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叶的冷风吹过,落叶在吴悦的脚边碎成沙沙的声响,像把心里的疼痛踩得更碎。
秋夜的冷漫过鞋面,连回家的路都变得又暗又长。
满屋的灰暗中,台灯就像个孤岛。
吴悦靠着那点微弱的光,指尖的凉和心里的沉,全被映在旁边没亮的黑暗里,闷得发慌。
她颤抖的触碰着那个带着锁的盒子,发现上面有锁—“怎么还有密码?这里的东西,对她来说很重要吧?”
吴悦沉思片刻,讲自己的生日输了进去。“咔嗒”一声,盒子开了。
“傻子,你这个傻子……”吴悦一股无名的沉郁堵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似的,连叹气都带着滞涩的疼。
“为什么是我的生日,为什么?我真的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没有那么好的……”吴悦忍不住用力咬着下嘴唇。
没留意力气越来越大,等尝到腥甜时,已经咬出了一道渗血的印子。
盒子里面没有太多东西,只有一本磨出细痕的日记本,和几个包装精致的礼物。
吴悦的指尖轻轻摩挲着日记本的封皮,连翻开的动作都放得极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2014年9月1日晴,今天是进入高中的第一天,我居然和阿诺在一个班!上课的一位老师好啰嗦、好烦,我宣布我对这位老师的课毫无兴趣。
2014年11月30日阴,上周分文理班,我以为英语课终于不用她来教了,结果今天上课居然还是她?
2014年12月4日雨,上午被她拿卷子打了手心,不疼,因为我的英语成绩太差了。下午班任来选万米接力的学生,毫无疑问我也是其中的一员。可是我身体不太行啊!!!
2014年12月13日多云,今天的比赛终于是扛过去了,但也是真的累。不过庆幸的是我的世界好像有了一束光,一束照进心底里的光。在我冲向终点快要跌倒的那一刻她居然抱住了我!
她的怀里真的很温暖,暖到我的眼泪不争气地涌了出来,至于什么原因我也不知道。她好像真的跟我印象里的不一样。
2015年1月1日雾,她同意了我的好友申请!我真的好开心,元旦快乐吴悦!
2015年3月2日晴,她给我打了电话,因为我上课的时候不在状态,她问我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她关心我诶,开心到起飞!
2015年3月9日阴,周测考试我们没有考好,她很生气。她说让前几名去找她,可是她不在办公室,谁也不知道她在哪里。
我好像有心理感应疯了似地跑向操场,她果然在。
2015年4月28日晴,今天运动会她也来了,她说她不是裁判,只是过来看一看,我们聊了好多,她突然笑着说让我叫她姐姐!
……
2015年1月3日雪,我们一起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她的手还是那么冰。
我突然想起一句话: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2015年4月7阴,我好像真的喜欢上她了,不是师生的那种喜欢,是男女的那种喜欢。
她太好了,我没办法不喜欢她。
……
2017年1月20日小雨,我今天才知道我那温馨和睦的家庭早在两年前就已经破碎了。
怪不得我们都不怎么有团圆的时候,怪不得家里经常剩我一个人。
2017年2月16日风,这是我失眠的第二十七天。
自从得知爸妈离婚后,我每天晚上都睡不着,为什么都不要我……
我只能不停的刷题,不断地学习英语,至少她还在。
2017年3月1日中雨,我向班任请了假,请假理由是胃病犯了,她也问了我为什么没有来上课。
可是我不能告诉她,我被妈妈拉来看心理医生了,这段时间我不只有失眠,还有自残的倾向。
如果她知道的话会不会也不要我了。
2017年6月9日晴,高考结束了,我们好像也要结束了。
她说我们是朋友,不只是师生。
原来我们并没有结束。
2017年7月28日阴,医生告诉我只要积极配合治疗,按时吃药,状态会慢慢变好的。
因为她在,我的光就在。
我就不会迷失了方向,我会找到回家的方向的。
……
2017年12月25日晴,我又和她见面了,但是我们不会再联系了,更不会见面了。
她说我们之间的关系从来都不是对等的,没有哪位老师会跟学生做朋友。
可这些话,明明是她以前说过的相反的话啊。
原来,誓言只有听过的人才会当真。
2017年12月26日阴,为什么她也不要我了,为什么……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2017年12月28日小雨,我将阿诺支走了,我跟她说我想吃马记的锅贴了,阿诺很开心我终于开始吃东西了。骗你的,阿诺。
我根本没有吃药,因为我走不动了。
她不要我了,我真的不知道接下来我该怎么走了,我的光灭了,我的回家的路也没了。
我不等你回头看我了,我再也不等你了,吴悦……
吴悦合上日记本的瞬间,积攒了许久的情绪突然崩塌。
双手紧紧攥着本子,头埋在臂弯里,压抑的哭声渐渐溢出,眼泪浸湿了衣袖,连指尖都变得冰凉。
吴悦从来都不知道万思悠经历了什么,更不知道自己打着“为她好”的想法将她推开,成了压垮万思悠最后一根稻草。
她甚至觉得那日万思悠只是像寻常般地约她出去玩,所以她才会狠下心说出那些话。
如果可以她绝对不会这么做,她一定不会不要万思悠。
那日的万思悠找她只是为了寻找一些慰藉,一些只存在在她身上的温暖。
可最后是吴悦亲手毁了这一切。
吴悦将日记本放到了一旁,望着盒子里的礼物。
上面都标明了日期—每个礼物上都标着日期,全是她的生日。
这些都是万思悠亲手做的,却从来没有送给过她。
记忆突然回到高三那年的愚人节,万思悠笑着问她“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伤心吗?”
当时吴悦还有很生气,皱着眉说“好好的说什么死不死的?大早上的你说什么胡话?是不是作业还不够多?你要是死了,我不会为你流一滴泪的。”
万思悠依旧笑着回她“愚人节快乐”。
可她没有注意到笑的背后藏着巨大的悲哀与荒凉。
吴悦认为万思悠在开玩笑,可万思悠却把吴悦的答复当了真。
以至于她到死都认为吴悦说的是真的,吴悦是真的不在乎她,她的死对于吴悦来说没有一点触动。
她真的只是奢求吴悦能够回头看一看她,只要能陪在吴悦身边怎么着都行。
可吴悦怎么会不在乎?
她的心都要碎了。
她藏在心底七年的人就这么与世长辞了,那个满眼都是她的人就这么不在了,你让她怎么不痛心。
吴悦比万思悠大了十岁,在遇见万思悠的的这七年里,身边的朋友都已结婚生子,而她单单一人。
每每遇到催促她结婚的场面,她都会推辞说“等遇到合适的人自然就会结婚”。
可是怎么会没有合适的人呢?只不过这合适的人,和她们的爱,注定不会被世人所容纳。
在那个刺骨的冬夜,她爱的人和爱她的人与世长辞。
永远不会再有人会如此真诚的爱她。