这就叫潘多拉走近现实。


    珍妮怀疑吕西安是巴尔扎克世界里的因果律武器。只要把他介绍给你看不顺眼的人,后者轻则身败名裂,重则家破人亡。


    “你可以找科朗坦帮忙查下对方在哪儿。”


    “他可能没这个功夫。”太频繁地麻烦人家也不太好,“我打算去亲自找他。”顺便散心,“您要一起去吗?”


    神父是爱出门逛的,但他现在脱不开身,“总要有人帮你盯着罐头厂。”思来想去,他还是忍痛拒了,“去吧!去吧!把伽弗洛什和阿贝拉带上。”他补充道,“正好让那小子开心一下。对了,你知道赛夏住哪儿?”


    “……”她哪记得那么清啊!不过只要打听下吕西安的事儿,就能找到赛夏的老家,“应该知道。”


    “应该?”


    “他要是搬家了,我不就扑了个空?”明天就找吉纳维芙打听消息的珍妮决定上道保险,“要不先给赛夏先生寄一封信?”漫画的事儿也不急这会儿,“估计在成功压缩印刷成本后,想要漫画化的作家都没决出胜负。”


    “那你可能慢人一拍。”


    “比谁慢?”


    “夏庞蒂埃夫人。”神父与她交情不深,但有买过夏庞蒂埃家的其它杂志,“她有复刻你的创意。”一言堂的优点之一就是决策较快,“她是等不了技术更新的,但她能为漫画版腾出位子。”


    “难说。”《魅力巴黎》是吉纳维芙掌托,本身的插画内容就能抵上漫画栏,剩下的杂志里有学术刊和政治刊、艺术刊是不能动的。大众向里要么是砍生活栏,要么是砍连载。


    生活栏是百万槽工百万漕工衣食所系,砍了影响广告收入,栏则直面作者的滔天怒火。


    能在热门杂志稳定连载的作者至少小有名气。


    “没准等我们这儿的作者吵完,夏庞蒂埃夫人都没想好往谁的身上砍伤一刀。”


    “话别说早。”神父开玩笑道,“你把漫画化的选择权甩给约翰,夏庞蒂埃夫人就有可能把作品被砍的怨气祸水东引到你的头上。”


    “你别咒我。”在评论家那儿名声不好的珍妮打了个哆嗦。


    神父却是一语成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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