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上没睡安稳,昨天9月17日,那是哥哥的生日,怪不得自己又想起以前的事,哥哥走后,母亲不让她去墓前祭奠,说她才是凶手害死了她哥哥,让他们一家不得安生,江梓书烦躁地摸了摸头发,又陷入床垫,“果然画室不是睡觉的地方”江梓书在被窝里喃喃道。从被窝挣扎起来,江梓书去卫生间清理了一下自己,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就差在脑门上刻上别来烦我几个大字的臭脸,给自己气笑了。“小祝说得果然没错,自己脸确实很臭”边说边努力扯了扯嘴角,“我天,好恶心,我还是别笑了”江梓书扶着自己的额头差点被自己恶心吐了。
收拾好自己江梓书将昨天穿过的衣服随手扔进了洗衣机,拉开窗帘开始整理昨天弄掉的画。“这幅画还是丢掉吧,我想我找到你的脸了。”江梓书将昨天弄掉的画丢进了垃圾桶,重新支起了画架,照着昨天的记忆画起了轮廓。画室的位置在一条老巷子里,平时交稿的时候祝星茉她们才会过来,这个地方据说是明市之前要开发的度假村,不知道什么原因就搁置了,这里建成的房子都低价出售给一些想要休养的老人和养老机构,平时相对和谐没什么事。当时江梓书把画室租在这个地方也就图个清静,看着那些已经走过大半生的人也能有些灵感。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时,她正把画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谁?”
“您好,我是物业的,来检修水管。”门外的声音很陌生,带着点刻意压低的沙哑。
江梓书皱眉。物业检修从来不会敲门,都是提前打电话通知拿备用钥匙开门——这是老房子不成文的规矩。她走到门边,透过猫眼看出去。
门外站着的是个穿着蓝色工装的男人,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但他手里……根本没拿检修工具。
江梓书的心猛地一沉。
林槿夏抱着刚买的咖啡豆往回走时,正好看到那个“假物业”从二楼跑下来。男人跑得很急,撞到她的胳膊时,她手里的咖啡豆袋子“哗啦”一声掉在地上,棕色的豆子滚了一地。
“抱歉!”男人头也不回地冲进巷口,转眼就没了踪影。
她愣了愣,弯腰去捡豆子。刚捡了没几颗,就听到二楼传来“哐当”一声巨响——像是画框摔在地上的声音。
是“梓书画室”的方向。
林槿夏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顾不上捡豆子,拎着剩下的就往二楼跑,边跑边拨响了报警电话。
画室的门虚掩着,她轻轻推开门——
江梓书正背对着她站在窗边,手里握着一把美工刀,刀刃闪着冷光。地上散落着几个被翻乱的画框,其中一个摔在墙角,玻璃露出底下泛黄的画布。
“你……”林槿夏的声音有些发颤,“刚才是不是有小偷?”
江梓书猛地转过身。
她半扎着的头发散落下来,露出苍白的脸和紧抿的唇。左手手腕上有一道刚划开的口子,血珠正顺着指尖往下滴,落在地板上,晕开一小朵暗红色的花。
“出去。”她的声音比昨天更冷,像淬了冰。
林槿夏却没动。她的目光落在江梓书的手腕上,又扫过地上的碎玻璃和翻倒的画架——那幅被划破的画,画的是一片星空,右下角有个小小的签名:阿书,9.17。那是……她哥哥的生日。
“你的手在流血。”林槿夏往前走了一步,声音软得像棉花,“我带了医药箱,就在隔壁,我去拿给你?”
江梓书的瞳孔骤然收缩。
医药箱是粉色的,上面印着卡通小熊,和林槿夏清冷的气质格格不入。
“这是我学生的,她上次落我这儿的。”林槿夏一边解释,一边用碘伏帮江梓书消毒伤口。她的动作很轻,指尖碰到江梓书皮肤时,江梓书像触电一样缩回了手。
“我自己来。”
“别动。”林槿夏按住她的手腕,眼神很认真,“伤口很深,不处理会发炎。”
她的手指很暖,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指腹带着点常年弹琴磨出的薄茧。江梓书盯着那双手,突然想起小时候妈妈帮她剪指甲的样子——妈妈的手也很暖,只是后来……再也没碰过她。
“为什么帮我?”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林槿夏正低头用纱布包扎伤口,闻言动作顿了顿。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的发梢上,镀了一层金边。
“因为……”她抬起头,眼睛弯成了月牙,“我们是邻居啊,我刚搬来不久,不得和邻居搞好关系吗?”
那天下午,林槿夏留在了画室。
她没再提“假物业”的事,也没问江梓书为什么握着美工刀,只是蹲在地上,帮她一片一片捡着碎玻璃。
“这幅画……”林槿夏捡起那块带着星空颜料的玻璃碎片,“画得真好。”
江梓书的身体僵了一下。
那是她画给哥哥的最后一幅画。9月17日,哥哥的生日。她原本想在画里藏一句“生日快乐”,结果当天下午,哥哥和她就出事了。
“扔了吧。”江梓书别过头,声音冷硬。
林槿夏却没动。她把玻璃碎片轻轻放在桌上,然后走到画架前,看着那幅被划破的星空画。画框是原木色的,边角已经磨出了毛边,显然是被主人珍藏了很久。
“其实……”她犹豫了一下,“可以修补的。我认识一个装裱师傅,他很擅长修复旧画。”
江梓书没说话,拿起手机给物业打了电话,让他们找人给画室换新的房门,换门的师傅不一会儿就上门开始了工作,并在门外安装了摄像头。说今天是他们保安的失职,摄像头的费用就不用收了,作为赔偿。物业的师傅走了,画室里突然安静下来,只有窗外呼啸而过的秋风和林槿夏轻微的呼吸声。“那我先走了”林槿夏起身要走,“可以再陪我呆一会儿好吗?就一会儿。”江梓书几乎是吼出来。
傍晚时,林槿夏要走了。
江梓书送她到门口,看着她抱着咖啡豆和琴谱,一步一步穿过走廊往对面的门走去,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黑色的裙摆扫过走廊上的灰尘,像一只掠过地面的黑蝴蝶。
“对了。”林槿夏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她,“我叫林槿夏。木槿花的槿,夏天的夏。”
江梓书的心跳漏了一拍,“她也叫槿夏”。
木槿花。
哥哥生前最喜欢的花。他说这种花“打不死”,被暴雨淋了第二天照样开,像极了他们小时候打架的样子——明明被打得鼻青脸肿,第二天还是会笑着一起去上学。
“江梓书。”她听到自己报出名字,声音很轻,“梓潼的梓,书本的书。”
林槿夏笑了。这次她没露梨涡,只是眼睛弯得像弦月:“知道啦,梓书画室的‘梓书’嘛。”
江梓书这时突然感觉到她的语气里有些低落,像是快要哭了,是错觉吗?江梓书望向她点了点头。
她转身继续往下走,走到门口时,突然回过头,冲江梓书挥了挥手:“明天早上八点,我弹《月光奏鸣曲》叫你起床好不好?”
江梓书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已经进房了。“阿书,你不记得我了吗?”林槿夏背靠着门板难掩失落。
第二天早上八点整,琴声准时响起。
不是《月光奏鸣曲》,是德彪西的《亚麻色头发的少女》。音符像泉水一样从隔壁阳台流进画室,撞碎了窗台上只有轮廓的画框,也撞碎了江梓书心里那道冰封了的墙。
她走到窗边,看到林槿夏坐在阳台上弹琴。晨光落在她的亚麻色头发上,像撒了一把金沙。她弹得很投入,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跳跃,像在跳一支只有自己知道的舞。
突然,林槿夏抬起头,正好对上江梓书的目光。
她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这一次,她露出了两个浅浅的梨涡,像盛着清晨的露水。
江梓书的心跳,在琴声里彻底乱了节奏,“我好像知道你是谁了,槿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