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重午往后退了一步,生怕被鲜血溅到:“已经赔进去我一身衣裳了,沾上血洗不干净你们知道有多麻烦吗。”
白沙帮的喽啰到底是流寇,眼见领头的死了,顿时打起了退堂鼓。
“要么死战到底,要么速速投降,选一个吧。”
白沙帮喽啰们你看我我看你,其中一人大着胆子,扔掉了手里的刀和铁爪。
下一刻他便身首分离,陆重午握着刀,踏步到了他面前,一刀劈向这名喽啰的脖颈。
无头尸体轰然倒下,陆重午站在血和尘土里,朝着剩下的人举起刀:“嘻嘻,骗你们的。”
“投降了我也杀。”
白沙帮喽啰们心知前后皆无路,索性拼死一搏,拿起武器准备再战。
陆重午顺手将尸体挑起,扔向了利爪袭来的方向,自己借着遮挡,飞快接近两名水匪,一眨眼短刀贴在两人的颈侧。
他毫不犹豫的一刀刺入,白沙帮喽啰惨叫一声,鲜血喷溅在身旁的同伴脸上,挡住了同伴的视线,而后陆重午拔出刀,刀刃的方向一翻,又割开了另一个人的咽喉。
今晚的月光亮的非常过分,照得大地一片银白,血花飞溅,白沙帮喽啰的惨叫不断回响在这片树林里。
眼前只剩下最后两名水匪,陆重午再次抛出问题:“你们,是要死战到底,还是投降?”
两名喽啰互相看了一眼,左边那个哆哆嗦嗦地扔掉武器,双手举过头顶:“饶命,饶命啊!”
“哦,不错,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还挺上道。”陆重午慢慢地将刀收回鞘中,走到了那名喽啰面前:“那你走吧,我说话算话。”
小喽啰慌忙点点头,走的时候腿脚倒是十分灵活,一点不打颤。
“哎哟,胆子挺大,刚才怎么还吓得刀都拿不稳呢。”陆重午忽然一个翻身落在这喽啰眼前:“你骗我是吧!”
说罢,他手中忽然闪过银光,子刀弹出,刺进这喽啰的心脏。
“还剩你一个。”
陆重午将子刀收回,母刀挑起掉在地上的铁爪。
一群乌鸦腾空而起,被林间的惨嚎和血腥味吸引,成群结队地盘旋尸体上方。
“我最后再问一次。”陆重午随意地一振刀,刀身依旧光洁如新,看不出什么沾血的痕迹。“打都打到这个份上了,怎么样,能原谅我杀你们舵主的行为了吗?”
“冤冤相报何时了,我愿意原谅你们刚才围杀我,那你们呢?”
仅剩的喽啰面如死灰,周围倒下的尸体还在提醒他方才发生的战斗,最终,他咬咬牙,点了头。
“唉,这就对了嘛。谢谢你的宽容。”陆重午收刀回鞘,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十足的欣慰。
就在陆重午抬脚的一瞬间,最后一人咬咬牙,再一次抛出了铁爪。
最后一次,如果能杀了这个人,自己下去也能给弟兄们一个交代,他脑子里蹦出最后一句话。
一阵凉意贯穿了他的头颅,随即脸上流淌着温热的液体。
“哎,你说你这是——”陆重午拔出了被自己当飞刀扔出去的短刃,“何必呢。”
天边逐渐泛白,陆重午走到一处溪流边,伸手掬起一捧水,洗了把脸。
溪水倒映出他的面容,经历了一夜的奔逃打斗,眼圈周围泛起青黑,几滴水珠从发梢落下,溅起一圈涟漪,扭曲了那张脸。
年轻,看上去就很活泼,带着一股不知天高地厚的意气风发,眼神却很平静。
他就着清洌的溪水洗去了身上的血迹,天色大明,周围的农户已经升起了炊烟。
“反正到了洛川附近,索性休息一下。”陆重午在心里盘算着,忽而想起了自己遗忘在渔夫那里的赏金。
昨夜光顾着和白沙帮的水匪纠缠,赏金这事倒是忘得一干二净。
日头渐渐爬高,洛川城墙出现在眼前,陆重午随着人流进了城,伸手一摸自己的钱袋,顿时觉得阳光刺眼起来。
“得想个办法搞点钱。”他心里想到。
洛川地势开阔,依山傍水,是附近规模最大的市镇,想要什么新奇玩意,去洛川走一趟,十有**能找到。
时值正午,茶馆里人声鼎沸,陆重午走进去,随便找了块空地坐下。
洛川的食宿价格已经飙升到了令他难以理解的程度,照这个架势下去,陆重午自己算了算,他需要无病无伤,每天接一单悬赏令,如此勤劳干上十多年。
才买得起洛川一间正常的房屋。
陆重午忧愁地喝着杯子里的残茶,忧愁地望天,忧愁地找寻来钱的途径。
啊,打点零工好像不错,偶尔当个良民也不差,也不知道洛川有没有能接悬赏令的地方。
他一边漫无目的思考,一边来回打量着往来的人群。
茶馆中央的说书先生一拍惊堂木,客人们顿时屏气凝神。
“今儿不讲古,不说书,咱们讲讲洛川城的新鲜事。”
说书先生一起头,立刻有人小声嘀咕起来。
三天前,如意坊进了一批珍玩,其中有一颗价值连城的翡翠珠,据说通体翠绿莹润,是前朝皇宫里流出的宝物。
“哎,找噱头也不找个新鲜的。”陆重午听着说书先生将那颗翡翠珠吹得神乎其神,忍不住腹诽起来。
故事里前朝皇宫的珍宝恐怕都能填满几百个这样的小茶馆了。
“这颗翡翠珠,那可不得了,是前朝皇帝佛珠上的一颗,”说书先生眉飞色舞,语气生动,仿佛自己见过真品似的。
陆重午耳力尚可,隐约听见已经有人开始吹嘘,自己十八根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是如意坊的伙计了。
“哎,你们看到如意坊那边贴的告示没有?”
“看到了,哎哟,那个不长眼的敢偷他们家啊!”
陆重午放下了茶杯,稍微往后仰了仰,方便自己得更清楚些,被偷听的两个人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越说越来劲。
“要我说啊,这贼胆子也太大了,谁不知道如意坊背后靠的是谁,还敢偷人家的货!”
“哎,大哥。”陆重午听了一耳朵,决定主动出击:“你们说的如意坊是什么地方啊?”
如果这个货落到自己手里,那他岂不是发了。
“你是第一次来洛川吧?”一个商人打扮的中年人上下扫了陆重午一眼:“小兄弟,怎么你连如意坊都没听过?”
“我还真是第一回来,劳大哥您多说说。”陆重午十分自来熟地蹭到同一桌坐下,脸上俨然挂着虚心求教的神态。那商人看了他一眼,跟同伴对上眼神,哈哈大笑起来。
陆重午并不着急,只是安静地等。等那个商人笑够了,才神神秘秘地张口:“如意坊啊,来洛川跑生意的都知道,那可是这个。”
商人竖起大拇指,语气里带着很微妙的幸灾乐祸:“洛川首屈一指的古董商,前两天他们家的宝贝让人偷了,现在还没追回来呢。”
“要我说,树大招风,如意坊那样大的生意,谁不惦记呢?”另一个人长叹一声,接上了同伴的话,“可惜啊,人家背后靠的是灵枢盟,那可是武林第一大联盟啊。”
陆重午立刻摆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如此。”
“哎哎哎,小事,我看小兄弟这样子,像个跑江湖的,在洛川,要是能傍上灵枢盟,可就能横着走了!”
“多谢大哥指点,小弟日后发达了,一定不忘您二位的提点。”陆重午两眼放光,面上挂着涉世未深的好奇:“那,这如意坊在哪里啊?”
“就在闹市正中间,招牌最大最闪那个!”
商人喝了口茶,继续和身边人吹嘘:“我跟你们讲啊,如意坊花重金,在悬赏令上四处通缉那个大盗呢。”
“整整悬赏了这个数啊!”那人激动地举起手,比画出一个不小的数目:“真金白银。”
陆重午放下了茶杯。
这个大单子他势在必得,陆重午听得心花怒放,这比他来回杀那个白沙帮舵主三趟都值钱。
“得了吧你,就你那个样,你找个水坑照照,能行吗你!”
“就是啊。这一听就是给那些武功高强的大侠准备的,瞅你那细胳膊细腿的,一准被那个打到一巴掌拍死了。”
人群里传来几声气急败坏的争辩,立刻被周围的哄笑压了下去。见周围人的注意力都放在翡翠珠上,陆重午悄悄地结了钱溜出茶馆。
让那帮大傻子听去吧,他可要先下手为强了。
如意坊前悬挂着一张告示,陆重午站在底下,掰着手指,认真地计算着赏金。
刚才在茶馆听了那一耳朵,他心里已然有了另一套方案。
陆重午转身,汇入人流之中,走到了城墙下一处隐蔽的小摊。
“劳驾,掌柜的,打酒。”陆重午向里招呼了一声,不久便听到一声回应:“打什么酒?”
“老样子,拆骨酒。”陆重午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涨价了?上次来没这么贵。”
一个相貌平平的年轻人走出来,坐在他对面:“这一碗可贵,怎么,缺钱了?”
陆重午语气中十分熟稔,仿佛对面坐着一个老朋友:“缺啊,我什么时候不缺钱。”
“钱都让你拿去喂狗了吗,那么多。”年轻人表情带着些嫌弃:“说吧,拆谁的骨头。”
“如意坊那个,洛川城已经传遍了,还能打到酒,”陆重午笑嘻嘻地,浑然不觉自己嘴上在说什么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看来刀疤脸的悬赏令挂了这么久,到现在还没死呢?”
年轻人白了他一眼:“找他的不少,想喝酒就请早。”
“一碗三百两。”
“放心放心,我什么时候失手过。”陆重午伸出手:“他的动向?”
离开洛川一百二十里的地方,有一条荒废的官道,一间破落的小庙。
日头偏西,一个身着灰衣,做客商打扮的中年人,独自一人走在这条已经荒废的官道上。
他身边既没有马匹货物,也没有同伴或是仆从。
陆重午蹲在破庙的梁柱上,透过坍圮的墙壁看着那个中年人,周围像他一样紧盯着的人不在少数。
想拿下这碗酒的人果然不在少数,能在悬赏令上挂好几年,果然是本事。
他正这么想着,余光瞧见中年人已经走进了破庙,毫无戒心,在破庙里生火休憩。
一条深长的刀疤划开了中年人的面颊,平添几分凶悍之气。
陆重午蹲在梁柱上,丝毫没有动手的想法,周围的气氛愈发紧迫,大家都在紧盯着中年人的动静。
刀疤脸浑然不觉,只是静静地盯着火堆,天色逐渐暗下来,火光成为唯一的光源。
风从四面八方灌入破庙,吹得火苗明灭不定,热浪扭曲视线,刀疤几乎看不清了。
陆重午在等,等一个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